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因為你家寧寧的同桌是我
第12章 12 “因為你家寧寧的同桌是我。”……
葉盛寧微愣, 再次看向他的目光裏有幾分不可置信。
“愣着幹嘛？”程嶼辭卻笑了聲，用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桌子，“有桌子你不用, 你傻啊。”
“別彎着腰低着腦袋看書，對頸椎不好。”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程嶼辭關心的念叨聲就率先傳來, “把書放桌上看。”
葉盛寧完全被他牽着走, 把書從膝蓋拿到桌子上, 也把凳子移近了些。
見她乖巧的照做，程嶼辭滿意的彎了彎嘴唇，也從抽屜裏抽出自己想要複習的書, 翻了幾頁, 跟她一起認真的看了起來。
書頁嘩啦啦被翻過，葉盛寧細微的擡起了眼皮，熹微晨光裏, 少年的臉頰被精致勾勒, 眼眸微垂，鴉羽似的睫毛輕顫着。
他專注起來真的很認真, 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好看。
心髒跳個不停，葉盛寧慌亂的移開了視線。
三十分鐘的早自習很快就過去，韓明珠掐着最後的時間到教室裏啰嗦了一遍考試注意事項。考試的座位是按照上期末的考試成績編排, 下課鈴聲一響，所有人動身去找自己的考室，教室裏瞬間亂成一鍋粥。
葉盛寧收好書, 起身端板凳走。
只是她剛站起身，肩膀突然被急匆匆路過的同學用力撞了一下，她不受控的向前傾去, 朝着程嶼辭的那個方向。
這一瞬間。
眼看就要狼狽的撲倒在他身上，不過下一秒，少年伸出雙手扶住了她的肩，但還是沒抵過過沉的慣性，雖然摔得不狼狽，葉盛寧的腦袋還是磕到了他的肩膀上。
少年的肩膀清瘦卻不單薄，隔着薄薄一層的襯衫衣料，她似乎能感受到皮膚之下嶙峋的骨骼。
一教室的人都被這動靜吸引，有人在開始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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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盛寧臉皮薄，被人一起哄，臉頰就開始發燒了。她被程嶼辭雙手扶着肩膀站直身，黏在臉頰上的發絲稍顯淩亂，心髒在鈍鈍的跳。
“你沒事兒吧？”程嶼辭的目光落在她通紅的臉頰上。
“沒……沒事。”葉盛寧磕巴的說完這兩個字就慌亂的搬着板凳飛快的逃了，教室裏的起哄聲變得更大。
沒理睬那些聲音，程嶼辭的視線跟随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想起剛剛少女不小心撲倒在自己身上時，她柔軟輕盈的發絲擦過他的脖頸。
嘶……
好癢。
程嶼辭下意識擡手摸了摸那個地方。
月考一共考兩天，在這個壓力不小的環境裏，葉盛寧主張考一科扔一科，絕不将這場考試的壞情緒帶到下一場考試裏去。
但班級裏到處都是對答案的聲音，做到完全不在意很難。比如這會兒，她已經從三個人在嘴裏聽見跟她不一致的答案了，堅如磐石的心态還是有受到一點影響。
“周遠周遠！那道題是不是選B啊！你快給我說清楚！”
“先回答我第二題！”
“還有後面的閱讀多選，到底是ABC還是ACD啊我真的快要瘋了，我已經聽見好幾個不同的答案了……”
“……”
“……”
葉盛寧坐在林嫣然的位置上，一擡眼就看見前面距離不遠的一堆同學，他們正圍着周遠熱火朝天的核對答案。
他們争先恐後的争辯，有竊喜的驚呼，也有難過的嘆息。
“哎呀好了好了，剛考完試就對答案，你們真是閑得慌，再來我就不對了。”周遠打斷那些附在耳邊的亂如蚊蠅的聲音，想要強制的遣散他們，“都散了吧散了吧，這次考試難度小，沒什麽核對含金量，我還得複習數學呢。”
“別啊周遠，咱一班就你跟程嶼辭學習成績好，阿辭從來不跟我們對，我們就只能找你了。”
這話落在周遠耳朵裏變了味道。
他眉心一擰，擡眼看向那個男生，語氣嫌惡，“什麽叫程嶼辭不跟你們對就來找我？”
或許是周遠此刻的表情太難看，男生愣了半秒，傻大個參悟不透那難看表情裏的意思，有些無措的說：“難道……不是嗎？”
一句反問，直接将火熱的場面降為冰冷，周遠沒什麽好脾氣的趕人，“都趕緊走好嗎，還對什麽對！”
見人是真的有點發火，一群人才推搡着離開，小聲的交頭接耳，“他怎麽了啊？咋突然就火了，剛不還好好的嗎？”
“我哪知道？我又沒惹。”
“……”
“或許是因為程嶼辭的名字吧，他一直跟程嶼辭不對付，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啊……可是我說的也沒錯啊，程嶼辭确實不跟我們對啊，周遠這人怎麽這麽小氣，下次不跟他對了。”
“……”
“……”
巴拉巴拉的細碎聲音落進葉盛寧的耳朵裏，她看着周遠負氣的背影，竟在這一刻有與那群男生相同的感受。
之前林嫣然有跟她說過，周遠的成績能在班上排進前三，但始終只能在第二名和第三名徘徊，原因是程嶼辭第一名的位置坐得太穩，到現在還沒有人撼動。
因為過于優異的成績，程嶼辭在一中受盡了老師的偏愛和同學的仰慕，這種待遇是周遠從來沒有擁有過的，所以他急切的渴望超過程嶼辭，也想享受一把被老師優待同學崇拜的那種優越感。他拼了命的學習，把每一場考試都當做高考來對待，盡管他已經努力到極致，和程嶼辭的距離始終差一截。
他本來就敏感與程嶼辭之間的距離，剛剛聽見那樣的一句話，就下意識解讀了其他的意思。
自然就會被別人嫌棄了。
葉盛寧沒有對他抱有同情，在程嶼辭和其他選項裏，她的選擇始終是程嶼辭。
意氣風發又肆意不羁的少年就應該配得上所有人的偏愛。
……
兩天月考過得飛快，第二天就是大家最期待的國慶長假。
緊繃了一段時間的心情終于可以松懈下來，陸平和方蓉為了慶祝家裏的兩個孩子考試順利結束，考完試的當天晚上，夫妻倆帶着兩個孩子去外面訂了個餐廳吃飯。
夜幕降臨，繁華的街道亮起五光十色的霓虹，炫彩的燈光閃爍着，漂亮高級的惹人眼球。
陸平訂的普通包廂，但對于只有他們一家四口來說，普通包廂也足夠寬敞。上一次的家庭聚餐是在葉盛寧初到臨川的夜晚，陸家駿負氣摔門拒絕跟他們一起吃飯，不過這次他倒沒有和之前那樣，雖然依舊冷漠着一張臉，但卻又好脾氣的跟着。
她一時有些搞不懂，下意識扭頭看向他時，身旁的陸平忽然出聲：“咱一家人很久都沒有出來聚餐了，今天算是個好日子，寧寧家駿月考順利結束，明天又是國慶長假，正好有時間出來吃飯。”
“來來來，你們快來看看，”陸平說着就要往這邊遞菜單，溫和的笑，“想吃些什麽好。”
“想吃什麽就點什麽，不要怕不好意思。”
葉盛寧離得近，就先接住菜單了，她拿着翻了兩頁，意思意思的點了兩個菜，然後往身旁的陸家駿手裏遞，“我點好了，剩下的你點吧。”
陸家駿看她一眼沒說話，默聲接過菜單和筆，随意的翻看起來。
沒事做，就稍顯得有些無聊。
窗外的夜色彌漫着浪漫霓虹，那些漂亮的燈光五光十色，透過玻璃看出去，那些缤紛的色彩綻放在眼睛裏，很難讓人挪開視線。
好在并沒有一直冷場，陸平主動起了個話題，關心起葉盛寧在一中第一次月考感覺怎麽樣。
葉盛寧笑着說：“挺好的。”
陸平臉上全是欣慰，“看你這丫頭适應得還算不錯，還是我算盤打得好，把你放進一班是一個很不錯的決定。”
“比你弟争氣。”
就這樣當着陸家駿的面捧高踩低，葉盛寧心髒“咯噔”一聲，下意識扭頭看向身旁的陸家駿，少年臉上并沒有什麽表情，他只是手指轉着圓珠筆，慢條斯理的翻着手裏的菜單，時不時勾一下，不知道他要點些什麽菜。
聽見陸平提到自己，他也只是擡起眼皮看過來一眼，也并沒有要反駁的意思。
不知為何，葉盛寧輕舒了一口氣。
她笑着謙虛，“只是一次月考，也不算什麽的，況且我跟陸家駿不在一個年級也不在一個班級，是無法作比較的。”
話音說完，葉盛寧感覺到四周都靜下來了，特別是那道來自身旁的目光，無法讓她忽視掉。
她緊張的摳了摳手指。
“是是是，寧寧說得對，家駿也很不錯的，你怎麽能這麽說孩子。”方蓉笑着，嘴上說着客氣話，“我們家駿和寧寧都很棒。”
提起自家兒子，陸平只有憂愁的份兒，眼風往他那兒掃一眼，嗤道：“也就你們把他看的好，毛頭小子一個，淨會惹我生氣。”
“您還吃不吃飯了？”陸家駿點完菜合上菜單交給服務員，身子那麽懶散的往後一靠，幾分漫不經心的無奈，“這桌上就您一個人說得最多，還全是吐槽我的。”
他的語氣裏有種無奈的委屈，葉盛寧就坐他旁邊聽，抿緊了唇角憋住笑。
“我說你還不樂意？”陸平有些來勁兒，“你不是毛頭小子誰是，淨給我添亂。”
“……”
“……”
“你看看你姐，乖巧懂事，你要是有她一半聽話，我就謝天謝地了。”
“……”
說來說去，最後話題還是落到了葉盛寧的身上。
引得身旁的少年有些不滿，語氣裏全是尖酸，“是是是，乖巧懂事，我要是跟她一樣，您就謝天謝地了。”
但說來也奇怪。
陸家駿的這番話，聽起來就只是拌嘴，并沒有惡意。
他對她的态度，好像變好了。
這頓飯吃的其樂融融，是葉盛寧來到臨川之後，跟“家人”吃過的最和諧的一頓飯。心情好了，一不小心就吃了很多，到最後她的肚子就有些撐得發疼。
陸平和方蓉去前臺結賬，陸家駿和葉盛寧就在門口等。
十月的季節，夜晚的風有點泛涼，葉盛寧僵硬的直着腰背捂着還有些發疼的肚子，門口亮着的燈照亮她削瘦的面龐，她眉心皺着，整個人都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難受。
“诶，你不舒服啊？”
身旁傳來陸家駿的聲音。
葉盛寧緩慢的扭頭看向他，少年插着兜走過來，他比她高，燈光傾瀉而下時，灰影從她頭頂覆蓋而來。
她很輕的點點頭，跟他解釋，“可能是剛剛吃太多了，我緩一陣就好。”
“沒看出來，”他的視線在她身上掃過，輕笑出聲，“你還挺能吃。”
葉盛寧皺着眉反駁，“我那是節約糧食……”
“借口。”陸家駿不聽她狡辯，毒舌道：“明明就是能吃。”
“……”
不跟他争辯，葉盛寧自顧自的揉着肚子，那種飽腹的難受有在她的輕輕按壓下減輕許多。兩個大人買完單從餐廳裏出來，張羅着兩個小的回家。
陸家駿卻在這時候出聲，“先不回，我去趟便利店。”
視線掠過葉盛寧，停頓一秒，跟他們說道：“她也去。”
陸平沒有阻攔，只是讓他們注意安全早去早回，他們的車就停在路邊等他們。
葉盛寧莫名其妙的被陸家駿叫上，在母親殷切的目光裏，跟着他來到了便利店。
便利店裏光源明亮，貨架與貨架錯落有致的擺列整齊，這個時間段的顧客很多，大家手臂上挎着籃子，優哉游哉的挑選着商品。
只有葉盛寧腳步急忙的跟着陸家駿。
“你帶我來便利店幹什麽？我又不買東西。”
“誰說是我帶你來的？”陸家駿使壞的笑了聲，從貨架上随意抓了兩把零食扔進籃子裏，故意的說：“不是你跟着我的？”
“……”
這話竟讓葉盛寧無從辯解，鑽進了陸家駿使壞的圈套裏，她吃癟的皺了下眉，在心裏更加的肯定這弟弟就是欠收拾。
她苦着張臉，以一個姐姐的身份教訓他，“陸家駿，你還是小孩子嗎？”
“跟你比起來，我好像是呢。”
“……”
說又說不過，打也打不贏，葉盛寧幽怨的瞪他一眼，無言回怼他的這句話。
直到陸家駿到旁邊的貨架，從第二層拿了瓶飲料舉起，問她，“诶，喝不喝這個？”
葉盛寧連看都沒看，直言拒絕道：“不喝。”
“行，那我買了。”他把那瓶飲料扔進籃子裏。
“……”
真是無可救藥。
葉盛寧憋了一肚子的悶氣，眼睜睜的看着他手臂上挎着的籃子裏，零食越來越多，本打算提醒他少吃點零食對身體不好，但一想到他剛剛的毒舌發言，舌頭在口腔裏轉了一圈，硬生生停住了。
便利店到了晚間生意好，有不斷的客人進進出出。電子播報器“歡迎光臨”時隔幾秒就響起。
葉盛寧無所事事的穿梭在貨架與貨架間漫無目的的閑逛着，視線亂掃，無意掃過便利店門口時，她腳步一頓，目光落在進來的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少年身影高挑，他身上的一中校服沒換，白襯與黑褲的搭配，只是左胸前的銘牌被撤掉，估計是因為熱，襯衫領口的扣子松了兩顆。白熾燈光明亮，照着他那張帥氣的臉頰，唇畔牽着淡笑，眉眼燦爛。
他身邊的女孩子葉盛寧不認識，是一張陌生又漂亮的面孔，她穿着仙氣飄飄的淡藍色長裙，腰肢輕盈，裙擺長至腳踝，纖細的手臂暴露在人的視線裏。
是那種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大方感。
扭頭跟程嶼辭相視一笑時，那種舒适的和諧感讓她心裏冒出幾分失落。
他們關系看起來挺好的，那是他的女朋友嗎？
肚子不難受了，氣也不悶了，她被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包圍，像是無形的巨石，壓着她喘不過氣來。
他們朝着這邊走來，葉盛寧慌張失措的躲在貨架後與他們錯開，也不知道在心虛什麽。
直到肩膀被人從後面一拍，葉盛寧回頭，看見了陸家駿那張極不理解的臭臉，“你鬼鬼祟祟的在這兒幹嘛呢？”
“沒……幹嘛啊。”
他懶得逼問，“既然沒幹嘛那就走吧，老頭兒剛發信息來催我們了。”
陸家駿到收銀臺前排隊結賬，葉盛寧害怕程嶼辭會突然過來，跟陸家駿說到外面等，陸家駿随她便，就任由她去了。
出了便利店，葉盛寧如釋重負的嘆了口氣，那層包裹她的失落感并沒有很快散去。她站在路邊的一盞路燈下，視線空洞的落向便利店的方向。
腦海裏不斷的回放着程嶼辭和那個陌生女孩兒相視一笑的畫面。
紮眼又紮心。
酸澀蔓延四肢百骸，讓她整個人都開始變得有些麻木。
好在陸家駿并沒有讓她等太久，結完賬，他提着一口袋零食走了出來。到葉盛寧身邊，他從裏面摸了瓶飲料出來遞給她。
是她說不喝的那瓶飲料。
不好拂了他的意。葉盛寧接過，跟他悶聲說謝謝。
比她個頭還高的陸家駿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別別扭扭的說：“是我應該跟你說謝謝。”
“上次那件事兒，謝了。”
他沒提是哪件事兒，但他們都心知肚明。
葉盛寧跟他說沒事，不好說出教育他的話，只是微微提醒，“你以後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扯上關系，挺危險的。”
“我也沒想和他們扯上關系。”一提到上次他被那群人堵的事兒，他很厭煩的扯了扯唇角，輕啧一聲，“上次那件事兒說來話長…”
“唉…算了算了，跟你說多了你也不懂。”陸家駿懶得解釋，催着她趕緊走。
兩人一同返回，只是葉盛寧有點心不在焉，時不時扭頭看向那個便利店。陸家駿叽叽喳喳的聲音落在耳邊，可也并沒有減輕她心裏的那份失落感。
國慶長假一晃而過，這個短暫的假期讓大家都過得無比充實，朋友圈裏到處都是他們開心的笑臉。
林嫣然跟父母去了趟海邊，在假期途中，葉盛寧時常能收到她發來的漂亮風景圖，沙灘、海浪、椰樹，還有許多形狀不一的雪白貝殼，被當地心靈手巧的阿婆阿公串成項鏈。貝殼在沿海城市估計是特産，林嫣然一口氣買了好多串，每一串都拍過來，問她喜歡哪一串。
葉盛寧還沒來得及回複，林嫣然就又迫不及待的發來信息，[算了，好像都挺好看的，都送給你了。]
她對她總是這麽慷慨熱情。
葉盛寧心裏很暖，[你自己留着吧，我不用。]
[林嫣然：那怎麽能行！你必須要！這可是我給你的第一份禮物！]
只是看着她發來的這句話，葉盛寧就能在腦海裏想象出林嫣然嬌蠻的樣子，她彎了彎唇，不舍得讓朋友的一番心意白費。
[葉盛寧：那就謝謝你啦。]
[林嫣然：那我上學的時候給你！]
[葉盛寧：好。]
和林嫣然聊着天，方蓉忽然走過來敲了敲她的房門，門把手被她擰開時她剛好扭過頭去看，方蓉剛從衛生間裏洗完澡出來，她身上穿着裸粉色的睡衣，眉眼濕潤着看向她，“寧寧，我看消息說過會兒好像要停水，趁着這會兒還沒停，趕緊去洗澡。”
葉盛寧點頭應着，放下手機，“好，那我馬上就去。”
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後，頭發濕漉漉的黏在臉頰兩旁，她用毛巾擦了個半幹。額前的劉海兒并成一绺一绺，稀稀疏疏。
泛涼的晚風從窗戶裏吹進來，她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舒适。
桌上的書還沒來得及收拾，葉盛寧動手理了理，将它們都裝進了書包裏。書包剛裝好，桌上的手機因為信息進來而振亮。
葉盛寧很随意的掃了一眼，接着目光一頓，停留在手機屏幕上方的那條信息上。
[林嫣然：太逆天了，韓老師為什麽要安排你跟周遠坐同桌啊。]
葉盛寧急忙拿手機點開，發現早在二十分鐘前，林嫣然就給她發了信息告訴她座位更換的事，她還發來一張座位圖。
上面顯示着座位分布，以及每個人的名字。
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周遠連在一起，她心咯噔一跳。
但當她又看見程嶼辭的名字距離她山高水遠，并且他旁邊的那個名字，是請假一個月的司瑤時，懸在半空的那顆心髒像是在無盡下墜。
有種炙悶的窒息感，逐漸将她纏裹。
心底的失落，似乎比那天看到程嶼辭與一漂亮女生說笑着同行還難受。
她愣愣的盯着那張圖片上的那個名字，用視線丈量着他們之間的距離。
萍水相逢，他們果然還是不夠有緣分。
國慶假期結束，一切都重新回歸正軌。葉盛寧昨晚有些失眠，早上起床精神有些不太好，去衛生間掬了兩捧冷水洗臉，下樓吃早餐，遇到了同樣需要早起上班的陸平。
她禮貌的跟他打了招呼，“陸叔叔早上好。”
陸平急匆匆的拿了沙發上的公文包正要出門，見她從樓上下來，招呼她說：“起的剛好，你媽媽剛做好早餐，趁熱吃完趕緊去上學，別遲到了。”
“好。”
她乖巧應着，到餐桌前坐下吃起早餐。
下一秒。
方蓉急匆匆的從廚房裏出來，腰間的圍裙都忘了取，趕到陸平面前幫他整理領帶，柔和的語氣嗔怪，是責備卻又溫柔，“都多大的人了，領帶都系不好。”
“好了好了好了，我趕時間，真得走了……”
陸平往門口走去，只留下一個匆忙的背影。
方蓉就在他身後喊，“路上開慢點，注意安全。”
吃完早餐後，葉盛寧也出門了，她今天走路上學。早晨的風清爽微涼，撲在臉上很舒服，困倦的意識在微風的輕拂下逐漸轉醒，她擡手揉了揉眼。
走路上學的學生還是很多的，但大多數都結伴而行，只有葉盛寧形單影只的混在他們中間，她想着昨晚林嫣然告訴她換位置的事情，有些無力的嘆了聲氣。
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未來的同桌會是周遠，她對他印象不是很好，總覺得這人沒有其他同學好親近。他似乎有些小肚雞腸，還有點刻板，讓她跟這樣的人同桌一個學期，想想都覺得好難。
清淺的陽光冒出雲層，光線籠罩着葉盛寧嬌小的身影，路上斷斷續續的歡聲笑語裏，只有她顯得心事重重。
校門口的路邊開過來一輛黑色轎車，就停在葉盛寧前面的位置，她下意識扭頭看了過去，車門被打開，一個女孩兒從車裏鑽出來。
白襯衫黑短裙，及腰的黑長直，她跟轎車裏的人彎腰揮手說再見的時候，那張漂亮的側臉落進了葉盛寧的眼睛裏。
她彎着眉眼在笑，鼻梁高挺，嘴唇洇紅。
直到那輛車開走，她才背着書包往校門口的方向走。
葉盛寧落在她身後，視線不受控的往她身上落。她的背影很好看，身材也好，手臂纖細，腰肢盈盈一握，裙擺下方的兩條腿又長又直。
就連經過她的學生都悄悄投去目光。
不知道她是誰，但葉盛寧一直看着她背影，心裏竟冒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好像在哪裏見過。
這樣不确定的想法才剛冒出頭，就被她忽然揚起的俏麗嗓音得到證實。
“阿辭！”
那個熟悉的稱呼被葉盛寧敏銳捕捉，幾乎就在同時，她擡眼随着那道聲音去看。
絡繹不絕的人群裏，同樣只身孤影的少年聞聲回頭，那張帥氣的臉頰暴露在淺淡的陽光裏，輪廓利落幹淨。
前面的女生沖他招了招手，程嶼辭似乎也看見了她，勾唇輕笑，那雙深邃的眼睛裏全是着朝氣蓬勃的少年氣。
葉盛寧落後他們很遠，看着少女快步朝他走去，直到兩人并肩，一起向校園裏走去。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葉盛寧恍然，終于知道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那天和陸家駿一起去便利店，和程嶼辭并肩而行的女生和今天的這個女生是同一個人。
到教室後，經林嫣然介紹，她才知道，這個女生就是他們班請了一個月假的司瑤。
“你好，我是司瑤，之前有聽嫣然提起過你，以後請多關照。”她伸出手大方又自信的跟自己握手。
葉盛寧微愣，遲了片刻才伸出手去握住，也對她微笑，“你好，我是葉盛寧，以後請多關照。”
這場面太正經，置身事外的林嫣然噗嗤一聲笑出來。
葉盛寧和司瑤一同扭頭朝她看去。
只見她笑容明媚，聲音輕快：“你們倆打個招呼怎麽搞這麽正經，就不能放松一點點？”
葉盛寧和司瑤對上視線，相視一笑。
司瑤對林嫣然說：“第一次見面，不太熟，總得正經的打個招呼。”
畢竟剛認識，不太熟。
要講點禮貌，這是對人的尊重。
“這有什麽的，”林嫣然不以為意，“以後咱們就熟了。”
她擡手指着司瑤，“你是我的好朋友。”
又挪過去指着葉盛寧，“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最後雙手合十，滿意的說：“四舍五入一下，你倆就是好朋友啦。”
教室裏的座位個數剛好是偶數，現在司瑤回班，偶數變奇數，因為馬上就要換座位，所以司瑤臨時一個人坐。
她并沒有覺得不樂意，大大方方的走到教室後面的空位上放下書包，将裏面嶄新的課本拿出來放好。
班裏有很多同學都熱情的跟她打招呼，關心着她的傷勢，歡迎她回班。
她都一一微笑回應，說着沒事，也說着謝謝。
歡聲笑語的生動幾乎都圍着她，葉盛寧扭過頭看去，看見她被班裏的同學圍在中間，被他們關心的詢問着。
想到自己曾經那些以捉弄她為樂的同學，她心裏是有點羨慕司瑤的。
“寧寧？”身旁的林嫣然忽然叫她一聲。
她回神，對上她有些疑惑的視線，“你想什麽呢？”
“沒……”
“喏，這個給你。”林嫣然邊說着，從書包裏拿出了一只小袋子，裏面裝了幾條用貝殼串成的項鏈，“上次說了要給你的，你拿着，不許還給我。”
葉盛寧很感動，跟她說謝謝，“我很喜歡。”
“我會好好保存的。”
林嫣然嘿嘿嘿的笑，“你喜歡就好，這是我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希望你以後能天天開心。”
“你也是，要天天開心。”
“大概開心不了了。”林嫣然忽然癟唇，一副難以接受的苦樣，“咱倆馬上就做不成同桌了，不開心……”
她說到後面，還苦喪着一張臉哼哼幾聲。
想到自己的未來同桌，以及和程嶼辭之間太遠的距離，葉盛寧心裏也苦。
安慰着她，“沒事兒，就只是一學期而已，還有下學期呢。”
“下學期距離我們太遠了，可以忽略不計。”林嫣然說着，忽然也想到這次換座位她覺得最大不公的地方，有些納悶的跟葉盛寧吐槽，“不過我還是沒搞懂，韓老師為什麽會安排你和周遠坐一起啊，周遠那個人太小氣了，你跟他坐同桌，不妥妥受欺負嗎？”
葉盛寧也沒想明白，或許是因為成績，又或許是因為其他原因。總而言之，座位已經定下來了，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她笑着安慰林嫣然，“沒事兒，我到時候不理他就行。”
座位的更換被安排到了下午的班會課上進行，月考成績單卻在早自習結束後被程嶼辭從辦公室裏拿回了教室。
拖他的福，葉盛寧比班裏的其他同學提前知道了自己的考試成績。
情況不容樂觀。
總分569，年級排名兩百開外，班級排名35。
心涼了半截。
葉盛寧盯着屬于自己的那條成績怔怔發呆，抿緊的嘴唇暴露着她此刻情緒的緊繃。
視線下意識掃過成績單上的第一名。
那一排數字很漂亮，幾乎全滿。
手指在手心裏摳緊，她感受到了什麽叫做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之前的信誓旦旦似乎都成了假大空的話。
葉盛寧感覺到了羞恥，她好想藏起來。
她的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林嫣然幾乎是瞬間就察覺，她大概知道她為什麽心情不好，于是安慰她，“沒事啦，只是一次月考而已，不用太放在心上。”
“就是啊葉盛寧，一次月考看不出來什麽，下次努力就好了。”段斯昂也跟在林嫣然屁股後面安慰。
“謝謝。”葉盛寧真心的跟他們道謝，“這些道理我都明白的，我自己緩緩就好了，你們不用擔心。”
她說着，嘴角扯了個僵硬的笑容，然後轉過身去，不再面對他們。
那單薄的背影稍顯寂涼。
林嫣然朝段斯昂擠眉弄眼的使着眼色，示意他多說些好聽的讓葉盛寧開心。
段斯昂哪會這些花樣？
于是又擠眉弄眼的跟林嫣然怼了回去。
兩人你來我往了幾個回合。
程嶼辭就看着他們用眼神打架，激情澎湃的鼓着眼珠，誰也不讓誰。
他懶洋洋的輕笑，合上手裏的書，“你倆……眼睛有毛病啊？”
眼神之間的連接被程嶼辭一句話切斷。
段斯昂和林嫣然皆是一愣。
前者率先挪開了視線，懶洋洋的手掌撐着腦袋，“沒有啊，我眼睛好着呢。”
林嫣然不甘示弱，“我眼睛也好着呢。”
“……”
程嶼辭輕笑一聲，不置可否。
身旁的兩人終于休戰，林嫣然垂頭喪氣的轉回身子，視線落向葉盛寧的時候，她頗為同情的看她一眼。
程嶼辭也注意到她。
少女挺直腰背的姿勢沒有變過，單薄的肩背像是被壓着無形的巨石，她難受卻倔強。
成績單還沒被他粘貼到牆上，修長的手指翻開，他在成績單的後一截看到了葉盛寧的名字。
難看的分數，堪憂的排名，像一個小醜暴露在他的眼睛裏。
程嶼辭擡起眼皮，視線再一次落到葉盛寧倔強的脊背上，手指輕點着成績單的薄薄紙頁，在腦袋裏思忖着某些事情。
下午的班會課很快到來，教室裏透露着即将更換作為的隐隐興奮。
周圍的同學就在叽叽喳喳的聊天。
葉盛寧沉默不舍的收拾着自己的東西，将桌上的書啊筆啊全都裝進了書包裏。
身旁的林嫣然在嘆氣，“哎，這還是我第一次不樂意換座位，習慣了寧寧坐在我旁邊，旁邊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葉盛寧被她略帶悲傷色彩的話逗笑，“哪兒有你說的那麽誇張。”
林嫣然一臉深沉的搖頭，“你不懂。”
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葉盛寧将書包拉鏈拉上，教室裏的聲音有愈演愈烈的态勢，她環顧着四周，最終将視線挪到周遠的身上。
他背對着自己，仍舊是那埋頭刷題的身影。周圍的同學都在嘻嘻哈哈的聊着天，只有他自己的那塊兒小天地，像是砌着無形的屏障，将他與他們分割開來。
葉盛寧抿緊了唇，她似乎預見了她這學期學習生涯的未來。
還來不及感嘆，教室門口就出現了一道颀長的身影，程嶼辭從外面走進來，手裏拿着座位表。他将那張座位表貼在黑板上，告訴同學們韓老師這節課要去開會，換座位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處理，“黑板上的是新的座位表，韓老師說按這個位置換。”
他說完就下去了，兩條腿大步流星的交疊着，沒幾步就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新座位表”讓所有人都懵了一瞬。
林嫣然近水樓臺，轉身去問程嶼辭這是什麽情況。
程嶼辭說：“韓老師根據考試情況重新調整了一下，之前假期裏傳的那個作廢。”
“那既然如此，”林嫣然小腦瓜飛快的轉動着，抱着渺小的可能性，期待的搓搓手，“那我是不是有機會跟我家寧寧繼續做同桌？”
“沒有。”程嶼辭斬釘截鐵。
林嫣然：？
“因為你家寧寧的同桌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