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八十八章
尹蘿昨夜入睡前,将整件事串出了一條線:
尹蘿:“!!”
我就感嘆一下,不是要良心譴責你啊!
尹蘿手忙腳亂地試圖安慰。
尹飛瀾揚手側身避開,欲蓋彌彰地悶聲道:“做什麽?”
“……”
不。
還不能完全确定。
理智上尹飛瀾十分明白,然而只論“覺得”,不過三言兩語,縱然有謝濯和蕭負雪的言語推動,私下裏與她的熟稔輕松渾然天成。
她改變如今,他原本是很歡喜的。
“不管尹蘿是什麽樣,都是我的妹妹。”
圍觀你眼紅紅。
尹飛瀾朝外走:“收拾好了便出來。”
以為他要問的諸如“找回你後第一句話說的是什麽”這類問題并沒有問。
尹蘿知道這些零碎問題的答案,來源于傾碧和其他身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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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曉傾碧“不懷好意”,聯系她曾旁敲側擊尹蘿不同的舉動,便頗為耐人尋味了。
尹飛瀾沒有看她,堅定決絕地道,“我也只有這一個妹妹。”
尹蘿盯着他,半是出神地喃喃:“……為什麽不早點找到‘我’呢?”
早點找到,這具身體的怨氣可能沒有。可能她也不會到這裏來,遇到這些事。
既為自己,也為原來的尹蘿。
尹飛瀾的眼睛頓時就紅了。
對座仍是蕭玄舟,行雲流水地沏茶,斂眸靜品。沈歸鶴在看那副懸挂起來的“以怨養魂”圖,蕭負雪同樣,兩人稍加交談,在說怨魂的事。
……好圓融地前後銜接起來了。
只是不知道拿尹蘿身體到底要幹嘛。
尹蘿睡前最後一個念頭是希望夢見蘇绛霄,年紀更大點的版本,能套出點信息。
可惜還
是沒有。
傾碧是早就守在尹蘿身邊的人,開始守着這對“她”而言有用的身軀。
察覺到尹蘿的變化,便用食心蟲來試探——食心蟲的解藥要至親的血。
确認尹蘿的身體沒有被掉包,再無其他動作,而後是崖邊擄人。說明對傾碧有用的,恰恰是這具充滿怨氣的身體。
此處便可以與書閣內遇險魔屍的聯系起來。
書閣內魔屍變種與尹蘿的怨氣無關,否則傾碧早該通過這件事确認。
-
還是那間屋子,
不同的是這次尹蘿和尹飛瀾一同進去,
屋內衆人皆在。
裴懷慎坐在老位置,手裏抛着個玉扳指玩。
即是,她體內的怨氣目前還處于壓制狀态,無法被使用和利用。
尹家花園中是自帶怨氣的,恰恰掩蓋了食心蟲的來源,也因此會為魔屍變種做掩蓋,以免暴露——傾碧必定是知道花園中的怨氣,才能化為己用。
尹蘿猜測過尹浔和傾碧是合作關系,将她作為砝碼交換,但邏輯合不上:幻境中尹浔的年紀早于找回尹蘿的年份,既然要交換,直接讓傾碧把尹蘿帶走不是正好,省得後來搶,繞彎子多費工夫。
以怨養魂是尹浔跋山涉水受傷找回來的秘法,祭文的事好像能和蘇绛霄搭上關系。
扶仙門作為當下的懷疑對象,開山祖師和蘇绛霄是好友,會不會曾經從蘇绛霄那裏見過這個秘法,又或是傳了下來?
尹飛瀾亦不是吃素的:
如芒在背的視線瞬間全都聚集到了尹蘿身上。
尹蘿:“……”
蕭玄舟沒再替她倒茶,只看她一眼。
尹蘿機警地回望。
重歸世家閨秀打扮,明豔端莊。
謝驚塵略顯不合群地站在窗邊,驚塵琴放在一邊,在尹蘿進屋前悄然地亮了一瞬。
都是修士,五感敏銳。
弗一踏進屋子,這幾人便先後投來視線。
尹飛瀾:“……”
饒是諸事未決,他也忍不住要問尹蘿一句:怎麽敢的啊?!
這一眼驟然鮮活。
蕭玄舟眸光微動,想着她這次喝藥不僅沒有喊苦,連蜜餞糖果都沒吃。
“想必尹公子已經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裴懷慎将玉扳指抓握在掌心,開門見山地直接開啓了話題,“有什麽疑慮不妨說出來?”
輕巧将尹飛瀾置于被動的位置,默認了尹浔所作的前提。
新歡舊愛齊聚一堂,若非有事商量,尹飛瀾簡直不想邁進這個屋子,感覺多待兩秒都要折壽。
尹蘿還尤為客氣地指了上首的位置,做了個“請”的動作。
尹飛瀾渾身不自在。
想想兄長的身份又不得不硬着頭皮上……對啊,他是大舅哥,他怕什麽的?
尹飛瀾的思維拐了一下,忽然便有種娘家人挑女婿的意識,受了這上首的位置,順便朝尹蘿點了點下颌:“你身子不好,坐着吧。”
裴懷慎不想注意尹蘿,委實無聊,目光轉來轉去還是落回她身上,扳指順着骨碌碌滾過去,撞到她腕上凸起的那塊骨節。
尹飛瀾捏着幻紗綢的手都青筋暴起了。
“祭文确實很難。”
尹蘿飛快出聲圓場,“要不是幾位公子見多識廣、博聞強記,解開它怕是
要費更多工夫。”
尹飛瀾眼風掃過她,生生忍了。
“我什麽都沒見到,自然無從說起。”
裴懷慎将那疊早就備好的紙推了過去,習慣性地抛了下扳指又停下:“祭文難解,這以怨養魂的法子尹公子身後也有一幅,倒是省事了。”
本打算緘默聽聽各方的尹蘿聽出不對:
可能是錯覺。
裴懷慎對尹飛瀾有些針鋒相對的意味。
裴懷慎後面的話便跟着咽了下去:
連妹妹都是靠着外人救下來的,尹飛瀾可不是省事的佼佼麽。
他自認不是在替尹蘿抱不平,要替尹飛瀾辯解他也能說出個所以然,純粹是心裏不痛快找事兒,
尹飛瀾看得十分仔細,故而緩慢。
頂着一屋子人的沉默圍觀,尹蘿如坐針氈,并對尹飛瀾的心理素質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尹飛瀾翻過一頁,輕飄飄的幻紗綢被他掀出了紙張破空的架勢,聲音既沉且厲:“裴公子歷來喜歡如此省事,卻非人人都愛好假手他人。”
裴懷慎驚訝道:“好好的,尹公子怎麽生氣了?”
尹蘿:“……”
你為何!!
姬令羽是那種茶香四溢的類型,裴懷慎則是明擺着換花樣來氣人,表情完全不真摯,故意都寫在臉上了。
裴懷慎見尹飛瀾看得差不多了,點到即止地道,“天災人禍也就罷了,為一己私欲罔顧城中性命,以後叫人如何相信?”
謝驚塵這身衣衫近看才能瞧出墨藍至黑的底色,腰線勁瘦,身形修長。
他無聲地貼了下尹蘿的背。
掌心溫熱。
尹蘿一個激靈,自發坐直了。
謝驚塵留意着她的反應,撤離時手背擦過她的發尾。
尹蘿瞥了一眼,手默默往回縮。
又不理他。
同誰都能好生說話,性子溫水得容易被忽略的沈歸鶴也能被她發現,偏偏不怎麽理他。
裴懷慎伸手去拿扳指,半道便被蕭玄舟截胡。
蕭玄舟目不斜視将扳指推了過來,察覺到裴懷慎的視線,坦然以對,臉上笑意依舊,頗為友好。
尹蘿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徐徐靠近圍攏,心口捆繞絲線收緊一瞬,繼而若無其事地保持平靜。
蕭玄舟注視着這副場景。
沒有拒絕。
就算不是真的願意,誰搶,就能得到她的關注。
“世家庇佑一方,本應保全境內安全。”
視線一轉,謝驚塵已由窗邊走了過來。
“……”
裴懷慎杵着下巴,随手将扳指放在一邊,懶得玩了。
沒聽說過千日防賊的。
這架勢還真是要把尹蘿時刻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尹飛瀾反複思索确認這點,只要父親不是獻祭尹蘿那般喪心病狂,似乎就還來得及,“以怨養魂一事我會給出交代,尹家立足多年,自有堅守分寸。我先趕回家中,情況有變必定告知諸位。”
尹飛瀾振奮地站起來,俨然再次找回了主心骨。他看向尹蘿,正要開口。
蕭玄舟提醒道:“處理好之前,尹一小姐約莫不方便一同歸家。”
正如尹飛瀾對尹蘿的懷疑,沒能确定尹浔意圖,尹蘿就還處在模糊的危險中。
尹飛瀾直覺想帶走尹蘿,又無法反駁這句話。
裴懷慎自然是世家立場,所說便是擔憂尹家牽連,催促尹飛瀾妥善解決。
難怪他這般積極。
尹飛瀾擲地有聲地道:“不勞裴公子費心。”
輕軟的幻紗綢被揉皺了邊角,尹飛瀾來前有了心理準備,事到如今還是無法接受。母親死後,父親逐漸不問家族事,對他們的關心甚少,可那到底還是父親,童年記憶中一如既往威嚴可靠、如同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
一片寂靜。
蕭玄舟起身,行雲流水地一禮,姿态清雅端正。
尹飛瀾不明所以:“蕭公子有話不妨直說。”
蕭玄舟道:
“我願與她早日完婚,就近照料。”!
蕭玄舟忽而道:“尹家主為何要為尹蘿煉制護身法器?”
尹飛瀾怔松之後,便是驚喜:
說不通。
父親真的要害尹蘿,為什麽特意去為她收集煉制法器的物品?若說這也是為了害她,計如微提出更大的交換條件羲和旗,父親沒有趨之若鹜地答應;且煉制法器的是計如微而非父親。
“是……父親為她找了許多珍貴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