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拔蘿蔔的第十二天
拔蘿蔔的第十二天
二人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顧途的燒也退了。
顧途看着佛千回的傷口,驚訝地發現不過七天,對方身上的傷竟然已好了大半。
他幫佛千回拆了線,抿唇望着對方龐大的身軀,心裏有了一個打算。
他看向外面耀眼的日光,從一旁的書架上取出幾本書遞給佛千回,低聲道:“我這兩天要去做些事,你就先看書吧。”
佛千回擡眸接過書,瞥着琳琅滿目的書架,笑道:“看來你還是一個愛看書的人。”
顧途低頭有些不好意思。
佛千回輕笑了聲,将書放在腿上,認真端詳。
陽光透過窗戶映于黑發,佛千回濃密睫毛輕晃,修長的手指指着封面的幾字,逐字默念。
顧途見佛千回真看下去了,便放心來到院子。
他先是取出末世前屠宰場老板送他的小推車,發現輪子太小,便搖了搖頭。
顧途的餘光瞥到了門外的大樹,眼睛一亮。
他悄悄打開大門,見屋外沒人,才放心溜了出來。
顧途是想要給佛千回做一個輪椅。
他清楚,如果要做木質輪子,最好找結實不易腐爛的木料。
顧途在屋外搜尋了一圈,也找到了一些千年老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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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樹枝繁葉茂,頂端參天,樹身怕是要幾個青壯年圍在一起才能抱攏。
如此大的巨樹,且不說顧途很難鋸斷,他也不忍心去鋸。
顧途眼看要無功而返,卻在回家時,不小心摔了一跤。
幸好顧途穿得厚,身體才沒被蹭傷。
他撣了撣身上的土,看向自己蹭破皮的手掌,眉頭微皺。
顧途轉頭看向讓他摔倒的元兇,眉頭漸漸放松,眼睛也越睜越大。
讓他摔倒的是一個巨型樹墩,顧途端詳着樹墩周圍的枝芽和樹墩表面的幹枯程度,推斷這棵巨樹應該才被鋸斷不久。
樹墩上面的年輪密密麻麻,看樣子原本也是一棵千年古樹。
更讓顧途驚訝的是,這棵樹竟然是一棵金絲楠。
金絲楠木,是人們用來做棺材的上好材料,它耐潮防腐,不易變形,甚至好的金絲楠木可以保存上千年,不過價格也十分昂貴。
顧途心動了。
或許是地勢增高的緣故,金絲楠的樹根埋得非常深。
他挖去周圍的土,拿出電鋸,小心翼翼地割下樹墩。
他割出來的木頭也不矮,高度接近一米。
顧途将工具和木料裝進空間,看了矮了一截的樹墩,心生愧疚。
這棵樹雖然只剩樹墩了,但是也還活着。
于是他蹲下來,對樹墩施展木系異能。
樹墩起初不動,過了一兩分鐘,樹墩的身上長出了些嫩芽。
顧途将今天所有的木系異能給了樹墩,十分鐘後,樹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高了些。
顧途伸手擦去額頭上的汗,露出了笑容。
回到家裏,顧途畫出了輪椅的設計圖,并将每一個零件的尺寸标注清楚。
随後他拿出鋸木機等物,将金絲楠木裁成合适的大小,再浸水。
另一邊,顧途又取出之前在外面撿的鋼材,用工具将其融化定型,做出來兩個軸承。
忙完這些,天也暗了。
顧途想了想,從樹上摘了幾顆橘子,又悶了一鍋米飯,做了三道小菜,分別是清炒土豆絲,涼拌黃瓜,和黃焖雞。
這是顧途生病後第一次認真做飯,新鮮到地裏無法種出來的蔬菜被他從空間取出。
顧途認真清洗。
他想着佛千回大病初愈,于是便一口氣拿出半只雞來悶。
他望着滿滿三大盆菜,眼睛一彎,這些菜看起來真豐盛。
他将飯菜端到卧室,在床上支了兩個小桌子。
他與佛千回面對吃飯。
顧途已經想到這些飯菜光他們兩個一定吃不完,并尋思外面零下幾十度的天可以将飯菜保存多久。
顧途為他和佛千回各盛了一碗飯,佛千回驚訝地望着這些菜肴:“你的廚藝真好。”
這幾天他們盡喝粥了,顧途又病得厲害,因而煮出來的粥不是水多就是水少,甚至糊了半碗也很常見。
顧途豎着耳朵聽着佛千回的誇贊,低頭為自己夾了一塊雞肉,含蓄道:“這是我媽媽教我的。”
“哦?”佛千回握筷子的手頓了頓,微笑道:“那想來令堂定是一位心靈手巧的人。”
顧途聽到佛千回提到自己的媽媽,一下子就活潑了起來:“我媽媽曾經是全國廚藝大賽第二名!”
佛千回目露驚豔:“真讓人佩服。”
佛千回也夾了一口菜,情緒多了微妙的變化。
顧途察覺到了,微微緊張問:“怎麽了?”
佛千回思索道:“這菜味有些淡。”
顧途突然意識到這些菜是以他的口味做的。
曾經,吃不慣大學食堂的他在校外租了一套房子,每日自己給自己做飯。
有一天,他起來晚了,便将早餐打包,帶到學校吃。
一旁活潑的同學好奇道:“顧途,你吃得是什麽啊,看起來不錯!”
顧途悄悄望着同學,一言不發地将自己的早餐分一半給對方。
對方連忙感謝,吃了一口,臉色怪異道:“這怎麽沒有味?”
顧途一愣,小聲道:“這是辣味。”
同學一臉懵逼,看他的眼神越來越怪。
當時的顧途因為社恐,便低下頭沒有和那位同學說話了。
回憶到這兒,顧途頓了頓,向佛千回解釋:“因為我經常生病,所以口味特別淡,也習慣這樣做飯了。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
佛千回擺手,看向筷頭的菜,新奇道:“不用,我只是很少吃這種帶着個人感的菜。”
佛千回左手蜷了蜷,眼底深處藏着一抹誰也看不清的複雜。
他淺笑,繼續吃了一口:“這是一道偏辣的菜對不對?”
顧途眼睛變亮。
他其實是一個愛辣人士。
卧室內氣氛輕松了許多。
顧途默默地扒着飯,時不時夾兩口菜。
只是這次他高估了他的飯量,他即便只給自己盛半碗,也能剩下。
顧途內心嘆息,就他這飯量,看來都不用每天種糧食了,兩三個月種一次都夠吃了。
顧途散漫地夾起飯粒往嘴裏塞,餘光瞥見佛千回碗裏沒飯了,便放下碗主動為佛千回盛飯。
佛千回不好意思地拒絕:“這也太勞煩你了。”
顧途收回手,客氣道:“沒關系,你可以自己給自己盛,我也不知道你的飯量。”
佛千回禮貌颔首答應。
顧途吃飽後越來越困,他捂着肚子托腮,心思早都不知道神游到哪兒去了。
待他回神,餘光向桌子一瞥,瞬間清醒。
只見那半鍋能讓他吃六七天的飯現在已經沒了。桌子上滿滿三大盆菜包括半只雞也沒了?
顧途懵了。
佛千回慚愧道:“是我吃太多了。”
顧途愣了愣,才勉強開口道:“沒有關系,我可以繼續種。”
顧途在心中盤算起佛千回的飯量,發現這個數量很恐怖。
他弱弱問:“那你吃飽了嗎?”
佛千回低眸,猶豫了半晌,說不出口。
顧途:……
顧途小心翼翼問:“有幾分飽?”
佛千回:“……七分。”
顧途抿了抿唇,本來嘴就笨的他更是不知道說什麽了。
他只能默默地收了碗筷。
好在佛千回比較有眼色,幫顧途将碗筷疊在一起。
待顧途走後,佛千回靠在牆上,閉上眼,神情餍足。
好吃……
這是佛千回吃過最好吃的飯菜。
想到顧途,他臉上劃過一抹疼惜。
顧途晚上借機問佛千回對金絲楠木的看法。
佛千回:“這是非常好的木料。”
顧途問:“可是很多人覺得金絲楠木晦氣。”
佛千回:“在我這裏,我只覺得它是一種很珍貴的木料。”
于是三天後,佛千回收到了顧途送他的金絲楠木輪椅。
佛千回的笑容停止了一瞬,微愣,片刻後臉上挂着笑意,認真凝視着顧途的面龐,說了聲:“謝謝。”
幾天後,佛千回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顧途便開始為佛千回準備房間。
他将隔壁的空房作為佛千回的卧室,那裏同樣向陽,面積只比主卧小一兩平。
他取出X市家中的床和床墊放在佛千回房間裏。
他又在裏面放了空衣櫃,一套桌椅,一盞臺燈和一個書架。
傍晚,他在裏面按上了窗簾。
顧途可以确定,佛千回自來到家中後沒有出過一次主卧,也不知道隔壁房間的模樣,所以他才放心使用空間異能搬家具。
晚上,他們二人吃過飯後。
顧途又來到隔壁房間,他取出三套之前在批發市場囤積的床單被褥,将其中一套鋪在床上,另外兩套塞進衣櫃裏。
那五套大一點的衣服也被他放進了衣櫃。
忙完這一切,顧途第一次扶着佛千回坐在輪椅上。
輪椅很結實,顧途擔心安全隐患,便為輪椅設計了三套剎車方式。
顧途一一告訴佛千回怎麽使用,佛千回低眸望着他,又看向輪椅。
顧途推着佛千回來到隔壁房間,裏面放了一臺發電機。
發電機的一端連接着臺燈,臺燈正打開着,發出溫馨的暖黃色燈光。
另一端連接着電熱毯,電熱毯也開了一段時間,顧途道:“冬天很冷,你可以經常開着它。不過發電機的電有限,你得省着點用。”
他指向床上的被褥和衣櫃,道:“這些東西都是屬于你的。”
顧途推着佛千回來到床邊。佛千回摸着被褥,吐字很慢:“這些……都是我的?”
顧途“嗯”了聲。
時間不早了,佛千回拒絕顧途幫他脫衣,說自己可以。
顧途便一步三回頭,放心地離開了卧室。
房間內,佛千回摸着床面,輕喃了聲。
顧途回到了主卧,将房間好好打掃了一番。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忙碌,身體早已疲憊不堪。
他淺淺掃了個地,連垃圾都不想鏟,粗略洗了個澡後便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顧途八點起床。
他本打算為兩人做早餐,卻在開門的那一刻發現整個客廳潔淨如新。
顧途的腳都不知道怎麽踩了。盡管他的腳步很輕,但還是在米白色的地板上流下了淺淺的腳印。
顧途摸了摸腦袋,有些心虛。
他出了客廳,發現發現洗衣機正在轉動,而佛千回在院子中間撐了一個高桌子,桌子上放了一個盆,盆旁邊是洗衣液。
只見佛千回正蹙眉在那裏洗衣服,他的目光很認真。即便那一處的污漬已經淡得看不清了,佛千回還在揉搓。
顧途走了過去,疑惑問:“冬天很冷,為什麽不都用洗衣機洗?”
佛千回搖頭,專注道:“洗衣機洗不幹淨,只能洗第一遍。”
顧途這才想起,佛千回是有潔癖的。
只是前一陣子佛千回卧病在床,又受了很重的傷不能見水,才限制了對方。
顧途多看了佛千回一眼,老實地去廚房做了一鍋粥和兩大盆熱菜。
他又在院子撐了一個飯桌,一邊放上一個凳子,将飯菜端到桌上,這才叫佛千回吃飯。
佛千回的飯量一如既往的大,一盆粥和兩盆菜幾乎都進了他的肚子。
顧途喝了半碗粥,也飽了。
他正想收拾碗筷拿到廚房,佛千回卻攔住了他,溫和道:“我來吧。”
顧途無措地将碗遞給佛千回,他瞥見髒兮兮的桌面,正想用抹布擦,佛千回回眸道:“桌子先不用管,讓我來擦,你去看書吧。”
乍一下,顧途以為佛千回是在幫他減輕負擔,可顧途一深想,卻覺得不對味。
他懷疑佛千回是嫌他擦得不幹淨。
于是顧途摘了一把櫻桃洗幹淨,拿到客廳,打算邊吃邊看。
他剛一進客廳,敏銳地發現地面更幹淨了。
他尋找着自己不小心留下的腳印,卻發現怎麽也找不到。
應該是佛千回擦了,顧途心虛地坐在沙發上看書。
過了一會兒,佛千回進來了,看到地上的腳印又用拖把脫了一遍。
顧途:……
他默默将腳向上提了些。
顧途下午倒空了面袋子,用僅剩的面粉做了一盆面條。
他和佛千回的下午飯是拌面,同樣佛千回吃光了一盆。
整整一天時間,顧途一直聽到外面“咚咚哐哐”。
佛千回将整個家裏都清掃了一遍,這讓吃櫻桃的顧途心裏不安。
他時不時望向玻璃門外,尤其是看到“室友”這麽勤奮,自己就有一種負罪感。
可是,他每次想幫忙,佛千回都不讓他幫。
甚至他端着櫻桃出去,佛千回還幫他把櫻桃洗了。
顧途:……
第二天早上。
顧途醒來時,佛千回已經幫他洗好了菜,淘好了米。
顧途望着清湛的淘米水,唇角抽了抽,小聲道:“其實大米可以不用洗得這麽幹淨。”
佛千回淺笑:“習慣了。”
顧途開始做早飯,佛千回則将櫃子裏的床單被子洗了一遍。
佛千回打開木門,顧途驚了一下,想說什麽終究沒開口。
以往,顧途都是緊緊關住大門,生怕別人看見他。
佛千回讓顧途和他一起在門外拉了一條晾衣繩,并将床單被罩晾在繩子上。
好在今天外面沒有人,這讓顧途松了口氣。
可是從那日起,佛千回每天都洗東西,每三天曬一次被子。
起初,佛千回是只曬自己的被褥,過了三五天,佛千回突然道:“要不我幫你也曬曬?”
顧途張了張嘴,結巴道:“好。”
他原以為一切已經結束,然而這卻是他噩夢的開始。
從那日起,佛千回潛移默化變本加厲。
對方從一開始幫顧途曬被子,到時不時幫忙洗衣服,到最後——
清晨,顧途正懶洋洋地躺在被窩,突然他的房門被敲了一下。
顧途面露痛苦,鑽到被子裏,迷糊說:“進。”
過了一會兒,房門被打開。
佛千回的動作很輕,他先幫顧途将桌子擦一遍,然後擦窗臺衣櫃書桌,地也幫顧途掃完後拖幹淨。
最後他臨走時帶上垃圾,輕輕幫顧途關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