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路
第6章 第 6 章 出路
莊子不算大，瞧着也算不上什麽良田，是以佃戶也不多，靠着北面的山腳有零星的屋舍，應當就是佃戶的住所。
坐了這麽久的馬車，祝莞也累了，再加上，還背了這麽多包裹，她只大致看了看接下來要住的地方，并沒有看的太細致——等歇了再好好看看，別的不說，至少要在危機來臨時，知道往哪個方向跑更安全。
莊子不算多好的莊子，莊子上的院子條件自然也算不上多好。
但在祝莞看來，有一個完整的農家小院，出門就是青山農田，山清水秀，已經算很不錯了，要知道，她沒穿來前出去旅游住個能看到山景的民宿，價格可不便宜。
院子半新不舊，但打掃的還挺幹淨，一應物什也都齊全整齊，祝莞就更滿意了。
素玉又替姑娘難過了一下，見祝莞接受度良好，她當然不會主動提及讓她傷心。
“先歇一會兒吧，”祝莞把包裹拿下來放到裏間的案子上，并往羅漢床上一躺示意素玉：“你也快把東西放下歇歇。”
素玉小心地把包裹放好，這才拖了個小凳子在一旁坐下。
剛坐下，都還沒坐穩，她立馬站起來：“我去給姑娘倒水喝。”
莊子是唐母臨時買的，有多臨時呢，就是清晨祝莞從唐家出發的時候，莊子都還沒有買下來。
是走到半路時，才把莊子定下來，車隊收到消息後再拐道，這也是路上為什麽會走了這麽長時間的原因。
不過這會兒祝莞還不知道莊子的情況，只以為唐母怕她別有所謀，防範着她，把她安排得離城裏比較遠。
素玉出來沒瞧見熱水，爐子水壺倒是有。
姑娘都躺下這麽會兒了，也沒見人送熱水來，素玉忍不住又心疼了下。
她沒敢吭聲，怕姑娘知道了難過，就自己拎着壺出去打了水回來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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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莞瞧見了，但什麽也沒說，反而認真思量了會兒。
自己動手，也好。
反正日後她總要自己過日子的，帶着素玉也是她們兩人過日子，以前的生活就此斬斷，既是新生，就要有新生的樣子。
而且，入口的東西，實話實說，她并不是很放心交給唐家派出來的這些人。
倒不是說唐家會下毒害她，這不至于，但她要跟唐家決裂，旁人或許還不清楚，但柳媽媽還有她今天帶來的人，是一定知道的，已經不是人家府上的二姑娘了，還聲名狼藉不受待見，很難保證飲食裏會不會被加點什麽不該有的佐料。
柳媽媽不屑也不會做這種事，那些做粗活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反正她不敢賭。
畢竟原主有多讨嫌，她可清楚得很。
之前在唐家，還是唐家正經姑娘的時候就算了，下人再如何也不敢在飲食上作踐府上主子。
現在可不一樣了。
思量片刻，祝莞對外頭的素玉道：“水就放那兒自個燒着，我這裏頭瞧着呢，你去找柳媽媽，就說，我現在既然不是府上二姑娘了，也不好勞煩她們，飲食我們自己動手，但今兒畢竟是剛到，又累了一路，一切不便，就找她要些食材先熟悉了的。”
正在燒水的素玉：“啊？”
姑娘還要自己動手做飯？
祝莞沒有跟她解釋得太明白，只道：“你去找柳媽媽這麽說就行了，就說是我說的。”
唐母一定交代過柳媽媽，從記憶還有昨天跟唐母的接觸來看，唐母倒是沒有說恨原主恨到生吃了她的地步，對她這段時間在莊子的衣食住行肯定也會有安排，一點兒食材而已，柳媽媽肯定不會推辭，畢竟唐家對她的最終處置還沒有擺到明面，萬一有個什麽變故，日後牽扯出來，不好看不說，還容易給自己招禍。
祝莞猜的很對，素玉壓着疑惑和心疼，出去了沒一會兒，就拎了一籃子食材回來。
米面油調料都有，可能是因為太匆忙莊子上沒來得及準備鮮肉，但有雞蛋，還有蘿蔔和剛的韭菜，還有一塊豆腐。
別的不說，韭菜尤其水靈，原本還不覺得餓的祝莞，看着水靈靈的韭菜突然就覺得餓了。
“姑娘，這……”素玉很心疼。
這也太粗陋了，姑娘哪裏吃過這種苦啊！
看她神色，祝莞就知道她肯定又再想她一個金尊玉貴的管家千金如何如何委屈。
她認真地對素玉說道：“素玉，你記住，從今天起，我不再是什麽唐家二姑娘，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商戶女，從前的日子，已經跟我徹底沒有關系了，不要再去想從前種種，我們現在只需過好眼下的日子，就很好了，明白了嗎？”
見姑娘突然這麽鄭重地跟自己說這些話，素玉有些懵。
祝莞又道：“早早晚晚，我總要跟唐家脫離關系的，你提前适應一下。”
素玉臉煞白。
但很快她就調整好情緒：“姑娘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姑娘！我不怕吃苦的！”
瞧她這麽認真，祝莞沖她笑了下：“我們互相照顧。”
話落，她又沖她一挑眉：“而且，我們也不一定就會吃苦啊。”
見姑娘這麽胸有成竹，素玉眼睛都亮了，重重點頭：“嗯，我都聽姑娘的！”
祝莞還沒來得及開口，被罵自閉的系統就先忍不住了：【你要怎麽不吃苦？事實擺在面前，不可能的好嗎？】
【而且……】它很人性地頓了頓：【看看這些食材，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任務員，我真的不明白。】
祝莞心情好得不得了，她撸了袖子吩咐素玉：“摘韭菜，中午咱們吃扁食！”
說着，抽空回了優越感依然爆棚的傲嬌系統：【你當然不會明白了，豬崽。】
一個豬崽，哪裏會懂‘人’對于自由的向往呢？
她才不想跟它費口舌。
祝莞這麽有活力，還興致勃勃，素玉很快也就被感染。
祝莞喜歡吃面皮勁道一些的餃子，就自己動手和面，素玉則忙前忙後的摘韭菜洗韭菜。
盆裏先加了些水，水裏加了些鹽化開——這樣面省過後會更勁道。
再加面，就她和素玉兩人吃，飯量不會太大，但這個時節氣溫不高，面和好，也能放一兩日，她幹脆多和了一些。
加了面，便一邊往面裏淋水，一邊快速且充分地攪成面絮，等盆裏不再有幹面粉，便不再加水，把面絮團成光滑的面團，用鍋蓋蓋着省面。
這邊素玉已經洗好了鍋碗瓢盆，韭菜也按着祝莞的吩咐切好碼在白瓷盆裏，綠汪汪的，還有很清新的香味。
吸一鼻子，祝莞就知道這韭菜味道非常好。
農家肥，頭茬，沒有任何污染，味道能不好嗎？
切好的韭菜加了油，充分拌勻，這是為了鎖水，青菜加了鹽，會出水，到時候就包不起來了，包好也容易破皮。
素玉在一旁打雞蛋，攪散。
等弄好，祝莞就興致勃勃道：“我來炒雞蛋，你燒火。”
之所以說這個院子祝莞很滿意，是因為這個小院子真的很齊全。
廚房雖小，卻完全夠用。
估摸着是莊子之前的主人是打算偶爾來住住，就都歸置上了。
正好方便了她。
素玉原本還擔心的，但見祝莞和面居然那麽熟練，她就不擔心了，但卻又有點困惑了。
她一邊燒火，一邊看金尊玉貴的姑娘，圍着圍裙，一手抄着鍋鏟，一手往鍋裏倒蛋液。
刺啦——
香氣熱氣登時四氣。
她家姑娘面色不變，利落地翻炒，很快金黃金黃的雞蛋就炒好鏟了出來。
別的不說，這個時代的食材倒是都很天然。
正宗農家土雞蛋，炒出來，金黃金黃的，哪怕什麽調料都沒放，都香得撲鼻。
祝莞沒忍住，夾了一筷子先嘗了嘗。
鮮！
嫩！
香！
超好吃！
竈膛後，素玉瞪大眼睛一臉驚奇地看着竈臺上那一盤剛炒好的雞蛋，姑娘居然真的會做飯！
她都不知道呢！
原本她還以為姑娘是興起……
見素玉直勾勾盯着自己，祝莞以為她也想吃，便夾了一筷子喂她：“快嘗嘗，剛出鍋，正好吃！”
素玉回過神，忙搖頭，祝莞示意：“快嘗！”
素玉便伸手接過了雞蛋，一入口，便沖祝莞豎大拇指：“姑娘炒得雞蛋也太好吃了，我都不知道姑娘原來廚藝也這麽好！”
祝莞笑了笑：“你來府之前，廚房有個做點心很厲害的廚娘，當時跟着她學了一陣，只是後來忙別的事，沒再繼續。”
素玉不疑有他。
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有一兩樣很拿的出手的手藝。
原本她以為姑娘最厲害的是女紅，卻沒想到原來廚藝也這麽好。
果然聰明的人，學什麽都學得好。
兩人又分別吃了一筷子炒雞蛋，祝莞這才把晾涼了些的炒雞蛋切碎了些倒進盆裏和韭菜一起攪拌均勻。
農家土雞蛋足夠鮮嫩，頭茬無污染韭菜更是鮮香，只加鹽就行。
拌好餡，這邊素玉已經擀好了一沓餃子皮。
是的一沓。
祝莞看着她跟玩一樣，歘欻欻把五六個面劑子摞一塊，三兩下就擀成了餃子皮。
“厲害啊，”祝莞看得驚奇不已：“你還有這絕活呢？”
素玉有些不好意思道：“以前家裏擺攤賣馄饨和餃子，慢慢就學會了。”
祝莞嘴角笑容頓了頓。
原主一年前遇到素玉時，父母雙亡的她正在被人牙子當街叫賣，那會兒也就七八歲，瘦瘦小小，恰好合了原主的眼緣，就買回了府。
素玉又沖她笑笑：“姑娘對我的好，我都記着呢。”
祝莞便也沒再提以前的事：“你能吃多少？”
餃子最好按個下，下多了吃不完，容易破，現吃現包最好。
“十來個就夠，”素玉一邊擀餃子皮一邊說：“我吃不多。”
祝莞打量了她身量：“吃太少了，多吃點才能長身體，更有力氣。”
“十五個，”祝莞又道：“應該差不多。”
她自己也就吃十五個左右。
稍稍剩幾個倒是無妨。
素玉餃子皮擀好，就也過來幫着包餃子，祝莞攔住她：“沒剩幾個了，我包，你燒水。”
素餃子煮得快，沒多會兒，主仆二人就一人一碗帶湯的素餃子坐在院子裏的石凳子上吃起來。
原湯化原食，祝莞最喜歡喝現包出來的餃子煮得餃子湯，有股很特別的味道。
不知道是餓了，還是食材鮮嫩，十五個餃子祝莞全都吃完了，還喝了大半碗餃子湯，成功吃撐。
“姑娘歇着消消食，”素玉收拾碗筷，皺着眉頭道：“現在可別動作太大，再傷着了。”
早知道就不下那麽多餃子了。
祝莞撐得也皺着眉頭語氣也無奈：“知道啦。”
等素玉去廚房收拾，系統又跳了出來：【我還是不明白。】
“不明白就去死，”祝莞心情還不錯，但說出的話卻格外冰冷：“我沒義務給你解惑。”
系統沉默了好一會兒：【能告訴我，你為什麽不願意做任務嗎？】
祝莞透過已經爆出翠芽的柳樹看着頭頂的日頭，眯着眼睛開始打盹，新生活果然很不錯。
又雙叒被當空氣的系統：【……………………】
但很快它就找到了說辭：【你覺得現在好是因為吃住沒有花錢，等你徹底跟唐家脫離關系，唐家就不會再管你了，沒有錢你日子會特別特別特別慘！】
連用三個‘特別’，可見它又多喜歡祝莞聽勸。
祝莞也确實把它這話聽進去了：“你怎麽知道我沒有掙錢的門路和手段？”
系統：【嘴硬是沒有意義的。】
倒不是受不了激，主要是想要盡快确定下來好安心，祝莞想了片刻，便直接起身往屋裏走。
系統觸角都抖了起來：【被我言中，你急了！】
祝莞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這麽個自嗨的坑貨。
進屋後，她就去翻帶過來的包裹。
首飾這些貴重物，她是放在懷裏貼身收着的，現在也掏了出來。
衣服放一起，布料還有絲線放一起，另外就是從原主衣櫃最底下翻出來的刺繡工具。
還有一張她瞧着就很舒服很值錢的毯子，她也順手包了起來，現在疊成四方塊放在羅漢床最裏側——暫時用不到。
看着眼前屈指可數的私人物品，祝莞其實挺樂觀的。
衣服布料這些先不說，單單這幾件首飾，也能賣個一二十兩銀子。
就算真的沒有掙錢的門路，靠着典當東西，也能應付個一兩年——總不可能一兩年的時間她都找不到一個掙錢的路子吧？
正想說她東西賣了錢花完了也沒辦法的系統，把話又咽了回去，只道：【座山吃空的下場，任務員應該很清楚。】
祝莞懶得理它，一串代碼，懂什麽？
系統大怒：【本系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祝莞打開裝刺繡工具的螺钿漆盒，循着原主的本能，取了繡針，又翻出一方素帕子，在繡棚上固定好，捋出絲線，穿針引線。
原主的女紅曾一度獨步平州城，也是原主最為驕傲的才藝。
哪怕是女主當初回唐家，她因為出身的懸殊自卑過，但一旦她捏起繡花針，就絕對自信。
直到，回家一年的女主，跟着師傅苦練女紅，在唐母的生辰上力壓她之後，她就再沒碰過刺繡，所有跟刺繡有關的東西都被她扔了。
這盒工具還是當初名揚平州城時，知州府上的老太君送她的，她本來也是要扔的，被大丫鬟偷偷藏了起來。
仔細回憶着這些器具的經歷，祝莞頗有些唏噓。
說起來，她們藏起來的這些東西，倒是方便了她。
只是……
她蹙了蹙沒，盯着手裏的繡針片刻，而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閉上了眼。
再睜開時，雙目一片清明，眼神專注堅定。
手起手落，那細的幾不可見的繡花針在綢面上不停穿梭……
看着素帕子上漸漸顯露的花紋，祝莞面色緊繃，甚至還下意識咬住了嘴唇。
但她的手卻很穩。
素玉收拾好廚房過來，一眼就看到自家姑娘居然在做女紅，她很是吃驚。
姑娘女紅極好她是知道的，但她進府的時候，姑娘就已經不再動針了，她并沒有見過姑娘做女紅的現場。
尤其是想到姑娘為何封針，素玉不自覺放輕了腳步，就連呼吸都跟着放輕，蹑手蹑腳走到了跟前。
看到一條幾乎要從手帕上躍出來的錦鯉魚，素玉眼睛都瞪圓了。
漂亮！
栩栩如生！
那魚兒像是活了一般。
再擡頭看向祝莞時，素玉的兩眼滿是崇拜。
她并不知道，此時的祝莞，緊張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額頭更是因為緊張，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但手依然穩的出奇。
等繡完最後一針，祝莞拿起剪刀剪斷絲線後，這才脫力一般靠在案子上大口大口喘氣。
靜靜在一旁不敢打擾的素玉，見繡完了，正要誇幾句，就見姑娘突然這般，忙端了水過來：“姑娘，是累着了嗎？快喝點水……”
祝莞喝了兩口，便推開她的手，兩只璀璨的眸子直勾勾看着她。
“我繡出來了！”她氣息不勻，話裏卻滿是歡喜。
素玉沒聽懂，還以為姑娘是當初受了刺激再無法拿針刺繡，現在離開了唐家，又找到了刺繡的狀态，愣了一會兒，才出聲誇道：“啊……是的，姑娘繡得真好看！那魚兒就跟活的一樣！”
祝莞沒接她的話，又笑着嘆了句：“我真的繡出來了！”
音量提高，歡喜也越發濃郁。
素玉也跟着開心。
就在她要繼續附和稱贊時，就見她家姑娘突然把繡棚舉到她面前，一臉期待地問她：“你看看，這個繡帕，拿到城裏，能賣多少錢？”
素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