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愧疚 好像只要能把柴點燃,他就能證明……
第16章 愧疚 好像只要能把柴點燃,他就能證明……
。“你就別生氣了。”
屋內,袁武看着塗茸抱着一只皮毛雪白的兔子,好聲好氣地央求着,他也不知塗茸是從何處看出這兔子在生氣的,大概是從那兔子不斷重重起伏的肚子。
也是從那些央求聲中,袁武得知這兔子便是塗茸的朋友,看這樣子倒像是等了一下午……
袁武輕咳一聲:“你的朋友,吃什麽?”
塗茸垂眸和塗苒對視,他倒是想讓對方嘗嘗炖水鴨,但兔子形态的塗苒不能吃肉食。
“菜葉就好。”塗茸說。
袁武立刻進廚房去拿新鮮菜葉,若是換做其他人戶,看到這麽肥美的兔子,怕是早就要變成盤中餐了,也就他們家,還得仔細照顧着。
哪個正常人會和兔子做朋友,吃都沒得吃。
塗茸說完悲切道:“好想讓你嘗嘗武哥的手藝,可惜你現在不能吃肉,一會我給你好多蔬菜果子,你就不要再生氣了,你之前沒說來,我以為真的不來呢。”
“你身上甜滋滋的,吃什麽好吃的了?”塗苒哼哼兩聲,往他懷裏尋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心中的郁悶消減不少。
“武哥給我買了點心和糖葫蘆,人類的食物當真美味,糖葫蘆還有幾顆,一會我也悄悄給你帶上。”塗茸摸摸他腦袋,放低音量,“我還是給你裝些肉怎麽樣?你到時候可以變成人形再吃。”
……我就真差你那麽一口吃的?
塗苒懶得搭理他這些,微微擡擡兔腦袋,很是驕矜道:“帶我看看你的新洞窩。”
“好的塗苒大人。”
大門和大院,進來時塗苒已經瞧過了,塗茸抱着它在前廳轉悠一圈,廳裏倒是沒有什麽東西,就一些桌椅,用來接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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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裏,便是他們的卧房。
卧房是塗茸覺得最重要的地方,袁武顯然也是這樣認為,因此卧房的空間很大,進去先是一道小門隔着的小廳,有一張桌椅,上面時常放着塗茸的零嘴兒。
再往裏面,才是睡覺的大床,夫夫兩人比剛認識時親近不少,自從新房建好,一直都是同榻而眠,鄉下人戶的木床都是自己做,要多大能做多大,塗苒看着那大床,都能睡下三個塗茸了。
它直接蹦到床上,感受着被褥的柔軟,再看塗茸的穿着,終于确定這傻兔子過得不錯,才徹底放下心來。
“這裏還有其他卧房,我給你留着一個哦。”塗茸小聲說。
“是‘間’!笨兔子。”塗苒長舒一口氣,它是真怕塗茸被欺負,但傻兔子有傻福,這袁武也算不錯。
塗茸被他罵習慣了,也不氣惱,只笑道:“你什麽時候要來這裏住呢?我是武哥戰場犧牲的戰友弟弟,我覺得你也能是。”
塗苒:“……”我覺得不能。
他它無奈嘆息:“你就別管我了,我在玉靈山很開心,左右幾十年眨眼就能過去,你記得回家就好。”
“我——”
“塗茸?在屋裏做什麽?不是要吃菜?”
袁武的出現再次打斷塗茸未說完的話,一人一兔趕緊跑出去,塗茸接過菜葉放到塗苒唇邊,柔聲道:“吃吧,等你走的時候,再給你帶一些哦。”
“你要是喜歡,可以養在家裏。”袁武說。
“真的嗎?”塗茸剛應完就又被兔子踢了一腳,他趕緊拒絕,“還是算了,被別人發現吃掉就不好了……”
袁武若有所思點點頭,沒再多說。
僅僅是閑聊幾句的功夫,外面就已經徹底變黑,塗茸知道它沒有在外面過夜的習慣,便提出要送它回山。
袁武自然不能真叫他去送,且山裏并不安全,他便接話道:“我去送,我知道哪安全。”
“那你早點回來哦。”塗茸立刻答應,将兔子放進袁武懷中,他輕輕摸摸對方,“下次就直接進去吧,随時歡迎你。”
袁武背着小包袱一手托着兔子便進了山。
他心頭有太多疑問,一只山裏的兔子,居然能準确找到家裏,甚至還能被幾句話好,怎麽看都不會是普通的兔子,要麽這兔子能說話,要麽塗茸能和兔子說話。
但不管是前是後,都不太可能。
邊走邊想,很快就到了進山處,他将兔子放到地上,一只手卻捏着兔耳朵,他低聲道:“說,你是什麽妖怪?”
兔子不為所動,甚至有些不适地瑟縮着。
袁武皺眉:“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兔子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袁武輕啧一聲:“娘的,我在這發什麽瘋?”
他說完将包袱綁到兔子身上,然後快速離開了,雖然不信神鬼之說,但剛才自言自語兩句,還真叫他覺得毛毛的。
直到他走遠,塗苒才失力躺在包袱上,它竟是沒想到,這人類居然這般敏銳,竟真的差點把它也給唬住,要是換做塗茸那傻子,怕是剛剛就要開口求饒了。
看來以後,真的不能再以兔形去村裏了。
日子一天天過着,天氣也一日比一日冷,袁武在碼頭扛大包賺的錢悉數都花到了家裏,冬衣棉花樣樣都不能缺。
塗茸也終于克服早起困難,能在天不亮時就把袁武送出村,然後再回去卧躺着,只是晨起醒得早,一整日的時光便顯得有些慢。
他白日裏不是去和程月放鴨,就是和袁秀英一起去後山挖野菜,他都能自己認出野菜了。
“诶茸哥兒!那是草,你想啥呢?這都好幾天了,你還沒分清野菜啊?”袁秀英語氣帶着些無奈,哪家小哥兒像他這樣不愁吃穿不做活,甚至教都教不會……
“堂姑,我不想做這些。”塗茸扁扁嘴,“我只想和武哥見面說話,什麽都不想做……”
認識這段時間,袁秀英也知道他的脾性,說話直白,不會藏掖着。
聽他這麽說,就知道他這是惦記袁武了,每日都要來上這麽一回,但她始終不習慣,做夫郎的哪能成日和當家的黏在一起?
她像往常一樣哄道:“三小子晚上就回家了,他出門是給家裏賺銀子好過冬,你老想他幹啥?再說了,你在家老實待着,他做事也踏實,你總不能叫他在外面還惦記你。”
“惦記我有什麽不好嗎?”塗茸不理解,“我很喜歡他惦記我啊,我也惦記他。”
這幅刀槍不入地無賴樣子真叫袁秀英有些煩了,她徹底沒了耐心,忍不住将這段時間的想法全部倒豆子似的倒出來。
“茸哥兒,你也別嫌我說話難聽,你放眼去看看,哪家媳婦夫郎能像你這樣享清福,三小子在外拼命賺錢,你在家裏吃吃喝喝睡睡,不求你下地幹活,但你總該學着洗衣做飯,把家裏這頭顧好,都這麽久了,你連火都生不着,更別提做飯了!”
“三小子在外面幹一天苦力活,回家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還得伺候你,給你做飯吃,你就不能懂點事,讓他別再操心你嗎?”
塗茸無措地看着她,不明白平時溫和地堂姑怎麽突然就變了臉色,他從沒有被這樣疾言厲色對待過,腦袋木木的,不僅想不到反駁的話,甚至覺得堂姑說的很有道理。
他好像确實一直在讓恩人受累。
袁秀英發洩般說完,見塗茸神情恍惚,不免又有些愧疚,她低嘆一聲,将他手裏的野草扔掉,把野菜放進他籃子裏,然後快步離開了。
後山就緊挨着村裏,塗茸見她離開,自己也沒了挖野菜的心思,便拎着籃子回家了。
塗茸端來木盆将野菜倒進去清洗幹淨,然後将野菜晾曬在簸箕上,又把廚房內的碗筷收好。
視線落在廚房內的竈火臺上,他下意識蹲過去,拿起旁邊的火匣子吹了吹,舉着幹柴開始點,可也正如堂姑說的那樣,他根本就點不着。
他不知道恩人是怎麽用小小的火匣子把粗壯的木柴給點燃的,也不知道點燃柴火後接下來該做什麽,他只是憋着一股勁,好像只要能把柴火點燃,就能證明什麽東西。
大柴火不行就換小的,小的不行就換更小一些的,從劈好的木柴到小而幹的樹葉,他挨個試着試着……終于在他不斷吹氣下,幾枚幹癟的樹葉被點燃了!
“着了着了!”他不斷往竈火堂裏添幹樹葉,火在裏面越燒越旺,他便直接将木棍幹柴都往裏面放,可他沒想到,火苗瞬間就被那些東西都壓沒了,再看不到任何火星子。
塗茸惶然無措地看看竈火堂裏的黑煙,又看看手上的火匣子,第一次生出一股說不清楚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好像什麽都不會。
不會洗衣做飯,不會生火燒水,就只會嘴上說好聽的話,實際上一件事都沒有做到。
一事無成地愧疚感包裹着他,叫他忍不住懷疑自己究竟是來報恩的,還是添亂的。
傍晚,袁武回到家中,還未進門就發現廚房方向冒着黑煙,他心頭猛地一跳,當即打濕衣裳沖進去,就見一道瘦小身影正蹲在竈火前死命吹着。
“塗茸!”
“武哥!快!快有火苗了,我該做什麽?是不是要把米放進去?還是應該把水放進去?”塗茸頂着一張被煙熏黑的臉問他,垂到胸前的發梢也被火燎的卷曲,帶着一絲糊味。
袁武心尖好似被什麽鋒利物件狠狠戳了一刀,他從未想過讓塗茸做這些,但他還是順着他說道——
“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