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紅燒肉
第23章 紅燒肉
夏淩青見她把肥肉撥在一邊動都不動,沖着她擠眉弄眼,“瑞雪,你這是想留給對象吃啊,我告訴你,男人可不能慣着,容易蹬鼻子上臉。”
“夏姐,你想哪去呢,我還小呢!這不是我爹媽過來找我,我想把肉帶回去讓他們嘗嘗,免得他們總擔心我在單位沒吃好。”
夏淩青贊賞道,“應該的,你爸媽疼你,你也懂事。都說養兒才知父母恩,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可沒你孝順。”
何瑞雪眼底彌漫出一抹黯然,開始演起來了,“夏姐也知道,我是農村長大的,爹媽都是農民,靠着工分攢點錢不容易。他們也是掏心掏肺對我好,從來沒嫌棄過我是個女孩,勒緊褲腰帶都要供我讀書。”
将原主從前的經歷進行“合理”的藝術加工,再化用一番從前在報紙上、電視劇裏看到的貧困地區小孩艱難上學的景況。
何瑞雪成功塑造出一對生活困苦,吃苦耐勞,疼愛子女的父母形象。
感性的夏淩青默默聽完,眼眶出現一抹水色,“瑞雪,你爸媽和你都不容易,或許連老天都想幫你,才讓書記挑中了你的名字。總歸你現在參加了工作,以後分了房把爸媽接到跟前照顧,他們也能享到你的福。”
“是啊,我就想着踏踏實實工作掙錢,我都想好了,等拿到第一份工資,就去前頭買點好東西,讓他們也跟着高興。”
說着,她有些落寞,“可惜我才剛入職,能為他們做的事不多,還要他們辛辛苦苦從村裏過來陪我,帶我落實戶籍,起大早給我做飯,真的為我操了好多心,我心裏過意不去。”
“你別這樣想,我也是當媽的,只要能幫到閨女的忙,再累都覺得心裏甜。你不是說和大哥一家住在一起,這點肉帶回去也不好看。
這樣,你等我一小會兒,我和食堂的大師傅熟,吃完了我帶你去後廚,讓他們再勻一份給你。”
何瑞雪驚訝,把腦袋湊過去低聲打探,“今天的紅燒肉不是限量嗎,還能有剩下的?”
“是啊,食堂的人最摳門,做葷菜都是精打細算,來晚了都吃不着。今天是趕巧了,領導們中午在小食堂有招待餐,他們的份量提前預留了出來。”
何瑞雪點頭,小食堂她聽說過,就是采購部門的老大弄出來的,肥魚大肉,菜品豐盛又美味。
中國人自古喜歡在酒桌上談生意,總不能讓人家供貨單位來的領導來參觀時和工人一起吃食堂,于是,小竈便順勢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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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吃喝舒坦了,供貨問題在推杯換盞間就能定下來,也用不着采購部門的人翻來覆去跑去催。
花費一筆招待錢,能省下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對于百貨商店來說是賺的。
不單是他們這裏,其他商店和部分工廠同樣如此,甚至更加奢侈,前幾天第三商店要談一筆外彙生意。
請的是酒店的4級大廚,招待的是海鮮山珍,擺了三大桌,幾個人高馬大的老毛子喝得臉紅脖子粗,稀裏糊塗間就把供應提高了五成。
在所有人守着約定俗成的規矩時,第二商店要是特立獨行就等着被穿小鞋吧。
索性招待餐也不是天天吃,有訪問需求才能向上面申請,喂不大幾個領導的胃口。
小廚房取用的物資自然是走廚房的私賬,采購部的領導們會從工資裏拿出一筆錢來抹平,所以員工們心裏有數,都不覺得有什麽。
“今天能有剩下來的菜,後廚的人不要啊?”
“能不要嗎?他們盯上的是招待餐,那裏有雞有魚,誰還看得上豬肉?”
她兩三口把飯吃完,站起身,“況且就算他們能帶走多少菜都得看大師傅的意思,我和他關系鐵着呢,跟上,我帶你過去。”
兩人去接了點熱水,把飯盒涮洗幹淨,夏淩青風風火火帶着她從後門溜進了廚房。
她口中的大師傅身材勻稱,手臂比較粗,正四仰八叉坐着喝茶休息,旁邊的收音機裏播放着評書。
她按掉開關,打趣道,“咱朱大廚的手藝是越來越難嘗到了,有一星期沒上竈了吧,也就今天的紅燒肉是你親自上手。”
朱海輝翹起二郎腿晃悠了兩下,“就你有事弟子服其勞,我花費心思把他們帶出師,不就是為了這一天?”
其實他也沒閑着,招待餐全是他做的,一桌十二個菜,要是再去大廚房掌勺,回頭胳膊都擡不起來。
他明白夏淩青在開玩笑,手指何瑞雪的方向,一努嘴,“你不是和我一樣,等新人帶出來,往後能省多少事兒,也不用忙得連吃飯的功夫都沒有,天天讓我給你留飯。
搞得我手下那些人還當你是我親戚,你打飯的時候從沒抖過勺,別人都沒這待遇。”
互損了幾句,夏淩青示意何瑞雪遞出飯盒,“我這妹子胃口大,不夠吃,你再給她勻出一份紅燒肉。”
朱海輝哼了一聲表示不信,但沒說多餘的話。
站起身,揭開木鍋蓋,用大勺子在鍋裏轉了兩圈,往上一提,勺子上幾乎全是肉,只有少量的土豆。可見抖勺這件事也是有門道的。
連續幾勺,把飯盒的縫隙完全填滿他才住手,挺直腰杆,說,“兩毛錢。”
何瑞雪瞪大眼,開玩笑吧,這碗裏能有半斤豬肉了,外頭一斤肉可要七八毛。
夏淩青卻見怪不怪,示意她拿錢,“謝了,改天我幫你介紹幾個大生意。”
走出廚房,何瑞雪稱得上是滿載而歸,連忙對她表示謝意,“夏姐,真是太麻煩您了……”
夏淩青忙擺手,“別跟我客氣,能分到我手裏也算你跟我有緣,三組的女同志不多,你來了我吃飯都有伴兒,咱們啊是互相照顧。”
她并不放在心上,“食堂裏的這些貓膩你早晚會知道,剛給你打肉的師傅叫朱海輝,6級廚師,家裏人口多負擔重。
今天他幫你打肉,下次你有了瑕疵品提前通知他,關系不就續上了?往後你要加工自己帶的菜,或是找人辦席面,都可以找他幫忙。”
“6級炊事員,加上廚師長的補貼,他一個月能拿50多吧,還不夠花嗎?”
這筆錢養個七口之家都綽綽有餘了。
夏淩青低聲給她介紹着朱海輝家裏情況,患病的老娘,體虛的媳婦,底下五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一大家子靠他一人養活,每個月要花掉一半的工資買藥,就算他是廚子不缺嘴,但食堂的東西又不能随便就帶走,日子過得相當緊巴。
“食堂不是歸他管,連剩菜也不能帶回家嗎?”
夏淩青搖頭,“這年頭食堂哪來的剩菜,就算有他敢伸手嗎?那不成了薅單位羊毛,挖國家牆角?保衛科可不會給他面子。”
見何瑞雪不太重視的樣子,她嚴肅道,“小何同志,你才剛來,在紀律方面一定要注意,咱們食堂能花錢買剩菜,但絕對不許私下偷着夾帶。
包括商店前頭賣炒貨糕點的櫃臺,剛出鍋的時候售貨員能偶爾拿點嘗嘗,只要不超過每月損耗,但你瞅瞅,誰敢帶一粒瓜子出去?”
何瑞雪連忙點頭表示受教,“我知道了,其實我壓根沒那個想法,想着後果再嚴重都不關我的事。”
“你能這麽想是最好的,我有個遠房親戚是醬料廠的廠長,他們廠裏每月都要煮黃豆熬醬,就算是他,想要拿點黃豆回去炒着吃都要花錢買,不然被人舉報,他們一家都讨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