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風華正茂9
第44章 他風華正茂9
幾個月假期, 買房、辭職、搬家……處處都需要時間,謝拂是先跟姜聽瀾準備好在a市新家的房子, 這才回原來的家去處理其他事。
雜志社老板得知姜聽瀾要辭職,努力挽留,甚至說可以贈予他股份,但姜聽瀾半點心動也沒有,且他給的理由也十分正當,找不出半點差錯。
陪孩子去外地上學,那肯定是要辭職的啊。
老板想留下謝拂這個作者,但是對方要上學這種情況他是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總不能也把雜志社搬走,那要牽扯的地方太多了。
最終,盡管非常不願,他也只能遺憾地批準了姜聽瀾的辭職。
有這層善緣在, 說不定未來還有機會跟對方合作,看謝拂這些年也沒有改合作方的情況也知道他是個念舊情的。
謝拂退了房,房子裏的東西,比較新的, 容易帶走的他們都帶走, 至于不能帶走的,他們就将它們或賣或送, 解決了個幹淨。
等離開時,姜聽瀾回頭看了一眼這個自己曾經住過幾年的地方,心裏竟然沒有留戀和遺憾,有的只有希望和憧憬。
他關門回頭, 看着謝拂, 握着他的手道:“我們走吧。”
有這個人在的地方才是家。
搬到新家的第一天, 謝拂和姜聽瀾一起去附近超市買了需要用到的日用品,又去市場買了不少肉類蔬菜水果,準備回家自己做一頓喬遷宴。
姜聽瀾平時被謝拂勒令遠離廚房,可今天他堅決要幫忙,并揚言說要是不讓他幫忙,那他就不吃了。
他沒那張老臉。
口口聲聲,仿佛忘了曾經每天的三餐都是誰做的一般。
謝拂也不跟他争,他想幫忙就幫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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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只要不碰火,就造成不了什麽大問題。
進了廚房,謝拂就把一些要處理的菜交給他處理。
“辣椒要去籽,土豆要削皮,黃瓜番茄大蔥小蔥都要洗幹淨……”謝拂講完要做的,便轉身開始洗魚切肉。
片刻過後,謝拂轉身看姜聽瀾幹得怎麽樣,然而剛一轉身,就見他還在慢騰騰地給土豆削皮,總共就三個土豆,他一共削了快十分鐘,且下面一地都是土豆的厚皮,原本就不算大的土豆,被姜聽瀾削得足足小了三圈。
謝拂:“……”
他默默将剩下兩個土豆也放在了姜聽瀾面前,“這兩個也削了。”
“為什麽?”姜聽瀾皺眉不解道,“不是說只要三個嗎?”
謝拂:“我說的三個,可你削得只剩下來兩個。”
姜聽瀾:“……”
好吧,可是他也沒辦法,每次看着別人做就很簡單,可當自己親自上手,就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這個跟難的了。
他竟然有些難以想象,這些年來謝拂是怎麽跟這些菜打交道且将它們都做得色香味俱全的。
然後他就圍觀了謝拂做菜的全過程。
每每眼睛誠懇地點頭告訴他,學到了學到的。
可自己動手,還是那些削個皮都能把菜給削沒的。
他決定了,自己大概這輩子和廚藝這玩意兒無緣,他們之間不應再強求。
*
一頓飯上桌,謝拂面前就擺了個酒杯,姜聽瀾往謝拂的杯子裏添了酒。
白酒辛辣的味道傳入鼻中,謝拂被嗆了兩聲。
姜聽瀾卻還慢騰騰放下酒瓶,笑眯眯道:“崽,今年之後你也長大了,是大人,可以喝酒了,今晚就給你喝兩杯先嘗嘗味,以後你就是自己喝了。”
“不過這東西也不能常喝,小酌怡情,大醉傷身。”
今年開始,謝拂就滿了十八歲,正式成年。
姜聽瀾固執地認為,成年是需要喝酒的,這是一個人長大的象征。
畢竟他當初也是被他爸這麽忽悠的,然後一杯酒下肚醉了一天一夜。
謝拂是他養大的,都說青出于藍勝于藍,他喝了一杯,謝拂怎麽也該喝兩杯。
謝拂看他,“要是我喝醉了怎麽辦?”謝拂并不畏酒,但他這具身體确實沒喝過,耐酒力肯定不行。
姜聽瀾笑眯眯道:“多大點事兒,醉了我就扶你回房睡啊,反正明天不上學。”
“你別看我老胳膊老腿,扶你那還是綽綽有餘的。”姜聽瀾故意打趣道。
聞言,謝拂便也不再拒絕,他端起酒杯,目光意味深長地看着姜聽瀾,“既然這是你希望的,那我如你所願。”
說罷,一杯酒便下了肚。
姜聽瀾絲毫沒把謝拂的話放在心上,正如他剛才所說,喝醉了就去睡嘛,有什麽大不了的。
他絲毫沒有想過謝拂會耍酒瘋這種可能,畢竟謝拂看起來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乖巧模樣,一點也沒有會耍酒瘋的感覺。
謝拂也确實如此,第一杯酒喝下後,會有一個酒意緩沖期,過了一會兒,謝拂面上才漸漸泛上紅暈,自脖頸到耳根,都紅了個徹底,唯有那張臉反而并沒有太紅,整個人乍一看過去,若是不仔細,說不定還看不出太多問題。
第二杯酒下肚,謝拂看上去跟之前沒什麽區別,但若是仔細看,便能發現他那雙眼睛轉動的速度緩慢了不少,通常只有姜聽瀾說話時會看向他,不然就是靜靜看着面前的飯菜。
他還在吃飯,也能對話,就是反應慢了些。
姜聽瀾是個粗心的,雖然說給謝拂喝酒,可這酒喝了也就過了,還真沒把謝拂的反應放在心上,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會有什麽,喝醉了嘛,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我打算繼續找個編輯的工作,就是不知道我這個年紀還有沒有好點的單位要。”
“聽說現在的單位都喜歡年輕人,錢少事多還能造,工齡越久越不好找工作。”姜聽瀾的大學文憑還是很有用的,雖然現在不包分配了,但在這個大學生還算是稀罕物的年代,他這個文憑起到的作用還不小。
但他一個馬上奔四的人,這個就業年齡還是帶給他不小壓力。
他自己怎麽樣無所謂,可這不是還有謝拂嗎?自認為要做一個好榜樣,還要指引謝拂方向,給謝拂當靠山的姜聽瀾,可不能庸庸碌碌。
正胡思亂想着,便覺得手背一暖,低頭看去,卻見上面覆蓋了一只更為年輕細嫩,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掌。
它輕輕搭在姜聽瀾手背上,姜聽瀾還沒說什麽,便聽見謝拂随之而來的聲音。
“我可以養你。”或許在一些希望靠自己的人來看,這并不是一句很好的話,但于謝拂來說,這是他在多年前便許下的承諾。
承諾,唯有兌現時最美。
可此時此刻,聽着謝拂說這話,姜聽瀾便感覺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笑着道:“我知道啊,但我比你大嘛,怎麽能要你養呢。”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這話剛到嘴邊,卻又想到今天剛騙謝拂喝了兩杯酒的事,頓時又把這話給咽了回去。
謝拂看着他,神色認真道:“嗯,所以我也只是告訴你。”
“放心去吧,無論如何都還有我兜底養你。”
這本該由家長對孩子說的話,如今卻是謝拂一個孩子對他說出來了,姜聽瀾聽得有些面頰發紅,不太好意思,但他臉皮厚,片刻的不好意思後,他又很快恢複過來,他擡手揉了揉謝拂的頭,“等我老了再養我吧。”
謝拂輕打他作亂的手背,輕撫着自己被揉亂的頭發,望着姜聽瀾,一本正經嚴肅道:“不許亂摸。”
與平時不同的反應讓姜聽瀾不由認真看過去,這才看見謝拂身上大片酒意上湧導致的紅。
這是……喝醉了?
不對,喝醉又不是一蹴而就,距離謝拂喝酒已經有一會兒,所以他絕不是剛剛才醉的。
那謝拂之前說的養他的話……
姜聽瀾看向謝拂的目光更暖,感動幾乎溢于言表,“喝醉了都還想着養我?”
“原來我家崽這麽孝順啊。”
姜聽瀾說話聲音又軟又甜,用着哄小孩的語氣,仿佛孩子尿個床,他也能誇對方畫的地圖又大又圓。
謝拂雖然醉了,卻并沒有失去意識,他的大腦還在轉動,但是比以往慢許多,而且許多從前會注意的界限規矩,在此刻都抛諸腦後,或許不該說抛諸腦後,而是該說根本想不起來。
在他心裏,姜聽瀾是小七,小七是他的,姜聽瀾也是。
既然是他的,那他做什麽自然都可以。
姜聽瀾原本給他喝酒也只是為了儀式感慶祝,現在酒喝了,人也醉了,那還是去睡吧。
他起身扶起謝拂,“你喝醉了,我送你去睡覺。”
謝拂順着他的力道起身,被人扶着也不反抗,就這麽乖乖跟着姜聽瀾回了房間。
姜聽瀾見狀好笑,“你這樣子,以後可別在外人面前喝酒,否則要是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謝拂瞥了他一眼,“……我不跟別人喝酒。”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他都是跟眼前這個人喝的。
被他這麽看着,聽他說着這樣一句代表偏愛的話,姜聽瀾有些招架不住。
有什麽比你最在意、甚至是唯一在意的人,也同樣最在意你、偏愛你更能令人歡喜的事嗎?
沒有了。
姜聽瀾感覺到了幸福。
這是謝拂給他的。
“嗯,你很乖,一直都很乖。”他都知道。
謝拂似乎是滿意了,看着他的目光似乎泛着光。
“所以……”姜聽瀾将他按倒在床上,拉過被子要給他蓋上,“現在你也乖乖睡覺吧。”
謝拂并不反抗,只是眼睛定定看着他,說出口的話卻讓姜聽瀾蓋被子的動作頓住。
“你不跟我一起睡嗎?”
謝拂此時還有邏輯和理智,但是在他的邏輯中,姜聽瀾=小七=愛人,既然如此,那他們便應該一起睡,這是自然而然的事。
嗯,完全沒問題。
姜聽瀾卻被這句話給弄得懵了一瞬。
他有些莫名,實在是摸不清謝拂這話的前因後果在哪裏?
怎麽就要他一起睡了?
難道在謝拂的記憶裏,他還是小時候五歲,需要大人陪伴睡覺嗎?
可即便是真的五歲,謝拂也從沒有要求他要一起睡啊。
而且……而且謝拂剛才那話說得太過自然,自然得讓姜聽瀾都恍惚間以為他們從前仿佛在一起睡過,或者是一直在一起睡一般。
他懵逼地問:“跟你一起睡?”
謝拂沒點頭沒回答,明擺着一副“這不是應該的嗎”的态度。
可這态度卻更讓姜聽瀾感覺莫名其妙。
“我應該跟你一起睡嗎?”
謝拂一臉理所應當:“不然呢?你還想跟誰睡?”
不是……我為什麽要跟別人一起睡?自己睡不行嗎?姜聽瀾一臉懵逼地聽着,看着謝拂的目光也移不開,他還想看看喝醉的謝拂心裏,自己到底個什麽模樣。
難道是老掉牙了,走路走不動上廁所都要端盆必須貼身伺候的老人?
姜聽瀾想了想自己那個畫面,頓時被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給吓得渾身一抖。
咦……
“我沒有想跟誰睡,但是我睡覺的房間不是這裏,是隔壁。”姜聽瀾苦口婆心勸道,希望謝拂能夠乖乖一個人睡。
謝拂卻皺起了眉,似乎沒想過會面對眼前這個問題,在他的印象裏,他們就是該一起睡才對。
不過還好,既然姜聽瀾不在這裏睡,那他跟着姜聽瀾去睡就好了。
這麽想着,他便從床上直接坐起身,整個人就要翻身下床。
“那我跟你一起。”他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姜聽瀾:“……”
他覺得這似乎不應該。
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問題,而是先哄好眼前這個人的問題,不然他真的跟來跟自己睡……
想象了那個畫面,他心跳不由漏了一拍。
連忙按住要下床的謝拂,将人再次推倒在床上。
謝拂一雙眼睛靜靜看着他,被這雙平靜的眼睛看着,姜聽瀾有種自己仿佛做錯了事的感覺。
“你做什麽?”謝拂問。
“我……”姜聽瀾猶猶豫豫,“啊我……我是想說,我今晚還挺忙,應該很晚才睡,可能不會回來打擾你睡覺了,你困了的話就先休息。”
“對,先休息……休息……”姜聽瀾說話時有些異樣,仿佛他跟謝拂原本就該睡在一起似的。
一張老臉頗覺得不好意思,看着謝拂的目光不由自主別開,面上漸漸蔓上緋色。
聞言,謝拂不由下意識皺眉。
不過好在他并沒有覺得不對,也不再堅持要跟姜聽瀾一起睡的話,只是猶豫了一下道:“那好吧。”
他大約也是真的有些頭暈了,揉了揉額角,皺着眉不太舒服的樣子,可對上姜聽瀾,他還是努力做出一副自己很好的模樣。
風光下,他看着姜聽瀾的目光似乎比平時多了幾分不一樣的溫柔。
就在姜聽瀾以為這事穩了,自己可以回去好好想想今天這事兒到底有哪裏不對的時候,謝拂拉住了正要離開的姜聽瀾,令對方微微傾身,一個吻猝不及防落在了他臉頰上。
“早點睡,晚安。”
說罷,謝拂便躺回床上,自個兒拉過被子往身上蓋,閉上眼睛就要睡覺,全然沒看另一個人被他剛才的行為弄得渾身卡殼僵硬,瞪大眼睛,一副雲裏夢裏不知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模樣。
我滴神……
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
岌岌可危的理智正在向他發出腦殘般的提問:難道是崽子以為自己還小所以要晚安吻嗎?
那主動的對象也不對啊!
姜聽瀾快瘋了。
*
謝拂最近總覺得姜聽瀾不對勁,這種不對勁具體表現在會經常偷偷看他,卻又好像不敢看他,每次他回頭看過去,都會看到對方慌忙避開的模樣。
不僅如此,對方還時常對他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行為,包括且不限于在逛商場時特地跑去兒童區轉一圈,并且問他有沒有什麽游戲想玩,或者玩具想買的。
謝拂:“……”他又不是小孩子。
走在路上看到一個大人牽着小孩兒,突然冒出來一句:“你看那對父子好親近,這就是親生的吧,你說這孩子晚上會不會因為害怕而跟爸爸一起睡?或者要什麽晚安吻?”
謝拂:“……”這不是很正常嗎?有什麽問題?
還有去逛動物園時,看到兩頭鹿在一起貼貼,姜聽瀾就會一臉僵硬地拉着他走,“這種少兒不宜的劇情不該是你這種小孩兒看的。”
謝拂:“……”所以到底是誰在之前還非要灌他兩杯酒?
一次不對勁可能是意外,兩次不對勁或許是巧合,可處處不對勁,那就真是有哪裏不對勁了。
他問013:“最近發生了什麽嗎?”想了想姜聽瀾不對勁的時間點,他進一步問了句,“還是我喝醉那天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他問這話可就問對對象了,013都憋了好幾天了,就想看看宿主什麽時候才能想起它,尋求它的幫助。
“宿主真的想知道嗎?”它激動道。
謝拂沒功夫跟它玩,淡淡道:“說。”
013輕咳兩聲,冷靜下來道:“好吧,我告訴你,你喝醉之後忘了這個世界跟小七的關系,親了小七。”
謝拂眸光微微蕩出一圈漣漪,打破了湖水的平靜。
他想過或許是自己露出了什麽馬腳,卻沒想到這何止是露馬腳,簡直是整個都露了。
013有些幸災樂禍地問:“宿主現在想好要怎麽糊弄小七了嗎?”
這可是高難度。
謝拂卻淡淡道:“誰說要糊弄?”
為什麽要糊弄?
013差點腳底打滑。
聽宿主這意思,這是要坦白了?
它看宿主在小七面前做了十幾年的乖乖仔,還以為這個世界就要一直這樣下去了呢。
原來不是嗎?
難道上次醉酒是宿主故意的?就是為了制造一個契機好讓小七知道宿主的真實心思?
好心機一男人。
這讓013迅速回想起第一個世界,一開始的時候宿主也是手段盡出,那時候的宿主就很有一個情騙大師的資質了。
只是後來改邪歸正從了良,就再也沒把那些用來攻略別人的方法用在小七身上,只笨拙地用自己貧瘠的感情來回饋。
這讓013幾乎忘了,宿主當初可也是個攻略大師來着,小小伎倆算得了什麽?
心中再次湧上對謝拂的欽佩,013等着準備看謝拂如何讓這個世界的小七接受他。
然而謝拂在這之後卻沒了動靜,他仿佛不知道一般,無視了姜聽瀾的各種糾結,反而行事如常,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也更不知道姜聽瀾知道了什麽。
“這裏沒掃幹淨。”謝拂指着沙發一角的幾個瓜子皮道。
姜聽瀾再次将掃把掃向那裏,将瓜子皮掃走。
“最近有個音樂家在本市開音樂會,我已經買了票。”
姜聽瀾聞言心中頓時警惕起來,音樂會?這不是年輕人才用的約會手段嗎?
不會是這小子想帶他去約……呸!約個屁的會!
就是出去轉轉而已!
“音樂家?表演什麽的?”他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實際上心思全在謝拂身上。
“鋼琴。”謝拂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鋼琴,也是很浪漫的樂器。
姜聽瀾心裏暗暗嘀咕着。
“你很喜歡嗎?”
“還行,別人都說那種地方會更有靈感。”謝拂道。
“那就去吧,不過我這老胳膊老腿,不想動彈,就不跟你一起去了。”姜聽瀾率先拒絕道。
謝拂看了他一眼,眨了下眼睛,“我好像沒說要你陪我一起去?”
姜聽瀾一噎。
謝拂繼續悠悠道:“我成年了,應該可以獨自去所有地方。”
姜聽瀾心梗。
這是在說用不着他老人家了呗?
“你放心,我買的下午的票,天黑之前,我會早點回來的。”謝拂說完,就起身回屋了。
聽見關門聲,姜聽瀾一把扔掉手裏的掃把,氣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臭小子翅膀硬了,這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啊呸呸呸!他到底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忘掉忘掉!
姜聽瀾拍了拍自己腦子,企圖将裏面那些沒用的廢料給扔掉,然而他失策了。
并非扔不掉,而是他腦子就那麽大,裝的東西也就那麽多,扔掉它們後,就變得有些空蕩,只剩下了一個人。
還是今兒嫌棄他老了,要一個人出去浪的家夥。
嗨呀,還是好氣!
然而之後姜聽瀾發現,這不過是個開始。
成年後的謝拂仿佛解開了什麽封印,原本除了上學都會老老實實在家的人最近總在外面浪,有時候早上天不亮出門,晚上天黑了才回來。
心中暗自生氣的姜聽瀾想要抓謝拂的小辮子,然而謝拂除了每天總愛在外面浪外,并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
早上雖然出去的早,但是每次出去前都會把早餐做好,姜聽瀾吃着熱氣騰騰的早餐,一時也不好意思再訓謝拂。
晚上謝拂雖然回來比較晚,但他并沒有夜不歸宿,甚至晚上回來要是碰上姜聽瀾沒吃飯,還會任勞任怨地幫他下面。
姜聽瀾:“……”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古人誠不欺我也!
郁悶的姜聽瀾最終決定暗暗忍了下來。
然而這種忍耐在謝拂竟然帶陌生人回家時徹底憋不住了。
“oh,謝,這是你家嗎?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客人是個中外混血,一口蹩腳的中文聽上去有些滑稽,但他很有禮貌,見到姜聽瀾十分熱情地打招呼,“您就是謝經常提起的姜先生?您真的很美!”是一種被歲月眷顧的優雅。
姜聽瀾:“……”
他當即笑道:“你也很英俊,你是阿拂認識的朋友嗎?請坐,我去給你倒杯飲料。”
呵,看在這老外眼光好的份兒上,暫時容忍他了。
*
姜聽瀾的身影消失在客廳,原本彬彬有禮的混血男有些激動地看着謝拂,“謝,你說得沒錯,他真的很有趣!剛進來的時候我差點被他的眼神撕碎!”
謝拂笑意尚在,目光卻沉沉,“有趣也不是你的。”
猛獸都很有領地意識,姜聽瀾就是謝拂的唯一領地,龍之逆鱗。
混血男舉手做投降狀,“我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這個男人什麽都沒做,但他總有種自己要是做了什麽,對方會比姜聽瀾的眼神更快撕了他的感覺。
接下來的時間裏,混血男都很規矩。
“我們是在大街上認識的,有人搶了我的包,是謝幫了我。”他對姜聽瀾講述着自己和謝拂的相遇過程。
“他幫你追到了小偷?”有關于謝拂的事,姜聽瀾都十分好奇。
混血男笑容堅強:“我丢了錢包尋求幫助,他幫我送到了警局。”
姜聽瀾……姜聽瀾默默低下了頭。
忍住,姜聽瀾你忍住,你可不是當年想笑就能放肆笑的年輕人了。
作為長輩,即将一只腳邁入中年的男人,你要學會穩重!
“咳……舉手之勞,我家阿拂從小就愛這麽樂于助人。”
“那叔叔你知道謝喜歡什麽嗎?我想感謝他,但是不知道他喜歡什麽,如果您能幫忙那就好了!”混血男笑問。
姜聽瀾:“……”
你喊誰叔叔?叔叔是你喊的嗎?
還有,謝拂喜歡什麽我憑什麽要告訴你?
他笑容勉強,最終不願意跟這半個外國佬說話。
謝拂走過來時,仿佛沒有發現現場的剛才氣氛,“怎麽了?”
姜聽瀾沒說話,混血男就說道:“沒什麽,只是我好像說錯話了,姜叔叔似乎不喜歡我。”
姜聽瀾:“……”
這個家夥,不去演戲還真是暴殄天物!
之後姜聽瀾完全見證了這人到底是怎麽在謝拂面前一個樣,對着他一個樣的。
在謝拂面前你好我好,對他各種誇,謝拂走開就擡起下巴陰陽怪氣。
哦,這家夥沒陰陽怪氣的資本,中文都抖不清,但是故意雞同鴨講說不對那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是嗎?
姜聽瀾差點沒把人趕出去,幸好對方大概也知道自己招人讨厭,很快就離開了。
在他走後,姜聽瀾才一臉秋後算賬地看向謝拂。
“謝!拂!”
“你到底從哪兒認識的這家夥?”他要是被氣到胃痛一定是謝拂的鍋。
“不都說了嗎,大街上認識的。”謝拂随口答道。
姜聽瀾一噎,他還想追問,問謝拂認識這人幹什麽,帶回家又是幹什麽,然而謝拂卻不給他這個機會,直接起身回屋了。
“今天太晚了,我去睡覺,你也睡。”
姜聽瀾握緊拳頭,忍住……忍住……
他以一忍就忍到了他的生日。
七月初七。
是個很浪漫的日子。
姜聽瀾本想着謝拂今天還敢出去,他就打斷對方兩條腿。
然而謝拂偏偏在今天又不出門了,真是讓姜聽瀾想要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沒機會。
當晚,漂亮香甜的蛋糕被插上蠟燭,謝拂讓開一點,對姜聽瀾道:“來吹吧。”
姜聽瀾一口氣吹了個幹淨,松了口氣,十分減壓的模樣。
蠟燭吹滅,空間驟然一絲亮光也沒有。
謝拂起身去打開燈,屋子這才重新亮起來。
“許了什麽願望?”謝拂問。
姜聽瀾不看他,支支吾吾道:“還能有什麽願望?不就是以前那些?說出來就不靈了。”
其實他許的願望是謝拂永遠只有他一個老父親,以後要孝順他,無論認識什麽人,他都是最重要的。
其實這些都是沒必要的願望,因為它們本來就實現了。
可大概是最近謝拂給他帶來的危機感,令他忍不住又許了一回。
今天是個好日子,他的願望應該能成真吧?
謝拂也沒追問他的願望,只是摘掉蠟燭,開始切蛋糕。
兩個人都不太吃甜膩膩的東西,但是今天特殊,還是象征性吃了一點,最終這個蛋糕被放回了冰箱?
之後兩個人吃了豐盛的晚餐,開始坐在客廳看電視。
姜聽瀾視線不斷往謝拂身上瞟,暗示的意味十足。
然而謝拂仿佛全然沒看到一般,認真盯着電視。
姜聽瀾氣結,忍了又忍,最終忍不住道:“別人過生日都有禮物,我老人家命苦,生日竟然連個送禮物的人都沒有。”
謝拂轉頭看他,“想要禮物?”
他不能要嗎?!
姜聽瀾偏開頭去,“誰知道呢,反正也沒人在乎,禮物什麽禮物,人家親爹辛辛苦苦養家糊口都得不到,我一個後爹還是被養的,就是不值得呗。”
陰陽怪氣的能力姜聽瀾是更上一層樓。
謝拂聽在耳中。面上也不顯生氣之色,只是淡淡道:“禮物其實我準備了,就是覺得你可能不太願意接受。”
怎麽可能!白嫖的東西怎麽能不要……啊呸!是送他的東西當然要好好收着。
“你都不問我,怎麽知道我要不要?”姜聽瀾轉頭看他。
他倒要看看,這家夥到底送了什麽。
謝拂似乎笑了一下,“那你過來,我把它交給你。”
姜聽瀾聞言當即也顧不得裝腔作勢,連忙湊了過來,視線在他四周巡視一圈,卻怎麽也沒看到哪裏像是藏了禮物的地方。
“在哪兒?該不會揣兜裏……”
話音未落,一股溫熱的觸感便從唇角傳來。
他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一瞬間的懵圈過後,迅速僵硬在原地,整個人仿佛變成了泥塑的雕像,連眼睛都忘了眨動。
謝拂欣賞了一會兒他這個狀态和表情,最後才退來,語氣輕松,仿佛剛剛的事稀疏平常,完全不重要一般,“我就說了,這個禮物你可能不會想要。”
聲音打破了剛才的寂靜,也仿佛解開了姜聽瀾的封印,他整個人像只受驚的兔子一般,彈跳着向後退去,差點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在最後關頭扶住了沙發。
心跳紊亂得不成樣子,仿佛有人在裏面打乒乓球,一來一去,漸漸加快到看不清殘影。
靠!
這是禮物嗎?
這分明是送他上天的大禮包!
前段時間被他刻意遺忘的情景重新襲上心頭,跟着剛才的畫面一起,一幕幕在腦海中重現。
甚至後者比前者更嚴重,更明顯,更令人無力辯駁。
不是什麽晚安吻,也不是什麽醉酒後的撒酒瘋。
這就是一個清醒着的,明确萬分的吻。
謝拂吻了他。
這個他看着一點點從小豆丁長成大人的男人,剛剛吻了他。
他整個人仿佛被雷劈中,完全不在狀态,仿佛神游天外,腦袋空空,什麽也沒想,然而另一個作為當事人的謝拂卻一臉平靜,甚至還能語帶關心地問他:“你看起來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姜聽瀾:“……”
這特麽能好嗎?!他特麽能好嗎?!
你一個罪魁禍首能不能不要這樣一臉純良地說着關懷的話?!最不乖的就是你了!
謝拂不僅如此,他甚至還從茶幾的抽屜裏拿出好幾瓶藥,一個個指着說:“降壓藥、速效救心丸……我都提前準備好了,需要哪個吃哪個。”
“要是還不行,我還能送你去醫院,全程護理,服務到位,全面體貼。”
“夠不夠貼心?”
姜聽瀾:“…………”
你特麽還準備得真夠齊全的哈。
他皮笑肉不笑地湊到謝拂面前,雙手扣住謝拂的脖子,仿佛要将自己剛才的驚慌失措得像個傻子的模樣遮掩過去一般,羞惱地咬牙切齒道:“我要掐死你這個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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