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拔蘿蔔的第三十天
拔蘿蔔的第三十天
今天領東西時, 有一小部分村民沒有來。
到結束時,顧途見一對中年男女臉紅脖子粗氣喘籲籲趕來。
周圍人将目光凝聚到中年男女身上。
其中,女人拿過東西,眉毛下壓, 眼中的嫌棄都快溢出來了。
她跺了跺腳, 将塑料袋往兜裏一揣。
有人忍不住問道:“鄭嬸子, 咋回事呀, 怎麽今天來這麽晚?”
女人身旁的男人重重喘氣, 背過身, 顯然是氣急了。
女人也氣不打一處來,舔唇瞅着四周道:“我那不争氣的兒子嘴饞, 今早竟拿着土地證想去換糖, 幸好被我們攔住了。我和他爹壓着他狠狠打了一頓!”
女人說到最後,語氣一揚, 怒氣未消。
村民們驚訝喊了一聲, 急匆匆問:“我看村頭那幾家今天也沒來,是不是也是……”
女人:“對!我們家還好, 攔得及時, 那幾家就倒大黴了!尤其是老王家的, 他們的家糧食種得早也收得早, 誰知道那不孝子都三十歲了,還學着小孩将家裏的糧食拿去換糖。關鍵是那金什麽基地, 硬說是自家的白糖不夠了, 只能兩畝地換一斤, 關鍵那不孝子還真換了!”
“啊?”衆人詫異。
一人道:“老王家總說他們孩子年齡小, 讓咱們別和他兒子計較,現在看, 他的兒子還真小!”
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則是代入了自己,一臉悲憫。
顧途環視着衆人表情,無聲念着“白糖”二字,心裏已經有了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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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顧途與佛千回回到家後,收割了昨天種的甘蔗與甜菜。
顧途力氣小,皮膚又嫩,大部分食物還是佛千回收的。
他們忙活一下午,廚房的大熱鍋冒着白色的水汽,空氣中泛着甜膩膩的味道。
佛千回一有空就到院子将甘蔗切成小塊,切到最後,手臂有些麻,他不得不停在原地緩了好久。
顧途走進院子,幫佛千回揉着手臂,輕聲道:“辛苦了。我們再忙一兩天,大概能收一百二十斤左右的白糖。”
“嗯?一百二十斤?”佛千回擡起眼皮,濃密睫毛下眸若星辰。
顧途點頭,臉上泛着喜悅。
佛千回真切輕笑,繼續切甘蔗。
上一世的佛千回雖然過得辛苦,但到了後期他有數不盡的資源。
只是他內心毫無波瀾,對資源的多少并沒有太大的興趣。
可這一世不一樣了。
他親手将甘蔗切成塊,看着這些東西在顧途的加工下一點點變成白糖。
每一口白糖都離不開他們兩個人的努力,佛千回心中泛着淡淡的喜悅,比白糖更甜的甜膩感将心髒裹住。
他胸口有點撐撐的,很踏實。
傍晚,顧途起鍋燒油,油是他們自己榨的菜籽油。
顧途将包着糖的糖糕放入油鍋裏,翻面來回炸。
顧途很聰明,他知道油星會亂蹦。
于是在早已經是春天的季節,顧途穿上了厚厚的冬裝,手上套了三層棉手套。
為了防止油星迸到他臉上,顧途給自己頭上套了一個塑料袋,又給塑料袋戳了兩個口,防止自己悶死。
佛千回:……
顧途将第一批糖糕撈了出來,放到一旁的大盆裏。
糖糕表面又脆又香。
佛千回俯視着糖糕,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問:“我可以吃一點嗎?”
顧途彎了彎眼睛:“當然可以。”
于是當顧途将第三批糖糕撈進盆裏時,他發現盆裏的糖糕已經少了三分之一。
顧途:……
佛千回果真吃了億點。
佛千回戴着手套将糖糕拿起,咬了一口。
恍惚間,他回到了小時候。
那男人在家裏養了很多情人,情人們也各有與那男人的私生子。
他很厭惡這一切,覺得所有人都惡心肮髒,如臭水溝裏的污泥。
可在過節時,他無意間路過廚房,透過門縫,他看到情人正耐心地做菜,一旁的小孩天真地守在竈臺邊上等待着母親的投喂。
母親做了一份炸麻花,小孩便伸手偷偷捏了幾根。
母親笑斥道:“嘴饞!”
小孩搖頭倔強反駁:“都是媽媽做得太好吃了!我要第一個吃到媽媽做的飯!”
母親被哄得開懷大笑,又給小孩格外撥出了小半盤炸麻花。
小孩美滋滋的。
這一幅其樂融融的場景在當時的佛千回看來惡心又厭惡。
賊,且矯揉造作。貪婪的模樣如寄生蟲般讓人反胃。
不過是一盤炸麻花就能誇成這樣,果真虛僞。
小孩還捏着嗓子撒嬌,真是會演戲。
當時的佛千回腳下有一片雜草,樹梢的葉子飄在他的頭頂。
他皺着眉将葉子取下,只覺得這葉子如附近的母子一般不懂眼色。
髒兮兮的葉面讓他指腹發癢,他嫌棄地将葉子扔到地上。
地上的雜草從地縫中鑽了出來,如這座莊園一樣沒有規矩,胡亂生長。
回憶至此,佛千回手中正拿着一個糖糕。
糖糕表面金黃,甜絲絲的味道湧入他的鼻腔。
佛千回身上的戾氣淡了許多,他輕輕咬了一口。
糖糕不是很甜,但真的很香。
也許是糖糕裏的白糖有他的一份汗水,佛千回覺得這一盆糖糕很特殊。
他認為他們的糖糕是全世界最好吃的糖糕,沒有并列。
不知不覺間,糖糕越來越少。
待顧途呆滞地看着他時,佛千回頓住,明白自己吃得似乎有點多?
佛千回抿了抿唇,醞釀了片刻,壓低聲音柔弱道:“都是顧途做得太好吃了,我才忍不住……”
顧途一下子就被擊中,心軟了。他搖了搖頭,解釋道:“沒關系!家裏最不缺的就是糧食!你吃得多也好,這樣我們就不容易剩下。”
佛千回見顧途這般偏心他,心髒仿佛跌入暖爐裏,烤得他舒适又沉迷。
他繼續道:“顧途你真好。我很少吃剛出鍋的油炸物,糖糕很好吃,味道甜而不膩……”
顧途被佛千回捧得有些飄飄然了。
他關了火,将糖塞入面團裏,把面團捏成一個兔子形狀。
待火打開,油熱了。
顧途将兔子糖糕放入油鍋裏一炸,糖糕定型。
可愛的兔子被顧途從油鍋裏撈了出來,送給了佛千回。
佛千回吓了一跳,推着輪椅向後閃了半米,臉上虛僞的笑容也消了不少。
他怔怔地看着小兔子糖糕,意識到這是顧途送給他的後,有些受寵若驚。
他取來紙巾墊在手上,時不時觀望着,生怕有灰塵落在小兔子上面。
顧途炸了很久,有點累了,于是将炸糖糕的任務交給了佛千回。
他脫下了腦袋上的透明塑料袋,剛準備扔,卻被佛千回要走了。
顧途看着向來文雅的佛千回此刻也學着他給腦袋上套上了塑料袋。
不知怎麽着,一股氣流從他喉嚨眼溢了出來。
顧途捂住了嘴,才避免大笑。
佛千回倒不是怕油燙,而是怕油漬濺到了他的身上,将他染髒。
終于,糖糕全部炸完了,只是盆也空了一半了。
顧途去洗了個澡,佛千回負責清洗用過的鍋碗瓢盆。
待佛千回為一切廚具蒙上布後,出了廚房。
院子裏,一陣微風拂過,果樹的樹葉落在了他的頭頂。
佛千回撚起樹葉,靠在輪椅上耐心地看着樹葉的紋理,手撐着下巴,不禁感嘆大自然的奇妙。
樹葉被他輕輕扔到了菜園裏,轉身他看到了磚縫裏的雜草。
佛千回笑着輕嘆雜草頑強的生命力,同時感慨雜草們自由的性格。
第二天,顧途一家來到村口。
顧途聽着村民們閑聊,發現又有幾個村民換了自家的地,只因金象基地給一畝地一包半的泡面。
顧途與佛千回互換觀點。
佛千回道:“因為重明禁止強搶,所以金象的人采取了迂回戰術,通過使用資源來換。”
顧途低頭微思:“但是他們的糧食有限,于是只能一邊壓價,一邊換地 ”
佛千回:“溪柳村的地很寶貴,是世界上為數不多沒有被污染的土地,而且地裏的莊稼都快熟了。金象的人沒有找到水木異能者,但不想無功而返,于是想着臨走時撈一筆。”
顧途擡頭問:“那麽水木異能者到底藏在哪裏了?為什麽四個基地的人一直都找不到?”
佛千回搖頭,轉動輪椅,靠在了村口的千年老樹上,笑着道:“我也不清楚。”
佛千回伸手摸着老樹上的紋路,看到一條蟲子爬向蟲孔道:“聽說蟲子會傷害大樹,也不知道這棵千年老樹能活多久?”
顧途也看到了爬入蟲孔的蟲子,遲疑道:“這是……喪屍蟲?”
佛千回“嗯”了聲。
顧途連忙讓佛千回快躲開。
佛千回不緊不慢,唇角勾着笑意:“急什麽?這不是有啄木鳥嗎?”
一只軀幹僵硬的啄木鳥飛了過來,雙眼血紅。
顧途驚呼:“這是一只喪屍鳥?!”
佛千回:“嗯。”
他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對顧途道:“聽說啄木鳥好像不是森林醫生?”
顧途點頭:“啄木鳥既是益鳥也是害鳥,它們啄木只是因為本能,想要吃到大樹裏面的蟲子……”
“砰、砰、砰……”啄木鳥用尖銳的喙敲擊着千年古樹。
過了一會兒,顧途二人回家。
顧途沒有看到,在他的背後,千年古樹在啄木鳥的敲啄下流出了血。
顧途回了家,佛千回繼續切甘蔗。
顧途則來到地窖看着這如山的糧食不由抱着腦袋用力揉了揉。
現在的他每天能生産一千斤的糧食,可光是他與佛千回兩個人根本吃不完。
但是如果忍着不生産,那必然是一件浪費的事。
何況在末世,那些糧食可都是白花花的錢!
所以,如何将糧食利用起來變成大量資源,是一個他需要思考的問題。
晚上,客廳燈光昏暗,顧途與佛千回趴在桌子上。
顧途先是拿出了一個透明偏硬的塑料袋,又取出電子秤,與佛千回守着秤稱量。
當數字剛跳過500g時,佛千回便道:“夠了。”
顧途收手,将裝着白糖的碗重新放回袋子裏。
他取來打火機,為塑料袋封口,這樣一包盜版白糖就做好了。
佛千回幽幽望着白糖,試探問:“這樣會不會太明顯了?”
顧途托腮:“我們做的是盜版,和正版有出入也是正常的。”
佛千回道:“既然要做盜版,那肯定要假一些,才能不讓人懷疑。”
顧途摸着腦袋道:“我們這已經夠假了。原本這種白糖的名字叫甜甜白糖,等會兒我們給封面畫上舌甘舌甘白糖四個字,一看就是假的,別人也不會質疑白糖的味道。”
佛千回搖頭,輕聲道:“或許我們可以給每包白糖少放20g,這樣缺斤少兩,或許更像是盜版了?”
顧途:……
不愧是你。
佛千回弱弱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為我們的安全考慮……”
顧途連忙哄:“我知道,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們好。難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