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叫陳月江

第2章 第 2 章 “我叫陳月江。”

陳家這次在謀劃什麽沒人知道。就算是老姜總在的時候,陳家也沒說過要介紹美女給他的。

“姜總,這難道是傳說中的美人……”等陳家太子爺一走,秘書腦門上的汗就跟雨水一樣嘩啦啦往下淌。

姜左說:“不是。”

秘書說:“但肯定是他們兩兄弟聯手……”

姜左說:“不是。”

秘書說:“但我覺得您還是應該……”

“這波,”

“這波?”

“這波,我穩賺不虧。”

姜左講話像故意要這麽跌宕起伏,秘書只有一種石頭從頭頂砸下來的絕望感,他想,完了,還沒想完,姜左又道:“周秘書,你知道我在法國是幹什麽的嗎?”

“不是、不是給人收屍的嗎?”

“騙你的。”姜左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我幹詐騙的。”

秘書傻眼。

*

之後,姜左簽了一堆文件,又和大股東們開了個會,忙到連喝杯水的閑暇都沒有,回到辦公室時已經下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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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爺上午加了她的微信好友,中午就把美人計的“美人”的微信推了過來,讓他們可以先聊聊。

名字一樣的叫“YJ”,姜左一加,提示已有此好友。

她回頭翻出了和“YJ”的聊天框,昨天的消息還留在最底下,姜左沒回,但他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的客戶十分冷淡,中午又發了兩條過來:

“我們店基本24小時營業的”

“節假日也不放假,好累”

姜左:“……”

“所以你就是KTV裏那個?”她多少有點後知後覺。

“對啊。”那邊回,“你沒發現麽?”

我能發現就有鬼了。

“你既幹地推又幹客服,那你同學幹嘛?”

YJ:“不是地推。”

YJ:“真的就是剛好看到你手上的火機了。”

姜左不置可否:“這東西有這麽值錢?你這麽喜歡?”

那邊不知為何安靜了兩分鐘。

YJ:“不是值不值錢的問題。”

YJ:“只是興趣。”

YJ:“我不缺錢的。”

每一個推銷培訓時應該都會學這種話術,主旨是要讓客戶覺得你賣他東西不是為了錢,是出于你倆之間的特別緣分。

就跟相親節目一樣。

就算現在知道“YJ”的初心不是賣東西,對姜左來說也沒差。

秘書進來彙報工作,姜左就去忙了,等她忙完回來,手機裏又多了幾條消息。

“你那個火機七八年前就停産了,你想賣的話……确實是很值錢。”

“維修也不貴的。我同學會這個。”

“但現在他人不在,只有我在。我下午沒課,好無聊的。”

前面幾句還勉強是在談生意,最後那句已經純粹是私人的抱怨了。

但姜左這個人很油鹽不進:“再說吧,還在考慮。”

YJ:“為什麽?”

YJ:“你想賺錢就賣,不想就修好了。”

YJ:“我同學上課去了,我讓他下課給我帶瓶水,不知道他想不想得起來。”

YJ:“多半不行。”

那個火機就放在姜左衣服左邊的口袋裏,她伸手進去拿指腹摸了摸上面凹凸的花紋,想起那人一邊認認真真跟她說少抽,一邊把禮物盒遞過來的模糊樣子。

可惜這火機質量不好,在雨水裏泡過一次後就徹底壞了。

所以說,所有東西都跑不過時間。

她已經升天的爹當年能拿着啤酒瓶追着她從街頭打到巷尾,現在卻已經濃縮成了一盒骨灰。

這個火機現在還是七八年前的限量款,再過個二十年,恐怕連廢鐵站都不收了。

所以時間很殘酷。

現在,她竟然還要跟小孩搞對象了。

每年過年回家被她問過成績怎麽樣的小孩差不多也十八十九了,平時別說說話,就是一個眼神交彙都難有。

時間真荒謬。

“他果然忘了。”

姜左視線落回屏幕,“YJ”給她發了個松鼠暴揍樹幹的表情。

“我要渴死了都,好煩呀。”

姜左:“去買。”

YJ:“算了,懶得跑一趟了。外面好冷的。”

YJ:“我叫個外賣吧。”

YJ:“想喝汽水。”

姜左就想起昨天在葬禮上喝的那瓶汽水,已經不記得是什麽口味,反正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

到飯點了,秘書進來問姜左晚飯想吃什麽。

他們公司晚上九點下班是常态,姜左雖然是總裁,但也是新總裁,要交接的事多到能堆成一座山。九點下班都算早的。

“随便,我什麽都吃。”

秘書看起來很意外:“我還以為……您在法國待了那麽久,應該會很講究呢。”

你瞧瞧,“挑剔”說成“講究”,生意人講話就是這麽有藝術有內涵。

“你知道我在法國是幹什麽的嗎?”姜左看他。

“……不是搞詐騙的嗎?”

“要飯的。”

秘書從總裁辦公室出來,圍觀群衆抓住他問道:“小周,你和新總裁對接了一天,你覺得她人咋樣啊?”

秘書:“我覺得……”

“覺得?”

“我覺得她像007。”

*

國內的飯菜還是好吃的,姜左雖然對吃什麽不挑,但有得選的話還是會選選。

不然高中也不會天天翻牆去校外吃飯了,但要拿食堂阿姨和巴黎人比,那還是有點辱沒了阿姨。

巴黎人壓根兒就沒點出做菜這天賦。

“滴滴”

姜左的手機又響了。

YJ:“對了對了,剛問了下我同學”

YJ:“他也喜歡這個型號,你要修的話給你打個七折吧”

YJ:“賣的話,刻過名字的賣不了那麽多”

YJ:“你火機刻誰名字了嗎?”

姜左其實不大喜歡在東西上刻字,但這個火機被當做禮物送給她時不僅是出于心意,主要代表了一種談戀愛的儀式感。

以姜左高中時那堪憂的情商都能夠理解,現在的她就更不會叽叽歪歪——同時也不會去做這種傻逼事就是了。

“刻了。”她抽空回了兩個字。

對面回得很快:“那就沒辦法啦。看你。”

姜左低頭吃飯,對面又發來兩條:

“好餓……吃飯去了”

“你晚飯吃的什麽?參考一下”

姜左這才仔細看了眼秘書叫回來的晚飯,有肉有菜的,不知道叫什麽。

她沒回。

“同學說請我吃火鍋”

“不喜歡吃火鍋”

姜左繼續已讀不回。

她桌上擱着一堆文件。

姜海升生前沒解決的歷史遺留問題很多。姜左今天光是和秘書簡單對接了一下就發現了一堆,她沒發現的得有多少想都不敢想。

小時候,一兩百塊錢的教輔資料錢姜左都得求着姜海升要一周才勉強要得到。

現在她都沒管他要,他直接啪一下把整個公司丢了過來。

搞得人還怪不習慣。

這叫什麽,遲來的父愛?

那也太遲了點,害得她以後只能對着骨灰盒敬孝心了。

到了下班的點,姜左的事還沒做完,但她如果不走,下面的人也不敢走,她只好關了電腦和秘書說明天再議。

手機放在辦公室忘了充電,姜左屬于那種能不做的事就不做的類型,懶得在回程的路上再掃個充電寶了,索性最後看一眼手機就關機。

一看,又是好幾條未讀消息。

“後悔了,火鍋辣死了,早知道不吃了。”

“我同學說,”

“你可以先把火機帶過來看一眼,他沒見過這個型號,也很想看看。”

“嗯,你這個月沒空,下個月呢?”

姜左就覺得這小孩有點好笑了。

她幹脆回道:“急什麽,你哥不是讓我們先聊聊嗎?”

那邊什麽反應不知道,因為姜左已經關機了。但在手機徹底黑屏的前幾秒,對面沒有再回複過。

三月的天,晚上的天空黑黑沉沉的,看不到星星。

冷風嗖嗖刮過樹枝,沒有行人敢多停留,匆匆從街邊走過。

姜左坐電梯從辦公室下到一樓大約用了一分鐘,從一樓走出整個公司區域又用了五分鐘。

一共六分鐘的時間,姜左再擡頭時,看見不遠處的上車點旁邊倚靠着一個單肩挎着書包的男生。

車從他身後疾馳而過,刺眼的車燈照得男生冷白的下颌線幹淨利落。

姜左輕微近視,眯着眼還在打量,男生已經幾步來到了她身前。

他的眼睛慢慢地從睫毛陰影裏擡起來,是一種很亮的深黑色,都市耀眼絢爛的燈在他身後,讓他充滿了一種迷幻的光怪陸離感。

姜左幾乎是下意識掃了眼時間,手機關機了,她又擡起頭。

“陳清泉怎麽跟你說的?”

男生開口,嗓音帶着被寒風掠過後的微微沙啞,說完就抿起嘴唇,一只手揣着口袋,一只落在身旁松松地握着。

馬路上有摩托飛馳過去,轟隆隆的聲音遠去許久,姜左才聽清了他的聲音。

“沒怎麽說,就說讓我們先聊聊看。”姜左無比自然地回道。

男生不由一頓,又哦了一聲,視線在地上落了一會,又擡起來掃了她一眼。

他的目光像是隐晦的打量,又像是某種探究,但當姜左往他臉上看時他又會馬上撇開臉去,只露出個冷白秀氣的耳朵給她。

“不過我覺得太子爺的想法很奇妙,”姜左輕飄飄地開口道,“我和你都不是一個時代的人。”

男生沒吭聲,垂着自己的頭,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站在馬路邊怪冷的,沿海城市的風大,又一陣寒風卷過來,姜左在心裏皺了皺眉,想快點結束這個話題了。

“上次,你在KTV……”

她的話才剛開了個頭,男生就說:“巧合。我不知道。”

他剛才還微微抿起的唇際松開了,握着的手也松開,整個人似乎變得平靜了一點。

“這樣啊。”姜左道,“那要不換個地方,我請你喝杯奶茶?”

男生盯了她幾秒,移開目光靜靜道:“我不喜歡喝奶茶。”

“那……”

“茶。”男生道,“茶就行。”

他們去了附近的咖啡廳,姜左給自己點了一杯,回頭看男生。

“随便。”

姜左就随便給他點了杯普洱。

室內總算暖和點了,姜左挑了個靠窗的座位,男生不言不語地跟着坐在了她邊上。

說要聊,但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聊起。

跟小孩說話是件麻煩事。

姜左攪着杯子裏的冰塊道:“你哥跟我一見如故,太高興了就随口那麽一說。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男生握着茶杯抿了口茶,沒出聲。

姜左又道:“他可能有什麽想法,不過肯定是為了你好。”

男生依舊不出聲。

姜左就慢騰騰地攪起了自己的咖啡,冰塊叮鈴叮鈴撞擊着杯壁,就這樣過了大約兩分多鐘,男生才終于開口道:“能不能別說陳清泉了。”

姜左一挑眉,有些好笑:“那說什麽?”

男生低着頭悶了口茶,滾燙的茶水在暖氣十足的屋內沒那麽容易涼,他喝得太快,一不注意被燙到,皺起眉咳嗽了兩聲。

茶水撒出來一點,抽紙在姜左桌子面前,他伸手時快速地、似有似無地瞥了她一眼,然後才低頭擦幹淨桌上的水。

那只手臂修長,線條繃得很用力。

等擦幹淨了,他拿起包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要走了?”姜左轉頭看他。

男生點點頭。

姜左也站起來。

“坐地鐵還是打車?”

“有司機的。”男生淡淡道,“我去門口等。”

“行。”出了門,姜左沖他道,“那我先走了。”

男生點點頭。

姜左轉身朝剛才的方向往回走。

她今天第一次來,對這地方不熟,正想打開手機看看導航,身後忽然有人喊她:“那個。”

姜左回頭,男生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風把深紅色的圍巾一角吹得微微晃動,他面無表情,烏黑透明的瞳孔望着這邊,其中好像映着什麽,又好像什麽也沒有。

“陳月江。”只聽見他的聲音緩慢地混進了風裏,“我叫陳月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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