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降魔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降魔鈴

日頭正盛, 烈日将大地炙烤得滾燙,讓人心生煩躁。本就擁擠的無極峰如今連下腳的地方也沒有,要不是門規嚴禁鬥毆, 早就打起來了。

“邬婋怕是想折磨我們,非得來無極峰, 回春堂和飄渺閣不能去嗎?”

姜棠不滿地推搡前面的人, 硬生生擠出一條道。

“你沒發現邬長老已經不大信任陸硯書嗎?至于飄渺閣, 她可能有些潔癖。”

沈媞月随着她前進, 在受到無數人飛來橫刀的眼神後,忍不住拉她:“你沒感覺後背涼飕飕的?”

“沒有啊, ”她向後看了一眼, 滿不在乎,“你在意他們幹什麽,我們到前面一點,早檢查早回去, 我可不想繼續曬太陽。”

沈媞月委婉提醒她:“我見你很多術法都不太正統, 排在末尾說不定長老不會計較,不然邬長老拿你殺雞儆猴怎麽辦?”

“你不就想說我修煉的都是些歪門邪道, ”姜棠嗤笑一聲, “我又沒修行魔族邪術,她拿不了我錯處。”

正說着,山間雲霧散開,女子腳踏虛空緩步而來,她眉間覆着雪, 凜然的眼神掃過眼前衆人。

弟子們紛紛見禮:“邬長老好。”

“人都到齊了吧?”邬婋聲音冰冷,不帶絲毫感情色彩,“接下來我會吹奏清心咒, 凡魔族以及被魔尊所控之人,都會感到頭痛欲裂,難受發狂。”

“仙尊怎麽也來了?”

姜棠驚訝地看見鶴青站在邬婋旁一側,不言茍笑。

“我也不知……”

沈媞月想起昨夜江長老的交代,眉頭緊鎖。

邬婋手心浮現一只長笛,她衣袂翩翩,吹奏之間笛音悠揚悅耳,仿佛能洗去疲勞的心神,衆人不禁聽得如癡如醉。

有的人就沒這麽好過。

隊伍中有弟子才聽了一會,就感覺腦子鑽心的疼,清脆的笛聲在他聽來猶如魔咒,他摔倒在地,拼命地撕扯衣裳,嘴裏發出陣陣呻吟。

沒過多久,已經有十來個弟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與衆人形成泾渭分明的兩條線。

一個弟子受不住這種痛苦,竟直接向旁邊的同門撲過去。

那人只是猶豫了一下,不忍對他動手,瞬間被撕咬下一塊肉,頓時發出慘叫聲。

邬婋停下吹奏,手指輕輕一動,絲線形成天羅地網,向那名弟子罩去,他四肢被縛,無能地嘶吼。

她高聲道:“他還是你們印象中的人嗎?他也許是你敬愛的師弟,也許曾和你并肩作戰,但當他被魔氣所控,照樣會殺了你。對魔手下留情,就是害人害己。”

“弟子謹遵邬長老教誨。”

衆人微微俯身,遠比剛才更要心悅誠服。

姜棠驚奇地瞧着這一幕:“衆目睽睽之下抓出動手的魔族,真是好計謀,邬婋的威望又要提升了。”

沈媞月無暇理會她,她一直緊盯着鶴青,從笛聲開始到結束,仙尊沒有任何異樣,平靜無波地站在那。

她卻不敢掉以輕心。

“清心咒只對低等魔族有效,高等魔族往往隐藏很深,想要找出他們,需要降魔鈴。”

邬婋等十餘名暴露身份的弟子被帶下去後,接着說。

她五指并攏,從空中虛虛一抓,一枚漆黑如墨的鈴铛顯現。

姜棠吃驚地睜大雙眼:“喲,傳家之寶都拿出來了,看來她今天打算下血本。”

“傳家之寶?”

沈媞月回過神。

姜棠一愣:“你不知道?邬婋成名之戰就是借助降魔鈴,聽說連魔尊都聞聲喪膽,邬家也只有她能控制降魔鈴。”

她沒好氣地說:“我以前來自鄉野,記憶也丢失一大半,能知道才怪。”

姜棠狀似惋惜地嘆息:“也是,誰讓你不是沈昭纓呢。”

沈媞月餘光瞄見鶴青平靜的神色出現一道裂縫,他指尖輕顫,似乎很想逃離這裏。

邬婋已經開始搖晃鈴铛。

“叮鈴——”

鈴聲清透,如漣漪般擴散。

鶴青手背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滾落,魔氣受降魔鈴影響,在身體裏亂竄,就像火焰在灼燒傷口,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他竭盡全力想站穩,痛意卻越來越劇烈,他咽下腥甜的鮮血,臉色慘白。

他撐不過第二聲鈴铛,沈媞月清楚地意識到。

“邬長老!所有東西都是你一人所言,萬一這降魔鈴是假的,您與幾名弟子配合,上演一出好戲,就是想樹立,讓天山宗日後由樂修掌控!”

她來不及多想,只能用最直接的辦法阻止邬婋。

“你誰啊?區區外門弟子也敢質疑邬長老?”很快有人看不過去,同她吵起來,“我看你像魔族奸細,才想阻止邬長老!”

沈媞月毫不客氣地回怼:“只有身份高貴才能提出質疑?你修的什麽道,把凡間那套尊卑有別也帶來宗門?”

“你!”那人理虧,一時啞口無言。

弟子們都等着她被帶下去,誰料邬婋連聲贊嘆:

“好,很好,修士不是懦弱的綿羊,若人人都如你一般敢于出頭,天山宗也不會衰落至此。我相信你不是魔族奸細,你若懷疑真假,降魔鈴可以借你一用。”

衆人嘩然,反對的聲音比剛才還大,一時群情激憤。

“邬長老不可!”

“請邬長老三思!”

就連許久沒說話的趙衡都露出不贊同的表情:“降魔鈴不是孩童嬉鬧的玩具,萬不可輕易交出。”

邬婋傳音入耳給他。

“趙長老,你難道不相信她是沈昭纓嗎?既然是她,就不會把降魔鈴置于不利地位,我倒要看看她想做什麽。”

比起大夥的吵吵嚷嚷,沈媞月尤為淡然。

她走上前,從邬婋手中接過降魔鈴,鈴铛小巧精致,乖順地躺在她的掌心。

降魔鈴需以靈力催動,她環顧四周,高舉鈴铛。

衆人屏息凝視,一下、二下、三下,沒有任何聲音。

“邬長老,它似乎壞了呢。”

沈媞月滿臉苦惱,狀似憂心。

邬婋臉色突變,一把奪過降魔鈴:“不可能!”

她注入大量靈力,降魔鈴卻絲毫不給她面子,任她如何用力搖晃,也沒有聲響。

她的臉色由青轉白,渾身發抖。

趙衡見勢頭不對,直接揮了揮手:“都解散吧,今天到此為止。”

回去的路上,沈媞月出奇地沉默。

就連姜棠都小心翼翼地戳她:“怎麽了?你剛才為什麽要那樣?”

她出神地想。

昨夜江時筠不顧她的疑惑,告訴她邬婋很可能把降魔鈴拿出來,為以防萬一,還需教她一招。

“若仙尊出現在無極峰,你要時刻注意,但凡他有一點異樣,你都要幫他轉移視線。”

江時筠将一物放在她掌心。

“這是苦寒之地的冰蟲,可以封印鈴舌,只要從盒子取出,一刻鐘便會化成水,神不知鬼不覺。”

“為什麽……”

沈媞月未盡的話語被她制止,她微笑着說:“以後你就知道了,不救他你會後悔的。”

她現在就很後悔。

特別是江時筠總是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有什麽話不能直說嗎,她忿忿地想。

“沈姐姐,你見過魔族嗎?邬婋說他們會混入人族,殺死你的親人好友,再假扮成那些人,相比一眼識破的易容術,這種方法簡直高明的不得了。”

姜棠贊嘆不已,羨慕之意簡直要從眼裏溢出。

沈媞月無語:“你還說你沒修煉魔族邪術,我看你恨不得沖上去請教他們。”

“不過倒是有一點你說對了,真有長得那麽相像的人嗎?這世上真有這麽巧的事?”

她喃喃自語,目光漸漸堅定:“我會找他問清楚。”

沈媞月興致勃勃地爬上天清峰,可惜想找人的人不在。

鶴青傳音給她,說暫時不在天清峰,讓她先到寝居歇息。

他的寝居與之前沒什麽區別,沈媞月看着散落一地的物品,笑着搖頭,蹲下身幫他收拾。

這個姿勢可以看見床底有一個箱子,她好奇地把那箱子拖出來。箱子很沉重,面上卻沒絲毫灰塵,足以見主人每日都仔細打掃。

銅鎖扣在外面,鎖孔卻不是常見樣式,而是鑄成一把劍的模樣。

她摸索紋路,輕易辨認出是按照孤光劍所鑄。

曜靈和孤光是雙生劍,她試探地召喚出耀靈,讓它縮小百倍,插進銅鎖,“咔嗒”一聲,果真開了。

裏面放着一些衣物,還有幾枚留影珠擱在上面。沈媞月無意窺視他人生活,正想關上箱子,手比眼快,從箱底抽出一樣東西。

是一塊玉佩。

邊角落刻着一個小小的鶴字,看着就像尋常男子所帶玉佩。

沈媞月卻再熟悉不過,上面的絡子還是她親手所打,她曾滿懷欣喜将玉佩交給夫君,她的夫君也一日都不曾取下過。

直到沈雲鶴失蹤,這塊玉佩自然消失不見。

她以為再見到玉佩就是連同夫君一起,現在卻單獨出現在這裏,這意味着什麽,她不敢去想,也不願想。

沈媞月手中緊緊攥着玉佩,鋒利的邊角割傷手心,血滴落在地上,她也渾然不覺。

她瞥見留影珠,眼中一亮,也許裏面會記錄什麽。

靈力湧入,栩栩如生的畫面在她眼前展開。

這是……

沈媞月錯愕地看着,是她入門前在萬象鏡歷練的一幕。

她的身影卻不多,留影珠呈現出來的,更多是那個假沈雲鶴的一舉一動。

萬象鏡是按歷練者記憶所幻化人物,除了故意露出一些破綻,裏面的“沈雲鶴”就是沈媞月心中的夫君。

她頗感荒謬,假的就是假的,即使再像,與真正的沈雲鶴還是不同。

沈媞月深吸一口氣,奪門而出。

“你是說仙尊殺了你夫君,還把他的皮套在自己身上,你聽聽這可能嗎?你不覺得很荒謬嗎?”

姜棠滿臉詫異,關懷地摸了摸她額頭,“也沒發燒啊,怎麽開始說胡話了。”

“你看,你也覺得匪夷所思,我也不想信,可事實擺在這,我能怎麽辦。”

沈媞月翻來覆去地研究玉佩,任憑她怎麽看,都不得不承認這就是沈雲鶴的玉佩。

“你說玉佩為什麽會出現在他那?他既不認識沈雲鶴,也沒去過石橋村。”

姜棠幫她分析:“也許是在你夫君失蹤後去的,看見屋裏頭有塊玉佩,就随手拾起,結果忘了告訴你,一直擱在箱子裏。”

她又問:“那留影珠呢?他為什麽要錄下沈雲鶴一言一行,甚至那還不是真的沈雲鶴。”

“為了讨你歡心呗,”姜棠把桌上的提子扔進嘴裏,“你表現的那麽在乎你夫君,他想要讨好你,直接模仿沈雲鶴就是最簡單的,何況他們相貌相似,有天然優勢。”

“讨、讨我歡心?”沈媞月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為什麽?”

她奇怪地問:“你不知道?明眼人都能看出仙尊心悅你,只偏愛你一人。”

沈媞月恹恹地垂下眼皮:“我有時能察覺出,可總怕自己想岔了,聽聞仙尊早就斷情絕愛,無欲無求,萬一是我自作多情呢。”

“瞻前顧後,這可不像你啊姐姐,我只知道沈昭纓可不會這麽畏手畏腳。”

絕對的實力讓沈昭纓自信又強大,她會直白地表達喜惡,從不害怕失敗。

“我知道了。”沈媞月重燃起信心,“我會找他對峙,無論結果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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