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缱绻
蕭慕雪輕輕看了顧雲璟一眼，然後緩緩垂下眼眸, 眼波中似有心事在閃動。很多時候人的情感是不受控制的, 看到顧雲璟提起小師妹時一臉眉飛色舞的樣子, 蕭慕雪的心中劃過淡淡的憂傷。
顧雲璟的思緒還沉浸在兒時和小師妹玩耍的情景上, 因此沒有留意蕭慕雪的神色變化, 柔聲道： “兮若妹妹心地是善良的，有時候脾氣有點沖, 如果她有沖撞公主的地方，還請殿下見諒。”
看着顧雲璟深情護師妹的樣子, 蕭慕雪心中的悲傷莫名又增加了不少。她面無表情道：“驸馬對小師妹還真是愛護得緊。”
“從小到大, 她都是師父師娘的心頭寶。又因為她年紀最小，因此師兄師姐們都格外疼愛她。兮若妹妹和我走得最近, 我自然是要關心愛護她的。”
此刻，顧雲璟眸光中的柔情都能溢得出水來。蕭慕雪和她相處也有些日子了，可還是第一次看見驸馬爺如此深情款款的樣子。
顧雲璟對別人也算溫柔, 可這溫柔和她對上官兮若的溫柔是有區別的。她對旁人的溫柔總是夾雜着禮數，無形中仍給人一種疏離感。然而她對上官兮若的溫柔是傾注滿滿深情的。
蕭慕雪想, 驸馬爺也只有在說到小師妹時, 才會是這般模樣吧。她不知道該幹說什麽，只随意敷衍了一句話。
這時, 公主心中的感情非常複雜、起起伏伏。她看着離自己很近的顧雲璟，總有種琢磨不透的感覺。顧雲璟自是光風霁月的少年，內心磊落、坦坦蕩蕩，可蕭慕雪覺得驸馬爺就像一團霧, 越看越朦胧迷糊。
蕭慕雪會萌生出這種想法，都是因為顧雲璟對她的态度。就在剛才進谷時，孱弱的驸馬爺還在不顧一切擋在她面前，保護着她的安全。在這一刻，蕭慕雪無法質疑顧雲璟在乎她的心。
然而當她看到顧雲璟對上官兮若深情無限的樣子，蕭慕雪很詫異又很疑惑。驸馬爺喜歡的明明是上官兮若，那麽剛才不顧一切沖到她面前保護她，又是為了什麽呢？
其實，蕭慕雪确實是誤會驸馬了。顧雲璟和上官兮若感情甚好，但絕對不是愛情。她自幼蒙上官瀾夫婦細心照顧指導，顧雲璟從娘胎裏就得了種怪病，如果不是上官瀾極力救她，她應該早就身死殒命了。
帶着這種報恩的心情，她對上官兮若很是疼愛。再加之她的小師妹确實讨喜，還總是喜歡和她相處在一起，二人在忘憂谷相處的日子可以用形影不離來形容。因此，顧雲璟對小師妹是一種寵溺疼愛式的感情。
可能旁人無法理解這種感情，但顧雲璟清楚，這與風月愛情無關。顧雲璟并不知蕭慕雪百轉千回的心境，所以也就對此未做過多解釋。
懷着深深的疑惑，蕭慕雪問：“驸馬，我有一事想問你？”
顧雲璟随意一笑：“公主殿下，但說無妨。雲璟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蕭慕雪微微開口：“剛才驸馬舍身護我，擋在我身前那一瞬間時，你心中可是何種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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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柔和的臉龐忽然湧起了一種鎮定之色，目光變得格外堅毅，眉頭輕輕上揚，“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殿下受一絲傷害，必護公主周全。”
蕭慕雪秀眉微挑：“驸馬和你小師妹情投意合，若你這次真不幸受了什麽傷，想必她一定會傷心欲絕吧。驸馬當時難道不想過兮若妹妹的感受麽？”
蕭慕雪也并不明說，語氣極其委婉。
少年輕摩挲着掌心，堅定的目光中仿佛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哀傷。顧雲璟是真的難過了，在竹箭射出的那一瞬間，她根本無暇顧及任何，腦海中想的都是蕭慕雪的樣子。心頭纏繞的是，那一抹勝雪的白衣。
蕭慕雪這麽個問法，如何能讓顧雲璟不傷心呢？驸馬狠皺眉頭，臉色驟然變化着，低着頭黯然道：“她該是會為我難過的吧。”
顧雲璟特別想知道蕭慕雪的感受，她又擡起頭反問道：“公主殿下會為我難過麽？”
蕭慕雪道：“會吧，畢竟驸馬是為了救我。”
六公主的回答，很顯然不能讓顧雲璟滿意。因為她想聽的是，蕭慕雪為自己難過，并不僅僅是因為自己對她有救命之恩啊。
可是顧雲璟又不能強求蕭慕雪說出讓她滿意的話來。驸馬爺就這樣又惆又悵着。
上官兮若走來時，顧雲璟還在暗自沉悶。
“雲璟……哥哥。”上官兮若勉強擠出這麽個稱呼，她叫得很是不自然。這也難怪，她叫慣了雲璟姐姐，突然間改口總歸是不适應的。
顧雲璟一聽，便知上官瀾對女兒的思想工作是做通了的。看到上官兮若這個開心果，她的心情慢慢變得好起來了。
“兮若妹妹，一別兩年，沒想到你都長這麽大了。那會你還只有我肩膀這麽高，現在都快到我耳邊高了。”顧雲璟雲璟做了個比高的手勢。
按照常理，以前的上官兮若聽到這話，應該會馬上和顧雲璟笑着調侃，可今天她沒有，而是淡淡付諸一笑。在父親上官瀾和她講述過顧雲璟的事後，她就再也回不到小時候和顧雲璟相處時的天真無邪了。
上官兮若千盼萬盼，盼來顧雲璟，沒想到這時的她已經有了另外一個身份，蕭國的驸馬爺。站在顧雲璟身旁的是蕭國的公主，風華絕代的美人。蕭慕雪何等盛潔美麗，她一出場，便是讓人仰望的存在。
上官兮若自認為很美，然而當她看到蕭慕雪時，終于明白相形見绌是種什麽樣的感覺了。顧雲璟身旁有這樣的美人陪伴在側，這讓上官兮若如何能搶得過？一向自信心滿滿的小師妹，已經悄然間成了只洩氣的小皮球了。
顧雲璟對上官兮若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她很快覺察到對方笑容中隐藏的郁郁寡歡。顧雲璟走到小師妹面前，歡心道：“兮若妹妹，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綠衣女子道：“沒事啊，就是看到你回來，有點受寵若驚的樣子。”
顧雲璟輕聲一笑：“傻丫頭。”
上官瀾見衆人敘舊也敘得差不多了，他對顧雲璟等人道：“大家夥遠道而來，別光顧着站在外面說話，去谷裏坐坐吧。”
衆人應聲後，跟着上官瀾走進了忘憂谷。剛走近幾步，便被忘憂谷一種如同世外桃源般的氣息深深吸引了，更被谷中人平等和諧的相處方式震撼着。
王侯将相之家或多或少都存在着鬥争，鎮遠侯府也不例外，只是相對而言，下人們間的明争暗鬥要比其他諸侯世家小得多，少歸少，總還是有的。
跟随顧雲璟而來的人在侯府住慣了，思想和精神一直被高牆深院束縛着。雖然顧雲璟是個很好的主子，從不拿他們當下人看待。不過他們畢竟深受主仆思想的荼.毒，骨子裏總有意無意覺得自己是下人。
今天的忘憂谷之行，倒真讓他們大開眼界了。忘憂谷中芳草鮮美、落英缤、藥草遍地，竹葉飛舞，各種飛禽走獸争相追逐。
青山遠黛、白鶴展翅。輕風吹來，似乎把人積攢在心頭的壓抑吹得無影無蹤。
忘憂谷中的師兄弟間沒有高低之分，親密無間。無論在哪個地方見到他們，休息時間時總能看到弟子們打鬧成一片的場景。即使是見到上官瀾和衆人到來，谷中的弟子行禮後，便又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對于在宮廷豪門中生活慣了的人來說，忘憂谷的一切都喜聞樂見。就連養尊處優、無比高貴的蕭慕雪進了忘憂谷後，也不禁心生感嘆：這真是個世外隐居的好地方。
顧雲璟和蕭慕雪并排而行，看着對方一臉陶醉的樣子，顧雲璟笑着問道：“公主殿下，這地方你還滿意麽？”
顧雲璟帶蕭慕雪來此處的本意，就是希望她能感受下忘憂谷平等自由的氛圍。蕭慕雪貴為皇女，自幼久居皇宮，在勾心鬥角的地方待久了，心情會變得格外壓抑。忘憂谷的青山綠水若能讓六公主的內心有所滌蕩，那麽顧雲璟覺得此行不虛了。
蕭慕雪道：“清風明月，近水遙山。忘憂谷确實是紅塵中的一塊淨土。”
顧雲璟想着自己的處境，小小感嘆一番：“若能選擇，雲璟真希望一輩子隐居在忘憂谷中。不問世事，逍遙自在。”
在沒和蕭慕雪成婚之前，她最大的夢想便是這個。當然如今恐怕這個夢想很難實現了，六公主和蕭湛感情深厚，她絕不會看着蕭慕雪心愛的兄長被人算計。
既然選擇幫助蕭湛，那就意味着從此她要踏上一條朝堂鬥争之路了。不僅有，刀光劍影、呼角争鳴，更有無數的算計和猜謀。顧雲璟知道自己往後的道路和平淡安逸，怕是注定要有緣無份了。
蕭慕雪雖是一介女流，可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她的豪情不輸任何男子。她想了想，緩緩說道：“此處雖好，可終究還是太過安逸了。男兒大丈夫當入世，為社稷出力，為百姓謀利。驸馬既懷有高才，又是出于侯爵之家，若是一味隐居在此處，豈不是大材小用了？”
顧雲璟臉色微微動容，相比起蕭慕雪的情懷，再想想自己，她默默心生慚愧之情，說道：“殿下說得是，雲璟受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