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所謂小白臉
第47章 所謂小白臉
何曉潔轉過腦袋,辮子劃出一個弧線,興致勃勃地顯擺腦袋上的豔麗的紅頭繩,“好不好看,同事和我交換的,她們都說媽的手藝好呢。”
前些日子百貨商店新到了一批塑料頭繩,何瑞雪覺得有點俗氣,便去箱子裏翻找了幾片藍綠,橙紅色的格紋碎布,指點着王桃枝做成後世蝴蝶結頭繩和大腸大圈,樣式簡單又大方。
何曉潔一眼就相中了,找她讨了好幾個,天天換着戴,在她的小姐妹之間還引起了一陣潮流。
夏淩青收到後也愛不釋手,認真請教她如何制作之後,自己在家做了一大堆,沉迷于打扮她的閨女。
“好,真夠臭美的,快站到一邊兒去,擋着你哥的路了。”
何曉潔回頭,見何曉團正靠在門口看她,讨好地笑了笑,“哥,你最近工作忙不忙,過幾天咱們去河邊釣魚吧?”
何曉團進門把電工工具放好,打趣她,“河裏剛化凍,你就忍不住了。這周不行,我要帶你嫂子去看看肚子,工友給我介紹了個老中醫,聽說祖上是給宮裏娘娘安胎的,住在南邊的縣城裏,一來一回要坐三個多小時的車呢。”
何曉潔皺眉,“現在的醫生不對外說是禦醫傳人都不好意思去坐館,能靠譜嗎?”
“不清楚,反正名氣挺大的,聽說他本來要被下放,還是從前治過的人保了一把,去瞧瞧總沒錯。”他是第一次當父親,再怎麽慎重都覺得不保險。
王桃枝早從他口中聽說了這事,沒發表意見。
沖他招了招手,“曉團,回來的正好,去外頭打點水來,缸裏又見底了。”
“曉潔,你也別閑着,來幫我燒火,準備開始做飯。”
廚房裏有兩口鍋,一口放在大竈上,用來燒水和煮飯,另一口放在煤爐子上,用來炒菜,做飯的時候兩口鍋同時開工,能節省許多時間。
大鍋燒的是柴火,王桃枝不舍得找打柴的人買,每到秋天,都會抽空帶家裏人去紡織廠後頭的小樹林子裏撿樹枝,攢到整個冬天需要的木柴。
偶爾運氣好還能撞到個兔子洞,用煙把兔子熏出來後便是一頓難得的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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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何曉團提着水桶出去,等鍋燒熱了也沒見回來。
“這個沒定性的,準是又在看哪家的熱鬧。”王桃枝扔下鍋鏟跑出去看。
只見何曉團正把水桶丢在一邊,探着身子朝着對面趙家張望,目不轉睛,腦袋都恨不得鑽進別人屋裏去。
“幹啥呢?”
“媽,趙家在吵架呢。”他興味盎然地拉着她一塊看。
“多新鮮啊,他們家不是天天都在吵,這麽多年還沒聽膩啊,快把水拎回去!”
兩人回屋,切菜的聲音響起。
何曉潔坐在板凳上往竈眼裏添柴,何瑞雪找了本書坐在檐下看,院子裏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側過頭,原來是趙家的老大和他媳婦在吵架,挺激烈的,看着都快打起來了。
說起趙家也挺有意思,趙老頭是院子裏年齡最大,資格最老的,出生在光緒年間,見多識廣,一般院子裏關于集體的事大家都會找他拿主意。
趙家大兒媳杜春華是他精心挑選的長媳,娘家開了個小酒館,後來公私合營,酒館成了國家的産業,他們家便都裏頭工作,牢牢占據着飯店裏一大半崗位,在小市民中算得上是條件不錯。
杜春華在飯店當服務員,娘家疼愛,偶爾還能打包的飯菜回來能給家裏沾沾光,故而底氣十足。
趙家大兒子趙大山是個老實巴交的搬運工人,賣力氣賺錢,四肢發達但不善言辭,和媳婦吵架他從來都沒贏過。
趙家的二兒子趙二河截然相反,他沒工作,到處打零工,早年是幹牙子的,幫人買賣牛羊,嘴皮子利索,他和媳婦吵架就沒輸過。
趙老頭偏心穩重的大兒子,趙老太太偏心機靈的小兒子,兩口子不光不勸架,有時甚至下場一塊兒吵。
每當那時候,趙家就熱鬧得跟打團戰似的,有人指揮有人當前鋒還有人收尾,總能讓人看着熱鬧。
“杜春華,你還記不記得你是我媳婦,老盯着方望歸幹啥?那一雙招子只差沒縫在他身上,我都替你害臊!”
“看看怎麽了,人小方長得就是比你俊,我嫁給你委屈這麽多年,還不能有個念想?你說得跟聖人一樣,有種下次遇見路過的漂亮姑娘把眼睛閉上別看啊。”
他怒氣更濃,“做人要憑良心,嫁給我我哪裏委屈你了?”
“在外人面前我想給你留點面兒,你非要讓我說實話。當初相親的時候,你還長得像模像樣,如今肚子也挺起來了,臉皮也耷拉了,我晚上睡覺都不想對着你,怕做噩夢。”
“你——你又好到哪裏去?”
杜春華揚起頭,“反正比你強,老娘我現在出去,還有人喊我姐呢。”
趙大山在她淩厲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嗫嚅了幾下,把炮火全沖着方望歸而去,“都是你,勾引我媳婦,小白臉,往後不許在我家門口瞎轉悠,真不要臉!”方望歸:“?”
其他人也看不過去了,“趙大山,你罵人小方幹啥,關他什麽事。”
“是啊,就這麽一點小事,非要吵得院子裏不得安寧,我看你們兩口子是不是沒事找事,特地找個理由吵一吵?”
“人家都是越吵感情越好,你們倒好,感情越好越要吵,就沒見過這樣的。”
趙大山漲紅了臉,拉着他媳婦,“跟我回家,方望歸在打水呢,難不成你想看人家洗澡啊?我告訴你,女流氓也是流氓,萬一被人告到街道辦,我看你的臉往哪擱。”
見他如臨大敵的反應,杜春華止不住地笑,“我要是早出生幾年,都能生個小方出來了,你還計較這個呢。
我之所以盯着他,是想看看小方平時吃的啥,平時有沒有鍛煉,讓咱們兒子也跟着他學,沒準也能長成個大高個兒呢。”
“那你怎麽不早說?”趙大山剛抖擻起來的氣勢如同戳破的氣球快速癟了下去。
“我就想看你急三火四的傻樣,有趣,不行啊?”
杜春華挑眉,有恃無恐道,“走吧,還不回屋,等會把你爸叫出來,讓他又念叨我嗎?”
何瑞雪頓時失去了吃瓜的興趣,并且覺得自己像是路過的狗被踢了一腳。
其他人的反應和她差不多,紛紛嫌棄地轉過臉,也沒散開,而是聊起別的話題。
“小方的人才是沒得說,長得俊俏,品行也好,隔壁院裏好幾個姑娘家裏都來打聽,要是他工作的事傳出去,往後媒人怕不是都要把門檻踏破。”
“可不是,我前兩天看他在搭架子,問他怎麽回事。他說院子裏被子啥的沒地方晾,底下一灘水埋汰不說還容易讓人摔了。他就在陽光好的地方搭幾個晾衣杆,那竹竿有手腕粗,結實又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