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喜歡上宋哥哥你喜歡的……

第47章 第 47 章 “喜歡上宋哥哥你喜歡的……

姜左他們辦公大廈出門右轉三百米左右有一個咖啡廳。

去咖啡廳的路上, 陳月江和宋笑一前一後走着。

少年自剛才說完那句話後就一聲不吭了,宋笑最開始還疑惑地問了兩句,到後面, 他看着陳月江的側臉,慢慢地,像察覺到了什麽一樣地陷入沉默。

正是飯點, 咖啡廳裏人很少, 陳月江挑了一個角落的座位。

“你要喝什麽?”陳月江問他。

宋笑遲疑了一下,說:“冰美式就行。”

陳月江過去給他和自己點了一杯喝的,宋笑坐在位置上看少年的背影。

不一會兒, 陳月江回來了。

他坐下來, 把肩包規規整整地解下來放在一旁,然後擡頭面向宋笑。

宋笑也正看着他。

他的表情不像剛才在停車場裏時那麽不明所以了,他輕輕皺着眉, 神情有些懷疑,他盯着陳月江,審視着他的全身上下, 仿佛想從自己的記憶中翻找出什麽。

他似乎不敢相信, 他的眉頭皺得越發的緊, 他過了很久, 艱難地試探性地吐出了一個字:“你……”

“是我。”陳月江輕聲說,“好久不見,宋哥哥。”

這個稱呼讓宋笑的眉梢徹底沉了下來。其實也許根本不會有人會記得十一年前自己偶然認識的一個小孩。

宋笑那時的世界裏有很多煩惱也有很多的愛,所以他更不可能記住陳月江這個龍套一樣的角色,也不可能想到十一年後,他還會遇到他。

這個他早就記不清長相,連名字都有些模糊的小配角。

可是人類的大腦就是這麽神奇, 記憶是一個點,只要這個點一旦被觸碰,那麽相關的記憶就會像樹狀圖一樣從水下浮現。

宋笑的表情一點一點的凝固了,他看着陳月江,好像非常難以消化眼前的狀況。

所以陳月江接着說了下一句話:“十一年了,我知道你肯定早就不記得我了。”

宋笑還是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好像有十來秒,又好像是幾分鐘,他突然低下頭掌住了自己的額頭,他嗤地笑了一聲,他似乎覺得這個事情的荒謬程度讓人難以置信,他扯了下嘴角,好像想說些什麽,最後卻只喃喃地說了四個字:“……怎麽可能。”

對啊。

怎麽可能?

如果僅僅只是兩個人時隔十一年久別重逢,那還不至于讓人覺得“不可能”。

可宋笑還記得陳月江那天半夜突然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姜左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他還記得今天下午陳月江從姜左的休息室裏開門走出來。

他好像漸漸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所以他才沒忍住發笑。

……機緣巧合到這種地步,宋笑只會覺得這是命運在跟自己開什麽玩笑。

他抵着額頭沉默,陳月江在對面也一聲不吭。

咖啡店裏循環播放着一聲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鋼琴曲。

“……你,”直到宋笑終于慢吞吞地開口,他輕輕吸了口氣,嗓音有些幹澀,他依舊有些難以置信,但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一點,“所以,你和姜左是……”

“是。”陳月江沒等他說完。

“……”宋笑再次沉默了。

陳月江說:“我想跟你道歉。”

宋笑的表情很複雜。

陳月江繼續說:“小時候,你跟我說過很多姜左的事。”

宋笑啞聲說:“……我記得。”

“我從那時就開始好奇了。”陳月江說,“我在想,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宋笑慢慢地擡起頭看陳月江,那眼神除了錯愕,還有些微的震驚,就好像在看一個行為不正常的病人。

十一年前……陳月江才幾歲?七歲?還是八歲?

宋笑不知道。

他絕對不可能想到那時的陳月江心裏在想什麽,他甚至就沒想過這種事情。

因為……宋笑太忙了,他有姜左,還有學業,還有自己的未來志向,而陳月江只是某一個時期宋笑同情心泛濫後結識的一個“小弟弟”,甚至都算不上是朋友。

陳月江也知道。

“你那時有很多的愛,你只是随意地把它們分給了我一點,但對當時的我來說,那就是救贖我的全部。”他很平淡地述說着,“所以很多你不記得的事,我到現在都還會記得。”

宋笑說:“……比如姜左,是嗎?”

陳月江的沉默代表肯定。

宋笑扶住了額頭,依舊覺得這十分荒謬。

“所以我要向你道歉。”陳月江輕說,“喜歡上宋哥哥你喜歡的人,抱歉。”

宋笑不禁倏地扯了下嘴角,但有點沒能笑出來。窗外的車流人流來來往往,他望着那紅色黃色的霓虹燈,聲音有些顫抖。

“姜左……她知道這些事嗎?”

“知道。”陳月江說,“我告訴她的。”

他們的喝的來了,但兩個人誰也沒動。

冰塊浸泡在褐色的液體裏,泛着顏色微深的光。

宋笑想了一會,說:“那你知道我家當初為什麽會破産嗎?”

陳月江頓了一下,他抿了下嘴唇,慢騰騰地說:“知道。”

“就是因為我家負了債,我才會和姜左分開。”

陳月江說:“這個我也知道。”

“那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陳月江說,“我為我爸和我哥做的事,感到愧疚。”

宋笑笑了:“只是愧疚嗎?”

陳月江說:“只是愧疚。”

宋笑側過了頭,窗外華都的繁華到底是慶城沒法比的,宋笑十八歲時逃到慶城,每晚打開那座狹窄公寓的窗戶看向外面截然不同的夜景時,會感到恍如隔世。

此後的十一年,無論他身處何處,他始終感覺和這座城市格格不入。

慶城沒有收留他,他的心也不在慶城,應該早就随着那天的那場暴雨一起,永遠地散落在了華都,連他自己也找不到在哪兒了。

“我……一直很害怕,所以總是想着再等一等。”宋笑慢慢開口道,“我怕姜左早就把我忘了,我怕姜左和我的想法不一樣,我怕她會嫌棄長大後依舊一事無成的我,我怕……我怕很多事,所以我總是勸自己,算了,忘了吧,就讓一切過去吧。”

“我騙自己,從十八歲那年一直騙到現在。”

“我以為我可以把她忘了。”

宋笑從窗外收回視線,陳月江還靜靜凝視着他。

他說:“所以我答應了我爸的商業聯姻。我算運氣好的那種人,這事是女方主動跟我家提的,她是個好人,有點太好了,我甚至想象不到和她結婚以後會有什麽不愉快的地方。”

可宋笑還是會想起那個夏天,那場在操場上和某個人說笑的夢,在烈日下汗津津卻依舊交纏的手指。

所有人都說姜左變了,變得溫和了,變得成熟了,變得平易近人了。

可宋笑從來沒覺得姜左變了。她一直都是溫柔的成熟的人,只是她從小的成長環境逼迫她不得不僞裝成另一幅模樣。

宋笑知道很多姜左的事,他知道那天體育考試,姜左是故意考的倒數第一,因為她一直在回頭看他,她一直在等他,等到宋笑邁進終點線,她才在老師的催促下狀似慢騰騰地跨過終點。

有人說,人生就像一條長長的跑道,只是宋笑這次再擡頭時,前面已經沒有了沖這邊回頭的姜左了。

太陽有些刺眼。

冰塊不知何時已經徹底和褐色的液體融化在了一起,陳月江從口袋裏慢慢摸出了一個銀色的打火機。

他把它放在桌面上,推到宋笑面前。

他說:“姜左讓我随便怎麽處理掉都行,所以,我想把它還給你。”

宋笑擡頭看了他一眼。

陳月江說:“你要罵我、蔑視我、諷刺我,都可以,如果要打我,不要打臉,我怕姜左事後會問我。”

他把手收了回去,重新規規矩矩地放在了膝蓋上。

宋笑眼底映着那只陌生又熟悉的打火機,記憶好像一下子被拉回了從前。

他彎起嘴角,從胸腔裏悶出了一聲笑,帶動着整個胸膛肩膀都抖動了幾下,他把眼睛埋進掌心裏,他低聲說:“原來她把這個都給你了……”

陳月江不說話。

沉默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宋笑的聲音緩慢而沙啞。

“從感情上來說,我就算不打你,也是該狠狠罵你一頓。”

陳月江:“……”

但是宋笑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陳月江慢慢站了起來,他拿起肩包,宋笑保持着剛才那個姿勢一動不動,陳月江默不作聲,轉身離開了。

門口挂着的鈴铛被門帶得叮鈴響了兩下,冷清無人的咖啡店裏,宋笑拿起了那枚打火機。

銀色的刻紋在長達十一年的歲月裏被人保存得完好無損,沒有任何擦痕,甚至難以在其中看見時間留存過的痕跡。它新得就像剛被宋笑送出去一樣。

宋笑五指收攏,把它攥緊在掌中。

但那只火機現在只是一個冰冷的物件,早已沒有了任何溫度可言。

宋笑低下頭,伏在了桌上,然後就沒有再動了。

*

陳月江回到辦公大廈門口,想要打一輛車回家。

可他走到上車點附近卻看見姜左站在那裏。

他愣了一下,姜左已經收起手機看向他:“弄完了?”

陳月江不知道她指的什麽,慢騰騰地“啊”了一聲,姜左點點頭說:“那打個車回去吧。”

陳月江上前站到她邊上,夜風習習吹過,撫過少年微微攥緊的手指,燥熱的空氣被平添了幾分涼爽。

“姜左。”陳月江喊了她一聲。

“什麽?”

“我去見宋笑了。”

姜左看了他一眼,她并沒有顯得很驚訝:“這樣啊。”

“我有時候覺得我是個很卑鄙的人。”陳月江說完,停頓了一下,接着道,“可我不想再這樣想了。”

他也擡起頭看姜左,他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會在這裏,我是不是也可以覺得,我并沒有比宋笑差很多。”

姜左笑了,她伸手慢慢把男孩攬過來一點,低頭問他:“怎麽這麽沒自信?”

這是在外面,人還有點多。

陳月江抿緊嘴唇,動作有一點點僵硬,他沒看姜左,看着自己的鞋子,他低聲問:“這樣是不是不好?”

姜左說:“其實也可以,稍微有點不自信也是你這個年紀的常态。”

陳月江抱怨:“你怎麽什麽都可以。”

男孩在外面是不太會主動和姜左親近的,所以他依舊直挺挺杵在那裏,盡管肩膀上還搭着姜左的手臂。

“我把打火機還給宋笑了。”他說。

車要來了,姜左看了眼手機,把手從他肩膀放下來:“嗯。”

“你不想知道他說了什麽嗎?”陳月江問。

“你要告訴我,我可以聽聽,你如果不說也無所謂。”

“……”陳月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走吧,車來了。”姜左喊他。

陳月江哦了一聲,往前追了兩步,輕輕抓住了姜左的手,他偷偷擡眼看了眼姜左,在姜左發現之前又快速地低下了頭。

這座城市有兩千多萬人口,所有人就像這持續不斷的車流一樣,依舊會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人生永不停歇,故事還要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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