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顧綿是放學的時候才知道江帆出事了的,這個消息還是肖華建告訴他的——肖華建總能在第一時間知道各樣各樣的八卦, 不管是他們班的還是其他班的。
乍一聽到車禍這個詞, 顧綿吓了一跳:“江帆出車禍了?怎麽回事?他不是被他爸帶回去了嗎?”
“就是被他爸帶回去的路上出的車禍, ”肖華建說道, “過馬路的時候, 他突然掙脫他爸的手往回跑,結果就被車撞了。”
畢竟是自己班上的人, 顧綿還是比較關心的:“他傷得嚴重嗎?”
肖華建說:“聽說挺嚴重的,110和120都去了, 具體怎樣我就不知道了。”
顧綿內心挺震動, 為江帆祈禱道:“希望他沒事吧。”
第二天一早,江帆的事便在學校傳遍了。大家都在說初一四班有個男生為愛發狂, 被車撞進醫院了。
邱悅沒來上課,據說是去醫院看望江帆去了。劉勤也一天都沒出現,估計正忙得焦頭爛額。
這一天, 學校冒出不少有特殊消息渠道的“知情者”。他們有人說江帆傷得不嚴重,修養一兩天就能出院;也有人說江帆生命垂危, 正在重症監護室搶救。
四班的人集體保持着緘默, 不參與任何讨論。
第三天的時候,總算有消息出來了。江帆并非像“知情者”說的那樣生命垂危, 但情況也不容樂觀——他的腿受傷嚴重,下半輩子極有可能要在輪椅上度過。
大家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都沉默了,十三四歲的少年,是最天不怕地不怕的一群人, 也是最受不得挫折的一群人。
“下半輩子都在輪椅上度過”,這種事他們想都不敢想。
半晌,生活委員提議:“我們找個時間去看看他吧。”
衆人自然同意。
學習委員提醒道:“派幾個代表去就行了,人太多了會打擾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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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大家決定由班上的班委和平時與江帆關系不錯的幾個人做代表,買了東西去看望江帆。
江帆的事情發生後,邱悅再也沒有來過學校。顧綿以為她一直在醫院照顧江帆,後來才知道她轉學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顧綿很驚訝,她瞪着眼,萬分不解道:“邱悅為什麽要轉學?她不等江帆回來了嗎?”
“等什麽呀,”郭婷歡道,“且不說邱悅的父母允不允許她早戀,就江帆現在的情況,你覺得他們會同意自己的女兒和江帆在一起?”
顧綿語塞,頓了一下才反駁道:“可是邱悅不是喜歡江帆嗎?她還去醫院照顧江帆了。”
“喜歡?喜歡又能怎樣?江帆現在那個樣子邱悅還怎麽和他在一起?在現實面前,喜歡算得上什麽?!”
其他人紛紛附和,你一言我一語地把“喜歡”貶得一文不值,好似一個個都是看破了紅塵的感情大師。
顧綿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沖擊,她退出讨論圈,小聲問道牧槿:“小槿,你也覺得邱悅是故意扔下江帆的嗎?可是她之前明明表現得那麽喜歡江帆啊。”
牧槿雖然沒有參與話題,但對他們的讨論還是聽了一耳朵。她放下筆,思考了一下才開口道:“我覺得邱悅對江帆還是有感情的,她應該也想過留下來照顧江帆的,只是她父母不同意。你知道的,她父母一定要讓她轉學的話,她也沒有辦法。”
顧綿顯然更能接受這個答案,連聲說道:“對啊對啊,我也覺得應該是這樣。我們小孩子沒錢沒地位沒人權,只能任大人擺布。”
“所以……”牧槿指了指顧綿面前的課本,“好好看書,變強大了你才能喜歡你想喜歡的人。”
顧綿深以為然,拿着書信誓旦旦道:“好!從今天開始,我一定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坐在他們前面的男生聽到這話,搖搖頭說道:“哎,綿爺又發病了。”
江帆的事沸沸揚揚地傳了大半個月才算過去,他的事剛過去不久,四班又發生了一件大事——二十多個家長集體到學校要求校長換初一四班的班主任。
換班主任這種事可大可小,實驗中學時常有年輕老師第一次當班主任經驗不足以致于做不下去的。
可這事放在劉勤身上就不一樣了,其一,她是被學生家長要求換的;其二,她教齡十幾年,在學校算是老牌教師了。就這樣被學生家長要求下課,無異于被人當衆扇耳光。
學校不想事情鬧大,自然是以安撫為主。不過過來的家長都不是吃素的,說起話來振振有詞:“我兒子學習認真、遵規守紀,就因為他考試不及格,劉勤就罵他沒腦子,說他是豬。我想問問,學校老師就是這樣教育學生的嗎?”
“我女兒性子是跳脫了點,可她不過是上課說了兩句話,劉勤就讓她大熱天的在操場上罰站,一直到中暑暈倒才作罷,這樣的體罰對學生來說真的合适嗎?”
“我家孩子個子那麽矮,劉勤卻一直讓他坐最後一排。交同樣的學費,我想問問學校,為什麽我家孩子就只能坐角落?你們這座位到底是怎麽排的?”
家長們七嘴八舌地控訴着劉勤的不是,這些事不計較就是小事,可真要計較起來就說不清了。
待所有家長都說得差不多了,作為家長代表的唐巍宇媽媽攏了攏頭發,慢條斯理地說道:“其實我們今天過來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之前說的那些,而是因為前段時間發生的一件事。那件事相信學校領導比我們都要清楚,我就不贅述了。我現在想說的,是劉老師對早戀的态度。據我所知,劉老師在得知班上有人早戀的時候,第一時間把兩個人當事人叫去辦公室罵了一頓。——對,不是教育、不是引導,是直接罵了一頓。她罵的那些話我就不說了,我也說不出口。”
唐巍宇媽媽略微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知道,學校老師、以及我們家長,都很擔心學生早戀的問題。更有甚者把早戀視為洪水猛獸,覺得它會毀了孩子的一生。可平心而論,在座的我們都是從孩子們這個年齡過來的,你們誰沒有過情窦初開的經歷?早戀這個事,真的有那麽可怕?當然,我不是說學生早戀我們應該不管。管還是要管的,但怎麽管、管到哪種程度,就需要我們多多思考了。總之像劉老師這種簡單粗暴的管理方式,我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我也不想我的兒子有一天僅僅是因為喜歡了一個女孩,就被罵‘不要臉’、罵‘種豬’。”
其他家長靜了一會,紛紛加入讨伐大隊。如果說之前有些家長對早戀的态度還是一棒子打死,可經唐巍宇媽媽一說,他們都把矛頭指向了劉勤。
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男不鐘情。早戀再可怕,比起班主任老師的謾罵甚至是辱罵,那也得靠後。
學校領導被家長們圍攻得一個頭兩個大,然而最讓他們頭疼的是,家長們說的話不無道理。
劉勤的教學方式有問題,這在她第一年執教的時候就顯現出來了。她重優輕劣的表現過于明目張膽,幾乎每年都有家長因為這個來學校鬧。
不過往年過來的家長都是零零散散的,學校幾句話就可以打發走。今年這麽多家長同時出動,再加上江帆的事情,想要糊弄過去怕是不易。
其實要換個班主任也不是什麽大事,但劉勤和教育局的某位領導有點沾親帶故的關系,學校處理起來便不是那麽痛快了。
唐巍宇媽媽看出學校領導的猶豫,直接一劑猛藥下去:“如果在這件事情上學校不能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複,我們就只好去教育局坐坐了。”
其他家長附和道:“對,去教育局。”
“我就不信這事還沒人管了。”
“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麽做老師的?她還把學生當人看嗎?”
衆怒難犯,學校思量再三,決定還是先順着家長們來:“大家說的情況我們都了解了,對劉勤老師的所作所為,學校這邊下來之後會去查明。如果情況屬實,我們必然會采取相應的措施,以做補救。”
家長們對學校這個不痛不癢的官方性的回答顯然是不滿意的,衆人的情緒再次高漲起來:“什麽叫你們下來之後會查明?萬一你們一輩子都查不明呢?”
“劉勤的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眼裏,情況屬不屬實你們還不清楚嗎?”
“我看你們就是想包庇她吧,學校難道也要講究一個官官相護?”
家長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嚷起來,好似學校包庇劉勤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眼看事情就要失控,校長覃峰站起來說道:“各位家長別激動,學校絕對沒有要包庇劉勤老師的意思。只是凡事都得講個證據,我們肯定要先調查清楚,才能做出相應的決定。我在這裏向大家保證,如果劉勤老師的作風真的有問題,學校絕不姑息。”
有家長懷疑道:“真的嗎?”
“當然。”覃峰笑了笑,“在學生的教育問題上,學校和家長一樣,都希望學生能受到最好的引導——無論這個學生的成績是好是壞。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是并肩作戰的戰友,而不是針鋒相對的敵人。您們說呢?”
“也有道理。”
“聽你這樣說我們就放心了。”
“我們肯定是相信學校的,不然也不會把孩子送過來了。”
家長們得到想要的結果,态度瞬間緩和了下來。學校和家長就具體事宜作了一番商讨,最後在還算和諧的氛圍下告了別。
走出教師辦公室的大樓,唐巍宇媽媽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她把今天與學校談判的經過和結果事無巨細地告訴了對方,在對方說出“謝謝”兩個字的時候,她笑了。
“真要說起來,應該是我們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們也想不到為孩子們争取他們應得的利益。有時間出來吃個飯吧,叫上小宇和綿綿一起。我看他們關系也挺好的。”
那邊的人欣然答應,兩人約定好時間地點,都帶着心滿意足的心情挂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