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瞳孔地震
第26章 瞳孔地震
武偵宰受的傷不大不小,因為早年遭到某個無良醫生的荼毒太多,他對所有的醫生都沒什麽好感,不肯去醫院。
好在家裏醫療用品齊全,治療外傷的藥挺多,繃帶更是囤了有一箱。
換藥上藥是件麻煩事,很不幸傷到的地方大部分在後背,他一個人沒辦法換藥,何況剛開始那幾天他連動都沒法動,輕輕一扯就要哼哼唧唧地喊疼。
太宰治向來是一種随環境而變的生物,Mafia幹部時的奢靡肆意,到現在的窮困潦倒,面對不同的人他完全是不一樣的生物。
一個人受傷時沒必要抱怨,也沒人能聽他抱怨,懶得去醫院時就一個人熬着,大不了往床上一躺,手機靜音,生死由命。他答應過織田作要做個好人,但這不代表他能特別積極地去做這件事。放任自己在世界的一角靜靜頹靡,昏昏沉沉地一覺睡過去直到永恒,偶爾也會有這種想法。
結果現在他真的有個人可以訴苦時,忽然就軟得像是吃不了一點苦的小孩,碰一下都能嚎半天。
比如現在,織田作在家裏,他度過前兩天的小心翼翼後就開始無底線地撒嬌,什麽事都想喊織田作來。
織田作和首領宰輪流照顧病人。
他倆都嚴格按照教程來,教程沒說的地方就依靠武偵宰指揮,這人也算是久病成醫了。
“織田作,”首領宰在一邊拆新的繃帶,靈活的手指卷着雪白繃帶,等織田作上完藥就給武偵宰換上,“你覺不覺得現在的場面很像前兩天看的視頻?”
“嗯?”織田作之助疑惑地擡頭。他的手仍然很穩,均勻地把藥膏抹在傷口處。
他這些天惡補的知識太多了,一時間想不起來是哪個視頻。
武偵宰一邊光裸着背,躺着被上藥,一邊豎起耳朵聽。
“就是做飯教程呀。”
“?”
“昨天看的那個家庭版燒烤的視頻,織田作不覺得和現在很像嗎?”首領宰拉着繃帶比劃,“烤豬排什麽的,都像現在這樣……翻過來刷一層醬料,拿繩子綁綁好,再送進烤箱。”
“?”武偵宰動了一下表達不滿,“你是在把我比喻成烤肉嗎?果然乖了兩天就原形畢露了!”
“是有點像。”織田作突然說。
“織田作——你們兩個加起來欺負我——”語調凄婉幽怨,活脫脫一個幼稚的jk,“你們可都靠我的工資養着呢。”
首領宰放下繃帶,蹲在武偵宰面前,捧住他的臉頰:“可是你的工作都是我在做。”
“你欺負我。”
“我只是實話實說……實話實說怎麽就欺負了。”他軟軟地回應,“國木田君打電話過來,都是我幫你回複的,幫你請了一個短假。”
“真麻煩。”提到這個話題,武偵宰略微變了臉色,有些不爽,“異能特務課也太急了。”
這次事情,其實武裝偵探社并不想參與。奈何政府的人來懇求社長,從大義說到私情,社長又是正直的人,無法忍受橫濱普通民衆被未知的妖怪禍害。亂步阻止也沒用。
于是在保證己方社員安全的情況下,偵探社又要重新開業了。
——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他重傷在家、卧病在床、命不久矣……必須要請假!
就是不知道還能摸幾天魚……
……
“織田作呢?”
“書房。”首領宰壓低聲音,“你要打擾他嗎?”
書房,大約是在看書或者寫作。
“行吧,你來也不是不行。”他把手搭在領口的扣子上,三兩下就撥開了自己的衣服。為了方便換藥,也因為懶惰,這幾日他都只穿着睡衣或家居服。
大片的繃帶暴露出來,幾乎刻在DNA裏的纏繃帶技術讓它們看起來熨貼且平整,像是某件藝術品。
雖然除太宰治以外的人類都只會覺得這樣像木乃伊。
“你輕點。”
“當然。我總不會讓自己難受。”
他就像拆禮物一樣慢慢把武偵宰身上的繃帶揭下來,格外難纏的地方就伸出手指輕輕按壓住一端,富有技巧地解開,把換下來的繃帶扔進垃圾桶。
繃帶下面的軀體上是數不清的疤痕,光潔的皮膚因為主人的不愛惜,平添了許多永遠也抹不消的痕跡,摸起來凹凸不平。
後背慘不忍睹,從右肩到左肋下,斜斜的一片全是青紫色,可怖的淤血仍舊積在皮膚下。部分地方被蹭傷,結了痂,過了兩天倒愈合地差不多了。
差一點就又要進ICU。
藥膏是半固體,抹在身上黏黏糊糊的很難受,首領宰細心地拿幹淨毛巾給他擦幹淨了,碰到傷口處也格外輕柔。
可武偵宰仍舊不滿意:“想洗澡……”
“我扶你去?”首領宰看了一眼傷口,确認結痂的地方愈合得差不多了,應該不會再發炎。
“你幫我。”武偵宰毫無廉恥地提出要求,“這可是女仆的工作之一。”
“……行。”他猶豫一瞬就答應下來,仍舊有心情開玩笑,“女仆有工資嗎?”
“補魔。”
“這工資我寧肯不要。”
他扶着武偵宰走進浴室。這配置寒酸的浴室他幾乎沒用過浴缸,每回都是随便淋浴一下解決。
首領宰試了試水溫,回頭發現武偵宰已經自覺把衣服脫完了。
“……”
“洗澡哪有不脫衣服的道理。”他異常理直氣壯,“你也脫了吧,省得等會兒還要多洗件衣服。”
“真要我幫忙呀?”他好像高估同位體的臉皮厚度了。
“又沒什麽需要避嫌的。”武偵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還是人偶的時候我就已經把你看光了。”
首領宰:。
“還是說你對着自己的臉也能有興趣?”
“完全。”首領宰此時此刻眼神達到了真誠的巅峰,“沒有。我沒有那方面的興趣。”
于是武偵宰湊過來在他唇角印上一吻:“那你緊張做什麽?”
……
今天也是把強迫劇本玩到底的一天呢。
……
“都說了讓你輕一點了……嘶,都被你燙紅了。”
首領宰心說烤豬之前需要拿開水燙一燙再拔毛,聲音卻委委屈屈的:“我覺得正好嘛……”
他技能點還沒點到做女仆那兒去。而且他身為非人,溫度感知上好像和普通人有一點不一樣。
青年躺在榻榻米上,抱着枕頭伸着腰,下巴墊在胳膊上。抛開那些皮囊上的傷,他骨相是極好的,曲線流暢,揚起脖頸的時候兩片肩胛骨聳着,因為過于瘦而有些突出,往下是肋骨、腰線,流暢的脊椎線條一直連到尾椎,末端隐在布料裏。
剛洗完澡,觸碰起來的溫度比平常高些,首領宰跪坐在一邊,手裏捧着藥罐給他上藥。
“嘶……”冰涼涼的藥膏碰到溫熱的皮膚,他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又要變成黏黏糊糊的了,惡心。”
“忍一忍。”首領宰慢騰騰地上藥,“用藥粉的話太刺激了,到時候你又要喊疼。”
“嗯……”武偵宰眯着眼睛,慵懶至極,“織田作給人上藥就沒有那麽磨蹭。”
“是我的錯。”一團藥膏被首領宰怼到他腰上,“你下次也可以拉着織田作進浴室,給他補魔。”
武偵宰沉默了一會兒。
“我倒是想。”
“他肯定不同意。”
他們對了一下眼神,互相确認自己的想法。
織田作……确實一點活下去的欲望都沒有。簡直比他倆這種反複求死的生物還要幹脆,說不活了就是不活了。
而他們卻還能被世界上的各種事情絆住,繼續跌跌撞撞地生活下去。
“你倒是不急,是有別的辦法嗎?”
“也許。”
“啊,惡心。”武偵宰又開始抱怨,“是不是每一個Mafia首領都那麽惡心……連我自己也不能免俗。”
“不要把我和森鷗外相提并論。”首領宰放下藥罐,很是不滿地反駁,“我并沒有當首領的記憶,對我而言那好像是別人的故事。”
“嘁,說到織田作的時候你比誰都有代入感。”
先前被按着講完了發生的所有事情,織田作身為當事人本人還沒什麽反應,首領宰先忍不住了。
可惡,他拳頭硬了。
早知道進Mafia的時候就應該往那人的臉上來那麽一下。
他們這兩個失憶的個體都非常奇怪,聽自己的經歷時沒什麽太大的情感,反而是把重心放在別人身上。
首領宰:織田作居然是森先生那個屑老板算計死的,怪不得森鷗外對重新拉攏他的心思不大,這個老板比他想象的還要屑!
織田作:太宰治居然是因為他脫離Mafia,從黑暗來到光明的……有點愧疚,離開Mafia對太宰來說确實是好事,可他不太想讓自己的一句話成為別人活着的負擔,人應該為自己活着。
死亡過一次,他顯得更加淡然了。
就算對那些故事再共情,他的大腦裏也扒拉不出來一絲一毫的記憶,他沒辦法把自己完全帶入到武偵宰口中的那個織田作身上。
他好像沒有那麽優秀。
過去的那個故事已經被過去的他親手畫上休止符了,失憶且複活就成了另一段故事,織田作之助尚且無法确定是否要将這個故事繼續下去。讓死亡的歸于死亡,這樣結尾似乎才是正确。
顯然太宰治從頭到尾都不是正确的人,他墊着下巴思考了一會兒,招手讓首領宰低下頭,耳語:“忽悠他去寫小說吧,無論如何也要出版。”
“只要讀者夠多,期待他寫下去的人夠多,織田作應該就會肯為了他們多活一會兒。”他是會好好回應他人期待的人。比如說現在,因為兩個太宰治想,所以他留在這兒照顧他們。
“要是讀者不夠多怎麽辦?”首領宰憂心道,“要花錢去捧他出道嗎?雖然很自信織田作的實力,但萬一新人新作沒人在乎怎麽辦……”
“你現在不是和Mafia關系不錯嗎?花他們的錢。”武偵宰滿肚子壞水,“也許之後你那邊世界的中也要再過來一回,他的錢也是你的錢啊,那可都是你的遺産。”
首領宰眉梢一動:“照你說的情況,我這副樣子去找那位當上首領的中也君,只會第一時間被他打碎,再次送進墓地。”
“那樣我會找他要賠償的。肯定能幫你要一筆巨額賠償金,不虧。”
“吱呀——”門推開的聲音在不遠處炸響,驚得武偵宰瞬間側頭和首領宰貼一塊兒,僞裝成親密的樣子而不是密謀捧紅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站在不遠處,靠着門,呆毛略顯迷茫地搖晃:“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怎麽說呢……從他這個視角看過去,一個上半身沒穿衣服,一個随性地套着睡衣,兩個人的發絲上都還沾了些水珠,是洗完澡不久的那種霧蒙蒙暖融融的感覺。
又是熟悉的貼在一起的姿勢,武偵宰身上的繃帶甚至還沒換好,一半散開。就算是他,也覺得此時的場面絕非正常情況下能看見的東西。
他的聽力非常好,這個家裏發生的大部分事情他都能察覺。當然織田作之助覺得應該注重他人的隐私,所以從未刻意去偷聽兩個太宰的嘀咕。
除非聲音已經到了無法忽略的地步。
比如說剛剛浴室裏滴滴答答的水聲,以及蒙着水汽的吸氣聲,“痛”“燙”“輕一點”之類亂七八糟的詞穿透水簾接連蹦進他耳朵。
想着外面已經沒什麽聲了,他才走出來的。
他以為……已經結束了……
“抱歉,”織田作之助眼神飄了飄,落到太宰治後背的時候異常凝重,“但你應該先養傷的。”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其實我可以搬出去的。”
武偵宰察覺到他的意思,猛然把首領宰推開,扯起衣服蓋到自己身上縮起來:“織田作……”
他此刻流利的動作表明他其實完全不需要人幫忙,先前完全是假裝虛弱享受服務。武偵宰整個瞳孔地震:“織田作你想到那裏去了……不是你想的那樣啊!”
他輕推一邊的首領宰,試圖讓他也解釋一下。
哪知道首領宰支起身,堅定道:“織田作搬哪裏去,我就搬哪裏去!”
是完全不要臉的姿态。
“織田作——”如果不是首領宰拉着他,武偵宰馬上就要站起來撲過去了,更多的繃帶散開,換藥算是白換了。
在一片混亂中,門鈴響了。
三個人同時安靜。
片刻,門鈴又響了一次。
“我去開門。”織田作率先開口。另外兩個人衣衫不整,根本沒辦法出去。
兩個太宰不約而同地開始套衣服,同時思考是誰這個時間點來。
果然應該是……
織田作把門打開。
“太宰你——”熟悉的聲音卡住,國木田愣在門口,剛要喊出口的幾句罵聲吞回去。他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門牌號。
沒走錯啊?
“請問您是……?”
織田作之助擡手比劃——他目前還沒學會僞聲,鑒于聲音也可能會暴露身份,他和太宰們約定在外人面前扮演啞巴,同時發型臉型都進行了一定的變裝。
“和太宰住在一起的人?”國木田艱難理解了一部分意思。
織田作點頭。
國木田打量起織田作之助。這人外貌是普普通通那一挂的,黑短發,棕色眼睛,眼角下垂顯得他有些無害。整個人的氣質比較平淡沉穩,不像是特別活潑特別會玩的。唯一可誇的地方大概就是這人的身材了,醜醜的格子襯衫下是曲線流暢的肌肉,國木田直覺他擁有優秀的爆發力,可能比他見過的絕大部分軍警都要強。
國木田混亂了。
他單知道太宰治私生活混亂,玩很花,前女友能從這條街排到那條街,從十八到八十都能折服。他不知道太宰的擇偶範圍還包括……
陌生人類雄性。
“我是他工作上的同事,來找他……”國木田頓了一下,在外人面前收回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催工話語,努力假笑,“聽說他病了,我來探望。”
他在“病”這個詞上咬得格外重,無他,太宰治每次請假幾乎都是這個理由,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都是他只想摸魚,并沒有生病。
這人看着弱,體質好着呢。
“我可以進去嗎?”
織田作又點了點頭。确認是同事的話應該沒什麽關系,太宰和他說過現在的一些同事關系,提到過國木田獨步是一個難得的好人。
于是國木田得以走進太宰治的小公寓,熟練地走向卧室,拉開門。
藥味撲面而來,無法忽略。
“國木田君。”
國木田仿佛被什麽東西釘在門口,不敢往前跨一步。
他的搭檔,以及他搭檔的二號機,一起坐在榻榻米上,場面過于夢幻,以至于他一時間分不清哪個才是太宰治一號。
武偵宰咳了一聲,把國木田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然後柔柔弱弱地倒在二號機懷裏:“我是真的病了……”
國木田卻仍舊不敢搭話。
武偵宰的衣襟仍舊是散開的,唇色和臉頰都透着股不正常的緋紅,透着熱意,發絲尾端濕漉漉地貼在皮膚上。松散的繃帶下面,是疤痕,幾片青紫,和泛紅的肌膚。
真正受傷嚴重的後背被擋住了,武偵宰暫時不想讓國木田看見這些傷。他參與過這次事件的痕跡越少人發現越好。
國木田肅然。
太宰治這副樣子顯然不能上班,請病假很有理由。
只是……
“太宰……你……”他眼神複雜,還帶着一點莫名其妙的悲痛感,瞄了一眼低眉順眼扮演無辜人士的二號機,又想起剛剛那個健壯的陌生成年人類男性。
救命,他實在說不出口了。
他搭檔真的。
玩太野了。
作者有話說:
嗚,我要被榨幹了,這章五千字,今天早點更(早了兩三個小時)明天應該還是半夜更。
其實就洗了個澡什麽都沒發生,我甚至不能走腎(哽咽)為了給織田作喂複活甲放棄了二人世界。當着織田作面搞一起實在是——太丢人了——
感謝訂閱感謝營養液嘿嘿嘿……
這本開文其實有點趕,是突然決定要寫的,趕死趕活湊時間,一定要在1.24上夾子。
因為,明天是我公歷生日(诶嘿!)
就當給自己的生日禮物了,我要搞點我想搞的cp!水仙!快樂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