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想見你呀

第3章 第 3 章 我想見你呀

這個問題，陸畔無法替夏厭解惑，因為連他這個年長者也不知道答案，他不厭其煩對夏厭說了一樣的話：“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留在這裏生活，我們會照顧你。”

話裏話外都希望夏厭能夠留在深淵之中。

被父母抛棄之後，夏厭就沒有可去的地方了，在其他星球，或是在深淵居住，對他來說并沒什麽區別，他想也沒想就接受了陸畔的邀請。

只不過，陸畔雖然是毛茸族的族長，但實際權利全握在毛茸族的王身上，夏厭想再見見那只糯米團子，想問問對方，他能不能待在這裏？

陸畔聞言，面色有些尴尬。

夏厭看出來了，問道：“不方便嗎？抱歉，給你們造成困擾了。”

“不是這樣的，”陸畔連忙解釋，“是我們的王給你造成困擾了，王的心智還不成熟，可能會給你添更多的麻煩……”

那只糯米團子對自己沒有惡意，夏厭不會覺得糯米團子是個麻煩，但看陸畔等人的态度，是不希望他與糯米團子接觸的，夏厭看在眼裏，沒有戳破，也沒再提想要再見糯米團子的請求。

夏厭落入深淵時傷了腿，肋骨也斷了好幾根，他的傷還沒有完全痊愈，在洞穴那幾天雖然睡着過，但中途斷斷續續醒來好幾次，夏厭清醒了一會又陷入了沉睡。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再醒來，夏厭換到了一個陌生的房間裏，依舊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房間內沒有自然光，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用了不知多少年，微弱的燈光勉強照亮了整個房間，四面牆壁刷滿了黑漆，而家具都是純白的，白與黑的強烈對比，讓整個房間看上去格外的陰森可怖。

夏厭天生就膽小，怕黑怕鬼怕怪物，以夏桀為首的小團體喜歡捉弄他，将他關在黑暗密閉的櫃子裏，帶進真人版鬼屋等事情時常發生。

令他印象深刻也是最恐懼的一次，學校組織旅游活動時，夏桀把他騙進了深山的一個洞穴內，等他進入洞穴之後，夏桀立馬退出了洞穴，他的兄弟們将洞穴的出口堵住，他在沒食物沒亮光的洞穴內待了整整三天，直到集合時才被老師找到，那時的他已經全身脫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也不是沒法說話，是不敢說。

因為他知道，即使說了，老師、父母和同學也都是站在夏桀那邊的，他不會得到幫助。

就如夏桀對他說的：“沒有人會喜歡你，就算有，我也會想辦法讓他們讨厭你。”

夏厭不相信，直到那些一開始因他的外表對他有好感的人都轉入了夏桀的陣營之後，夏厭才不得不相信，夏桀的威脅是來真的，夏桀真的能做到，夏桀也是真的恨他！

盡管被夏桀恐吓了無數次，夏厭怕黑的毛病還是無法改掉。

這個房間有光，但仍然讓他感到害怕。

夏厭翻身坐起，抱緊膝蓋，将臉埋入膝蓋之中。

毛茸族臨時替他準備的衣服太大了，随着身體不住輕顫，寬松的領口滑至肩頭，他很瘦，不需要刻意凹，鎖骨就非常明顯，凸起的肩胛骨撐起薄薄的布料，抖動間，仿佛随時都能崩斷。

……

湯圓沒睡多久就醒了，夢裏在想夏厭，睡醒後第一個想到的也是夏厭，他想見夏厭了。

奇怪的是，他明明只見過夏厭一面，就自然而然喜歡上了夏厭，還想時時刻刻都能見到夏厭。

湯圓向來是個行動派，想到什麽便做什麽。

潔白的床單經過他的糟蹋已經黑得不成樣子，湯圓看了看自己黑乎乎的身體，沖進浴室，仔仔細細清洗了一遍，洗完之後就開始後悔，他不應該自己洗澡的，夏厭答應要幫他洗澡的，他該讓夏厭給他洗的，這樣，他也有理由去見夏厭了。

湯圓想了想，在抽屜裏翻出一瓶墨水，弄了幾滴在自己身上，搓了搓那幾根黑色絨毛，才滿意地去找夏厭了。

門外的守衛換了一波又一波，24小時都有人在外把守。

往常，湯圓都能用吃東西或者去花園玩的借口逃脫守衛的監視，這次陸畔給他們下了命令，讓他們寸步不離跟在湯圓身邊。

走了好幾分鐘，都沒能甩掉跟随的守衛，湯圓生氣了：“你不要跟着我，我只是想散散步！”

守衛面容嚴肅：“王，族長說了，我們得看着您，免得您搗亂。”

湯圓全身的軟毛都炸了：“胡說！我哪裏會搗亂，我明明那麽乖！”

守衛：“……”

把東區剛播種的種子全都翻出來，把族長好不容易養得胡子剪了，把剛出生的毛絨崽崽染成各種熒光色……如果這些事情都算是好事的話，那王的确是挺乖的，可關鍵是，這些事都是壞事啊！

守衛沒辦法睜眼說瞎話，默默挪開視線，無視湯圓的怒火，堅守自己的使命。

陸畔知道湯圓喜歡欺軟怕硬，所以挑選的士兵都是木讷耿直的，無法被湯圓輕易忽悠和說動。

湯圓的拳頭打在棉花上好幾次，也沒那力氣跟下屬置氣，因為沒用，他獨自生了會悶氣，炸起的毛都沒能癟下去。

“我可是王诶，你們應該聽我的話！”湯圓氣呼呼道。

守衛沒有應聲，他根本不敢應。

王才出生不過一月，監護權還在那位大人手中，也是那位大人要求，讓陸族長代為看着王的。

在他們看來，族長的要求并不過分，只要王老老實實不搗亂，族長并不會限制王的自由。

可惜，他們的王目前是做不到一族之王應該有的樣子。

湯圓在外轉了好幾圈，都沒能擺脫守衛的看守，無可奈何下，他選擇回他的房間。

氣呼呼地關門落鎖，在他離開之後，有人過來收拾了房間，黑色的床單被子已經換成了嶄新幹淨的白色，湯圓沒有躺回床上，而是鑽進了衣帽間裏。

毛茸族全身裹滿絨毛，不用像人類一樣需要用衣物遮掩身體，但毛茸族緊跟潮流，喜歡打扮自己，就算不需要衣物禦寒，他們也會給自己置辦衣物飾品。

湯圓從櫃子裏翻出了一套黑色運動服，又拿出黑色帽子和口罩，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全副武裝之後，他又鑽進了洗手間內，拉出洗手池下的水管，順着管道鑽了進去……

想斷絕他見漂亮可愛香香的想法？

不可能！

-

夏厭陷入悲觀情緒之中，沒有聽到房間內的其他雜音，這聲音太小了，即使在正常情況下，不仔細聽也不會聽到。

以至于，直到糯米團子的聲音響起，夏厭才發現房間內多了一只毛茸茸。

“漂亮可愛香香，你在哭嗎？”

夏厭恍惚擡頭，他的眼眶發紅，卻沒有哭，被壓了太久，臉頰和鼻子通紅一片，比初見時還要可愛。

湯圓這樣想，伸出絨毛紮成的小爪子，蹭了蹭夏厭的腳踝：“不要哭呀，你那麽好看，哭起來更好看了。”

“……”

夏厭一時半會不明白，這只糯米團子是來哄自己的，還是來調戲自己的了。

但看糯米團子純澈的眼睛，夏厭肯定是前者，只是這只糯米團子不太會掩藏自己的真實想法，想到什麽便說什麽，他的想法也有些……

夏厭抹了抹臉頰，笑道：“我沒有哭，你怎麽來這了？”

湯圓爬過來費了一番功夫，幸虧他早有準備，等他順利來到夏厭的房間時，那身運動服早已報廢，他的身上還是不可避免沾上了下水道的污泥。

湯圓往櫃子上一坐，怕夏厭沾上污泥，才忍住不去抖毛，他一邊用絨毛小手擦拭身上的污泥，一邊道：“我想見你呀，就來找你了。”

直白的話語又讓夏厭開始暈乎了，他不知如何回應這句話，短暫的愣住後，拿起櫃子上的手帕，問道：“我幫你擦？”

湯圓眼睛亮了亮，聲音歡快：“好啊~”

尾音還轉了幾個彎，似乎非常喜歡。

夏厭小時候，家裏曾養過一只金毛，夏厭将它當成了自己的朋友，悉心照顧，然後金毛只在家裏待了半年就被送走了，夏桀不喜歡狗，父母就立馬把它送走了。

夏厭心知肚明，夏桀不是不喜歡狗，夏桀只是不喜歡受狗狗喜歡的他，連帶着讨厭起了狗狗，才一定要分開他和狗狗。

狗狗被送走後，夏厭傷心了很久，這麽多年來，他沒再養過寵物，但照顧寵物的經驗還保留着。

如果眼前的家夥是人類的話，夏厭興許會不知所措，但眼前的是一只可愛的毛茸茸，夏厭少了幾分拘謹，剛觸碰時帶着滿分的緊張，也不敢太過用力，發覺他不會弄疼這只糯米團子後，他才稍稍增加了些力氣。

湯圓被擦得很舒服，仰起不存在的脖子和下巴，舒服地窺探：“漂亮可愛香香，你真好。”

夏厭動作一頓。

他很好嗎？

心底立馬就有了答案。

不是他好，而是願意接納他的毛茸茸們太好了。

“我叫夏厭，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你叫什麽？”

“湯圓。”

夏厭念了一遍湯圓的名字，笑容加深：“很可愛的名字。”

湯圓的臉頰迅速蹿紅，圓滾滾的身體撞了下夏厭的手指：“是嘛，我也這麽覺得，這是我自己取的哦。”

夏厭訝異：“你自己取的？”

湯圓：“是呀。”

一般來說，孩子的名字都是由親人取的，夏厭不知道這個出生不過一個月的糯米團子為什麽會自己給自己取名，也不好過問別人的私事，訝異過後也就翻篇了。

“你的名字也很好聽。”

湯圓這聲誇贊不是禮尚往來，夏厭聽出來了，卻沒辦法笑着說謝謝。

因為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名字不好聽。

厭。

從一開始，他就不是在父母的祝福下出生的。

察覺到夏厭突然變得異常的情緒，湯圓蹭了蹭夏厭的手指，小心翼翼問：“夏夏，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夏厭怔住：“夏夏？”

“我覺得這個稱呼很可愛，”湯圓反問道，“我這麽叫你，你會不開心嗎？”

夏厭滿臉怔忡，耳廓染上了一片紅，嘴唇連續抿動了好幾下，才緩緩開口：“我很開心。”

湯圓嘴角高高揚起，隔着手帕，往夏厭的掌心裏鑽，指着左腰一小撮絨毛，稚嫩聲音突然多了幾分黏糊：“這裏還髒呢，夏夏，幫我擦擦這裏。”

在此之前，夏厭聽多了頤指氣使的語氣，湯圓雖然也是命令他做事，但語氣截然不同，更像是在同他撒嬌。

塗滿黑漆的房間因為一只糯米團子的出現，似乎也沒那麽可怕了。

……

陸畔收到下屬的彙報，得知湯圓不見了，他第一時間就沖到了夏厭的房間。

果不其然，他在夏厭房裏找到了他們的王。

他到的時候，統領整個毛茸族的王毫無形象地賴在一個人類掌心裏，在夏厭手中攤成了一張白色圓餅，兩只絨毛爪子抱着夏厭的食指，毛絨臉頰緊貼夏厭掌心，給自己撐出了一團軟乎乎的肉包。

甜到發膩的聲音不斷響起——

“夏夏，這裏還癢呢，你再給我撓撓！”

“這裏也要~”

“嗚，夏夏你真好~”

陸畔眼角抽搐，一想到那位大人要是知道了這件事，就恨不得兩眼一翻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