第32章 落難千金(二)
第032章 落難千金(二)
江映澄快步走到泛霖面前, 強行壓住情緒,這才沒讓眼眶中含着的淚流下:“泛霖小姐,您能不能幫幫我?我的朋友們都被那個人抓住了。他們的狀态很不好, 要是不及時接受治療的話,恐怕會鬧出人命的。”
泛霖調整了一下姿勢, 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點, 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
“那是你的朋友,和我并沒有關系。再說了,這是你求人應有的态度嗎?”
江映澄咬了咬唇,上前半步單膝跪地, 擡頭向着她說話時, 語氣愈發卑微:“我不知道怎樣才能拿出讓您滿意的态度, 但只要您能幫幫我的朋友,不管您有什麽要求,我都會照着做的。”
泛霖傾身上前, 笑容戲谑:“你憑什麽覺得我會幫你?”
“就憑……”江映澄攥着領口的右手緊了緊,将領子上的系帶揉成了一團。
然電光石火間, 她突然雙手轉向, 一把扯住泛霖的襯衣猛地将其拉離了沙發。
泛霖在慣性的作用下摔在江映澄身上,視線卻像是兩塊被吸引住的磁鐵, 未能從後者的雙眸中移開分毫。有什麽東西順着她們交彙的目光,溜進了她的腦子裏, 她看見了江映澄眼中淺淡的笑意。
“就憑這個。”江映澄幾下将臉上的淚水全部抹淨,臉上再看不出半點絕望的痕跡,反而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我們已經是親密到同吃同住的朋友了, 你對我這麽重視,為了我們堅不可摧的友誼, 你一定不會放着他們不管的,對嗎?”
為了我們堅不可摧的友誼。
不。
為了我們堅不可摧的友誼。
你放屁!
為了我們堅不可摧的友誼。
你*文明*到底對我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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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種堅定到難以摧毀的想法,被以烙印的形式,深深刻印在了泛霖的腦中。她死死用指甲掐住虎口,試圖保持意識和記憶的清醒,最終卻仍被帶偏了方向。
……是的,就在幾天之前,她和小澄成為了至交好友。所以小澄才會在這些日子裏,對她照顧有加。小澄的朋友,就等同于她的朋友。所以,她當然要為了他們,去向胡末讨人。這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事。
江映澄湊到她跟前,面露感激之笑:“要學會用盡一切手段反抗。要在獵物放松警惕的瞬間死死咬住她,直到她再也無法掙紮。這還是您教我的道理,怎麽樣,我學得不錯吧?”
泛霖突然發現,此刻的她不止不再憤怒,反而……興奮了起來。
“你之前就認識我?”
她沒能得到回答。江映澄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用某種她不知道的方式,再次強化了剛才被強行植入的虛假情感。
在那情感的驅使下,泛霖向着江映澄伸出了手:“走,我帶你去把人給要回來。有我在,胡末動不了他們。”
雖然已經在同個屋檐下相處了很多天,這卻是她們二人第一次一塊兒出門。
今天之前,泛霖犯了懶病,有什麽想吃的、想用的,都會直接支使江映澄去買。泛霖其實很期待,想看她會不會抓着這種機會逃跑,如果她真的這麽做了,她追捕起來才比較有意思。不過,現在泛霖的心裏,已不再有這些念頭留存過的痕跡了。
看着走在自己身側的江映澄,兩種想法再次于泛霖的腦中展開了激烈交鋒。一個,是她真正的想法;一個,是剛才疏忽之下,被對方強行植入的錯誤觀念。
她腳下的陰影因此顫動不已,可直到胡末已出現在視線範圍之內,她也沒能沖破烙印的束縛,将身邊之人徹底制服。
當在場圍觀的其他人一邊将道讓出、一邊不住用視線上下打量她們時,江映澄已恢複了之前的狀态。
她将大半個身子都藏在了泛霖身後,似乎接下來将要面對之事,讓她感受到極度的恐懼,只有抱住泛霖的手臂,才能讓她得到些許的安全感。
泛霖無法掙開她的手,甚至連相關的念頭都無法完整地存在,但她清醒的那部分意識在提醒她,一切都是假的,不能一直被人牽着鼻子走。
等這裏的事情解決,她一定要再試一次。
人群那一瞬的靜默引起了胡末的注意。
胡末轉頭看到她,先是怒,随後轉為谄媚的笑:“泛霖,今天這些人可是在我的地盤上,怎麽也不能算是我搶你的人了吧?”
按規矩當然不算。
但是……
泛霖感受到,江映澄的手在她背上輕輕推了一下。于是她極為“自然”地上前兩步,開口道:“是之前我沒說清楚嗎?那我重申一遍——這幾個人,已經全歸我了。”
胡末的臉抽了抽。他看了泛霖一眼,随即移開目光,眼珠子一轉,似乎在做什麽複雜的盤算,思考着怎樣對自己才更有利。
半分鐘後,他“啧”了一聲,語帶不滿:“泛霖,你要是這麽不守規矩的話,大家都會很難辦啊。”
圍觀衆人雖未表态,眼神中透出的,卻都是對他這番話的贊同。
如果關于地盤與所有物的那套規矩不再成立,所有人都有了被搶奪的風險。
泛霖不以為意,反而面露笑容:“你誤會了,我針對的從來都只有你一個。畢竟,我的東西只會因為‘意外’出現在你的地盤上,卻不會被其他人撿走。要說這都是巧合,實在讓人很難相信。”
話音方落,胡末腳下的黑色影子微微一顫,某種冰涼而鋒利的東西從中竄出,抵在他的喉間又迅速消散,只有脖頸處被劃開的一道口子證明了,剛才确實有什麽傷到了他。
泛霖湊近了他,眼中笑意更深:“所以現在,胡末大哥可以把我的人還給我了嗎?江映澄小姐是我重要的朋友,我可不想看到她太過傷心。那會讓我的心情也跟着變差,說不定,還會做出一些不受控制的事情出來。”
胡末想引導他人的情緒,讓她成為衆矢之的。她當然不能讓他如願,得讓其他人知道,她是對人不對事,只想搞胡末一個。
當衆被下了臉,胡末眼中聚滿了憤怒的火焰。但他一摸脖子,摸到了一手溫熱猩紅的液體,那怒火便消散在了眨眼之間。感受到生命被威脅的他立刻做出妥協。
又是十來分鐘後,江映澄連同她的五個朋友,都好端端地站在了泛霖的屋子裏。
泛霖一進屋,就精準地倒向了自己的沙發,沒看這些客人們一眼。她一邊擺弄着手指,思考是否該修修指甲,一邊意有所指地詢問江映澄:“江小姐,現在這樣,你應該滿意了吧?”
她一開口,江映澄便猛地後退半步,似乎對她極為恐懼。
但很快,江小姐就“強行”擠出笑容面對好友,輕聲道:“我沒事,小茹你別擔心,我一定會讓你回到爸爸身邊的。”
安慰好朋友,她才朝向泛霖,回答道:“多謝泛霖小姐救了我的朋友。您放心,我不會逃跑的。只要您願意放我朋友們離開,我一定能讓您滿意。”
泛霖終于将目光落在了他們身上——
江映澄滿臉寫着“堅強”二字,一副為了朋友能豁出一切的架勢,而她身邊的朋友們則又懼又怒,若不是情勢所迫,早該沖上來給她點好果子吃了。
真有意思。
自從來了棚戶區,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碰上過這麽有意思的人了。
于是她配合出演,“好心”地給出了答複:“我對他們本來就不感興趣,我想留下的一直都只有你——江小姐。他們愛往哪兒逃就往哪兒逃,我不會幹預,還可以給他們指一條路。只要你能讓我開心,一切都好說。”
聽着這番話,江映澄眼中再次亮起了兩團光亮。
她快步走到泛霖面前單膝跪地,捧起後者一只手,克制着從骨子裏冒出的恐懼詢問道:“您需要我怎麽做,您吩咐就好,我一定會照辦的。”
泛霖湊在她耳邊,半個字都沒說,只玩味一笑後就直起了身。
她想看看,在這種對手演員不背詞的情況下,這姑娘會怎麽演?
江映澄瞪圓了眼睛,身子微微一顫,整個人都矮下去了一寸。
可她很快就調整好狀态,用手背一抹泛紅的眼角,應聲道:“好,我會去做的。多謝您為我們指路,請允許我再跟朋友們說最後幾句話。”
泛霖聳了聳肩,并不反對。
于是江映澄回到了朋友身邊,用她也能聽清的聲音,給他們描述了逃跑的路線。
讓她感到詫異的是,那條路線是正确的。
棚戶區看着普普通通,實際上經過一位工程師的改建,進來容易、離開難,簡直跟迷宮無異。之前她任由那幾位“朋友”離開,就猜到他們肯定出不去。
這倒是有意思了。在沒有任何提示的情況下,江映澄怎麽能知道出口在哪兒?難道她已經和周圍這一片都打好了關系,從某些鄰居口中套出了情報?還是說,她的特殊能力強勢到能進行全體控制,逼着其他人說了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