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 “你還能繼續喜歡我嗎?”……

第56章 56 “你還能繼續喜歡我嗎?”……

葉盛寧一行人到浠水鎮時已過了中午, 大家風塵仆仆饑腸辘辘,在馬路邊随便找了家餐館準備墊墊肚子,餐館很小, 好在環境衛生還不錯。

他們走進去,找了張幹淨的空桌子坐下。

餐館裏沒有服務員,只有經營這家店的大娘, 聽見外面的動靜, 她撩開遮擋廚房的半塊兒黑布, 朝這邊走來。

那雙粗糙的大手在腰間的圍裙上擦了擦,操着一口當地的方言土話,笑眯眯的問他們要吃點什麽。

衆人聽不懂,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眼裏茫然。

雖然葉盛寧十幾歲就離開了這裏,但本土話卻紮根在了心底,她主動起身跟大娘交流。

幾句話過後, 她扭頭看向身邊的同事們, 在他們的驚訝目光中問道:“你們要吃點什麽?這家店主營面條,陽春面很好吃。”

“那就……陽春面呗。”一行人一致決定都吃陽春面, 這樣減少了許多的麻煩。

葉盛寧負責将這份信息傳遞給大娘。

大娘樂呵笑着,扭着腰轉身朝着廚房去。

葉盛寧也坐下,等待食物的到來。

可沒想到的時, 她人剛一坐下,身旁的同事小雨就湊過來,驚訝的問她, “盛寧姐,你能聽懂這邊的方言?”

葉盛寧點頭,“聽得懂。”

小雨更驚訝了。

葉盛寧随後解釋:“我十七歲之前就生活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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浠水鎮, 怎麽也算是她的另外一個家鄉,一個她永遠都不想回去的故土。

“你小時候生活在這兒??”

“嗯。”

“我沒聽錯吧?”

葉盛寧笑着說:“你沒聽錯,我小時候真的住這兒。”

他們都是記者,幹新聞實時播報的,大家都是知道這個地方有多貧苦,生活有多艱難的,更何況是他們小時候的那個年代。

但葉盛寧卻從這個地方脫穎而出破繭成蝶,成為現在所有人都贊許有加的王牌記者。

這讓小雨同情心泛濫,她有點心疼。

握住她的手,聲音輕柔的說:“盛寧姐,你小時候應該受了很多苦吧?”

葉盛寧微怔,幾分說不出話來。

她好久才稍作反應,鼻尖有點發酸。

那些她不願回想的日子,确實好苦好苦。

因為她是女孩兒,爺爺奶奶不愛,大姑大姨不疼,喜歡她的,只有她的爸爸媽媽。可是後來爸爸去世了,家裏的親戚變本加厲,不止讨厭她,連媽媽也受了連累。但她的媽媽始終愛她,保護她,也從來沒想過要抛棄她,可是現在,連媽媽也去世了。

沒有人會像他們那樣無條件愛她了。

眼眶隐隐發澀,葉盛寧眨了眨眼,将那股幹澀的感覺狠狠逼退,努力的擠出一個笑,佯裝輕松,“都過去這麽久了,已經沒事了,更何況現在,我過得很好。”

填飽肚子後,衆人分散開在四周轉了轉。

浠水鎮近些年被京北市對口幫扶,政府下發修繕資金,鄉鎮道路向着兩邊擴寬,馬路也砌成了平坦的水泥公路。道路兩旁是各種各樣的商鋪,服裝店便利店維修點早茶店交織在一起。

馬路上的車流變多,從身旁駛過時能揚起一層厚厚的灰。

葉盛寧從包裏取出一只黑色的口罩戴好,她脖子上挂着單反相機,對着熱鬧的集市拍下了不同角度的照片。

低頭檢查相機裏的照片時,小雨從身後跑來,到她身邊跟她說:“盛寧姐,浠水鎮政府的王主任來接我們了。”

來本地采集素材作新聞報道之前,他們聯系了浠水鎮政府的王主任,道清楚緣由,王主任十分樂意他們這次前來,并在剛剛接到消息說他們到了的時候,趕忙派了車過來親自接應。

葉盛寧收好胸前的相機和小雨往那邊趕,她取下口罩塞進兜裏,跟王主任握了手,很客氣的笑容,“您好王主任,我是這次新聞報道的記者,葉盛寧。”

王主任近六十歲,頭發花白,穿着很正式的西裝,臉上洋溢着笑容跟她握手,“你好你好你好。”

他很高興他們的到來,笑着跟葉盛寧還有葉盛寧身後的同事們說:“可把你們給盼來了啊,咱們這個地方太小又窄,沒有大城市那樣漂亮繁華,希望各位不要介意。”

葉盛寧彎唇,搖着頭說沒事。

後來,他們跟随者王主任的車,去了鄉鎮政府的地界,為了工作方便,他們定下了離政府最近的旅館。

六個人,他們定了三間房。

葉盛寧跟小雨住一個屋。

旅館是民宿類型,地板踩上去會吱呀吱呀的響,并且房間不隔音,旁邊一有什麽動靜,耳朵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樣的環境,對于一個從未住過的人來說,心裏是莫大的崩潰。

比如此刻,小雨能聽見隔壁屋的男同事們交談的聲音。

“……”

她開始苦惱晚上該如何睡着覺,“這麽大的聲音,晚上我們還怎麽睡覺啊?”

“隔壁吵,樓上吵,樓下吵,外面也吵,不出一天,我感覺我會瘋的。”她崩潰的捂着腦袋,欲哭無淚的哀嘆。

葉盛寧也沒辦法解決這個難題,只能安慰她說:“忍幾天吧,很快就過去了。”

小雨聲音狼狽,音線顫抖着像是快要哭了,“盛寧姐,我忍不了一點。”

“忍不了也得忍,”葉盛寧收拾着行李箱裏的東西,她動作很快,将洗漱用品全都整理好放在桌上,然後看向抱着腦袋仰躺在床的小雨,唇角勾着淡淡的弧度,“不然你還能怎麽辦。”

“……”

說的也是。

……

程嶼辭紅着眼眶離開超市,将傅瑩甩在身後,驅車趕往了葉盛寧工作的電視臺。

半路上,他把車速提的很高,也超了很多車輛,陸家駿的那些話還萦繞在腦海,他說的那些,他好像都不知道。

她喜歡了他那麽久,他不知道;為了能和自己考去C大,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吃了那麽多苦,他也不知道;高考時那樣的難以抉擇,他還是不知道,甚至還對她說了那樣令她難受的話。

他什麽都不知道。

程嶼辭,你就是個混蛋。

心髒像是快要碎了。

到電視臺樓下不過十分鐘之後,停穩車,他乘電梯到五樓。心懷急切的朝着裏面走去,腳下生風。

只是還沒走進去,就與走廊上的易露打了個正面。

當時易露剛接完一個電話,一扭頭,就看見了出現在她眼前的程嶼辭。

她下意識眨眨眼,程嶼辭還在。

面露驚訝,“程……程總?”

她走過去,視線半分不挪的挂在他的臉上,“您怎麽來了?”

“葉盛寧呢?”他沒回答易露的話,找人比較着急,他問她,“她在裏面嗎?”

這話讓易露的目光裏多了幾分狐疑的打量,然後別有意味的勾了勾唇角,“你找我們葉記者是有什麽事兒嗎?”

“急事兒。”程嶼辭沒什麽耐心,眉頭緊鎖着。

“什麽事兒啊這麽急?”她好奇的想打聽幾下,但在程嶼辭那道深濃的視線再次落在她臉上時,她下意識噤聲。

聲音如那道視線一樣冷淡,“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

打聽失敗,易露撇撇唇角,要不是看在葉盛寧那麽喜歡你的份上,她才不要那麽聽話的告訴他呢!

但為了姐妹的愛情,她還是向他妥協。

告訴她,“她不在裏面,她出差了。”

“出差?”程嶼辭問:“去哪兒?”

“聽他們說是浠水鎮,昨天一早就走了。”易露告訴完程嶼辭葉盛寧的去的地方,還是不死心的又問了一遍:“到底什麽事兒這麽急啊。”

“你管不着。”

“……”

說完,程嶼辭半秒都沒在那裏多待,就離開了。

易露:“……”

她看着程嶼辭的身影在電梯裏消失,無語的翻了個白眼,然後拿起手機撥打了葉盛寧的電話。

電話接通,她朝裏面聲音嬌俏的喂了一聲。

接到易露的電話,葉盛寧正在旅館房間裏和小雨整理相關的采訪資料,她歪着腦袋用肩膀夾住手機,跟她通話。

“有什麽事嗎?”

電話裏傳來易露的聲音:“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嗎?”

葉盛寧笑着,不接她這不分青紅皂白就向她甩來的鍋:“當然可以啊,我可沒說你不可以。”

“你們是到了嗎?”

“嗯,到了,剛到旅館。”

“環境怎麽樣?”

想到剛剛崩潰的小雨,她沒有昧着良心說很好,同時也沒有說很差,“還行吧,湊合。”

“湊合?”易露在那頭糾正,“那就是不好了。”

兩人只聊了兩句,葉盛寧正忙,她抽不開心思跟她閑聊天,“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挂了,明天還要到處采訪,我得先整理一下采訪資料。”

她說着,就要拿着手機摁斷通話。

電話裏的易露卻突然出聲,“等等!”

葉盛寧重新将手機放回耳朵旁,問她,“還有什麽事嗎?”

“确實還有一件事,并且對你很重要。”

葉盛寧在電話這頭認真的聽着,浠水鎮這地方很小,什麽都不便利,信號也挺差的,手機裏易露的聲音并不是很完全順滑,有些斷斷續續的。

她說:“剛剛程嶼辭來找你了。”

葉盛寧沒聽很清楚,但聽到了程嶼辭三個字,“你說什麽?”

“我說,”易露的聲音在她耳朵裏放大,“程嶼辭,來找你了。”

“找我?”葉盛寧心髒一緊,手裏的資料也停止了整理,陽光穿透窗戶落在白紙上,落成很淺的光斑。

她整個人都微怔着,“找我……幹什麽?”

“他沒細說,但我看他臉色不太對勁,”福爾摩斯露在那頭大膽的猜測真相,“寧寧,你說,程嶼辭有沒有一種可能,”

“是來找你表白的。”

“嗡嗡——”

易露的這句話剛說完,手機頂端又彈出來了一通電話。

來自程嶼辭。

心跳聲轟鳴,她看着來電人程嶼辭三個字,有些恍惚。

耳朵裏響起程嶼辭熟悉的聲音時,她才回過神來。

那句“葉盛寧”,似乎帶着許久未見面的思念。

重重的落在她的耳畔。

“這麽多年,你過得好嗎?”

他聲音心疼着,好似要穿過歲月,去擁抱那個盛夏裏千瘡百孔的她。

鼻尖泛澀,她聽着他的思念。

眼底朦胧着,差點就要落下淚來。

只是還未開口,她就感受到了一陣動蕩的搖晃,來得迅猛,完全不給她任何時間反應。

和她共處一室的小雨也感受到了,她看着牆頂垂吊下來搖晃得厲害的燈泡,預感到什麽。

走廊有動蕩的腳步聲和尖叫聲,混雜在一起。

“地震啦!地震啦!”

地震來了。

小雨驚呼,“盛寧姐!地震了!!”

“趕緊躲起來!快!”葉盛寧反應迅速,她手裏捂着手機,鑽進了桌子下面。

手心裏的電話并沒有挂斷。

電話那頭的程嶼辭同樣也聽到了那嘈雜的動靜,信號斷斷續續的,他開着車上了去浠水鎮的高速,一邊喊着葉盛寧。

“葉盛寧!”

有牆皮開始脫落,那盞吊燈也斷了繩砸在地面上,瞬間粉碎。

“啪”的一聲。

葉盛寧被吓了一跳,她蹲着不敢動,在這四分五裂的環境裏,聽見了程嶼辭的呼喚。

就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

葉盛寧顫抖着聲音回應,“程嶼辭……”

“你那邊怎麽樣,受傷沒有?”

“房間晃得好厲害,”葉盛寧看見地面上的碎渣碎粒越來越多,緊繃着唇角,“我沒有受傷……”

“好,你先聽我說,找個安全的位置躲起來,找準時機盡量跑出去,到空蕩的地方。”

“嗯。”她鼻音重重的,有些哭腔。

程嶼辭心疼着,腳下踩着油門,單手扶着方向盤超越了前方一輛又一輛的轎車,車速直飚120。

他安慰着電話裏頭的女人,聲音輕軟,“別怕,我在。”

“我現在在來的路上,你乖乖的,我來找你。”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聲音裏有了輕哄的意思。

信號在下一秒被切斷,程嶼辭看着被自動挂斷的電話,心裏焦急萬分,他将手機防止到車內的中島臺上,踩開油門,往前駛去。

“據本臺消息報道,下午3點02分48秒,位于我國西南地區的盧川縣浠水鎮發生5.8級地震,震感明顯,房屋倒塌損失嚴重,人員傷亡數量暫時無法确定……”

車內的新聞播報着,程嶼辭從未有過哪一刻能比現在更焦急。

他祈求着葉盛寧一切安好,祈求着她一定不能遇到危險。

……

地震地動山搖之後,葉盛寧找準了時機和小雨跑了出去,雙腿一直蹲着發麻,她們踉跄着往外跑,踩着快要破碎的樓梯下樓時,葉盛寧滑了一跤,從樓梯滾下去,擦傷了手臂和腿,白淨的小臉也撲了一層灰。

小雨扶着她起身,兩人相互依靠着跑了出去。

兩人互相攙扶着到了臨時搭建的活動板房跟大夥兒集合。

幾個同事瞧見葉盛寧受傷,都紛紛圍上來問情況。

“葉記者,你沒事吧……”

“盛寧姐,小雨,你們怎麽樣……”

“……”

“……”

七嘴八舌的話全是關心。

葉盛寧擡手擦了擦臉頰上的灰,對他們露出一個笑。

“我們沒事。”

其中一個同事看見她一身髒兮兮,手臂上還有血。

“都受傷了還沒事兒。”

她擔心着看向葉盛寧,然後又看向她身旁的小雨,“你呢,受傷沒?”

小雨搖頭,聲音有點哽咽,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地震吓到了,“我沒有。”

“快,扶着葉記者過去坐一下,我去叫醫生過來包紮。”

幾個男同事幫着扶着葉盛寧到床邊坐下,另外的去叫醫生。

小雨一直跟在葉盛寧的身邊,眼裏有水霧朦胧。

葉盛寧沖她淡淡的笑了笑,“害怕了?”

小雨撇着嘴,搖頭。

以為是擔心她,葉盛寧對她說:“我真的沒事,只是擦傷而已。”

男同事叫來了醫生,醫生就位,簡單的給葉盛寧上了藥包紮。

突如其來的地震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葉盛寧惋惜着他們帶來的那些報廢的采訪資料,慶幸機器并沒有全部從車裏拿出來。

自己成功得救是好事,但葉盛寧還一直想着程嶼辭的那通電話。

她最後聽見他說他要過來找她。

撥打着程嶼辭的電話,最後卻因為信號中斷而失敗。

她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處。

心裏有點擔心。

“轟隆——”

一道驚雷響起,打斷了葉盛寧的那幾分心神不定。

緊接着,大雨簌簌,用力的砸向用鐵皮制成的活動板房。

聲音很大。

她下意識擡眼,向敞開的門口望去,明明是秋天的季節,這雨卻像是盛夏的暴雨。

“外面下雨了……”小雨就站在她身邊,聲音難受着像是快要哭了,“這又是地震又是下雨的,還讓不讓人活了。”

一直到接近黃昏,雨勢也并沒有減小,久久懸在空中的那顆心髒輕飄飄空落落的,心裏的挂念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重。

她呆坐着,看着外面的大雨,心裏想着程嶼辭。

程嶼辭已經快要到了,但大雨讓路變得泥濘,車在路上抛了錨。

雨點噼裏啪啦的打在車窗上,他嘗試了所有,也依舊沒好轉。

地震過去後還有緩慢的餘震,程嶼辭擔心着葉盛寧,他打開車門,冒着大雨往前跑去。

閃電交織,雷聲随後。

震得葉盛寧的心髒一顫一顫。

她不停的看着手機上顯示着的時間,推算着程嶼辭開車到這邊大概需要多久。

按最慢的速度,現在應該也到了。

“這雨一直沒停,救護車都不好再開進來了。”小雨看着外面的雨,感嘆着:“我們不會都被困在這裏吧。”

“我剛剛聽他們說,救衛隊的打算要封路了。”

葉盛寧呆滞出神的目光這才活動了一下,她看向小雨,“你說什麽?”

小雨把自己從別人嘴裏聽到的複述給了葉盛寧一遍,“救衛隊封路是有道理的,地震還沒有完全結束,還有那些被埋在地下的人還等着他們去救,本來都已經很困難了,現在還下着暴雨……”

話還沒說完,小雨就見葉盛寧起身,向着外面走。

她趕緊過去拉住她:“盛寧姐,你要去哪兒?”

“我要出去一下,這裏有傘嗎?”

小雨警覺,“你要去哪兒?”

“他們說我們不可以随便亂走,現在外面還下着雨,随時都有可能發生危險。”

“我知道的,小雨。”葉盛寧說:“我只是出去一下,不會走太遠。”

她看起來很急切,堅持要出去。

小雨也不知道她在急什麽,卻動容,去角落給她拿了把傘,“那……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

葉盛寧将傘從她手裏拿過,在小雨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快步走了出去。

雨滴刷啦啦的滴在黑色的大傘上,順着傘沿落下來,形成雨簾。

還沒走幾步路,她的鞋就濕了一大半,狂風肆無忌憚的刮着,她身上的衣服也濕透,貼在纖薄的脊背上,泛着涼意。

餘震未停,地面搖搖晃晃着。

葉盛寧打着傘,視線飛快的尋着四周。

黃昏視線昏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朦胧暗淡。

葉盛寧焦急,依稀辨清前方似乎有人,她想着沒想就沖了過去。

“程嶼辭!”她通紅着雙眼,聲音哽咽,最後卻發現那不是他。

意識到是自己認錯了人,她跟對方抱歉。

無助感瞬間湧來,她不知道他在哪兒。

傘下的她,越來越狼狽。

情緒甚至快要崩潰。

葉盛寧艱難的走着,眼角湧出溫熱,她呼吸急促,用手背擦去眼淚。

“你到底在哪兒啊,程嶼辭……”

那一刻,她弱小又無助,像是被全世界抛棄的孩子。

直到——

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熟悉的聲音。

“葉盛寧!”

是她熟悉的聲音。

她腳步加快,朝着聲音的方向奔去。

逐漸的,她看見簾簾雨幕中,一道濕透的身影。

委屈,害怕,心疼,所有的難過一股腦兒的壓在了她的心髒上。

她撇着嘴,紅透了的眼角也往下拉,淚眼朦胧的看着那道身影朝他走來。

“葉盛寧。”

他最終也看見了她,手擋着眼前,在距離她不算太遠位置停下腳步。

大雨沖刷着一切,卻燃燒着他們對彼此的思念。

淚水劃過臉頰的那一刻,她松開了手裏的傘,用力朝他奔去,撲進他潮濕的懷裏,雙手緊緊的抱住他。

懸在空中的那顆心髒終于落下。

她掉着眼淚,聲音哽咽,“你沒事,太好了。”

葉盛寧帶他回了地震救援地點。從志願者手裏領取了幹淨的衣物和毛巾後,葉盛寧就帶着程嶼辭進了她住的那間活動板房。

屋裏沒人。

葉盛寧将門關上,點亮屋內的燈,将懷裏的東西遞給他。

“先把濕衣服換下來吧,別感冒了。”

程嶼辭接過放到床上,雙手拽着衣擺往上,他勁瘦的腰腹上,有肌理分明的腹肌,昏暗的燈光将他籠罩,寬肩窄腰,肌肉線條緊致有力。

躬着腰身拿幹淨的衣物時,腹肌胸肌都格外明顯,脊背後的人魚線條性感分明。

并沒有想到他居然當着她的面就把衣服給脫了,他完美有料的身材就那樣大大方方的悉數落進了她眼裏。

葉盛寧目光一怔,臉頰微微泛熱,不動聲色的挪開了目光。

他很快便穿好衣服。

頭頂的光線忽然被擋住,葉盛寧回神,感受到他拿着柔軟的毛巾在給她擦頭發。

簡單的擦了幾下,程嶼辭将毛巾拿開。有光重新落過來,她看見了那張離她很近的臉。

明明自己的頭發也濕着。

程嶼辭拽着她的手腕在床邊坐下,要給她擦頭發。

葉盛寧擡手,“還是我自己來吧……”

“別動。”他溫柔的聲音制止着她的動作,濕潤的頭發被他包裹在毛巾裏溫柔的揉搓着,“我來。”

葉盛寧就真的不敢動了。

給她擦完,程嶼辭才給自己擦,他就坐在葉盛寧的身旁,用毛巾很随意的擦了幾下頭發。

身旁的人存在感太重,葉盛寧靜靜的坐着,感受着他濃烈的氣息。

屏住了呼吸。

外面的雨還在下。

程嶼辭擡眼,從窗戶看去,他将毛巾放到一旁,雙手撐在兩邊。

安靜的屋子裏,他的聲音清晰。

“這場雨,跟當年的一樣。”

葉盛寧扭頭看向他,他安靜的側臉,輪廓線條鋒利分明,那雙漆黑的眼睛裏,情緒未明。

當年的事,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是心結。本來,這次回去就是要跟他說清楚這件事的,不過或許現在也是一個好時機。

葉盛寧手指緊摳着,她抿了抿唇,猶豫着開口:“你還記得當年的高考嗎?”

程嶼辭将視線從外面收回來,扭頭。

他看向她。

半幹的發披在纖薄的肩背上,微遮着她的面頰。

她眼皮微垂,蓋住眼底那些難過的情緒。

但緊摳的手指卻暴露了她。

程嶼辭看着她沒說話。

“程嶼辭,”她聲音很輕的喊,“當年,我想過要跟你一起去C大的,但我媽媽生病了,很嚴重很嚴重的病,要急需一大筆錢。”

她說着,聲音就哽咽,似是又回味到當年的那種痛楚。

“上天要我在媽媽和你之間做選擇,我真的沒有辦法……”

“你媽媽生的什麽病?”

“白血病。”

“我大一那年,她去世了。”

葉盛寧淚珠從眼眶裏滾落,她扭頭去擦。

程嶼辭心疼,“那你為什麽都不告訴我。”

什麽都要自己一個人扛。

葉盛寧揪着手指,聲音顫抖,“我說不出口。”

她不想因為這些破敗不堪的東西影響到他的所有。

他那麽好,前途一片明亮。

更何況就算是說了,也并不能改變任何結果,媽媽還是會離開,她還是會放棄C大。

他們注定不能一起,注定要分開。

暴雨傾注,歇斯底裏。

盛滿暖光的屋裏。

他緊緊的抱住她。

眼眶也微紅着,他好心疼那個十七歲承擔了一切的女孩兒。

“對不起。”

他跟她道歉,“葉盛寧,對不起。”

“是我太自私了。”

他的道歉讓她感覺好委屈,聲音輕哼一聲,眼淚又簌簌的落下來。

聲音止不住的開始細弱的哭泣。

她埋進他的肩頸,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像是要把所有委屈都發洩出來,她在他面前,第一次露出這樣狼狽的一面。

“程嶼辭,”她斷斷續續的出聲,“我不是不想和你去C大,我不能去C大……”

“我是不能去C大……”

“我不能……”

“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個麻煩。”

她身子單薄,他摟她在懷裏,也沒多少分量。

寬大手掌輕拍着她的背,他将她從自己懷裏扶起來,雙手輕柔的捧着她的臉頰,為她擦眼角的淚。

手指心疼的摩挲着。

“你在我這兒永遠都不是麻煩。”他聲音也哽咽,故作糊塗的問她,“葉盛寧,你為什麽想要跟我去C大?”

葉盛寧唇角顫抖,她落着淚,告訴他自己塵封已久的少女心悸的酸澀,“因為我喜歡你。”

那些青春歲月的時光裏,她安靜的追在他身後。

不被所有人發現。

就是因為。

我喜歡你。

明明已經知道答案,但在她親口告訴他時,還是會忍不住那陣熾烈的心跳。

他勾唇,看着她被淚浸濕的雙眼。

眼裏漫漫心疼,聲音也浸着濕意。

“傻瓜。”

“你怎麽都不知道,我也喜歡你。”

一直喜歡你。

喜歡你好多好多年。

“所以,”他聲音裏有一寸卑微,那語氣似請求,“你還能繼續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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