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告白

60   告白

◎“今晚月色很美。”◎

秦陌幼年, 父母對她說過最多的話：

“你要學會長大，學會成長，學會懂事, 懂事的人以後才能在這個社會更好的生存下去。”

秦陌長大, 她聽過身邊人對她最多的誇獎：

“你看起來情緒好穩定。”

“感覺你比我們同齡人要成熟很多, 想得總比我們要全。”

“你怎麽碰到什麽事都這麽沉穩的，我要是像你這樣就好了......”

從小到大，秦陌從學着當大人，到讓自己的心境愈發平靜、成熟，她的人生字典裏仿佛就沒聽過幼稚、孩子性這樣的評價。

從前她認為, 成熟是不管遇到什麽事都百變不驚，從容而待。

現在她才懂，成熟只是讓自己把所有的負面情緒默默消化，一聲不吭, 拒絕依賴任何人。

秦陌是人不是神，也有七情六欲, 在她自己把所有壓力和情緒咽下的時候，沒有人過問她，沒人關心她, 所有人都以為她不需要。

久而久之, 就連秦陌都以為自己不需要了。

而此時，有一個人說, 你可以做小孩，你可以任性，你可以做你想做的.....

三十五歲了, 她已經學會了怎麽僞裝成一個很好的大人, 卻不知道根本不知道怎麽回去當那個任性的孩子。

秦陌看着面前人的眼睛, 很澄澈，很真摯。

她并不是在開玩笑。

明明韓曦說的是情話，而不知為何她聽來卻覺心底生了苦澀，而苦澀之下，是那顆沉寂已久的心，重新有了鮮活的征兆。

秦陌佯裝輕松地扯起嘴角，将所有感慨化作一笑，“我都多大人了，做什麽孩子。”

韓曦蹙眉，她不認同，“這關年齡什麽事？”

“我比你小很多，我知道空着的這十幾年我沒辦法改變，所以....給多點讓我照顧你的機會，讓我慢慢填補。”

秦陌這應她的話愣神時，韓曦見她不答，突然微微彎腰湊近，盯着她，“我就想對你好，不許拒絕我。”

“.......”秦陌嘴角上揚了，連忙扭過頭去。

韓曦見狀，就跟着轉到她的眼前，追問：“笑什麽？我認真的。”

“知道了，你小說看多了，說話這麽霸道。”秦陌躲過她的注視，抑制住唇角的笑，繼續往前走。

她們繞着學校一層的過道走，過道圍成一圈，中央是綠植和假山石造的湖景。

秦陌邊看邊問道：“所以你又為什麽要來學校了？這麽晚了，這裏什麽都沒有。”

夜晚的學校，因為放假了連燈都沒開，更別提會有人經過了。

于是，韓曦大着膽子，偷偷勾住秦陌的手晃了晃，“誰說什麽都沒有？明明有很多。”

“很多我跟你的回憶。”

“你跟我上來。”韓曦拉着她往教學樓的樓梯上去。

秦陌原本還想說些什麽，但樓梯間一片黑漆，十分靜谧，靜谧得多了幾分陰森感，莫名有些可怖，讓她不得不抓緊韓曦的手。

韓曦帶她走到四樓，在高二一班的門口停下了。

高二一班在走廊的盡頭，靠着大窗口，月光透過玻璃灑在門口這一片，總算是明亮了些。

韓曦看秦陌四處掃視的樣子，不由地問：“你....你怕嗎？”

秦陌一愣，立馬靠着窗口的欄杆而站着，收回張望的視線，“我怕什麽？”

韓曦看着她，默了一秒才低頭莞爾，走過去挨着，悄然尋到她的手穩穩牽起。

“你看，這是我之前的教室，也是你來代課那一學期的班。”

“那時候，其實下課我經常假裝從前門走，這樣就能跟你碰上了。”

秦陌聽着，也陷入了回憶中，心情緩緩放松下來。

不知想起什麽，她突然一笑，“怪不得，我還以為你對我有什麽意見，總愛走在我前面擋我的路，看見老師了也不會打招呼。”

“原來是心思不純啊。”

秦陌眯起眼來看她。

然而韓曦沒有她意料中的別扭，反倒是也勾唇一笑，貼近她耳畔，“那會兒還是很純潔的，你可以說我現在不純。”

韓曦一邊說着，一邊拿指尖一下又一下地劃過秦陌的手心。

那抹淡淡的酥麻從手心傳至心底，讓秦陌身體一顫，立即抽出手來捏她胳膊。

“你的腦子裏能不能有點幹淨的東西？整天想亂七八糟的的.....”

韓曦被她逗笑了，反問道：“怎麽不幹淨了？我可什麽都沒說，你想哪去了？”

秦陌深知辯不過此人，只能閉嘴省些力氣。

韓曦也接着回憶道：“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哪嗎？”

秦陌不假思索答道：“不是我第一天來代課的時候？”

韓曦搖頭，看向她，“是高一新生大會，你在講座上發言的時候。”

“你說的一段話，我很喜歡，現在都記得。”

“什麽話？”

韓曦看着前方好似沒有盡頭的走廊，回想着當初自己在千人之中，一同仰望正在發言的秦陌。

“你說，生而為人，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不單單是活着而已，人與動植物最大的區別，人有情緒、有思想，有規劃。”

“所以，在這三年裏，甚至往後的人生裏，希望各位同學都能好好思考，你所追求的是什麽，想要的生活是什麽？”

“我們活着，不是為了任何人，只是為了自己。所以，請珍視你自己，請努力追尋，你所想，所願，所求。”

韓曦說完，垂眸抿着笑意，似乎還沒從回憶裏走出。

“那天過後，那段話我記在心裏了，你....我也記住了。”

“我聽你的，活着只是為了自己，一直在追尋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別人所期望的生活.....所以.....”

韓曦凝着她的眼睛，未說完的話裏，似乎還有更沉重的深意。

每每觸及到這個話題，其實秦陌都想逃避。

但這一次，她沒有迅速挪開視線，只是和韓曦靜靜對視着。

良久，她才低頭，眼底如蒙上一片深霧，情緒不明。

思前想後，她只回了這麽一句：“你是一個有勇氣的人，追尋自己想要的，并沒有錯。”

“你也可以的，好嗎？”韓曦聽懂了她的話。

“有些時候，想太多了，反而限制了自己。”

“.....”

秦陌沒再回話，只是又和她對視一眼，陷入沉默。

就在兩人出神時，不遠處的樓梯口卻傳來異響，驚得秦陌立即抓緊了韓曦。

而韓曦轉身擋在她的身前，擰起眉頭看着聲音的源頭。

在聽到一聲沉重的咳嗽聲後，韓曦放下戒備，轉頭對她道：“別怕，是保安來巡查了。”

“那怎麽辦？”秦陌有些緊張。

按照校規，凡是放假期間，過了晚上八點，教學樓是禁止任何師生出入的。學生違規則通報批評，教師違規則扣薪處理。

韓曦只猶豫了一秒，便截然道：“走，我們上去。快。”

秦陌被她拉着走，疑惑卻又不敢太大聲地問：“去哪？”

“去頂樓。”

韓曦牽着她，兩人放輕了腳步聲，一路小心翼翼又迅速地走上七樓。

七樓就是學校的頂層，是個空曠的天臺。

秦陌從來沒有這麽提心吊膽過，一到天臺後，立即放松地喘着氣，忍不住瞪了韓曦一眼。

“你這跨年活動體驗可真特別。”

韓曦同樣喘得不行，喘到最後口幹舌燥，實在說不出話來。

她看了眼手表，不禁感嘆：“都十點多了.....”

剛說完，兩人就見前方響起一聲爆破，緊接着五彩煙花從天而落。

這一聲響後，又接連響起好幾聲。

連續不斷的煙花在夜空中，仿若一副璀璨的畫，色彩斑斓交織，肆意綻放着，令人沉迷。

韓曦觀賞着，不自覺地揚起唇來，“這是已經在為跨年預熱了，說不定我們等等回家的時候剛到零點，路邊全是在放煙花的。”

“到時候，要不要再在路邊買點燒烤，買些那種仙女棒？我們可以在小區裏面也玩玩。”韓曦笑着看向秦陌。

秦陌思考了兩秒，疑惑道：“仙女棒是什麽？”

這話讓韓曦不由得微微瞪大眼，“小煙花呀，可以拿在手上那種.....你沒玩過嗎？”

秦陌搖頭，“我沒放過煙花。”

她已經忘了很久從前的跨年夜是怎麽過的，大概也是平平無奇吧，寫完作業後在房間看書，然後睡覺........

聞言，韓曦一怔，緊接着再次牽住她的手，輕笑道：“沒事，等等我帶你玩一回。”

“今天就做個小孩吧，怎麽玩都行。”

秦陌聽着，雖然心底甜，但還是下意識輕哼了聲，“你才是小孩，還總愛裝大人教育我。”

“那新的一年，小孩能不能跟你提一個新年禮物？”

“什麽禮物？”

韓曦垂眸看着她，一時陷在她的眼裏。

現在空曠的天臺上，只有她們兩個人，靠在大門後的牆邊，有種在躲藏世人而隐秘着的浪漫。

韓曦突然覺得這一切都好不真實。

這個天臺，其實她曾經也來過。

那時候的她，正處于青春焦躁期，對未來迷茫，對一切未知感到不安，覺得自己一無所有。

但現在，她同樣站在這裏，卻不在感到惘然，手緊牽着自己愛的人，仿佛就已經擁有了全世界。

她啓唇，情不自禁地柔聲道：“秦陌，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你呢？我也想聽你說，可以嗎？”

這樣真摯純粹的告白，還是韓曦第一次說出口。

明明耳畔還有冷風拂過，可在長久的注視下，秦陌卻覺自己的耳朵在微微發燙。

“可以嗎？”韓曦又問了一遍。

秦陌輕咬唇，在空中煙花爆破的一瞬間，轟鳴之下，她的唇動了動。

她說得太小聲，韓曦沒聽清，但看清楚了她的嘴型。

說得是：“今晚月色很美。”

緊接着，韓曦還沒反應過來，便被秦陌勾着脖子往下帶，秦陌閉眼仰首，吻住了她。

她主動松了齒關，韓曦輕而易舉地就侵入內，和她唇舌糾纏，難以分離。

她們煙花豔光下，在空蕩的天臺上擁吻着。

她們逃離城市的喧嚣，藏匿在無人之處相愛着。

【作者有話說】

後面打算來點刺激的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