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第二十七章

◎饕餮◎

對于自控能力這方面安心從來不曾懷疑過自己, 但是此時此刻她真的覺得自己的身體怎麽都不聽使喚了，不管她內心怎麽抗拒都沒有用，仿佛全身的器官都在叫嚣着饑餓, 催促着她将手裏的圓球放進嘴裏，吃掉它，吃掉它, 吃掉它……

吃掉它！

安心黑白分明的眼眸慢慢轉為全黑，捏着圓球的手在微微顫抖，額角更是隆起了克制的青筋, 但是再強大的意志也無法阻止身體幾近瘋狂的本能。

咔嚓, 在手中怎麽都捏不碎的圓球被安心的牙齒輕易磕裂了，淡淡香甜的粘稠液體就像是略稀薄的奶凍, 牙齒咬下去的時候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輕飄飄地攔腰咬斷了圓球中穢獸的身體。

毫不誇張地說, 這一口的感覺就像是活了一輩子沒吃過肉的人，臨死前咬下一口濃油赤醬的紅燒肉，感覺過往一生的食物都只能算維持最基本的生存，根本沒有好好吃過。

撇開這種圓滿感動的莫名感覺, 具體的味道也很不錯，安心有種吃油渣的感覺, 外面嘎嘣脆, 裏面軟糯肥膩，還是雞肉味的。

“咕咚。”安心三下五除二就将整個圓球包括裏頭的穢獸都咽了下去, 半響才反應過來拿回身體的控制權, “嘔——”。

安心臉色慘白, 捂着脖子彎着腰一個勁兒的幹嘔, 但是什麽都嘔不出來, 只有反胃* 逼出來的淚水滴落。

扶着休息艙的安心仿佛靈魂都出竅了。

就在剛剛，她吃了一只穢獸，不是什麽吸收能量啥的，是物理意義上實打實的吃了一只滅世級穢獸，還是吸飽了地脈的那種。

問題她還覺得味道很不錯，雖然回過神來真的有些惡心。

她是人嗎？

她真的不是穢獸嗎？

她學到過有些穢獸是會吃同類的，但人類吃穢獸的真的沒有！

便是覺醒天賦是吞噬的容漾，他的吃和消化都是打引號的，底層邏輯還是能量的吸收。

但她是實打實的往嘴裏塞啊！

還嘎嘣脆雞肉味！

“嘔——”不行，不能想，一想就反胃。

安心在恢複了不少的領域裏懷疑人生，還時不時幹嘔一波，半路還去躺了一躺沒有固定枕的檢測儀，檢測儀開啓不到一分鐘數值就攀上了３Ｓ１０－１００，然後直接一陣火花帶閃電黑屏了，污染等級的警報器也緊随其後直拉響了一下就冒了煙。

安心：我果然已經不是人了！

還是說一開始就不是人？

外面昏迷在地脈天坑裏，因為領域恢複正常而醒來的容漾，還沒有來的驚訝自己的狀态，就察覺到領域裏屬于滅世級穢獸的氣息消失了。

容漾立刻返回領域，第一眼就看到坐在還在冒煙的檢測儀上，低着頭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的安心。

“安心。”容漾沒有第一時間靠近，等看到安心擡起頭，沾着血的雙眼瞳孔震動了一下，一只手背到了身後，黑色的漩渦緩緩在手中出現轉動，面上依然神情淡漠平靜，“你還好嗎？”

“組……組長？”安心一雙眼睛幾乎全黑，眼眶周圍則泛着紅，加上她本身的長相，整個人看上去柔弱又可憐，只是對上那雙分不清瞳孔和眼白的漆黑雙眼，真是非人的感覺拉滿了。

便是容漾這種在戰場見慣了穢獸那些奇葩造型的，也忍不住吃了一驚，內心警惕拉滿。

“組長！”安心吸了吸鼻子，沒忍住挂下兩滴眼淚，立刻站起來朝着容漾跑過去，伸手拉住容漾有些破爛的衣擺，一邊哽咽一邊哭訴自己可能不是人的發現。

差點擡手拍過去的容漾默默将手中的吞噬旋渦掐滅，然後擡起手指按在安心的眉心。

依然是沒有任何溢散洩露的意思，安心就像是一個完美的封印，不管她本身的污染等級有多高，都能封得一絲不漏。

以至于明明人在他的領域裏，但是她等級都恐怖到幹爆了檢測儀，他作為領域的主人卻絲毫察覺不到。

“所以你忽悠了那只穢獸吞噬了地脈，然後你控制不住自己把休眠的穢獸吃了？”前半部分容漾是相信的，畢竟安心在學校的時候就是這個畫風，把人忽悠瘸只是她衆多戰鬥方式之一，但是後半部分就很難讓人相信了。

軍校生忍饑挨餓也是訓練的項目之一，作為個中翹楚的安心自控能力絕對是一流的，更別說她最讓執行部看好的就是堅強的意志力。

“嗯……不知為何這些穢獸都覺得我和它們是同類，但我卻覺得它們好吃……”安心後知後覺，當初見到那對情侶穢獸的時候其實也有饑餓感，但是饑餓感很輕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滅世級穢獸剛露面的時候她其實也有一些饑餓感，但就是很正常的饑餓感，她也沒注意。

畢竟她是真的有一段時間沒吃東西了，稍稍饑餓感很正常，根本不放在心上。

“那你現在什麽感覺？有哪裏不舒服嗎？”容漾也無法判斷安心的情況，但是目前可以判斷的是她的甚至很清醒，這一點就足夠了。

反正她這個等級現在也是絕對不可能放出去的，只要她本身沒有感覺不适，那就不用考慮其他了。

“呃……就，就挺好的。”安心有些糾結地擡起一只手扶額回答，“感覺挺舒暢的。”

“那就好。”容漾擡手拍了拍安心的腦袋，“不要想太多，你先休息，我先去外面聯絡人把地脈的裂口封上，回頭我們再談。”

“……哦。”看着容漾消失在領域中，安心重新坐回檢測儀上，心裏沒有那麽沉重恐懼了，但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最後自己都受不了自己這麽糾結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索性将心思放到休息艙上。

不用容漾明言，安心也知道自己出領域的希望已經徹底沒有了，所以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她估計就要生活在容漾的領域裏了，那麽布置一個舒适的生活環境就很必要了。

至于其他努努力扔到腦後，先專注眼前吧！

重新啓動破罐子破摔模式的安心開始搗鼓自己的空間鈕，外面容漾也将地脈附近巡邏了一遍，确定沒有危險了才招呼執行部和軍部的人過來，進行封鎖回埋工作。

外頭執行部，軍部和艦橋都等着容漾的消息，之前傳來的消息實在不好，都以為容漾要折在這裏了，沒想到突然危機解除了。

不但洩露的地脈處理好了，就連裂口溢出的地脈都收拾的一幹二淨。

這個結果簡直讓人不敢置信。

但事實擺在眼前。

就是這麽神奇。

見到容漾平安的曾部長，馬上想到還有一個安心在容漾的領域裏，立刻開口詢問，就見容漾眉頭微微擰起，曾部長立刻心下一沉，難不成壞事兒了？

“她沒事，只是暫時不能放她出來。”容漾的總結報告是公開給執行部，軍部和艦橋的，他在報告中隐去了安心的狀态，只說多虧了安心忽悠那只穢獸，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但是稍後在一對一部門內部報告裏，容漾将安心吃穢獸的事情，以及現在安心身體上的一些狀态和精神狀态做了詳細的描述。

“吃了？”曾部長吸了一口。

“吃了。”容漾點點頭，思索了一下才道，“安心的狀态明顯不像覺醒者，但也絕對不是穢獸，這一點我很在意，部長能再詳細查一查安心的身世嗎？特別是她在被周家收養前的事情。”

“你懷疑是饕餮計劃……”曾部長和容漾對上視線，但自己先否定了，“當年饕餮計劃全部失敗了，而且年齡也對不上，那批人的身體機能被破壞嚴重，即便能活下來也是勉強，生兒育女更是不可能。”

饕餮計劃是早期人類面對穢獸時，衆多極端實驗之一，它的理念就是吞噬穢獸，配合計劃的也都是當時首屈一指的戰士。

只可惜試驗全部失敗了，戰士們除了死在實驗途中的，活下來的也自願奔赴戰場，少數幾個能從戰場上活下來的，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最後包括哪些被污染後半死不活的人，全都被安置在了第九區的北環，借着天然壓制茍延殘喘。

後來成功的通過注射污染疫苗覺醒的手段，就是從從失敗的饕餮計劃中偶然得來的發現。

這才有了現在人類對抗穢獸的力量。

也因此早年那些極端試驗全都消散于大衆視野之中，只有饕餮計劃還能在書本上查到一星半點消息。

曾部長見容漾不吭聲，最後點點頭：“行，我去查一查，消息暫時保密，你看好她，注意她的情緒，她年紀還小，這麽多事情也是難為她了。”

“我知道。”容漾點頭關閉了和曾部長的內部報告通訊。

容漾察看了一圈趕來的人，封鎖回埋工作有條不紊，于是囑咐好有事及時聯絡之後，準備往更裏面走去。

雖然按規矩他肯定是不能将安心放出領域的，因為現在沒人兜得住了，但理論上來講，只要安心保持神志清醒理智在線，他們離防護罩足夠遠，那麽将安心放出來其實也不妨礙什麽。

安心這個幹爆檢測儀的等級确實可怕，但是到了外面滅世級穢獸，甚至更高等級的穢獸就不可怕嗎？

它們都能在外頭待着，自己人反而關起來，別人怎麽樣不知道，但是在他容漾這裏是不可能的。

容漾不着痕跡地嘆息了一聲，他得承認，他對于淚眼婆娑的安心有些手足無措。

“組長！容組長！”正準備離開的容漾被人喊住，一個軍部戰士手裏抱着一個年輕的女孩，“容組長，我們在地脈裂口下面的溝渠深處發現一個昏迷的女孩，怎麽辦？”

那種地方發現人，怎麽想怎麽可疑，那位戰士手裏的抱着人但卻像是抱着一枚随時會爆×炸的導×彈，臉色都是白的。

容漾顯然也想到了，低頭查看女孩，然後就和女孩緩緩睜開的眼睛對上。

“哥哥，我終于找到你了！”女孩一臉驚喜的撲向容漾，“哥哥，我是容溪呀！”

容漾神色不變的接住女孩，看了震驚的戰士一眼，戰士立刻一個激靈轉身跑路。

“容溪，好久不見，這麽多年你上哪裏去了？”容漾将這個自稱是自己妹妹的女孩放下。

“我那時候淘氣離家出走，後來坐車到了北環這邊，然後生了一場大病就忘記回家的路了，還是剛剛看到哥哥我才突然想起來的。”女孩的目光有些火熱，整個人都要黏在容漾身上。

“是這樣啊……那這麽多年幸苦你了。”容漾微微彎起嘴角，眼睫微微下垂遮住警惕和冷漠，“哥哥現在有任務，你是跟着救援隊走還是跟着哥哥？”

“我自然是跟着哥哥！”女孩抱住容漾的胳膊，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好。”容漾點點頭。

女孩：真好騙！

容漾：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