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回到病房,牧槿還在沉睡。顧綿坐到張素琴旁邊, 好奇地問道:“張奶奶, 小槿她是不是學過游泳啊?”

“對啊, 我們小槿從四歲就開始學游泳了。”張素琴看着牧槿, 眼裏帶着驕傲, “她游泳可厲害了,不僅加入了學校的游泳隊, 還代表學校得過全市第一名呢。”

顧綿的眼神晃了晃,不動聲色道:“那麽小就開始學游泳了, 小槿她一定很喜歡游泳吧?”

“嗯, 她特別喜歡玩水,每次去游泳都高興得不行。”張素琴說着想起了什麽, 表情漸漸落寞下來,“不過來這邊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游過泳了。”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 ”張素琴嘆了口氣,“我問她, 她就說沒時間。可是你們學習再忙, 也不至于連這點時間都沒有吧?”

顧綿沒有提牧槿逃了學校游泳課的事情,反而安慰道張素琴:“可能是因為小時候游太多, 長大了就不想游了吧。就像我小時候很喜歡吃甜食,因為吃太多,長大了就不喜歡吃了一樣。”

張素琴經她這麽一逗心情輕松了些:“你不是不喜歡吃了,是因為吃太多甜的長蛀牙被你媽禁了才對吧。”

顧綿被拆穿, 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也确實不喜歡吃了嘛。”

原本顧綿以為,牧槿只要輸完液就會好起來,而且醫生也确實是這樣給她說的。

可是一瓶液體輸完,牧槿還是沒醒。她的體溫降下去了一會,可是沒多久又升了起來。

張素琴幾個人有些慌了,問醫生怎麽回事。醫生也說不明白怎麽回事,只說再觀察一晚上,如果明天一早還不退燒的話再做具體檢查。

聽他這樣說,顧綿情緒激動地質問道:“可是今天晚上呢?就讓她一直這麽燒着嗎?”

醫生應該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面,語氣平緩道:“家屬可以給她物理降溫,她現在是低燒,問題應該不大。”

“既然問題不大,那她為什麽還沒醒過來?”

“可能是她不想醒過來。”醫生推了推眼鏡,看了病床上的牧槿一眼,“她這次發燒很有可能是心裏因素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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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因素?”

“嗯,有的時候心理壓力過大,也會引起發燒。”

顧綿本來想說牧槿沒什麽心理壓力,但是想起牧槿經歷過的那場“災難”,她又閉了嘴。

——并不是表現出來的壓力才叫壓力,有的時候藏在心底的壓力更可怕。

因為擔心牧槿的情況,顧綿和張素琴晚飯都沒怎麽吃。外面天已經黑透了,牧槿還是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張素琴看了看時間,對顧綿和肖臻慧說道:“時間不早了,臻慧、綿綿你們先回去吧。”

顧綿站在病床邊,想也不想地說道:“我不回去,我就在這裏守着小槿。”

“這……”張素琴看了肖臻慧一眼,表情有些為難。

病房裏只有一張陪護床,張素琴是肯定要留下來的,如果顧綿再留下來,就沒地方睡了。

可是顧綿出于一片好心想要留下來,張素琴又不好直接拒絕她,只能向肖臻慧求助。

肖臻慧看懂了張素琴的表情,上前勸道顧綿:“綿綿,你今天晚上先跟媽媽回去好不好?這裏只有一張陪護床,你如果留下來的話,就只能和小槿擠。萬一再把小槿涼着了,那多不好啊。”

顧綿倔着嘴道:“我晚上可以不睡覺,我就一直守着小槿。”

肖臻慧道:“你晚上不睡覺怎麽行,一會小槿好了你又倒下了?再說了,現在晚上的溫度那麽低,你就坐着肯定會冷的。”

顧綿咬着唇想了一會,擡起頭看着肖臻慧:“可是媽,我不想走,我想守着小槿。”

“媽媽知道你擔心小槿,我也很擔心她。可問題是,你守在這裏也無濟于事啊。你現在先跟我回去,把覺睡夠了,明天一早咱們就來看小槿好嘛?”

顧綿有些動搖:“我真的不能留下來嗎?”

張素琴于心不忍,想開口答應她留下來。肖臻慧沖她搖了搖頭,說道:“我們不是不讓你留,确實是這裏睡不下。”

顧綿的肩膀耷拉下來,不再堅持:“好吧,那我跟你回去。”

“乖,我們明天早點過來。”

“嗯。”顧綿點了點頭,拉着牧槿的手和她告別,“小槿,我先回去了。你要快點好起來,這樣我們才能一起出去玩。”

話說完,顧綿戀戀不舍地放開牧槿的手。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她的手突然被人拉住了。

顧綿猛地回頭,聽到牧槿微不可查地喊了一聲“媽媽”。

————

牧槿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夢到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夢裏有爸爸、有媽媽。

爸爸還是那個爸爸,愛着她、寵着她;媽媽也還是那個媽媽,嘴上念叨着“牧永楠你別慣着你女兒”,其實自己也很慣着她。

她記得自己還小的時候,喜歡玩水,每次洗澡的時候都要在浴缸裏撲騰,把浴室弄得到處都濕淋淋的。

每當這個時候,媽媽都會氣急敗壞地喊:“牧永楠,快來看看你女兒做的好事。”

而爸爸則會帶着笑,一臉自豪地說:“哎喲,我女兒可真厲害。”

媽媽氣得轉身就走:“你女兒厲害讓你女兒收拾浴室去。”

爸爸把小小的牧槿抱起來,追上媽媽:“老婆別生氣,浴室一會我去收拾。你看你,一生氣皺紋都出來了,來老公親親,不氣了不氣了。”

媽媽把爸爸推開,嘴上嫌棄地說道“老不正經,走開”,嘴角卻翹了起來。

夢裏的場景被拉快,一下到了牧槿上小學的時候。那時的她代表學校去參加市裏的游泳比賽,整個人緊張得不行。

爸爸媽媽都在為她加油吶喊,她看着眼前明晃晃的水,眼睛一閉跳了下去。

比賽進行得很順利,牧槿一路領先,輕松拿下了決賽的冠軍。她站在領獎臺上,四處搜尋父母的身影,卻怎麽都找不到。

頒獎人将獎牌挂在她的脖子,随後用沉重地語氣告訴她:“你媽媽死了。”

牧槿瞪大了眼,整個人都僵住了。她愣了足足有一分鐘,随後才大聲喊道:“不,你騙我!我媽媽剛剛還在這兒!”

頒獎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穿着警服的警察,他指着浴缸,用既溫柔又殘忍的語氣說道:“你媽媽真的死了,她是自殺的。你看,她的屍體還在那裏呢。”

牧槿順着他的手看過去,看到了母親毫無血色的臉。她安靜地躺在浴缸裏,就像睡着了一樣。

之後的夢牧槿就沒什麽印象了,她覺得自己似乎是在沉睡,又好像是醒着的;似乎是做了夢,又好像沒做夢。

她聽到有人在喊她,聲音很熟悉,但她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她想回應那個人,但她張不開嘴——就像是有某種力量控制着她一樣,無論她怎麽努力,她都張不開嘴。

那個人因為一直得不到回應,轉身要離開。牧槿明明看不到那個人的身影,卻感受到了她離開的意圖。

她心裏一慌,伸手抓住那個人的手,終于張開了嘴:“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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