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補一點魔
第24章 補一點魔
“醒了沒?”
他冷冷地看着茫然的二號機,離對方的臉只有五公分的距離。
又湊過去,扣着他的後腦,與其說是親吻不如說是啃咬發洩,一丁點暧昧的情緒都沒有,咬得人嘴唇發疼。
呼吸纏在一起。
滾燙的溫度和腥甜的氣息交織,讓首領宰有些發懵。
他怎麽就又醒了……
按照他的計算,一號機去解決中原中也的事情,應該就沒時間來他這裏了。就算來,他也已經徹底死去,何況根本不可能來得及趕到。
觸手可及的死亡沒了。
武偵宰逆着光,他的五官也很精致,下颌骨流暢,沒什麽表情的時候會顯得冷硬,但那頭微卷的發蓬松着,部分發絲被夕陽的光透成了瑰麗的西柚色,近乎夢幻,于是顯得很柔和,無情也似有情。
首領宰下意識伸出手,指節碰了碰他的臉頰,随後手掌覆上去,拇指輕輕拭過眼下的血痕。
這是血肉之軀,磕磕碰碰了就會流血,尤其受的傷已經不能用磕碰來形容。
為了盡快解決問題來找二號機,他直接選擇了最危險的方式,在戰鬥還未結束時就介入戰場,解除了中原中也的污濁狀态。
代價是他被那不知名的玩意抽飛了一次。
萬幸,骨頭沒斷,但該有的痛苦少不了,背後估計是有大片的地方變成青紫色了。太宰治從來就不是喜歡疼痛的人,平常碰着點地方都能嚎上半天工傷,偏偏這次他一聲不吭,冷着臉将瀕死的小矮子丢在一邊。
妖怪已經被打得半死,碎屍在緩慢融化。
理應斬草除根,但太宰真的沒有這個時間了。
他撐着劇痛無比的身體來找二號機。
而後。
“織田作——”
這次的聲音總算不是驚慌失措了。他跨過了三年的時間,遇見了超越預料的事,見證了所謂的可能性。冷硬的表情被重逢的歡喜沖塌,結果……
“你和他長得一樣。”
“他好像已經沒了呼吸。”
兩句話!全是他!
武偵宰當時就繃不住了,他怎麽能給替身當替身!
不情願歸不情願,他還得給人續命……
武偵宰看着眼前這個漂亮腦殘人偶茫然的樣子,握住他的手腕拉開,又忍不住咬了一口。
真是氣死了。
“你也別太欺負他。”
“哪裏欺負了!”武偵宰松開按着首領宰肩膀的手,轉身面向織田作,愣是做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眼淚汪汪,“他欺負我還差不多,織田作你怎麽能幫着他說話!”
說是把選擇權留給他,選一不能選二,其實根本沒得選,他被逼得死死的,除了救中原中也沒有其他任何的辦法。要是他晚一點,或許都沒辦法見到織田作之助。
他越想越氣,可憐兮兮地也蜷縮在石頭邊,本來想倚靠着,結果背碰着石頭瞬間龇牙咧嘴。
“我才是最慘的那個……”他用力擦嘴唇,惋惜并不存在的東西,“我的節操也沒了……”
這樣抱怨着,他慢慢躺倒下去,側着枕在首領宰身上,嘴上哼哼唧唧繼續埋怨,身體卻沒有一點距離感。
織田作坐在他另一邊。
兩邊都是他的翅膀.jpg
雖然一邊的翅膀不太好用還容易折斷……總之就是十分嫌棄。
“中也那邊怎麽樣了?”
“織田作,你看,他醒過來第一件事居然是問那個小矮子。”言下之意就是他一點也不關心你,“我們不要管他了好不好?”
“我們,我不記得你是誰了。”
“我們是摯友。”太宰治并不因為織田作的失憶而悲傷感嘆,他心滿意足,都複活了還要什麽記憶。
而且他能感受到織田作并沒有把他當陌生人。織田作這樣的人,看着溫和,其實十分難以接近,更別提成為摯友了。他太能包容,維持着成年人那一份恰到好處的疏離,不會幹預他人。
直到他死前,才終于決定幹預太宰的人生,輕輕地推了一把。
那時候或許已經晚了。又或許時間正好。黑之時代的太宰治終究蛻變,成了現在這副不修邊幅但歡脫自由的模樣。
重逢本就是美好的事,何況這根本是夢裏也不敢奢望的重逢。
“小矮子那邊當然沒事,只不過那玩意可能沒死透。”武偵宰眯着眼睛,略有些疲憊,“可能之後還有些麻煩,交給異能特務科吧,他們會解決的。”
事情鬧那麽大,政府也該出來洗地了。
“這些傷都是因為你造成的。你打算怎麽補償我?”
首領宰還沉浸在寧和的心态裏,安然地幫武偵宰理了理領口的衣服,對他壓在自己身上這件事也沒有什麽意見。
“我都聽你的。”他低低地說,“做什麽都可以。”
武偵宰閉着眼睛享受服務,他支起身,往另一邊倒,倒在織田作之助身上:“那我要織田作。”
首領宰沉默了。
“你看,這個就不行。”
他就是年度雙标之王。
人偶=不可回收垃圾。
織田作、織田作怎麽能和垃圾算在一塊!
代價=什麽都可以做。
織田作……織田作又不包含在裏面。
首領宰清醒了一會兒,開始斟酌着措辭:“我可以什麽都聽你的,但織田作……他又不是我的,你該問他。”
織田作一臉茫然:
他是不是落入了什麽奇怪的修羅場劇本?兩個一模一樣、僅氣質不同的人在他面前瓜分他的歸屬。
一邊是有鮮活生命力的人類,一邊是風中殘燭的人偶,一模一樣的臉更添了幾份詭異。也就是二位的面孔太過秀氣端麗,俊朗瘦削格外養眼,夕陽海風又太過寧靜,這才沒有成為恐怖片。
首領宰在這一點上意外地犟,寧肯不說話也不願意答應讓出織田作的要求。武偵宰也沒想着和他争。
只是歡喜無處安放,發一會兒孩子脾氣罷了。
“我走不動路了。”他用開心的聲音宣布。
放松下來後,強行壓下的疼痛如潮水一樣蔓上四肢,動一下就叫他止不住地發顫。但武偵宰笑得異常歡快,他抱着織田作的胳膊,貓一樣蹭了兩下,髒兮兮的。
“織田作……”好輕好輕的聲音,酒精上頭後飄飄然的感覺也這就這樣,如夢似幻,“你們得負責把我弄回去。”
于是他得以靠在織田作的肩上,一如黑之時代某幾次醉酒,織田作背着他,而他半睡半醒地眯着眼睛,什麽都不想,無比安心。
等到首領宰領着織田作,背着武偵宰回了小小的公寓,他已經徹底昏睡過去了。安詳的睡顏,呼吸輕淺,即使睡着了也帶着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放他下來的時候也只是因為碰着傷,眉動了動,沒有醒來。
大概會是一次難以想象的好覺。
……
“醒了?”
武偵宰發現自己已經換了一套衣服,身上很幹爽,窗簾拉着,透過來的光表明這并不是黑夜,他可能睡的時間有一點長。
他想坐起來,卻在牽扯肌肉的瞬間體驗到了難以言喻的酸痛感,悶哼了一聲。
首領宰輕輕壓住了他的肩膀防止他亂動。他跪坐在榻榻米邊上,手裏還拿着毛巾,自然而然地擔負起照顧人的責任。這照顧人的動作放在哪一個太宰治身上都很違和,尤其是當首領的這個——說實話,一醒來看見他坐在床邊拿着匕首,倒還和諧些。
但現在他穿着居家服,眼睛上也沒纏繃帶,收斂着性格裏最黑暗的部分,乖巧又溫順,打心眼裏覺得照顧一下眼前這個有點孩子氣的同位體也可以接受。
“做了蟹粥。”他用輕柔的聲音說,“等一會兒就可以吃了。”
“織田作呢?”武偵宰仍舊想要坐起來。
“廚房。”首領宰扶着他,小心翼翼地讓他坐直,又在腰後塞了個柔軟的抱枕,“蟹粥是他做的。你知道的,我不太會做飯。”
織田作在這兒意料之中,首領宰絕對不會放跑他的。
“我睡了多久?”他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僵硬成一塊了,一動都不能動。
“差不多十六個小時。”
那确實有夠久的。
“你怎麽還在這兒。”
“我又沒有地方可去。”
“不跑出去玩了?”
首領宰含笑不語。
他倆嘀嘀咕咕了一會兒,織田作之助已經端着蟹粥出來,毛巾包着陶罐,依舊燙得不行。他們現在有的是時間,這蟹粥煨煮了兩三個小時,米粒和蟹肉的味道完全融在一起,剛一掀開蓋兒,熱乎乎的白氣就打着圈往上頂,沿着天花板一路暈開,蟹肉清甜的香氣散了滿屋。
兩個太宰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二號機不怎麽需要進食,一號機卻餓得慌,他難耐地望向織田作,眼神裏充滿渴望——蟹粥——織田作煮的蟹粥——
如果不是身上劇痛無比,他肯定已經跳起來撲過去了。
織田作将蟹粥倒進小碗裏,走向他。
在武偵宰無比期待的目光中……首領宰接過了蟹粥。
“為什麽。”他一臉麻木。
“我來喂你。”首領宰溫溫柔柔地說。
“我想要織田作。”
“我來。”溫柔到有些強硬了。
武偵宰合理懷疑首領宰就是想和他搶織田作,以至于連織田作幫忙喂飯都不行。如果不是确信他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武偵宰都覺得這家夥是在逗自己玩了。
即使內心百般抗拒,可蟹肉粥實在是太香了,他自己又懶得擡起胳膊,便乖乖接受服務。
“外面怎麽樣了?”
“亂成一鍋粥。”首領宰舀起一勺淺色的粥,吹涼,送過去,“特務科的人在查事情的源頭,Mafia拒絕回應,堅稱這件事與他們無關,重力使中原中也還在醫院。至于武裝偵探社,社長叫我們這幾天不要出門,避避難。”
“目前來看,被複活的人裏面,異能力者的屍骨都比較特殊,不受那妖怪的控制。歷年來葬在橫濱的異能力者不計其數……現在天知道有多少被複活了,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躲起來。”
具有理智的複生者會躲起來觀望,又或許驚喜于自己的第二次生命,滿懷期待地游蕩在人間——一直到他們發現自己的生命是一段随時在消退的進度條,靈魂能量以極快的速度衰退,很快他們又會變成無知無覺的死人。
這時候,沒人能抗住生命的誘惑。何況他們是異能力者,天生強大,普通人根本不能反抗。
那真是有夠亂的。
能想象地出來,未來一段時間內,橫濱,乃至整個日本,犯罪的頻率都要高出一大截。
不過,外面折騰來折騰去,和他們又有什麽關系?蟹粥的香氣充盈着小小的公寓,窗簾隔絕了外界的嘈雜,只有他們小聲說話和織田作進出廚房窸窸窣窣的聲音。
真讓人安心。
連抱怨也顯得沒有力度:“為什麽來救我?要是把那妖怪除掉,現在橫濱就不會這麽亂了。”
勺子刮着碗內側沾着的粥,細心地不放過最後一點美食。
“你的目标也只是織田作吧。我已經沒什麽用了,讓我在那兒永遠地睡着,不好嗎?”
一碗蟹粥下肚,武偵宰重新覺得自己活過來,肚裏暖洋洋的。于是他有些犯懶,悠悠地拖着調子:“那可不行。我還醒着,怎麽能讓你先完成人生目标。你還欠着我呢,怎麽樣,想要怎麽補償我了沒有?”
首領宰将碗擱在一邊:“這樣還不夠嗎?”
“不夠——”對方鼓起臉頰,做出幼兒化的表情,“是不是我沒攔着你,你就要勾着織田作一起殉情了?”
“絕對沒有這種心思。”
武偵宰才不信。但他心情實在太好,于是很多事情都可以不計較。
“織田作煮的蟹粥真好吃。”
“謝謝。”
織田作之助忙完了廚房的事情,也過來看唯一的病人。
“你們關系看着很好。”他說,“是親兄弟嗎?”
兩個太宰同時露出微妙的表情:“不,絕對不是。”異口同聲,非常有默契。
“太宰和我說,外面的人正在追查複活的異能力者。”織田作盛了一碗蟹粥遞給首領宰,自己雖然沒有進食的欲望,也随着習慣捧着熱粥,“我要去自首嗎?”
他什麽都不記得了,活下去好像也沒有任何意義。
“不行!”武偵宰拔高音調,然後果不其然地嗆着了,他咳起來,又因為牽扯到胸腔肌肉,痛得溢出淚花。
首領宰輕拍他的背,補充了他的話:“不能去,就算織田作不想活下去了,也不能去自首。異能特務科的人并不是想要銷毀複活的異能力者,他們只是觊觎這份死而複生的力量。織田作……如果你被抓住,很可能等待你的會是無盡的實驗,一直到靈魂消散。”
“咳……咳咳嗚,留在這裏嘛,織田作。”武偵宰鳶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我保證在這裏沒人會打擾你。就算什麽都不做,安安靜靜等自己睡着……不好嗎?”
這樣确實不失為一個選擇。
織田作之助:“不會麻煩你們嗎?”
兩個太宰以相同的頻率搖頭:“當然不會。”
不僅不會麻煩,到時候還會千方百計地哄騙織田作活下去……當然,他們才不會告訴織田作自己的想法。
“要是織田作覺得無聊,我們也可以去外面逛逛,只要做好僞裝。”武偵宰想了想,以織田作的身手,出去應該是很安全的,也沒幾個人認識他……
除了坂口安吾。
現階段他還不想告訴安吾這件事。就當是孩子氣發作吧,他仍舊會為當年的事情生一點悶氣。
二號機是走過明路的,想要僞裝也來不及了。但大部分時候他倆都不會出現在同一場合,只要兜緊這件事,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暴露……大不了咬死了是兄弟,是平行世界的同位體。總之和被複活的異能力者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他們甚至不是一個時間點出現的,真要算起來,二號機首領宰還幫着解決呢。
他招呼織田作坐下來,和首領宰一起倒騰他的臉。
僞裝織田作(x)
人形換裝游戲(√)
……
Mafia專屬醫院裏。
中原中也渾身都是傷,肌肉骨骼和內髒承受不住來自污濁的巨大力量,每使用一次都是對自己的傷害。并且每次使用都會失去理智,像野獸一樣戰鬥,以傷換傷都算好的,污濁狀态下他根本不會在意自己受傷,整個人都被毀滅一切的欲望支配。
如今他依舊昏迷着,不久前才脫離了生命危險。
Mafia受傷者衆多,這次算是低估了敵人,元氣大傷了,程度堪比龍頭戰争,甚至更加誇張。
森鷗外忙着和政府周旋,他自然十分清楚這次的事情與他們無關,可政府不信啊……
就算政府相信幕後黑手不是他們,森鷗外也少不了被一頓敲打。此次的事情鬧得太大,破壞了平衡,未知的勢力叫人恐懼,而中原中也展現出來的力量也讓人忌憚。元氣大傷的Mafia就像是一塊肥肉,異能特務科是最先嗅着腥味游來的鯊魚,如果短時間內不能恢複,Mafia将會迎來更多的觊觎者。
一夜之間愁掉許多頭發的森鷗外苦着臉面對手上的衆多事務,一邊還要和政府派來的人員商量合适見面。他覺得自己的發際線又雙叒在上移了,皺紋也一下子多了許多。
要是太宰君在就好了。
他不免感嘆。
可惜失憶的太宰治在這場事件裏也失蹤了。森鷗外不太相信太宰會死……也許是恢複了記憶,便不肯再回來,又或許早已謀略着要借此脫離,那孩子不是喜歡被控制的性子。
反正……他和太宰之間,早已攔着永遠也不能消除的隔閡。
“中也什麽時候能醒來呢?”愛麗絲在一旁問,小巧精致的臉蛋上挂着童稚的愁容,眉皺起來,嘟着嘴,這些天氣氛緊張,陪她玩的人都消失了,“他會一直睡着嗎?”
“愛麗絲醬,中也君一定會醒過來的。他可是我們Mafia的鑽石啊。”
不知道是在安慰愛麗絲,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那天中也遇到的東西是妖怪嗎?有那麽大——還那麽惡心。”森鷗外見到了照片,下屬也遞交了目擊報告,愛麗絲憂心忡忡,“中也好像沒有消滅它。”
這是另一個隐患。誰也不知道那妖怪殘存的一部分跑到哪去了。唯一可以确認的是,對方受傷嚴重,整個本體幾乎湮滅在中原中也的重力能量球下,短時間內不會跳出來了。
“愛麗絲醬覺得它惡心嗎?”
愛麗絲重重點頭,纖細的手指點着桌上的一份報告:“林太郎,中也推測它有附身死人的能力,這是真的嗎?”
“還沒有被驗證,但我們要小心。”森鷗外深深嘆氣,“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有的忙了。”
“等中也君醒來吧。”
而此時,中原中也的病房,一道影子掀起窗簾的一角,沿着牆角游向病房。沒有被任何人發現,甚至不能被攝像頭觀測到。
影子像蛇一樣游動,仔細看又有些像樹枝、觸手,它只有小臂那麽長,兩三厘米粗,與那天見到的龐然大物全然不同。但這細小的影子更加靈動,幾秒之間便繞着中原中也的病床轉了一圈,沿着床腳爬上床,最終停留在他的頸側。
鮮活的血液正在動脈裏奔湧,心跳的聲音是那樣誘人。即便昏迷,中原中也也是罕見的生命能量十分充沛的人類。
影子貪戀地用一端摩蹭着中原中也的脖頸,慢慢爬到他臉上。若是有人能看見這副驚悚場面,一定會吓得大叫起來。
中原中也仍然無知無覺地昏迷着,橘色的發絲鋪在枕頭上。
影子的一端開始變得尖銳,它弓起自己的身體,像蛇類的進攻方式。
而後,尖銳的一端被迫不及待地紮進中原中也的眉心。
它已經等不及了!
魔神的力量前所未有的虛弱,只要它能趁機抹消這具身體現在的意志,那麽鮮活的軀殼、魔神的力量,都将屬于它。
過去腐朽的軀殼只會限制它的發展,而這副軀殼……
它一定能夠變得比原來更強!離永生更近!
影子在一片漆黑中穿梭。它熟悉這種漆黑,人的身體大部分地方都這樣,只有一丁點地方會是閃亮的白色,只要能控制住那團白,整個人都會被它操控。
緊接着,它看見了如同烈日般的白光。
那是中原中也的靈魂。
影子也被這壯闊的靈魂所震撼,停滞片刻,很快無盡的貪婪從它內心深處生長出來。這樣龐大且不設防的靈魂……簡直是最好的養料。
它游過去,黑色的尖端化作一張長滿尖牙的嘴,眼看着就要咬住靈魂,将它染白。
——它被什麽東西掐住了。
影子悚然扭過頭,就瞧見無比龐大的黑紅色怪物盤踞在靈魂上,伸出手,捏住了它。
靈魂空間是沒有任何聲音的,但影子覺得自己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尖叫,它感受到了無比的恐懼,死命掙紮,卻還是無法抵抗那股巨力。
影子被黑紅色的怪物吞噬了。
靈魂空間重歸平靜,甚至還能幻聽到一聲餍足的打嗝聲,不太滿意,像是吃飯的時候嫌棄肉不夠多。
……
中原中也迷迷糊糊間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吵,像是有人對準他的耳朵尖叫,那聲音比黑之時代太宰治對準麥克風唱歌劇還恐怖,若是能錄下來,想必顯示在屏幕上的會是連蚯蚓都甘拜下風的一條曲線。
他越來越煩躁,卻好像被什麽束縛住了一樣無法醒來,猶如鬼壓床。
“!”
尖嘯聲消失,中原中也忽然睜開眼睛。
他呼吸急促,部分思維還停留在夢魇裏,恐怖的幻象卻随着時間飛速褪去,只在腦海裏留下一點似真似假的淺薄印象。
發生了什麽……?
他躺在病床上,第一時間注意到手背上的留置針,亂七八糟的線路和醫療機器包圍了他。
哦……他開污濁了……
然後太宰治救了他?中原中也記不太清了。他只記得那玩意實在太難,開污濁打了許久也只是清除掉了對方的大部分軀體。某種直覺告訴他,他還沒能打到對方最核心的部分。
再然後呢?
他怎麽沒印象了……
每次開污濁後,他總會覺得自己的身體內部有一種難以描述的虧空感,無法形容的東西被消耗掉了,也許是消耗自己的生命。但現在……
中原中也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虛虛握拳,松開。
居然……沒有想象中的虛弱……
病房的門忽然打開,醫生火急火燎地沖進來。剛剛機器檢測到中原中也這裏的數據極其不正常,有一瞬間心跳速率達到了非人的地步,血壓、血液流速也有不同的提升,爆發過後是沉寂。
不斷作響的警報聲吓得醫護人員魂都要飄出來了。中原中也可不能出事。
結果他們抱着一堆緊急搶救物件沖進來,只看見中原中也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臉色蒼白,眼神卻很有神,他反過來問他們:“怎麽了?”
“您醒了?”醫生呆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洋溢出笑容,“這真是太好了!”
過于激動,他的聲音有些響,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态,醫生放低聲音,柔和地問:“有什麽不适的地方嗎?剛剛您的心跳速率有些快。”
中原中也搖搖頭。他總不能說是自己做了個噩夢。
“那就不打擾您休息了。”醫生調試了幾下機器,确認無礙,“明天會帶您做個檢查。”
“好,麻煩了。”
他們又替中原中也檢查了一下傷口的愈合程度,順手換了個藥。
待到醫護人員們又陸陸續續退了出去。
中原中也繼續躺着,睜着眼睛看天花板,使勁回憶那天的事情。他現在有些睡得太足了,精神滿滿。
那妖怪似乎認為利用死者的骨灰來讓自己更強大是沒有問題的。在它的邏輯裏,當然沒有問題。
可他們是人類。
生存,死亡,骨灰與墓地,祭奠與懷念。這是它身為妖怪不能體會的情感。人類也恐懼死亡,甚至崇敬死亡,無數神話捏造的時候,總有那麽一個角色掌管生死。又有無數學說教派談論死亡與輪回。
祖先當然會成為子孫的養料。
但會以更隐晦的方式哺育,比如說千年傳承不變的精神。武士道的存在不就如此麽?
中原中也胡思亂想着,沒注意到橘色發絲上沾了一點不明顯的灰。
……
“BOSS,”醫生撥通電話,他是這家醫院的負責人,直屬于Mafia的他其實地位非常高,“中原幹部醒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替我慰問他。”森鷗外沒有掩飾話語裏的欣喜,“恕我公務繁忙,沒有時間親自來慰問。”
“您有這份心,想必就足夠了。”醫生恭維了一會兒,他壓下聲,“BOSS,在中原幹部的病床上,我發現了一小撮灰。”
“灰?”
“是的,和您送來化驗的那個怪物的屍體一樣的灰。我很确定病房裏沒有進過人。”
森鷗外的聲音頓了幾秒。q
“這件事告訴中也君了嗎?”
“沒有。”醫生卑恭地回答,“我偷偷擦掉了,這件事只有您知道。”
他是情報部的一員,無數秘密爛在他心裏。
“做得很好。”
……
“織田作呢?”武偵宰第一千零一次呼喚織田作。
“他出去買菜了。”另一個自己蜷着腿坐在沙發上,抱膝看電視裏播報的新聞,“也許三點後才能回來。”
“你就放心他出門?”
首領宰看了他一眼:“你不出門,我不出門,家裏冰箱都快空了。正好去采購點東西回來,織田作自己說想吃咖喱。”
“不去買東西當然沒問題。”他笑眯眯地,沒看武偵宰的眼神,“我和織田作都可以不吃飯。”
反正到時候餓死的又不是他們。
“別忘了你是靠誰養着的。”武偵宰挪到沙發上,“說好我讓你做什麽都可以呢?”
“是是,您說什麽都對。”
武偵宰哽住了。
他們以極快的速度适應了三個人擠一間公寓的生活,這幾天過去,他看自己的臉都沒有那麽奇怪了……
人類的适應速度總是飛快。
而他也履行承諾,每天給首領宰講睡前故事……嗯,講他們的記憶。武偵宰原本并不想履行承諾,食言對他來說輕而易舉,随便瞎說一個自己重傷失憶就行。
結果首領宰趁着他重傷不能動,強行按住他的肩膀,捧着他的臉叫他和織田作對視。
“呃……身為摯友,”織田作幹巴巴地念着首領宰給他的臺詞,“我們應該知無不言,告訴我過去發生了什麽吧,太宰。”
“……”
總之完全是作弊嘛!
他被迫對着兩個失憶的個體講述自己的黑歷史,偶爾還會被提問,面對敏銳的首領宰和看似遲鈍但關鍵問題格外敏銳的織田作之助,他一點秘密都無法留下,幾乎要被扒幹淨了。
将自己的人生完全攤開擺在這兩個人面前,這種羞恥程度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每次講完一段,都恨不得把自己團進被窩,當一只鴕鳥。
他覺得自己被狠狠欺負了。
于是他變本加厲地試圖欺負首領宰。
随手扯住對方的領口,輕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唇貼着唇,呼吸攪着呼吸。
這樣淺嘗辄止的親吻發生過無數次了,一定程度上能夠緩解生命進度條的消退,但他親吻的意圖顯然不是這個。
每次分開,武偵宰都會看着首領宰的眼睛,如出一轍的鳶色眼眸裏盛着說不出的情緒,水潤潤的,像是糾結,又像是壓抑,下意識抿唇。
想要繼續活着,繼續和織田作住在一塊兒,就必須接受這樣的行為。
于是他幾乎不會反抗,不管什麽時候被按住,都只是很溫順地停下動作,偶爾迎合武偵宰的輕吻,讓對方感到舒适。
軟軟的,即使知道這其實是人偶,閉上眼睛親吻時觸感依舊是軟的。
武偵宰單方面結束了這個吻,而後抵在對方肩頭,手臂環過去抱着他。
“你是我的。”
“嗯。”首領宰過了一會兒才回答,聲音輕微,“這是你應得。”
武偵宰忽然覺得自己像是拿了強取豪奪的劇本……不僅強迫他,還強迫他取悅他。這劇本有點狗血,可是……
就連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看着自己的同位體不情願但乖乖聽話時,實在是太愉快了……吻技也很好,從一開始的茫然生疏到現在的熟練,都不用他刻意去教。
“做什麽都行……”武偵宰幾乎用氣音說,懶懶地窩在對方懷裏,“我要你給我當女仆。”
他感受到抱着的身體僵住了,慢慢撐起來看首領宰的眼睛,果不其然在裏面找到了糾結和羞恥的情緒。
“什麽都行?”他輕笑着重複。
于是他覺得對方眼裏的痛苦更多了。
首領宰閉了閉眼睛:“什麽都行。”
武偵宰的惡趣味完全冒出來了,他幾乎要露出惡魔獨有的微笑,湊過去在對方耳邊說話,唇摩擦着耳垂。
他低聲說了一句。
首領宰僵得更厲害,仿佛他又變回了硬邦邦的人偶。如果不是耳垂上的緋色已經出賣了他。
“說嘛。”耳邊繼續傳來惡魔低語,濕熱的呼吸弄得人很癢,“已經答應了,不乖的話會有懲罰哦。”
“難道是因為知道自己當過Mafia的首領,就像森先生一樣選擇性忘記承諾嗎?”武偵宰依舊不肯放過他,靠自己的身體重量把首領宰困在沙發上,按着他的手腕,“要不然快進到懲罰步驟?”
他們湊得極近。
首領宰的表情幾乎稱得上是懇求——靠太近了。
要應付自己同位體的惡作劇,實在是太難了。
他閉上眼睛,微微仰起頭,主動蹭上了武偵宰的唇瓣,一個祈求放過的動作。
蹭蹭挨挨的同時,他極其不明顯地吞咽了一下。
……
……
想要藏好自己的食欲,真是太難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訂閱,筆芯芯。
前期,我們走腎不走心
不一定能走腎,但一定不走心(點煙)
之前的副本搞得有點瘋,有點壓抑,接下來應該會輕松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