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牧槿對顧綿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要說原因,可能是因為她笑得太燦爛了,燦爛得讓人讨厭。

後來顧綿不看臉色纏着牧槿,更是讓牧槿厭煩,厭煩到她連個多餘的眼神都不想給她。

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很不禮貌,可她連家都沒有了,還要禮貌幹什麽呢?

那天晚上顧綿和肖臻慧走後,張素琴和牧槿談了很久。

張素琴說,奶奶知道你心裏難過,可你以後的人生還長着呢。奶奶希望你能早點走出來,過好自己的日子,這樣,你的父母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

她又說,你肖阿姨和綿綿都是很好的人,奶奶不要你一下子就接受她們,但是你也不要抗拒她們的接近可以嗎?

她還說,小槿,奶奶就你一個親人了。哪怕是為了我,你也要好好地活着。

牧槿看着這個年過半百頭發花白的小老太,要說不動容是不可能的。

雖然她和張素琴一年才見一次面,雖然她家裏的那些親戚包括她自己都有些看不起這個土土的小老太。

可在她家出事的時候,只有這個小老太站出來了。她的那些姨媽,全都對她避而不見。

老話說得好,患難見真情。牧槿用一輩子慘痛的代價,參悟到了這句話。

迷迷糊糊間,牧槿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她睡得半醒不醒,也沒力氣爬起來證實。

自父親被抓,牧槿就沒睡過一個好覺。而在親眼目睹母親的自殺後,她更是整夜整夜地閉不上眼。

她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睡。只要一閉上眼,母親的死狀就會出現在她面前,逃無可逃。

“小瑾,我買了雪糕,快來吃。”房間門被打開,顧綿歡快的聲音傳進來。

牧槿的噩夢被打斷,卻仍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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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睡覺呀。”顧綿一手拿着一個雪糕,表情小心翼翼的,“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沒有,”牧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想起夢裏的場景臉色還有些難看,“你不是摘蓮蓬去了嗎?怎麽回來了?”

顧綿撕開一個雪糕,遞到牧槿嘴邊:“我想了一下,還是覺得應該回來陪着你。你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萬一想出門,連個帶路的人都沒有。”

牧槿垂眼看着嘴邊的雪糕,思考了一下,還是咬了一口:“我不出門。”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顧綿把自己的雪糕也撕開,津津有味地吃起了,“這個雪糕好吃吧?”

嘴裏的味道過于甜膩,奶油的味道也是很劣質的那種。

牧槿頓了頓,輕輕點了點頭:“嗯。”

雖然味道不好,但至少足夠涼快。

顧綿見牧槿點頭挺高興:“你喜歡吃的話我再給你買,我有錢。”

吃完雪糕,兩人繼續看書。

可能是因為吃到了好吃的雪糕心情比較好,顧綿竟難得地靜下來了。她翻着那本晦澀難懂的數學書,從最基礎的開始看起,慢慢地、一點點地吸收。

在張素琴家吃過午飯,顧綿照例回家睡午覺。不過她出門之後沒有往家裏走,而是拐了個彎去肖華建家了。

顧綿還是放不下她心心念念的蓮蓬,便和肖華建以及肖思思約好中午睡午覺的時候去摘。這個點牧槿在睡覺,她不用陪着,是摘蓮蓬的大好時機。

路上基本沒什麽人,三伏天的太陽過于毒辣,大家都不願意出門。

顧綿先去叫了肖華建,再和肖華建一起去叫肖思思。三個人一路上有說有笑的,一點不在乎毒辣的太陽。

“哎,綿綿,和你一起看書的那個女生就是張奶奶的孫女嗎?”肖華建八卦地問道。

顧綿點點頭:“她剛來楊柳不習慣,我媽叫我陪着她。”

不過兩天時間,牧槿來楊柳鎮的消息已經在常樂村裏傳遍了。大家都想看看曾經的大富豪、如今的獄中魂的女兒長什麽樣子,正好發散一下自己的正義心與同情心。

無奈牧槿來了兩天,連個臉都沒露。八卦者們心癢難耐,想着法子打探消息,甚至還有不顧大熱天氣特意找到顧綿家來問的。

來顧綿家打探消息的正是十年前罵牧永楠“軟飯吃多了良心都沒了”的王大媽,她最愛八卦別人家的事,尤其喜歡聽誰誰誰家過得不好。好像別人家過得不好,她就能過得好了一樣。

不巧的是,王大媽上門的時候顧家只有顧綿一個人。顧綿早已不是十年前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傻小孩了,恰恰相反,作為一個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小孩,這十年來的流言蜚語讓她比同齡人更加懂事。

王大媽剛把自己的意圖表露出來,顧綿便熱切地“關心”了一句:“王奶奶,我大楊叔出院了嗎?”

王大媽表情讪讪:“我問你牧家那小妞子的事,你提你大楊叔幹什麽?”

顧綿笑道:“我這不是關心我大楊叔嘛,聽說他的骨頭都被砍出來了,住院得花不少錢吧?哎,也不知道我小楊叔是怎麽想的,都是一個媽肚子裏出來的,他也下得去這個手。”

顧綿嘴裏的“大楊叔”和“小楊叔”是王大媽的兩個兒子。她兩個兒子不成器,整天游手好閑,三十好幾了還沒談對象。

好不容易小兒子談上了一個對象,到談婚論嫁的時候女方提出要求,要獨占他家的小平房,不和他爸他媽他哥住一起,否則結婚免談。

王大媽一聽,雖然心裏不樂意,但沒有表現出來。

她算盤打得精,想着先把兒媳婦給安撫下來。等結了婚過了門,生米煮成了熟飯,這房子怎麽分還不是她說了算?

不過王大媽願意讓這一步,她的大兒子卻不樂意了。本來嘛,他自己沒找着對象弟弟卻有對象了他就着急,再一聽還沒過門的弟媳婦要霸占家裏唯一的房子就更着急了。

人一急就容易沖動,人一沖動就愛做傻事。楊家大兒子跑去弟媳家大鬧一通,罵弟媳的娘家人不要臉,把那一家人罵得狗血淋頭。

楊家大兒子混混了這麽多年,罵起人來那是花樣十足。他弟媳娘家的幾口人愣是沒罵贏他,最後老爺子被生生氣住院了。

老爺子一住院,他弟媳和弟弟的婚事自然也就吹了。

楊家二兒子求爹爹告奶奶,甚至連跪都下了,還是沒能挽回準媳婦的一條心。最後他惡向膽邊生,提着刀把自己的哥哥給砍了。

這事在常樂村鬧得很大,連警察都來了。王大媽傷了大兒子自然不願意再栽小兒子,好說歹說連哭帶鬧把小兒子留住了,沒讓警察給帶走。

事情再大,在她的眼裏那都是家務事。家務事就該關上門來一家人解決,警察想插手那是絕對不允許的。

最後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楊家大兒子進了醫院,楊家小兒子自知理虧,去隔壁縣晃蕩去了。

這些事肖臻慧自然不會和顧綿說,不過小八卦王肖華建會呀。

肖華建說起這事來手舞足蹈眉飛色舞,說完還意猶未盡地把當事人的心理過程分析了一遍。

顧綿一出口便直戳王大媽的傷口,王大媽頓時變了臉色:“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我們家的事輪得到你管?”

顧綿在學校經常和人吵架,嘴皮子翻得很溜:“我沒說要管你們家的事呀,我這不是在關心你嘛。”

說完還眨眨眼,以示無辜。

王大媽打探消息不成反倒被人戳了傷疤,最後嘴上罵罵咧咧地說了幾句,憤憤地走人了。

顧綿在王大媽面前不肯牧槿的信息,對肖華建和肖思思卻沒什麽隐瞞。

她大概說了下牧槿的情況,對牧槿父母的事情只是簡單帶過,側重在于牧槿有多好看多聰明。

“小槿比我還小半歲呢,那些題我看都看不懂,她做起那簡直就是易如反掌。”顧綿說起牧槿,眉眼間盡是驕傲。

三個人裏唯一一個成績比較好的肖思思聞言向往道:“我可以和你們一起看書嗎?”

“這個嘛……我問問小槿。”顧綿抓抓腦袋,有些為難,“小槿她怕生,我怕人太多了吓着她。”

肖思思腼腆地笑笑:“沒事,我就問問。”

顧綿不想在小夥伴跟前落了面子,攀着肖思思的肩誇下海口:“你放心,有我在,小槿肯定會接受你的。小槿她最喜歡我了。”

肖思思崇拜地看着顧綿:“那就拜托你了,綿綿。”

顧綿的虛榮心得到很好的滿足:“包在我身上。”

被忽略的肖華建一聽這話坐不住了:“我呢我呢?綿綿你也要把我帶上。”

顧綿上下掃了肖華建幾眼,嫌棄地揮揮手:“你就算了,你塊頭太大,房間擠不下。”

“我哪有那麽胖!”肖華建蹬蹬腳,身上的肉顫了幾顫。

顧綿口不饒人:“還說你不胖,你看看,你的肉都抗議了。”

小胖子咬咬牙,慷慨激昂道:“為了小槿妹妹,我決定從今天開始減肥!”

顧綿一腳踢了過去:“滾,不準你喊小槿妹妹!”

小胖子罵道:“顧綿你重色輕友。”

顧綿反擊:“就你那體重,我想輕也要輕得了啊。”

小胖子争不過顧綿,一臉委屈:“綿綿你就知道欺負我。”

顧綿昂着頭:“我不欺負你欺負誰呀。”

肖華建争不過顧綿,轉頭找找肖思思求助:“思思,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肖思思抿着嘴笑,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那就要問綿綿了。”

“你們怎麽都這樣!”肖華建叉着腰對着天悲嚎,“還有沒有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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