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風華正茂5
第40章 他風華正茂5
“初一一班……初一一班在哪兒?”
姜聽瀾仰頭一路把班級指示牌看過去, 然而走到這一層出頭,都沒看到初一一班的位置。
他剛從公司過來,大熱天的, 被太陽曬地暈頭轉向。
這會兒他倒是有些後悔之前開學的時候自己沒跟過來了, 那會兒他工作忙得走不開,謝拂又一直很自立, 做事從沒出過差錯, 他也十分放心地讓對方去了, 于是導致他到學校找不到班級。
下課鈴響,姜聽瀾逮住一個學生,“同學你好, 請問你知道初一一班在哪裏嗎?”
那同學正跟別人勾肩搭背去廁所, 聞言停下指了個方向, “二樓最右邊。”
“謝謝。”姜聽瀾加快腳步走了。
那學生則跟同學繼續去廁所。
“聽說初一一班來了個長得帥還成績好的學生,開學第一天就受到全班歡迎, 還推舉他做班長,被拒絕了。”
“這有什麽,隔壁三班還有個女生兼任兩職,既是班長還是學習委員,學習好長得好的人也不少。”
“欸, 我說的這個可不一樣, 聽說是滿分進來的, 好看到什麽程度?才一周就收到好多情書和禮物,桌子塞不下, 還把人家新校服弄髒了。”
“這事你怎麽知道的?”
“哈哈, 因為那同學被弄得不勝其煩, 把所有情書都交到了教導主任辦公桌, 你沒聽今天今天午間操講話嗎?”
“午間□□逃了,大太陽熱死了,傻逼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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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間,謝拂一個人坐在最後的位置上,這是在他向老師反應過後,被調整過的位置,不像其他人都有同桌,他只有一個人坐。
他身上穿着短袖,被牛奶弄髒的衣服正挂在課椅後背。
“謝拂,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弄髒你衣服的。”一名女生在朋友的簇擁下走過來跟他道歉,“你……你可以把它交給我,我洗幹淨再還給你。”
她說話細聲細氣,面頰爆紅,看得出是鼓起了全部勇氣。
班裏的吵鬧聲都小了不少,他們都默默關注着這裏。
“沒關系,不用補償。”謝拂雖然說着原諒的話,卻沒給這位女生更多牽扯的機會,那女生能找他已經是用盡了勇氣,面對他的拒絕,根本說不出其他話,最後紅着臉走了。
而在她走後,圍觀的人群散去,謝拂的視線沒有阻擋,他一眼便見到了門口正沖着他招手的人。
那人額頭冒汗,面頰被曬得通紅,看着有些狼狽,可落在謝拂眼中,卻比剛才含羞帶怯的女生更動人。
他冷淡疏離的表情裂開一條縫,微彎的雙唇像是染了太陽的光和暖,眼中的深潭也仿佛被投入一顆石子,蕩開一圈漣漪。
随手拿起衣服,快步走出去,邊走還邊摸出一張手帕,剛走到面前,便擡手給姜聽瀾擦去額頭的汗水。
“來這麽急做什麽?太陽這麽大。”
姜聽瀾将裝着衣服的袋子塞進謝拂懷裏,自個兒則是下意識接手了謝拂的手帕,胡亂擦了幾下。
“不是說今晚有新生演講需要用?好不容易抽出空給你送來,就別嫌棄了。”
謝拂哪裏是嫌棄,不過是不想他辛苦。
不過話說回來,姜聽瀾也未必是真以為謝拂嫌棄,只是一句順嘴調侃罷了。
“不跟你說了,好好上課,髒衣服給我,我先走了。”姜聽瀾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離開。
只留着一群看熱鬧的同學。
經過教訓的謝拂早就知道,不要給別人接近的機會,否則你會很難甩開這些沒有複雜心思的人。
孩子比大人單純,可越是單純,就越是心無旁骛,對于自己認定的事物都很堅定。
唯有對所有人疏離,謝拂才能安安心心,不被受到任何打擾,畢竟自來熟且沒眼色的人還是少數。
因此,即便班上不少人都好奇那是謝拂的誰,也沒人主動問謝拂。
大家都在小聲猜測。
“是哥哥吧?這個年紀好像也就這個關系最合适。”
“萬一是鄰居呢?”
“你跟鄰居這麽親密?還擦汗……老實說,我這輩子都沒給我爸擦過汗。”
“怎麽沒人猜爸爸?”
“你怎麽想的?有這麽年輕的爸爸嗎?”
“怎麽沒有,我以前同桌的爸就只比他大十七歲。”
“未成年生娃?十六歲懷孕?”
“啊,他們那裏地方偏,管的也不嚴,結婚的很早,擺桌酒就是了。”
“啧啧……”
聊天話題漸漸偏了。
謝拂聽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麽營養,也沒再關注,一分鐘後響上課鈴,一名戴着眼鏡的男老師走上講臺。
“同學們好,我是你們的語文老師,接下來一年時間,我将會教授你們語文這門學科。”
老師環視一圈,視線在謝拂身上停留一瞬,随後自然而然移開,他笑着在黑板上寫下第一堂課的內容,跟其他科一樣,都是先跟學生交流,互相認識,之後才開始正式的課程教授。
這位老師名校畢業,課也上得不錯,為人和藹可親,笑起來十分溫和,看上去仿佛沒什麽脾氣,性格有些軟。
現在的學生對老師還很尊敬,即便他性格軟,學生們大多都很聽話,有個別學生調皮搗蛋,其他同學還會幫老師管束他們。
班主任是個上了年紀的女老師,為人不茍言笑,态度強硬,除了對謝拂有好臉色外,對其他學生都很嚴格,因此學生們也很怕他。
所以他們更喜歡脾氣軟,跟他們關系更好的語文老師,會跟對方說笑玩鬧。
“周老師好年輕啊,你們說他有沒有結婚?”
“我猜結婚了,我小姨才十七歲,已經在相看人了。”
“我猜沒有,周老師上了大學的,上大學的普遍結婚晚。”
“這也不一定啊,結婚和上學,也不耽誤嘛。”
“你們不如問學霸,學霸聰明,說不定能看出來呢。”
“學霸,你覺得周老師有沒有結婚啊?”有個心大的同學順嘴問了。
衆人停頓了一下,随後又有些尴尬地哈哈打鬧起來,他們剛才是不是腦子抽了?怎麽會用這種問題問學霸?
本以為這事忽略過去了,衆人也沒想等謝拂有什麽回應,因為他平時看起來就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
誰知他們卻聽見耳邊傳來一聲,“沒有。”
謝拂回了。
見他們看過來,謝拂擡頭看去,“但我覺得私下議論別人的私事,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以後還是不要說這些了。”
衆人:“……”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謝拂态度也不強硬,說話也還算溫和,可是這些話落在他們耳朵裏,衆人頓時覺得不好意思。
覺得自己似乎真的做錯了。
接下來也沒人繼續聊下去,衆人各回各桌。
只是今天之後,衆人對謝拂的态度更疏遠了,并非是冷暴力,而是……你們願意跟教導主任或者嚴厲父母一起聊天打屁嗎?
怕不是想挨打。
*
放學後,謝拂騎上自行車回家。
他們剛搬了新家,這裏距離謝拂的新學校更近,就是裏姜聽瀾的單位遠了點,謝拂回來了,姜聽瀾都還沒回來。
他先洗了個澡,才進廚房準備晚飯。
随着他漸漸長大,他開始接觸下廚這件事,雖然姜聽瀾每次都阻止,但謝拂堅持不懈,終于在前兩年以實際成果成功說服了姜聽瀾,以後他來準備一日三餐,為此,他甚至說服了學校走讀。
可喜可賀,終于不用吃飯店餐了。
姜聽瀾原本以為謝拂坐的大概比不上飯店買的,可吃過幾回不用的菜後,他就覺得飯店的菜吃不下去了。
老實說,現在的飯店舍得放料,肉也足,但他就是覺得,沒有謝拂做的那種煙火氣。
用一句俗氣又矯情的話來講:那是家的味道。
弄得姜聽瀾現在每天都不想加班,急着趕回家吃飯。
不過今天的姜聽瀾回來得晚了些,等到謝拂兩道菜端上桌,門口才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我回來了!”姜聽瀾手裏提着大包小包,換了鞋子進來,“快幫我提一下!”
謝拂幫他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發現裏面都是鹵肉、涼菜、小吃、零食、還有一盒價格較貴的甜點。
最近也不逢年過節過生日,他皺眉:“怎麽買這麽多?”
姜聽瀾眼珠轉了轉,嘿嘿笑了兩聲,“就不能是我心情好,高興買嗎?”
今年搬家,新家有個小冰箱,可以放一些冷藏的食物,多買一些也不擔心很快變質。
“能,那你自己吃吧。”謝拂看了他一眼,轉身上桌吃自己做好的飯菜。
姜聽瀾:“……”
這小子,怎麽好像越長大越難搞?一點也不可愛了。
回想小時候肉嘟嘟的模樣,捏起來手感多好,現在都沒了。
他咬了咬牙,将買的吃食都打開。
“其實,今天是有件事要跟你說的。”他猶猶豫豫還是開口道。
謝拂放下碗筷,安靜看着他,示意他繼續。
被他看着,姜聽瀾有些心虛,他擰開可樂瓶喝了一口,這才清了清嗓子道:“嗯……我工作上面可能有點小小小的變動。”他用手比了一條縫。
“你也知道,剛搬新家,置辦家具家電也用了不少錢。”
“所以……在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手裏可能沒那麽寬裕,咱們可能要節衣縮食一段時間……”姜聽瀾聲音越來越小,對着小孩兒說自己手裏拮據,到底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這一頓是最後的豐盛?
“你工作怎麽了?”聽了這麽多,謝拂首先關心的,卻還是這件事。
姜聽瀾嘆口氣,“還能怎麽,不就是銷量下降作者出走雜志社快撐不下去即将裁員那點事?”
這本來也是必然,很少有産業能夠永垂不朽,明日見也只是一家規模不算大的雜志社,幾年下來,漸漸被淘汰在時代的洪流中。
落後還并不是最糟糕的,只要有心追趕,也未必會被輕易甩下,最糟糕的是它的主人都沒什麽進取心,雜志社的老板也不想繼續辦了,只是還在猶豫。
但姜聽瀾看目前這架勢,雜志社停刊關門倒閉是遲早的事。
這艘巨輪上,被甩下來終究還是絕大多數普通人。
“那你接下來想做什麽?繼續做編輯?”謝拂問。
姜聽瀾單手撐着下巴,“不知道啊,這不正想着嗎?”
他覺得做這個沒多大前途,但他幹了這麽多年也早喜歡了,何況,他也不是那種看有沒有前途選擇職業的人,否則也不能安心幹這麽些年。
謝拂一般不會在姜聽瀾的工作上插手,他是大人,又不是孩子,話說,現在謝拂才是孩子,更受到關心的應該是他才對。
“你自己想好就行。”謝拂給他夾了一筷子菜,“現在吃飯。”
姜聽瀾也幹脆不想那些有的沒的,埋頭幹飯。
新住處同樣的兩居室,不過空間寬敞許多,沒有書房,一個主卧一個客卧,分別在自己的房間辦公和學習。
姜聽瀾洗完澡回屋,放松地躺在床上,卻感覺腦袋底下有點不對。
他伸手往枕頭下一摸,摸到有點硬,像紙一樣的東西。
拿到眼前一看,剛打開封口,就見一沓紙幣從信封裏掉出來,砸在他臉上,散落了滿床。
姜聽瀾顧不上臉疼,愣了愣,才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收拾起那些紙幣,數了數,吓得睡意都散了。
他顧不上穿鞋,拿着錢就飛快奔向客卧,問謝拂:“你哪兒來的這麽多錢?”
不怪他驚訝,實在是這些錢不少。
他實在想不通謝拂這個沒工作的小孩兒到底哪兒來的,坑蒙拐騙偷?不可能,別人送的他還能信,畢竟謝拂長得好,讨人喜歡。
“攢的。”謝拂輕描淡寫道。
這些裏有一部分是姜聽瀾給他,他存起來的,還有一些是他考得好,學校獎的,不過更多的是這兩年謝拂想辦法賺的。
他根本沒把賺錢這事放在眼裏,因為在他看來,賺錢是件很簡單的事,随時都能賺,現在用不着去想。
因而這些不過是他閑時順手為之。
可這順手為之,在姜聽瀾眼裏也不少了。
他看了看謝拂,又看了看這些錢,突然摸着謝拂的頭感嘆道:“難道你的天賦不僅在畫畫,還有賺錢?”
“老天爺怎麽這樣,這還讓你怎麽考慮未來的發展?選都選不過來了都。”
謝拂:“……”
“別在別人面前這麽說話,會挨揍。”
“哈哈哈哈……”姜聽瀾笑了起來。
他開玩笑啦。
不過他也确實基本只對謝拂這麽說話,且一點也不怕挨揍。
以前是謝拂揍不了他。
現在嘛……
大概是仗着謝拂不會揍他吧。
被偏愛的人總是有恃無恐呢。
*
有了謝拂給的錢,姜聽瀾卻也沒鋪張浪費,之後依然在節省開支,從前謝拂擔心姜聽瀾一輩子都想不到也學不會的節省,現在竟然無師自通。
謝拂卻并不覺得高興。
原來他想要的,一直都是姜聽瀾的任性自在,而非學會妥協。
他想。
他希望姜聽瀾可以想笑就笑,想睡就睡,想工作就工作,想休閑就休閑。
“我想到以後做什麽了。”他對姜聽瀾道。
“什麽?!”姜聽瀾一愣,反應過來後忙興奮問。
“寫書吧。”謝拂說,“你做我的專屬編輯。”
*
願望很好,姜聽瀾也很喜歡,做他的專屬編輯什麽的,聽着就像是再說他們一直都不會走散分開。
人生太漫長,從出生到死亡,要遇見太多太多的人,在人海中擦肩,都要極大的緣分。
人都有惰性,和處在同一個環境下的安逸狀态。
能夠與謝拂相識相伴至今,姜聽瀾已經變得不想改變。
他幼時以為父母能陪他到老,後來覺得爸爸能護着他一輩子,可它們都沒實現了。
可不長記性的姜聽瀾現在同樣想奢望。
無論是他還是謝拂,都至死不變。
*
謝拂決定要寫書,就沒有再耽誤時間。他在想要寫什麽。
并非是想不到要寫的,而是能寫的東西太多了。
遠一點,他過往經歷的世界,見過的事物,随便拎一個出來就是素材。
近一點,這個世界,這個時代,也有它煜煜生輝的存在。
謝拂沒考慮過流行和熱度,他只在想,自己想寫什麽。
“我只了解漫畫,你要讓我說小說文學,我也說不出太多,但是我們雜志社有段時間也刊登過小說,反響并不好。”姜聽瀾說道。
現在網絡都沒發展起來,網絡小說距離紅火更是還遠,大家推崇的還是傳統小說,看的也是那些居多。
但謝拂并沒有擔心這一點,傳統和網絡,發表在哪裏,都不那麽重要,重要的是要寫什麽。
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久到他發現自己的問題。
表達。
無論寫什麽,都是一個情緒發洩,情感表達的過程,可他連情感都奉欠,又如何表達?
若是非要寫,寫的東西也不過是冷冰冰的文字。
他以前并非沒接觸過寫作這一行,但那時他都代入別人的人生,別人的情感,發洩別人的悲歡喜樂。
而如今作為謝拂本人,他卻無法做到。
思來想去,謝拂決定抛棄情感這一塊,他就以自己的狀态,将自己放在旁觀的角度,單純寫故事。
《黑與白》也就此而生。
他每天在課空餘抽空寫,因為成績穩定第一,為人懂事聽話,老師十分放心,也就根本沒人發現他在上課時也在寫這些與課堂無關的東西。
他花了一個星期,将這個短篇寫完,拿給姜聽瀾看時,對方還不敢置信。
“這麽快?不會随便寫的吧?”
他嘴裏這麽說,可他翻看的手卻沒遲疑。
漸漸的,他的表情從一開始的輕松随意到後來的嚴陣以待,并沒有花費多久。
老實說,剛開始謝拂說要寫書時,他并沒有怎麽放在心上,想着到底是孩子的願望,當然要鼓勵,哪怕是寫得不好,也要多找優點誇誇。
然而事實卻證明,天才有時候不分行業界限,就是有人什麽都能做得很好。
幾萬字的短篇,故事很簡單。
主視角是個傻子,傻子生長在偏遠山村,他這一生,有一對疼愛他的父母,有個漂亮老婆,有個聰明的兒子,結尾時是掙了大錢的兒子即将給他生孫子。
很順遂,也很無趣。
然而就是這樣的無趣,卻處處細思極恐。
傻子的世界很單純,父母說媳婦哭是因為高興,他信了。
父母說媳婦被綁着是因為鬼上身,他信了。
父母說不能讓媳婦出門是怕她迷路,他信了。
有了兒子後,媳婦病好了。
前半段就是這些內容,明明是從主人公的視角,以他愉快輕松的口吻講述故事,可內容卻令人感到寒意森森。
後半段則是寫兒子,寫兒子長大,不僅娶了漂亮媳婦,還給村裏其他人做媒,牽了不少紅線,生意賺得盆滿缽滿。
結局是傻子笑呵呵地坐在自己的壽宴上,感嘆人生真幸福。
姜聽瀾看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見謝拂從洗手間出來,忙抓着他進屋,兩個人待着,氣溫總算升高不少。
他将這稿子還給謝拂,搓了搓手臂,語氣一言難盡道:“你怎麽想到寫這個故事的?”
更絕的是謝拂的文風筆觸,冷冰冰的,可就是這種冷,卻更令人感到可怖。
想到內容,姜聽瀾就不寒而栗。
“想到就寫了。”謝拂将稿紙整理好,“不好嗎?”
姜聽瀾搖搖頭。
當然不是不好。
而是……
謝拂才十二歲啊,這麽小的小孩兒,到底是怎麽會想到寫這種故事的?
心理真的沒有影響嗎?
難道謝拂小時候見過書裏這種情節?
不對啊,即便見過,那這些年也應該記不大清才對。
至少姜聽瀾可以保證,在跟自己在一起時,謝拂是沒見過的。
“一定要見過嗎?寫古代的也沒有真的在古代生活過,寫科幻的也沒有見過真正的宇宙。”謝拂辯駁道。
可你寫的是普通現代啊,一般來說這種不帶玄幻科幻的世界,寫的東西都與實際挂鈎。
若是沒聽過,謝拂又怎麽會産生拐賣這個概念?
無論謝拂怎麽解釋,都被姜聽瀾認為心理有問題,最終得到一個姜聽瀾強行要陪他睡的結果。
謝拂:“……”
一時間竟不知道這事是好還是不好。
可等到晚上,感受到姜聽瀾睡在旁邊,卻還抱緊了被子,微微皺眉,謝拂便打消了利用這一點的想法。
并在心裏暗暗決定,日後還是少寫這些東西。
免得不僅要被姜聽瀾認為心理有問題,還會吓到對方。
稿子被投稿到一家雜志社,姜聽瀾在這方面了解還算多,知道哪家雜志社會受這一類的故事,投稿過去後就沒管了,只等着好消息。
什麽?不過稿?
那不可能。
就是這麽自信。
*
“學霸,下周一是周老師生日,我們打算湊錢買個蛋糕,給他一個驚喜,你要不要也參與?”幾個同學圍過來問。
時間久了,他們也了解謝拂,這位學霸不是高冷,平時有事找他他也會回應,班裏的活動也沒有缺席,并沒有不合群。
只是渾身有一股疏離感,讓人不好接近。
你可以跟他做同學,做普通朋友,但不能做好朋友和更進的關系。
大家從一開始的疏離不自在到現在的習慣,也并沒有花太久。
這回他們以為謝拂會像以前那樣答應,畢竟對他而言也就是順手的事。
然而謝拂卻微微挑眉,“下周一?”
“抱歉,下周一我要請假,你們自己玩吧。”
幾人面面相觑,“……請假?”
一群人猜測謝拂請假的原因,然而實際原因很簡單,不過是那天是姜聽瀾新入職第一天,約好在家慶祝罷了。
*
“嘿嘿,你說你們老師要是知道我把它們最喜歡的好學生扣下來不去上學,反而在家給我下廚,他們會想打我嗎?”姜聽瀾躺在沙發上,一邊放着電視,一邊跟廚房裏的謝拂瞎扯淡。
他們想不想打姜聽瀾謝拂不知道,但謝拂知道,外面那個人要是再把瓜子皮吐地上,他就想揍人了。
大約是謝拂看過來的眼神太嚴厲,姜聽瀾默默收回搭在茶幾上的腳,拿起掃把開始打掃衛生。
“我來掃幹淨……掃幹淨還不行嗎。”
謝拂端菜上桌時,看見客廳角落裏保留的瓜子殼碎屑,不由嘆了口氣,笑着搖頭。
飯菜上桌,姜聽瀾也不要人催,乖巧地坐在桌上,在謝拂來時,殷勤地給對方盛飯拿筷子。
“小廚師,您先請!”
謝拂接過碗筷,假裝沒聽見姜聽瀾的調侃。
“工作第一天怎麽樣?”謝拂關心問。
姜聽瀾一聽垮了臉,“別提了,還能怎麽樣?新單位新員工,從來就只有被人壓榨的份兒,要不是我還有工作經歷,就要被打成端茶倒水的了。”
他嘴上抱怨,手下夾菜的動作卻毫不含糊,可見工作辛苦歸辛苦,但都不影響吃飯。
能吃能睡,就挺好了。
“我現在就等着你闖出點名氣,然後來給我撐腰,讓我狐假虎威了!小作家,加油啊!”姜聽瀾笑眯眯道。
謝拂輕輕一笑,随意又正經道:“好。”
姜聽瀾卻望着他,嘆了口氣,伸手在這兒已經顯露出長大模樣的俊俏臉上摸了摸。
“長得好,會做飯,脾氣好,多才多藝,這麽好的孩子……上哪兒找?”其實他最後原本想說的是要便宜了誰,然而想想這小孩兒還年紀小,哪兒是說這些的時候。
這時候姜聽瀾已經選擇性忘記了謝拂之前寫出來的那個短篇,一副我家孩子還年輕單純的模樣。
“再好,不也是你家的嗎?”謝拂平靜敘述。
他在闡述事實,可聽在姜聽瀾耳朵裏,他的耳根飛快熱了起來。
對哦,他家的,他養的。
姜聽瀾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感嘆道:“還好你是男孩子。”
這要是女孩子可就不好了。
謝拂挑眉:“女孩子怎麽了?”
姜聽瀾用筷子戳了戳碗底,“女孩子長大嫁人,就不會留在家了。”
不知道為什麽,眼看着謝拂一天天長大,他好像也有些多愁善感起來。
尤其是工作出現巨大變動,看着當時跟他同樣面試的人,姜聽瀾第一次深刻意識到。
他三十一二。
三十而立,還沒結婚,怎麽看也不太正常,工作也剛換,一切都要從新開始,除了将謝拂養到這麽大,他可以說一事無成。
也不知道謝拂是怎麽看他的。
會不會覺得他不結婚很奇怪?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年謝拂就從沒有問過他這類問題,是不感興趣嗎?
還是因為……
他好笑搖搖頭,覺得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麽,要是這小孩兒早就知道他為什麽不結婚,怎麽可能藏住這麽久一點都沒透露?也從沒聽他說起過有關于這方面的東西。
“要是有心,女孩子也會心存眷戀,若是無心,男孩子也可以成為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謝拂看着他到,“這種事,不以男女論。”
姜聽瀾看着他嘆了口氣,往嘴裏扒了一口飯道:“我知道。”
“所以我說這話只是想表達我的主觀想法。”
“……不想你走。”
今天是番茄湯,微酸的口感進入喉中,謝拂卻感覺,它進入腹中後,仿佛由酸變甜,暖意入骨。
“嗯,不走。”
*
新的一周,謝拂到學校後,便敏銳地發覺教室裏的氛圍似乎有些不對勁。
不少同學都竊竊私語,表情還不太對勁。
路過他們班的學生似乎也比尋常多,看他們看似不經意地看過來的目光,輕易便能看出他們路過是假,看他們班裏的情況為真。
謝拂不是愛主動與人說話的人,但今天這種情況,似乎不問都過不去。
“外面怎麽了?這麽多人參觀?”
是的,要說明外面那些人的狀态,那就是參觀,仿佛他們班是什麽特殊物品,好奇地參觀中,還有些厭惡、反感、看好戲這一類情緒。
看起來不是什麽好事。
此言一出,全班寂靜。
所有同學都看向他,這才想起學霸周一沒來。
謝拂環視一圈,歪頭問:“怎麽了?不好說嗎?”
這要是外班來問,他們也就直接把人趕出去,理都不理。
可這是謝拂。
片刻的沉默後,一個男同學湊到謝拂身邊,小聲說:“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周一那天,我們看到了來給周老師慶生的對象。”
謝拂:“哦,這有什麽?”
同學表情怪異,“重點不是對象來給周老師慶生,而是他對象……好像是個男的!”
他們原本以為這個消息會把平時只讀聖賢書的學霸給吓到,到時候他們就要耐心安撫,勸說對方不要太驚訝……
然而……
謝拂表情變都沒變,跟這位同學大眼瞪小眼。
“只是這個,沒了嗎?”
同學:“……沒、沒了。”
所有同學:“……”
他們望着謝拂淡定如常的表情,開始懷疑是不是他們太過大驚小怪。
這件事其實很正常,很常見,只有他們和其他班的學生覺得不正常嗎?
“我知道了。”謝拂點點頭,重新坐下開始看書,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
同學們也有些麻木地回到自己座位上,時不時偷看一下謝拂,确定對方是真的不震驚也不反感後,他們只能啧啧感嘆,果然學霸的世界高深莫測,學霸的心髒就是強大。
謝拂确實沒有驚訝,因為早在之前,他就知道這位語文老師是同性戀。
偶然見到對方對象一回,是個長頭發的男人,兩人站在一起,乍一看上去像男女情侶,仔細一看才會覺得哪兒哪兒不對勁。
這也是他說這位周老師沒有結婚的原因,同性戀結不了婚。
不過,只謝拂一個人淡定,也無法改變這件事被教導處知道的結果。
具體怎麽回事沒人知道,只知道最後的結果是周老師繼續上課,一切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本來嘛,這種事也是不承認便拿人沒辦法,以流氓罪去警局關起來,沒幾天就能出來。
為了學校名譽,大家幹脆假裝不知道。
只要這周老師別傻到當着別人的面跟對象接吻,就沒什麽問題。
*
回家後,日常閑聊時,謝拂狀似不經意間提到了這件事。
“班裏的語文老師好像是同性戀。”他目光往渾身微僵的姜聽瀾身上一瞟。
“他對象給他過生日,被人看到了。”
他就說了這麽兩句,姜聽瀾左等右等沒等來後續,不由主動問:“後來呢?還有……你覺得同性戀怎麽樣?你……讨厭他們嗎?”
姜聽瀾保證,這輩子他都沒這麽緊張過,此時此刻,他仿佛回到了幼年時,爸爸帶着他在村口等,從日出到日落,卻始終沒等來那個人一般。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如果我也是……你會怎麽樣?”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剝着花生吃,手卻突然被謝拂抓住。
“你要把花生殼也吃下去嗎?”謝拂看他。
姜聽瀾:“……”
他低頭抖着身上的花生殼渣,假裝剛才無事發生。
“我管你異性戀同性戀無性戀還是物性戀,你是你就夠了。”
你是你。
無論什麽戀,都只能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