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夜會
第39章 第 39 章 夜會
祝莞收回視線, 心情有點複雜:“……另一只手。”
她還沒想好怎麽說,再拖一會兒好了。
一無所覺的南慕風便趕緊換了一只手,并十分期待。
祝莞食中二指搭在南慕風強勁有力的脈搏上, 并沒有再使用華佗附體技能, 只是裝樣子。
時間一點點流逝,傍晚的山風溫柔地吹着,發絲、衣擺被風掀動,輕輕飛舞, 除了歡快跑來跑去的兩只小狗和狗蛋熬藥燒柴的噼啪聲, 再無別的聲音。
滿心歡喜的南慕風抑制不住激動, 朝阿堯看過去。
沈言卿視線已經從祝莞身上收回, 正微垂眼眸, 像是再等待,也像是在思考什麽。
察覺到好友的目光, 他擡眼。
就看到, 好友沖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沈言卿也勾起嘴角回了他一個笑。
祝莞糾結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 先不直接告訴南慕風這個診斷結果。
幼年中毒,藥石已然無可轉圜。
換句話說,南慕風的不孕,沒治。
他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但其他一切都好, 甚至身體比普通人都要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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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莞面色平靜地收回手, 含着平靜柔和的笑:“南兄身體非常好, 脈搏強勁, 就是最近憂思多了些,才會多夢躁動,飲食清淡些, 喝點酸棗芽茶或者酸棗仁茶,少思多動,晨間可增加一些鍛煉,傍晚日頭不烈的時候,在陽光下多曬曬,不幾日便沒事了。”
“方子就不用開了,”祝莞道:“大補之物,南兄記着最近少吃就是。”
南慕風美滋滋收回手:“祝姑娘厲害,有勞祝姑娘給阿……”
“姑娘,”素玉正好跑過來:“妹寶好多了。”都不拉肚子,肚子也不怎麽疼了,妹寶還說,不吃藥也沒事了呢。
祝莞起身:“我看看去。”
妹寶的情況,只要止住瀉,就沒事了,并不用看。
祝莞只是不想聽到南慕風後面的話。
她起身,南慕風只得先把話咽回去。
妹寶臉上都恢複了血色,不再像剛剛白得跟紙一樣。
妹寶很不好意思,都是她不聽師父的話,貪嘴吃多了,再鬧這麽一場……
“不算什麽,”祝莞安慰她:“以後記着就是了,雖然好多了,藥還是要喝。”
藥都快煎好了,不喝,狗蛋也不會放心。
妹寶乖乖點頭。
祝莞又坐了一會兒,這才出來。
祝莞又坐了一會兒,她特意把系統喊出來:“南慕風的情況,真的治不了,有沒有技能能治的?”
系統:【不能,南慕風現在的情況,就是放到醫療發達的現代社會,也沒有醫治手段,他不育,這是目前無法更改的事實,無藥可治,就算華佗本人來了也沒有藥能治。】
祝莞在心裏嘆了口氣。
南慕風,他可是鎮國公府三代單傳的獨苗苗啊!
“南慕風是怎麽中毒的?”祝莞又問系統:“誰會給他下這種毒?”
不殺人,卻比殺人的殺傷力還要猛烈千百倍。
還帶着極強的惡意和侮辱。
系統無辜道:【這我也不知道啊,他在主線劇情裏壓根沒有一點兒存在感,在整本書的背景中都沒有什麽描寫,一個背景,我沒有有效資料搜索到。】
祝莞沉默了會兒,又問系統:“那沈言卿呢?”
系統:【沈言卿是作者親筆蓋章的藥石無醫,作者就是這個世界的創世主,她說了藥石無醫,更沒治。】
祝莞:“就不能有意外?比如天外來物?比如奇遇?”
系統:【沒有,他二十歲就得死。】
祝莞深吸一口氣:“你能不能有點用啊,問你什麽,你都沒辦法,你怎麽這麽廢物!”
系統:【宿主大人,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你不能……】這都不是任務範圍的東西啊!壓根都不相關啊!
祝莞不管它:【回魂丹,楊枝甘露,九轉金丹……至少給我一個!】
系統弱聲弱氣:【……這個,真沒有。】
祝莞沒好氣道:“我早晚把你拖進回收站裏粉碎掉!”
系統:【…………………………】
在屋裏待得時間不算短了,總不能把客人晾在院子裏一直不搭理。
祝莞起身出去。
“還沒好好感謝兩位中午送菜飯過來。”一出來,她就開口,轉移話題。
南慕風正要開口,沈言卿先開了口:“中午的飯菜可還合祝姑娘胃口?”
祝莞點頭:“吃得慣,我還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菜色。”
沈言卿笑了:“既如此,等會兒我讓人繼續送過來。”
祝莞忙拒絕:“不用不用,我只是不知道怎麽感謝兩位,哪好一直這麽麻煩。”
南慕風遲疑了好一會兒,到底還是把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爽朗大氣地道:“讓竈上人來這邊,你讓素玉跟着學一學,我們出人,你出個地方,晚飯一處吃,如何?”
這樣就不覺得不好意思了吧?
中午送了飯菜,晚上再邀請人去他們哪兒吃飯,祝莞肯定不肯,更別說妹寶還病着,祝莞更不可能撇下徒弟,自個過去吃飯。
但他們要說留下蹭飯,顯得太沒臉沒皮。
他又想給阿堯和祝莞更多相處的機會,就提出兩家一塊吃飯。
這個提議确實讓祝莞不好拒絕。
就算吃又能吃幾頓?南慕風和沈言卿總要回京的,到時候也就沒了口服,但若是素玉能跟着學個幾道菜,日後她想吃,素玉就能給她做了。
端了空藥碗出來洗的素玉,聽到這話,兩只眼睛都亮了。
她想學。
她下意識朝姑娘看去。
祝莞看到了。
她便點了頭:“也好。”
見她點頭,南慕風立馬起身出去吩咐,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就會反悔一樣。
五位大廚帶各自的幫廚,很快便帶着做飯的家夥什和食材,浩浩蕩蕩上門。
真的是浩浩蕩蕩,素玉和狗蛋都看呆了。
祝莞雖然有心理準備,但真看到一整個後廚團隊,還是沉默了好一會兒,人和人的差別,确實比人和豬都大。
這就罷了,他們甚至還有後勤保障團。
竈不夠,現場壘竈。
祝莞看了一會兒,暗暗佩服。
這樣的出行游玩,才叫游玩啊。
等她掙夠了錢,也組一個這樣的隊伍,帶着去游遍大好河山。
有這幫大廚團隊在,素玉他們就不用再忙活晚飯,只用坐着等吃就行,當然素玉和狗蛋都不是能閑住的人,素玉在一旁學藝,狗蛋幫着去菜地裏摘新鮮蔬菜瓜果回來。
妹寶喝了藥,身體也恢複了大半,屋裏悶熱,她就也出來在一旁看着學廚藝。
大廚們都很慷慨也很樂意教她們,但兩人深知貪多嚼不爛的道理,學了幾道菜後,在心裏幾下菜譜和大廚告訴她們的要點及注意事項後,便到一旁一邊幫着準備碗筷,一邊慢慢消化。
“素玉姐姐,”妹寶學東西很快,把菜譜完全記下後,小小聲問身旁的素玉:“我聽人說,京城有位很了不得的公子,說是京城第一人來着,好像也沈,你說,會是沈公子嗎?”
說着她朝外頭看了眼。
素玉也小小聲回她:“我也聽說過,而且我還聽說了,這位沈公子跟鎮國公世子關系非常好,但我記得這位公子名字是三個字。”
妹寶忙點頭:“是的,我也聽說是三個字,但我沒記住。”
素玉聲音又壓低了:“我也在心裏猜測這個京城第一人,是不是沈公子呢。”
妹寶眼睛亮了:“你也覺得了是不是?”
素玉重重點頭:“沈公子這樣的人物,很難找出第二個呢,聽說那位公子也是如此驚才絕豔呢。”
素玉和妹寶以為自己聲音放的很低,再加上院子裏的人都在交談,時不時還有招財和進寶的汪汪聲,覺得他們的談話,別人聽不見。
壓根不清楚,對于有內力的人來說,她們這個音量就跟當面說一個樣。
南慕風聽得一清二楚,他看了看沒聽到的阿堯還有祝莞一眼。
素玉和妹寶都有這個猜測了,祝莞沒有嗎?
看着她如常平靜的臉,南慕風眼睛微微眯了眯,他猜,祝莞已經猜到了,只是假裝不知道。
但反過來說,阿堯要不算隐瞞欺騙,因為沈堯真的是阿堯的名字,他只是沒有說那個廣為人知的大名而已。
沈言卿和祝莞一樣,非習武之人沒有內力,但他敏銳察覺到了素玉和妹寶時不時朝他看過來的視線,再配合兩人咬耳朵的行為和神情,沈言卿猜到了她們咬耳朵的內容。
“……你說沈公子會不是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沈家大公子啊?我覺得沈公子跟傳聞中的那位沈家大公子很像欸!”素玉兀自思考了良久,越想越覺得像。
她這話原本是在心裏嘀咕的,也不知道是走神了,還是想得太投入,冷不丁就說出了口,這就罷了,聲音還沒有控制,直接傳到了院子裏。
院子裏肅然一靜。
正在喝水的祝莞一口水嗆進氣管,登時咳個不停。
沈言卿忙放下手裏的茶盞,傾身過來,想要幫忙,被祝莞擺手的手勢給攔下了。
沈言卿手在半空僵了片刻,最後還是表示尊重,收了回去。
“還好嗎?”雖不能伸手相幫,沈言卿還是在她咳了好一會兒後,輕聲詢問。
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嗆了後咳的,祝莞一張臉火燒一般通紅。
“沒、沒事。”她戰術性地又咳了幾聲。
“失禮失禮,”她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掩飾尴尬,以及轉移話題:“太燙了,沒防備。”
南慕風自然不會拆穿阿堯的心上人。
沈言卿更不可能拆穿她。
“沒事就好,”他給了她一個無奈的笑:“喝這杯,這杯剛剛好。”
說着把案子上另一杯無主的茶,推到祝莞面前。
祝莞端起這杯咕咚咕咚一口喝了大半杯。
“謝謝。”她道。
見她神色恢複如常了,沈言卿這才繼續說道:“我另一個名字确實叫沈言卿,剛剛她們說的那個人,應該就是我。”
祝莞:“……”
還好她嘴裏的水已經咽了下去,要不然,又得嗆得咳起來。
雖沒嗆水,祝莞也非常驚訝。
她以為沈言卿不打算跟她說呢。
怎麽突然又說了?
沈言卿認真道:“我是覺得沈言卿這個名字,更像是一個世俗賦予的符號,我身邊最親近的親友,都叫我阿堯,并非是我有意隐瞞。”
雖然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但我還是希望,你眼裏的我只是我這個人,而非其他世俗意義上的我。
祝莞眨了眨眼。
她并不是特別明白沈言卿到底什麽意思。
她隐隐約約有種感覺,但又不十分确定。
南慕風等了好一會兒,實在怕場面僵住,忍不住開口:“沈堯這個名字,只有關系特別親近的人才知道,祝姑娘,阿堯是特別看重你,才把這個小名告訴你的。”
祝莞看了看南慕風,又看了看沈言卿,燦然一笑:“沈公子擡愛,若非有這一解釋,我還真不知道。”
見祝莞上道,南慕風心裏美滋滋,忍不住朝阿堯投了個求表揚的眼神。
但沈言卿壓根沒看他。
南慕風:“……”
要不他還是撤了吧。
人家兩人明明相處的挺好的,都是他白擔心。
繼續留在這裏,實在太多餘。
就在要借口說帶招財和進寶出去玩的時候,祝莞突然問他:“南兄,我鋪子開張前,曾往京城給你送了幾個我親手做的包,還有一封信。”
南慕風詫異皺眉:“什麽時間送的?”
沒收到?
看她反應,祝莞心裏大致有了譜,告訴他送信進京的時間,和委托的商行。
南慕風認真盤算了會兒:“估摸着是剛好錯過了,我和阿堯離京時,我并未收到過你送過去的東西和信件,是有要緊事要同我說嗎?怎麽沒有去驿站送信?”
商行會慢很多,去驿站說信是送給他的,必然會以最快的速度送過去,不至于耽誤了事。
“沒什麽要緊事,”祝莞笑笑:“就是剛剛想起來了,順口一問。”
她主要是沒聽南慕風和沈言卿提起平安符的事,故而有此懷疑,便問了問。
南慕風覺得不像是突然想起來順口問問,他看着祝莞:“祝姑娘喊我南兄,就不該跟我客氣,有什麽事只管說。”
祝莞只得說起了平安符。
“我畫了幾張平安符和包還有信件一起送過去的,”祝莞道:“剛剛摸到了我身上的平安符,就想起來了,問一問。”
聽到‘平安符’三個字,南慕風登時來了精神:“什麽平安符?”
祝莞親手畫的平安符,她還特意問起,必然是頂頂有用的平安符!
見他有些激動,祝莞忙告訴他就是普通的平安符,不是什麽緊要東西,不用這麽激動。
南慕風并不以為然,直白地問祝莞:“還有嗎?”
祝莞第一時間沒聽懂:“嗯?”
南慕風舔了舔嘴巴:“平安符,你這裏還有嗎”
說完他找補了一句:“實不相瞞,我其實很喜歡這類東西,我不知道就罷了,你現在提及,我若是拿不到,必然是朝思暮想,覺也睡不着的。”
想到初次相遇時,他穿的一身道袍,祝莞只得搖頭:“眼下是沒有了。”
南慕風遺憾至極,毫不掩飾直接表現在了臉上。
但很快他就從遺憾中抽離,:“沒關系,我現在就派人回京去取!一來一回,也就十多天就能拿到了。”
祝莞被他的言論震驚。
一個平安符而已,不至于這樣啊。
她不知道南慕風是怎麽腦補的她,也不知道南慕風又給那張平安符腦補出了多少神奇功能。
“不用這樣,”祝莞忙道:“就是一張普通的平安符……”
她話沒說完就被南慕風打斷:“祝姑娘親手所畫的平安符,怎麽能是普通的平安符?”
普通平安符,至于千裏迢迢送去京城嗎?
南慕風不信。
當然,那張平安符也确實有點點不普通,系統找出來的上古平安符。
但在祝莞眼裏,那也就是個普通平安符,不至于讓南慕風如此鄭重對待。
“真的就是普通的平安符,”祝莞起身,語速極快解釋道:“南兄既然在意,我再畫幾張就是。”
原本以為,這些平安符是特制,需得機緣之下才能繪制,這也更符合他對神力的猜測,所以他才要派人回京去取,聽到祝莞這麽說,他也有些不解:“你剛剛不是說沒有了?”
祝莞:“之前畫的确實沒有了,我再畫幾張就是。”
想到什麽她又道:“不過朱砂符紙都在城中鋪子裏,莊子上沒有,得明日素玉把東西拿回來我再畫給你,也不差這一兩天。”
南慕風在心裏接話:差!很差!我很急!非常急!
但面上他還是得保持恰當的冷靜:“要不,我帶人去鋪子裏取吧,城門關了我也可以進城,不影響,到時候讓狗蛋或者素玉跟我進一趟城就行。”
祝莞這才奇怪地看着南慕風,這麽着急?
南慕風又問道:“可以嗎?”
祝莞沉默了片刻:“我先讓狗蛋去莊子上問問,誰家有沒有朱砂和符紙,有的話,就不用麻煩這個時辰進城了。”怪遠的。
“普通的朱砂和符紙就可以?”南慕風忙追問。
祝莞不解點頭:“可以的,鋪子裏也是普通的朱砂和符紙。”難不成朱砂和符紙也有區別?
南慕風高興道:“普通的我那裏就有,我這就去拿了來。”
住到隔壁莊子後,他安插在平州的門人,就把他上次‘做道士’時準備的一系列道袍拂塵法器等物都給他送了過來。
其中就有朱砂和符紙。
差不得是幾個呼吸的功夫,南慕風就拿着朱砂和符紙直接落到院子裏。
跟着南慕風和沈言卿的人見怪不怪,祝莞等人卻是目瞪口呆。
這就是輕功啊!
從天上就落下來了!
原本祝莞就非常眼饞這種只在影視劇還有小說中見過的神奇功夫,現在親眼瞧見,就更眼饞了。
她也想飛。
系統忘了自己被罵的痛,暗搓搓安利:【有這樣的技能啊,輕功水上漂,宿主大人做任務就可以獲得了,我提供的,保準比南慕風還厲害,而且宿主大人任務已經上了新階段,這次任務會在常規獎勵之外獲得額外獎勵,有金幣大禮包和技能大禮包可選,金幣大禮包爆金幣,技能大禮包爆技能,能爆多少,看宿主大人的運氣哦,但我保證,絕對會讓宿主大人滿意。】
祝莞并不想做任務,也不想理它。
連個還魂丹都沒有,還大禮包?愛爆不爆,她也瞧不上!
正吐槽着,南慕風已經把一包裹朱砂和符紙放到了祝莞面前:“這些夠不夠?”
祝莞心道,我又不是要去當半仙,幾張就夠用了,這麽多,她都可以直接支個攤鬼畫符唬人去了。
剛被貶低了一番的系統,弱弱為自己正名:【宿主大人,我給你的是上古平安符,不是什麽鬼畫符的東西可以比的。】
“廢物,不用狡辯了。”祝莞沒好氣斥了它一聲,從面前拿了幾張符紙和一包朱砂:“太多了,這些就夠。”
說完,她起身去花廳。
比都在花廳放着,她去花廳畫。
南慕風很想跟着過去,但一想這可能別人的獨門絕技,他這樣跟過去十分不禮貌,也不夠尊重,只能搓着手在外面等着。
素玉和妹寶瞧見祝莞又在畫平安符,兩人詫異了下,忙完手裏的活,就走近了圍觀。
見果然是上次那種平安符,兩人便沒再盯着,自去忙活。
見她們倆人都能随意圍觀,南慕風這才反應過來,祝莞并沒有要保密的意思,他頓時扼腕,早知剛剛就該跟着過去。
現在再去有點奇怪,他只能繼續在外面等着。
之前已經畫過一次,再畫起來,更是得心應手,畫都畫了,祝莞便多畫了幾張,一共六張。
畫好後,她拿着這六張平安符出來,一擡眼就看到南慕風翹首以盼的樣子,不解地蹙眉,視線一轉落到沈言卿身上,她便明白了什麽。
“畫好了,”她走過去,把平安符平方在案子上:“還沒幹透,等會兒再裝起來。”
說着,她跟南慕風道:“南兄人緣廣泛,就多畫了幾張給你。”
南慕風一看到符紙他壓根看不懂的符紋,就覺得穩了。
走南闖北這麽多年,平安符也好保命符也好,他見了太多太多,獨獨沒有見過這樣的。
雖然也看不太懂,但他本能覺得祝莞畫的平安符厲害。
因為這是他見過的,最繁複的符!
真誠道謝後,他就守在一旁,等符紙幹透。
祝莞看了會兒,對南慕風示意:“可以了。”
“符紙又薄又大,折起來會好拿一些。”說着她随手拿了一張,認認真真在案子上折。
南慕風也拿了一個學着祝莞的樣子開始折——他以為祝莞是在教他折平安符,是以他學得極其認真。
沈言卿把面前的茶盞挪開要跟着學時,祝莞已經快折好了。
他猶豫了下,打算等她折好再問她怎麽折的。
祝莞三兩下就把巴掌大的符紙折成一個小巧的三角形。
在手裏仔細看了看确定折得結實輕易不會散開後,便随手遞給了沈言卿:“折好了,裝起來吧。”
見她折好,已經拿了一張平安符在手裏,準備問她如何折的沈言卿:“……”
遞過去才看到沈言卿手裏正拿着一張平安符準備自己折,祝莞愣了下:“你想自己折?那這個就不……”
“沒有。”沈言卿眼疾手快,在祝莞要把手裏折好的平安符遞給南慕風時,直接拿在了手裏,并把手裏的那張平安符迅速放回原位:“我就是好奇看看……這個折的很好看,我喜歡。”
說着就珍而重之地放到了自己腰間的荷包裏。
全程,一氣呵成,祝莞還沒來得及說話,沈言卿已經把她折的那個平安符放好了,并兩手平放在膝蓋上,認真朝她看過來:“謝謝。”
祝莞:“……………………”
耳朵有點燙,她抿了抿唇角:“不、不客氣。”
南慕風第一次折,折的有點松散,他不太滿意,想要問問祝莞哪裏折得不對,怎麽補救,擡頭看到兩人,他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開口。
算了,阿堯已經拿到了,還是祝莞親手折的,他自己拆開再重新琢磨琢磨就是。
折了好一會兒終于折出一個滿意的,他看了眼案子上剩下的,雖然很想要,但也确實有點不太好意思。
這麽珍貴的東西,要人家這麽多,怪內疚的。
他正糾結着,被耳朵熱意始終煩擾着的祝莞,觑機開口:“南兄快把這些也收了吧,萬一撒了水濕了。”
一聽灑上水濕了,那點不好意思就立馬飄到了九霄雲外,他麻利地把餘下四張收起來:“祝姑娘大氣!”
他得好好回報祝莞,不能這麽白拿人家東西。
原本接近她就帶了目的,她卻如此赤誠以待,南慕風真的很心虛。
“吃飯還要一會兒,我帶招財進寶去玩會兒。”他壓下心裏的內疚,對兩人說。
不等他們回應,他就喊了招財和進寶出去玩了。
案子前就只剩下祝莞和沈言卿兩人。
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剛剛的熱意已經消下去了,祝莞卻突然又覺得燒起來,這次連臉都開始燒,被熱水熏着了?
她把手邊素玉剛踢過來正冒着滾滾熱氣的水壺,拎遠了些。
“不知道祝姑娘可有什麽喜好?”沈言卿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主動詢問。
等他自己去了解到想知道的,需要不少時間,非他不願用心,只是他的時間不多,能在這邊待的時間更是有限,于旁人而言的尋常時,對他而言奢侈至極。
他怕,自己還沒了解到,就走了。
祝莞朝他看過來,沒太明白他的話。
沈言卿微微垂眸:“祝姑娘送了這麽多東西給我,我想回報姑娘一二,又怕不能投姑娘所好。”
祝莞哭笑不得:“又不值什麽,沈公子不用這麽鄭重其實。”
“要的,”沈言卿擡頭,認真道:“要好好感謝祝姑娘。”
祝莞心道,我确實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啊,非要說一個的話,那就是錢了,她總不能開口跟沈言卿要錢吧?
這多不好意思。
她也開不了這個口。
若是南慕風,她說不定就直接說喜歡錢了。
但對着沈言卿這張臉,她真的張不開口。
瞧她神色,沈言卿莞爾一笑,體貼道:“祝姑娘不用跟我客氣,于姑娘而言這些也許不算什麽,但對我來說卻非常珍貴,祝姑娘有什麽,但說無妨。”
祝莞又沉默了一會兒:“你們會在平州待多久?”
沈言卿:“一兩個月的樣子。”兩個月,是他能做主的極限。
母親雖然答應他離京,但超過兩個月,她一定會找過來。
祝莞想了想遲疑道:“那我真的說了……”
沈言卿笑了:“但說無妨。”
祝莞被他笑得心髒又開始不停地撞胸膛:“我覺得招財和進寶确實有點點傻,你幫我教教它們一些日常指令吧,比如握手,打滾,坐下,睡覺……這樣的簡單指令。”
說完她又道:“我平時不太有時間顧得上親自教。”
狗小的時候不教,大了就很難教了。
沈言卿被她的話驚住,好一會兒才說話:“就這些嗎?”
祝莞點頭:“教狗子指令,挺繁瑣的,尤其還是兩只有點傻的狗,會不會太過麻煩你?”
沈言卿看着她,良久,搖頭:“不會,它們倆就交給我,祝姑娘放心,我一定教會。”
“不用太當回事,”祝莞又道:“能教會最好,實在教不了也沒事的,你別給自己太大負擔。”
沈言卿看着她,突然笑了笑:“好。”
祝莞被他笑得心髒狂跳之餘,也有點不安,左右這會兒也沒旁人,她就盯着他,皺着眉頭問:“你笑什麽?”
沈言卿看了她一眼,胸膛好像被什麽重物捶了一下,好半天才再次恢複跳動。
咚咚咚……
猶如在耳邊跳動。
理智告訴他,要移開目光,但他本能的不想移開,就想看着她。
這種感覺很奇怪,以前從未有過。
甚至,他只需要看到祝莞,就會生出從未有過的歡喜
見他不說話,只盯着自己,原本還理直氣壯的祝莞,登時就洩了氣。
她慌亂收回視線,慌亂地左摸摸右摸摸,突然拎着剛被她拎到一邊的滿滿的水壺:“沒熱水了,我再去燒點。”
到了廚房,祝莞才捧着自己的臉,苦惱,怎麽回事,她也不是十幾歲的小女生了,怎麽跟帥哥對視個幾秒就臉紅心跳了?現在的她這麽沒出息了?想當初,別說對視,她都能當場調戲好幾個!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一邊在心裏唾棄自己沒出息,一邊感慨,沈言卿這張臉到底是怎麽長的。
長成這樣也就算了,還這麽溫柔,這誰受得了?
若是身體無恙,那豈不就是少女收割機?
哦不,不止少女,年紀大點的也會被他收割,沒有人能躲過他溫柔的笑眼。
那不是笑眼,那是勾魂淵。
一直到開飯,祝莞才拎着水壺出來。
不過她心緒已經調整好了,哪怕再對上沈言卿的眼神詢問,她也能泰然自若,不再像之前總是心緒亂飛。
有專門的廚子還有幫廚,這頓飯吃得輕松又惬意,還很美味。
若非妹寶前科在前,祝莞這頓也要吃撐了。
晚飯吃得再慢,總也有吃飽的時候,飯後,南慕風和沈言卿自知不能再待,便提出了告辭。
祝莞只把他們送出院子,指着西北方:“你們從那抄近路回去,近。”
等他們離開,妹寶和素玉頓時叽叽喳喳個不停。
先是互相說自己今天學到的廚藝,然後是大聲感慨,沈堯居然就是名聞天下的沈家大公子沈言卿,果然名不虛傳,又說今天的飯菜可真好吃,宮廷的禦宴只怕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兩人亢奮地像打了雞血,當即就要去廚房展示今天學到的手藝。
祝莞攔都攔不住,只能由得她們去。
兩人在廚房折騰許久,還是瞧着時辰不早了,祝莞才去喊她們該睡覺了。
兩人這才依依不舍離開廚房,準備睡覺。
饒是如此,兩人還是興奮激動得很。
就連狗蛋都比平常話多了不少,話裏話外,也難掩開心。
所有人都很開心,哪怕是吃到了自己專屬狗飯的招財和進寶都開心地圍着衆人轉來轉去不肯睡覺,只有祝莞不太開心。
傍晚那會兒,南慕風想讓她給沈言卿診脈,她岔開了。
不給沈言卿診脈,是她當時的第一反應。
但現在,她又有點後悔了。
在知道沈言卿活不長的前提下,她不想知道沈言卿的身體具體弱到了何種地步,她覺得很殘忍。
她一個外人都覺得很殘忍,更別說是很看重沈言卿的南慕風了。
至于沈言卿自己,她更多的是不忍,不忍心告知他實情。
但一旦診脈,沈言卿一定能她這裏問出實情,雖然認識他不久,但她就是确定,他肯定有辦法讓她說出實情。
可現在,她又很糾結,自己傍晚是不是做錯了。
她那麽明顯的逃避,沈言卿那麽敏感的人,會察覺不到?
她這樣做,反而更欲蓋彌彰,讓人難受。
越想,祝莞越煩躁越糾結。
別說睡覺,躺她都躺不下。
最後直接從床上坐起來。
招財露着肚皮,呼呼呼睡得正香,進寶聽到動靜醒了,噠噠噠跑到床邊,兩只小短腿扒着床沖祝莞嘤嘤嘤。
祝莞難受得發瘋,一把撈過它抱在懷裏。
“怎麽辦?”她抱着進寶,自言自語:“我現在好糾結。”
進寶哼唧哼唧,不住拱她,還舔她,祝莞有些癢癢,不禁笑了。
笑完,就又開始郁悶。
哎。
她摸了摸進寶的腦袋:“要不,你陪我出去走走?”
進寶又拱了拱她,開心地哼唧哼唧。
祝莞就穿上衣服鞋子,抱着她出去。
月色清涼,遠山靜谧而曠遠,風拂面而過,吹散了些心中的燥郁。
她想了想打開院門,一開始是在門口走來走去,不知不覺,不知道怎麽就走到了和隔壁莊子交界的湖邊。
湖面折射着月光,四周的景色都瞧得清清楚楚。
看到對面的秋千,她就想起了第一次遇到沈言卿的情景。
他當時看到她很驚訝,想到他驚訝的樣子,祝莞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但笑完,她就更郁悶了。
有沒有誰能來告訴她,到底該怎麽做合适?
她現在真的很糾結。
或者,她就只是給沈言卿體個檢,雖然沒有能起死回生改命的藥,但就在他有限的時間裏,讓他不那麽痛苦,像個正常人一樣,不受折磨,度過餘下的時間呢,這樣是不是也很好?
【有的!】系統終于有了用武之地,大聲嚷嚷:【忘憂散!用過的人,就不會再被痛苦折磨!宿主大人做任務就能輕松得到了!】
祝莞正要問系統忘憂散具體的功效,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
她下意識抱緊懷裏的進寶朝聲音的源頭看去,就見沈言卿披着月色正朝這邊走來。
祝莞以為自己看錯了,想要再看清楚,懷裏的進寶先确定了來人,一骨碌從它懷裏掙紮起來,沖着沈言卿,興奮大叫:“汪汪汪……”
等他走近,祝莞才開口問:“這麽晚,你不睡覺,怎麽到這裏來了?”
沈言卿笑笑:“睡不着,出來走走,祝姑娘怎麽也沒睡?”
暗衛:“………………”公子扯謊真是越來越娴熟了,明明是我發現了祝姑娘,去回了話,公子和世子才知道的,才不是什麽睡不着。
不過說起來也奇怪,剛剛他去回話的時候,世子居然在跟公子生氣,公子在哄世子。
他跟在公子身邊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世子跟公子生氣。
祝莞白天沒睡多,她就直白道:“睡不着。”
沈言卿看她一眼,從她懷裏把正在拼命想要掙出來找他玩的進寶接過。
祝莞這會兒正心煩意亂,壓根沒發覺,沈言卿這個從她懷裏接狗的動作有多自然多親近。
“為什麽睡不着?”抱着進寶摸了摸它的腦袋後,沈言卿,柔聲問祝莞:“是有什麽煩心事嗎?”
祝莞下意識否決:“不算煩心事。”
沈言卿點點頭:“那就是心事。”
祝莞看向他。
沈言卿笑吟吟看着她,月光下,臉上的蒼白被隐藏起來,整個人清朗猶如皎皎明月。
皎皎明月笑吟吟問她:“方便說一說嗎?”
祝莞沉默。
沈言卿也沒有催,而是靜靜陪她站着沐月洗風。
祝莞心緒竟鬼使神差平複下來。
她忍不住朝沈言卿看過去。
沈言卿依然笑吟吟看着她。
她又遲疑了。
沈言卿眨了眨眼:“是慕風身體有什麽問題嗎?”
祝莞有些錯愕。
他問南慕風,不問自己?
當然南慕風确實也有大問題。
她想了想,從南慕風的問題,慢慢引向他的身體狀況,應該更好接受一些。
“嗯。”她點頭。
沈言卿嘴角的笑意落下:“很嚴重嗎?”
祝莞張了張嘴,遲疑片刻,最後還是點頭——南家三代單傳,這要絕後了,應該算是很嚴重。
“是什麽情況?”沈言卿的聲音依然溫和輕柔。
祝莞:“他小時候,是被暗害過嗎?或者,吃錯過什麽不該吃的東西?”
沈言卿眉心微微蹙起,仔細想了好一會兒:“據我所知,沒有。”
慕風打小就過得很開心。
身份尊貴,家人疼愛,自身性格也好,很受歡迎。
祝莞小小聲道:“他小時候中過毒,以後都不會有自己的小孩。”
沈言卿設想了無數種可能的問題,萬萬沒想到會是這一個。
他滿臉驚愕。
祝莞又道:“我不會診錯,而且他的情況,發現太晚了,藥石無醫……你、你們別讓他亂吃什麽藥,沒有用,是藥三分毒,只會徒傷身體。”
沈言卿沒有說話。
祝莞看他神色,也不再說什麽。
再次安靜下來,祝莞看着湖面上映着的蛾眉月,在心裏嘆了口氣。
兩個人身體都……巧合還是被針對了?
系統說它也不知道,書裏沒寫的內容,它搜不到訊息。
祝莞也沒想過廢物系統能知道什麽,她只是自己嘀咕。
好半天,沈言卿終于從剛剛的錯愕中回神。
“這件事,”沈言卿語速有些慢:“祝姑娘先不要跟慕風說。”
她說藥石無醫,他信。
既如此,就沒必要浪費時間去醫治,但……剛剛她說了是中毒所致。
慕風不可能吃錯東西,也不可能中毒了而南家上下都不知道,只能說,下手的人,很隐蔽,且隐藏的也很深,否則,南家不可能這麽多年,一無所覺。
查明下手的人,才是更重要的。
“嗯。”祝莞點頭:“我跟誰都不會說。”
沈言卿深深看着她:“多謝。”
祝莞想安慰又不知道怎麽安慰,只能搖了搖頭,表示沒必要謝。
沈言卿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沖她笑了下:“是這件事困擾祝姑娘,無法安枕。”
祝莞想說不是,但對上沈言卿已經調整好情緒,再次溫柔的雙眸,她還是沒法說實話,又不好騙他,只能不說話。
“左右慕風性命無虞,”沈言卿反過來安慰她:“祝姑娘該顧惜自己的身體才是。”
他知道,她不久前才生過一場大病,幾乎要了她半條命,忙着鋪子生意,平日裏也忙得很,更該好好休息。
祝莞心道,我不是不顧惜自己,我只是太糾結。
沈言卿看了眼半空中的月亮,又笑了笑:“今晚的月色很好看,夜深了,我送祝姑娘回去如何?”
祝莞點頭。
回去的路上,祝莞幾乎沒說話,反倒是沈言卿一直在找話題哄她開心。
眼看着快要到院子,祝莞突然停下來。
沈言卿也停下來看着她:“祝姑娘?”
祝莞看着他,突然就湧上一陣心疼:“你說了這麽多,讓我顧惜身體,也關心着南兄,你自己呢?你怎麽不問問我,你的身體如何?”
沈言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