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脾氣
第一章脾氣
卓玥一邊腳步虛浮地往回走，一邊滿腹心思地謀劃着自己的複仇計劃。他想得頗為出神，不知不覺間已經站在了樓梯中央。
還沒上樓，就聽見樓上傳來的一片嘈雜。
有人氣呼呼地冷哼道：“吃不起就別點這麽多！裝什麽裝！小混蛋，想吃霸王餐？沒門！”
還有婦人低聲勸阻：“誰說他家大人跑了？”
“就是！”還有個小姑娘跟着奶聲奶氣地應和，“你一個大人，對個小孩這麽兇，你丢不丢人嘛！”
“小文你閉嘴，大人說話小孩別摻和……”
“……”
卓玥微微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剛剛那聲「小混蛋」是在說誰；頓時眉頭一皺，三步并做兩步，大步邁上了樓。
卓玥剛出樓梯，就瞧見方才那極為熱情的店小二，正黑着張臉，對着座位上自己的寶貝徒弟罵罵咧咧。
“你老子呢？是不是知道自己付不起錢，跑了？哼！跑得了老的跑不了小的，信不信把你賣了抵飯錢……”
廣袖下的十指驟然縮緊，卓玥正欲開罵，就聽見一句脆生生的呵斥：“閉嘴！”
話音剛落，在場所有人都怔了怔。
卓玥腳步一頓，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好奇地看向窗邊那張餐桌。
只見那小東西腰杆筆直，端端正正地坐在木凳上，雙手交疊置于膝蓋上；他瞥了那店小二一眼， 毫無懼色： “第一，他不是我老子，他是我師父；第二，我師父不過是下樓如廁，沒有跑，飯錢少不了你的，稍安勿躁。”
小東西微微側頭，斜眼看着那店小二，不慌不忙道：“第三，我師父的規矩，需要伺候的時候自會叫你，沒叫的時候，就不必擱這兒站着惹眼了，免得影響他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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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玥捏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尋思着：自己幾時立下得規矩？還有，這小東西捏起來軟乎乎的，卻意外地，一點兒也不好欺負呢~
只見那小東西端起卓玥位置上的茶碗，而後，手腕一翻，将一杯冷了的茶水盡數潑到地上。他全程看都沒看那店小二一眼，卻表情自然地吩咐道：“茶涼了，勞駕換杯熱的。”
店小二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自己竟被和黃毛小兒給擺了一道，登時氣得破口大罵時，差點兒咬了舌頭。
卓玥抱着雙臂，遠遠地瞧着這一幕。只見桌子外頭，店小二氣得直跳腳，桌子裏頭，那小東西仰着一張天真無邪、表情淡漠的臉蛋，一言不發地看着店小二發瘋……
卓玥實在忍不住，不太地道的勾起唇角笑了笑，心道：這小東西，可真有意思。
不過，他寶貝徒弟有多“有意思”，他知道就可以了，旁的什麽人，就沒必要了解了。
“你師父規矩到倒是多，”那店小把手裏的菜單往桌上重重一扔，冷笑道：“是不是還有一條規矩，叫——沒錢買賬就扔徒弟啊？”
“不巧，在下不曾立過這規矩。”
卓玥從那店小二面前經過，卻看都不看那他一眼，一撩衣擺徑直落座在在原來的位置。
他端起面前的茶碗，垂眸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茶碗，冷聲道：“我倒是也想問問店家，今日我點了一桌子酒菜，卻連杯熱茶都不肯給上；還趁我不在，為難我這未及束發的小徒兒，這，便是貴店待客的規矩？”
“公子這是哪裏的話……”店小二自覺理虧，趕忙辯解道，“這不是不曉的您還有多久回來，怕上早了，茶再涼了嗎~”
卓玥擡頭，盯着他看了兩眼，悠悠道：“哦~我都坐下這一會了，可以上茶了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我這就給您換茶，公子您還要加點兒什麽菜不？”
卓玥擺擺手，示意他快滾。
見那店小二忙不疊地退下，卓玥才一偏頭，拖着腮看向坐在旁邊的小東西，好整以暇道：“徒兒呀，為師何時有的這規矩？”
木尋聲擡眸看了卓玥一眼，理不直氣也壯，面不改色道：“剛剛加的，新規矩。”
卓玥眨了眨眼，沖他一拱手，認真道：“原來如此，小師父，受教了。”
木尋聲別過頭，抿了抿唇。
方才那店小二态度頗為惡劣，木尋聲聽他罵了半天，雖然面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卻是一只憋着一口悶氣的，是以剛才對上卓玥，一時沒忍住，脾氣就漏了出來。
脾氣。
突然愣了愣。
脾氣這種東西，不過是發給別人看得，除了影響工作效率，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所以他不需要，也不該有。
木尋聲愣了愣。
自己什麽時候開始，竟也有脾氣了？
他的脾氣，又擺給誰看呢？
不知是不是身處幻境的緣故，木尋聲久違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
胸腔裏一顆心跳得有點快，木尋聲略帶遲疑地緩緩轉頭，看向身邊的人。
剛一轉頭，就見卓玥沖旁邊桌的小姑娘拱了拱手，眨着一雙勾人的桃花眼，道：“多謝女俠方才仗義執言，無以為報。”
小姑娘被他逗得咯咯笑，擺手搖頭，一副女俠模樣道：“免了免了，區區小事，不足挂齒。”
“大俠，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大俠今日可願再行一善？”
聞言，那小姑娘立即瞪圓了眼睛，把嘴裏的桂花糖都吐了出來，一臉認真又忐忑地問道：“請，但說無妨。”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演戲演得全情投入，木尋聲眸子一垂，迅速地把臉又扭了回去：……這人根本就不在意他有沒有脾氣！剛才，果然是他想多了。
木尋聲背後，好戲還在繼續。
只聽卓玥刻意壓低了聲音，問道：“不知這城中，可有哪幾家鋪子，大俠覺得十分好吃，值得推薦？”
聞言，那小姑娘明顯松了口氣。她拍着自己的胸脯，道：“還當你要問什麽呢。這事兒問我，你可算是問對人啦！這千葉城裏幾百家食肆館子，就沒有我外公沒帶我吃過的。你且聽好啦——”
那小姑娘從凳子上跳下來，學着外公的模樣，負手踱步，老神在在道：
“這千葉城裏啊，地段靓、風景好，門楣錦繡，店鋪超過兩層的店鋪裏，數十字街南，天香樓的醬肉最好吃，其中「草紮東坡肉」乃是一絕；城東銀燈橋下醉月閣的醉蝦醉蟹還有醉鵝，最是真材實料，讓人食之難忘；城北門樓旁的愛晚亭，辣而不傷，暖身暖胃……”
“當然啦，除了這些規模不小的高級酒樓，還有些面積不大、藏在犄角旯旮裏，但出品确實不俗的小鋪子，比如：橋頭柳樹後的堅記面館，城西水井邊上的貞姨饅頭店，正對南城樓的仙廟燒雞和孫婆婆大碗粥……”
卓玥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問問這家店的特色、那家鋪子的口味，末了，還不忘問問小姑娘的住址，表示他日定要登門拜訪道謝。
卓玥跟別人你來我往一番social，木尋聲等得實在無聊，竟是捏起筷子，決定試試這滿桌子的菜到底有多難吃。
他剛把筷子伸向一盤五彩斑斓、看不出原材料的佳肴，手中的筷子就被人抽了出去。
卓玥奪過他的筷子，仍在桌上，眯着眼睛笑道：“小師父剛才挺機靈一個人，這會兒怎麽這麽想不開，要吃這破東西了呢？”
木尋聲攏了攏突然空下的手指，沒答話。
脾氣這種東西，果然不該沾染。
它總是來勢洶洶，一旦發作，就怎麽都收不住。
比如現在，木尋聲作為一個幾百歲的老鬼，明明知道自己應該乖巧地笑笑，讓這事兒快點翻片兒，卻還是沒忍住，沖卓玥翻了個大白眼。
卓玥：“……”
卓玥愣了片刻，強壓下上翹的嘴角，抓住那小東西的手，捏了捏，軟聲道：“為師錯了，我回來得太慢，讓我的寶貝兒受委屈了。”
柔軟的手掌覆住攥緊的小拳頭，木尋聲不自覺地垂了垂眸。
“我這個人嘛，最是小心眼了，菜又貴又難吃就罷了，還敢趁我不在兇我的徒兒，簡直罪加一等，罪無可赦！”卓玥騰出一只手，勾着小東西的下巴，仔細欣賞了一番他那可憐、又委屈巴巴的模樣，憐惜道，“瞧瞧，我們寶貝兒委屈死了。”
木尋聲一愣，須臾，趕忙否定道：“沒有，我沒有委屈……”
不等他說完，嘴唇就被兩根手指捏住了。
“聽好了，你正牌師父剛剛立下的新規矩：徒弟不許對師父說謊。”
卓玥突然俯身，鴉羽般的長睫在眼前煽動，不過幾下，就把他方才攢了半天的脾氣，收拾地一幹二淨。
“寶貝兒，你放心。今天這事兒，我還不加倍奉還、直接給他送走，絕對都說不過去。但是……”溫熱的鼻息噴灑在耳根，卓玥的低語一字一句将他密密匝匝地包裹住：“眼下，我先帶你去吃點好東西，補補身子好不好？”
“寶貝兒，說句話呀，我剛剛問了一圈，你聽了沒？想吃什麽？草紮東坡肉？仙廟燒雞？還是肉包子……”
木尋聲仰臉看着卓玥。
他好像明白了控制脾氣，最有效方法，那就是——有氣就撒，別憋着。
這法子總體感覺還不錯，就是……容易導致心跳得有點過快，讓他一只老鬼，不太适應。
作者有話說:
木尋聲：原來偶爾發發脾氣是這種感覺[羞羞捂臉.jpg]
卓玥：誒？你說我徒弟發脾氣了？不可能吧？絕對沒有的事！只是可愛罷了！
ps：無獎競猜，卓玥的複仇計劃是____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