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不是有手就能畫好的東西……
第18章 第十八章 “這不是有手就能畫好的東西……
自紅绡東珠被攆出去後第七日,謝昱總算來了正院請安。
蘇夫人見他低着頭,精神尚可,便只對他滿臉的欲言又止視而不見:“你父親已與祭酒說好,至多七日後,就叫你去國子監就學。”
“到時,也叫朱樓朱臺随你同去,你若有什麽別的安排,趁着這幾日去做吧。等入學後,可就是一旬方得一日休沐了。”
“兒子知道了,”謝昱應了一聲,母子倆一時對坐無話。
恰好外頭有人前來請見,蘇夫人便道:“你若有事,自去就是。”
謝昱只好順勢退了出來。
見他要走,朱樓朱臺也從廊下起身,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
他面上滿是抵觸,在院子裏看了一眼,道:“我去尋昭哥兒說話,你們不必跟來了。”
他雖這麽說了,但朱家兄弟倆還是一直跟到了謝瑄和的小院外,看着他進去,才重新尋了個地方歇息。
謝昱去時,謝瑄和正搬了個凳子,在青榆的看護下趴在缸邊。
他湊近了去瞧,卻只看到缸裏的水藻和小蝦米,不由道:“這什麽東西,怎麽在屋裏養這種玩意兒。”
“養了來吃啊,”謝瑄和道,“大哥難道不覺得,自己養上一陣,吃的時候別有滋味?”
“這東西又小又沒肉,能有什麽滋味,”謝昱說着就去拉他,“走吧,進屋去。”
謝瑄和看了一會兒,自覺也差不多了,便随他一起進門。
“這做什麽呢,亂七八糟的,”謝昱一進門,就瞧見榻上、桌上擺了不少只有線條的畫,等湊近了,才發現是消暑圖,“怎麽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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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挂起來,自然要選好看的啊,”謝瑄和随手取了一張垂柳圖,又拿了一張荷花圖問謝昱:“大哥你瞧着我用哪張好?”
謝昱在青榆剛收拾出來的榻上坐下,往身後的大迎枕上一靠,随手指了荷花圖道:“就那個吧,看着就涼快。”
謝瑄和點點頭,把荷花圖交給青榆收好,留下垂柳圖在桌上,又親自去取了筆墨來。
謝昱一個錯眼,手裏就被塞了一支筆。
他随手轉了個筆花,問:“給我筆做什麽,還不到夏至呢。”
“誰說不到夏至,就不能塗來玩了,大哥你快來和我一起,”謝瑄和爬上榻,在他身後使勁兒推他起來,“大哥你也教教我,這個筆要怎麽轉才能像你這麽好看啊!”
“你手小,學不了,等再大些吧,”謝昱話裏帶着嫌棄,臉上卻很受用,順着他的力道坐起來,蘸了墨汁,“說吧,要我畫哪裏?”
“大哥你想畫哪兒都行啊,”謝瑄和也興沖沖沾了墨,就往圖上添。
可他人小,筆力不夠,控制力也差,一不小心就塗到了外頭,葉片的濃淡也不均勻。
“真醜,”謝昱看得眼疼,直接落筆,只一眨眼工夫,一片柳葉成形,葉脈深,葉尖淺,墨色慢慢浸透宣紙往外舒展,恰好在邊緣暈染出好看的弧度。
“大哥!”謝瑄和佩服的看向謝昱,“你畫得可真好,教我,快教我!”
“這不是有手就能畫好的東西嗎,是你太笨了,”謝昱被他誇得高興,主動握上他的手,引着他去畫柳葉。
“哇!大哥你真厲害,這片也好看!”
“好看什麽好看,沒見着邊緣都出去了?要不是有你一起,保管畫的比這更好!”
“那是我錯了嘛,大哥你再多教教我,我一定能畫得和你一樣好。”
劉嬷嬷聽見動靜,親自捧了兩盞蜜水來,但見這兄弟倆氛圍不錯,便又悄悄退了下去,只讓青榆多看顧着些。
一頁圖描完,柳葉有的精致,有的粗糙,謝昱嫌棄得直接扔下筆,看也不想看。
謝瑄和卻喜滋滋的吹了吹上頭沒幹透的墨漬,交給青榆:“青榆姐姐,你幫我收好,等幹透了,就給我挂在小書房裏。”
“挂這個做什麽,”謝昱翻了個白眼,“這麽醜的東西,還不趕緊燒了,省得現眼。”
謝瑄和不樂意:“那不成,這可是大哥你和我一起畫的第一張圖,當然要好好收起來。”
謝昱一愣,不自在的擦了擦手上的墨點,道:“又不是以後沒有了。”
“就算是有,那也不是第一張啦,”謝瑄和把茶盞推到他面前,自己也捧了一盞來喝,“這是劉嬷嬷自己做的桂花蜜,大哥你快嘗嘗!”
“什麽小孩子的喜好,茶盞裏邊裝蜜水,怎麽給我也是這個,”謝昱口中數落着,但飲了一口,卻只覺得心裏都帶上了桂花蜜的甜香氣。
“這桂花蜜做得不甜,味道倒還不錯。”
“是吧,”謝瑄和得意起來,“這可是我在邊境時,特意挑了開得最好、最香的桂花樹,親自去搖下來的。”
謝昱臉色立刻嚴肅起來,把杯盞往小幾上一擱,就拉着他問:“她們是怎麽伺候你的,怎麽還叫你去爬樹。”
“我自己去的啊,好玩呢,”謝瑄和愣了愣,突然笑起來,“大哥你是擔心我呢!”
“誰擔心你了,”謝昱別過臉去,“我只是看不慣下人不用心伺候主子,沒個上下尊卑。”
“大哥放心吧,”謝瑄和才不理會他說的,只解釋道,“當時呂叔領着朱樓哥、朱臺哥在邊上呢,摔不了我的。”
聽見朱家兄弟的名字,謝昱下意識皺眉。
謝瑄和只當沒瞧見,道:“大哥你不知道,搖桂花時,桂花像雨一樣落了我滿身,娘可促狹了,說我滿身都是桂花香,活脫脫一塊剛出爐的桂花糕。”
“她……母親還有這種時候?”謝昱不信。
“怎麽沒有,”謝瑄和也不多解釋,只同他道,“等今年秋裏,大哥你和我一起去爬樹搖桂花就知道了。”
末了,他想了想,又搖頭道:“也不用到秋裏,等過些日子,莊子上葡萄熟了,我們先摘葡萄去。我邊摘邊吃,衣裳都紫啦!”
“那是你埋汰,”謝昱毫不客氣道,“過幾日就送我上國子監去,這葡萄,我是無福消受了,你自個兒去吧。”
“有休沐啊,”謝瑄和道,“大哥你休沐日不回來的嗎?”
謝昱一噎,道:“就那麽一兩日,沒得往莊子上浪費時間,再說吧。”
“那好吧,”謝瑄和這會兒也沒讓他一定答應下來,只說,“既然大哥你要去國子監入學,那過幾日我請你來吃蝦。”
“吃蝦?”謝昱嗤笑道,“就你門口那個缸,過一個月再看看能不能吃吧。”
“不用不用,”謝瑄和神秘道,“到時候爹親自掌勺,大哥你記得來就成。”
“父親?”謝昱不信。
謝瑄和點點頭,又猶豫片刻道:“大哥你也可以問問祖母願不願意來,就只當咱們一家子聚一聚了。”
“我知道了,會去問祖母的,”謝昱一口應下,見外頭日頭高照,索性又直接躺了回去。
等謝瑄和也學着他,舒舒服服的窩進身後的大迎枕裏,小貓一樣的閉上眼睛,突然聽他開口問:“聽說母親派人給東珠請了大夫?”
謝瑄和立刻睜了眼,故意想了一會兒,問青榆:“青榆姐姐,有這事嗎?”
一旁青榆見謝瑄和對自己眨眼,做出為難模樣:“這……奴婢一直跟在您身邊,也不知道啊。”
謝瑄和這才轉向謝昱:“大哥,東珠不是祖母身邊的丫鬟嗎,為什麽要娘給她請大夫啊?”
謝昱不自在道:“沒什麽,只是聽人說起此事,問問罷了,你既然不知道就算了。”
謝瑄和不自覺動了動杯盞的蓋子道:“可是關于娘的事情,我不知道,大哥不是該去問娘嗎。”
“不必,”謝昱擡高了聲音,“母親還有事,不必打擾,我也該回了。”
謝瑄和見他說着就起身要出去,連忙叫他等等,又讓青榆把方才的荷花圖取來。
“大哥喜歡,就帶着一道往國子監去,每日畫上一筆,也不會無趣。”
謝昱看了他片刻,到底是拿起卷軸就往外而去了。
青榆見他走遠,小聲嘟囔一句:“昱哥兒的臉,就像是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公子,”青榆有些不解的問,“咱們前幾日不是聽見夫人吩咐金禾姐姐了嗎,為什麽今天要瞞着昱哥兒說不知道東珠的事啊?”
“事情是娘吩咐的,我當然不知道,”謝瑄和重新挑了一張畫着葡萄架的圖出來,“青榆姐姐你當然也不能知道哦!”
青榆只以為謝瑄和是有心調和謝昱與夫人的關系,應了一聲道:“公子放心,我肯定什麽都不知道。”
謝瑄和點點頭,正要拿出九連環來玩,就見屋外有個丫鬟探頭探腦的瞧。
“那是誰?”
青榆回頭一看,奇怪道:“南珠,你怎麽在這兒。”
那丫鬟被叫破了名字,才小心的走了進來:“請瑄和公子安,老夫人派我來請昱哥兒。”
瑄和公子?
謝瑄和把玩着九連環的手略慢了幾分,祖母身邊的人,哪個不是喊的昭哥兒,這個倒是特立獨行起來了。
青榆答道:“昱哥兒前腳剛出去,你沒遇着?”
南珠一拍腦袋,懊惱道:“怨我,想着小路快些,不想在路上錯過了。”
“瑄和公子,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