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初夏悄然來臨,天氣漸漸悶熱起來,俞堯到公司上班也有好幾日,除去開頭的不适應外,現在他已經能逐漸融入公司的環境裏,但在業務方面還是一無所知。

他的專業知識忘得七七八八,要再撿起來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俞順本以為他的性子會厭惡這種枯燥的日子,但不知道怎麽的,今日俞堯忽然找到他,說自己要從基層做起,一點點慢慢學。

他發覺兒子真的是變化了很多,欣慰不已,俞堯甚至連辦公室都不要了,早早把東西收拾好在公司物色了個角落便充當起了新人。

俞氏員工對此十分贊賞,他們原以為俞堯是個游手好閑的公子哥,卻沒想到他會甘心從低做起,這些人可不知道,在很久以前,俞堯的形象可絕對不是現在這樣。

俞堯是想了很久才做出這個決定的,在銀泉別墅的三年,他和以前的一切都切斷了,這三年好像一條分水嶺,把他整個人的棱角都打磨得平滑了許多。

他沒想到自己也會有所謂上進的一天。

但其實他心裏清楚,他做出這個決定,只是不想讓李斂越看不起——李斂越從前說他是個廢物,他或許可以承認,但他無法接受李斂越拿他和林論比。

好勝心催使他勾起了鬥志,輸給誰都好,他不想輸給林論,更不想再做李斂越口中的廢物。

俞堯其實想得很簡單,他僅僅是想李斂越重新把目光放到他身上罷了,不是以禁脔的身份,而是以平等的姿态跟在李斂越身邊,就像很多年前一樣,他能肆無忌憚的對李斂越撒嬌發脾氣。

他想和李斂越回到從前那段時光。

想在漫天繁星的夏夜抱住眼神明亮的少年。

但是很快,俞堯就發覺自己想得太過樂觀,他被細養了幾年,平時肩不能抗手不能挑,半點苦都沒被累過,而在他到所謂的新人位置體驗了一個上午之後,繁瑣的事務使得他忙得暈頭轉向。

他甚至不會使用打印機,同事教他的時候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什麽奇人。

俞順發了話,讓公司上下都把把俞堯當成普通的實習生,加之俞堯有意收斂,員工也就放心的使喚他,這個讓他去打印個文件,那個讓他去跑跑腿,有個膽子大的,甚至讓俞堯下樓去拿外賣。

俞堯面對着一堆雜亂需要整理的文件,當即臉就黑了下來,從小到大沒有人這麽使喚過他,而現在比他年紀小的同事都能招呼他做事,這種落差使得俞堯心中郁悶,正想發少爺脾氣,髒話都到嘴邊溜了一圈又硬生生咽下去。

同事不解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險些就成為了俞小少爺的發火對象,下一秒,黑着一張臉的俞堯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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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吓了一跳,條件反射的問了句,“怎,怎麽了?”

俞堯涼涼看他一眼,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來,“拿外賣。”

他快步的往外走,生怕自己忍不住發火,這些人肯定是沒有見過自己拿啤酒瓶砸人的時候,都敢這麽使喚他了。

直到拿到沉甸甸的外賣,俞堯的脾氣才壓下來些許,他深吸一口氣,再三告誡要和從前的自己劃清界限。

提着外賣進樓梯時,他一擡頭,電梯裏站着個身材肥碩的男人,他兩道眉登時皺了起來,臉色變了。

電梯裏站着的,不是別人,正是多年前和他有過節的龔成。

俞堯怔了怔,龔成似乎早就預料到會在這裏見到他,嘿嘿一笑,“俞堯,好久不見,你這是回來了?”

他話裏的旖旎意味太重,聽得俞堯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随即反諷道,“剛在公司聞到一陣怪味,我還納悶呢,現在明白了,原來是來了頭死肥豬。”

俞堯收斂自己的脾氣,但不代表面對着自己厭惡的人還能好聲好氣,當年他和龔成鬧得不可開交,兩人早就沒有半點交情可言,他半點面子都不想給龔成。

龔成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兩下,此時電梯門已經快關上了,他按了開關,還是一幅老友敘舊的樣子,“快點進來吧。”

俞堯拎着外賣轉身就走,笑道,“不想跟肥豬坐同一個電梯。”

龔成沒再回他的話,想必已經氣炸了,随即他又覺得奇怪,龔成為什麽會出現在俞氏,他想起俞家和龔家多年前的生意是有合作的,但也截止到他拿啤酒瓶劈開了龔成的腦袋。

想起那一次,俞堯還是覺得氣惱,越發惡心起龔成,甚至覺得自己當年和他玩在一塊,是自己腦子進了水。

把外賣拿到辦公區後,俞堯也捧了個盒飯坐到自己的位子吃了起來,他累了一個早上,早就餓得饑腸辘辘,即使是這些換在平時令他難以下咽的食物也變得美味起來。

同事圍在一塊講話,他沒仔細聽,忽然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說道,“俞堯,我們公司最近和龔氏是不是有合作項目啊?”

俞堯聞言擡起頭來,他兩道眉深深皺着,看起來不是很好惹的樣子,問話的同事沒聽見他回答,悻悻的轉頭和別人說話去了。

俞堯塞了兩口飯就沒再吃了,今天見到龔成已經夠惡心他的,現在聽聞俞氏和龔氏要合作,他越覺得倒胃口。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俞堯趁着俞順還在公司,打算去問個究竟。

他用了質問的口氣,“爸,你也不是不知道龔成是個什麽東西,和誰合作不好要和他合作?”

俞順忙活了一天,他精力不如從前了,神色看起來很是疲倦,面對俞堯的質問,先是沉默,繼而像是怕俞堯難過似的,猶豫着道,“俞氏雖說逃過一劫,但到底不是當年了,這幾年有李斂越在幫襯着,自然是輕松些,可……”

他沒再把話說下去,俞堯再怎麽蠢笨也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他眼神暗了暗,好像有口氣堵在胸口怎麽都出不來,張了幾次嘴,才勉強道,“那其他合作對象呢?”

“不比從前了,我們的選擇不多,這已經是能為俞氏争取最大利益的了。”俞順嘆口氣,無奈的看着俞堯,“你不是小孩兒了,不能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當年的事情過去那麽久,有什麽恩怨都該放下,何況現在路岸和他……對象也好好的,你就別再操那些你不該操的心。”

俞順有些滄桑的聲音聽在俞堯耳力十分響亮,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想了許多,想他和龔成的過節,想他以前做的很多荒唐事,但最終定格在俞順那句,你不是小孩兒了,不能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他以前可以是肆意妄為的俞堯,但現在他不僅僅是俞堯,他要為父母着想,要為公司着想,哪怕他再厭惡龔成,也得虛與委蛇,他喉嚨有些發緊,很久才吐了幾個字來,“我知道的。”

俞順見他想開,也很是高興,他覺得俞堯好像在短短幾日內就長大了,不禁說,“俞堯,你能在公司從頭做起,我很意外,我就你這麽一個兒子,現在年紀大了,遲早有一天要把事業交到你手上,很多事你不會沒關系,慢慢學就是了,不要氣餒。”

俞堯勉強笑了笑,又聽俞順囑咐了幾句,這才是出了辦公室,他看着窗外的陽光,已經很是熱烈了,他也好像被這盤陽光焦灼着,令他不安至極,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要被迫去承受這麽多他不願意面對的東西,他生性散漫慣了,只覺得一口大石頭壓在自己的身上。

他有些喘不過氣的松了松西裝的領子,長籲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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