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第 23 章
語言大學校外, 俞茵和宿舍的三個小夥伴順利通過論文答辯,圍坐在熱氣騰騰的火鍋旁,談笑風生。
朱小田的機票已經買好了, 就在六月二十日。大家約定一起去機場送她。
四杯放了冰塊的可樂在空中碰撞, 發出清脆的聲響, 仿佛是對未來的祝願。
酒足飯飽後,方萌回公司,朱小田回家,俞茵和周欣悅則漫步回到宿舍。校園裏的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似乎也在為她們的畢業慶祝。
一進門,周欣悅便急不可耐地去鼓搗她的愛情小魚, 她還真從老板那又要來兩條。
她小心翼翼地将魚食撒入水中。
“老板說, 一天喂幾粒就行。”周大師發表高見, “就像愛情, 要适量要恒溫要保持距離,太熱烈的總是不長久。”
俞茵誇道:“大師就是大師, 喂個魚都能喂出哲理。”
俞長佑的電話打斷了她們的對話。
“姐, 答辯順利不?周三周四哪天晚上有空?我下班早,一起吃飯啊。”
俞茵聽了挺開心,嘴上調侃他:“發工資啦, 這麽大方。”
“那天折騰你一晚上,老弟心中愧疚, 想稍做彌補。”
俞茵用耳朵夾着電話,笑道:“那你應該請林城,人家才真的折騰一晚上。”
“是啊, 我是要請他啊,他讓我把你也叫上。”
俞茵微怔, 不由自主地想起周欣悅的話。
如果這頓飯怎麽都逃不過,有小佑一起肯定更好。
她開玩笑道:“看來你沒打算叫我。”
“怎麽可能。”俞長佑拖着長音,“你是我親姐,咱一家人,那我肯定得先邀請客人嘛。”
俞茵哼哼兩聲,心裏暖暖的。
俞長佑問:“那你周三周四哪天有空啊。”
俞茵答辯過了,公司也沒通知上班,這段時間天天有空。
“我都行,看你們方便。”
“姐。”小佑聲音為難,“你說我請林總吃什麽好?人家平時去的地方,太貴了。我倒是想帶你吃麻辣兔頭,就是覺得有點不夠檔次。”
“你問林城沒有?”
“他說都行。”
俞茵想,林城應該是真的都行。
“那就麻辣兔頭吧。”她說。
長佑有點意外,她姐一向懂得為別人考慮,怎麽請林城吃飯這麽随便,上來就選她自己愛吃的,都不帶猶豫的。
但既然姐姐已經這麽說了,他也不想反駁,一頓飯裏至少得有人吃得盡興吧。
“就是不知道林總能不能吃辣的。”
俞茵心道,他吃包子沾醋都得放一大勺辣椒,戰鬥力肯定比小佑強。
“比你能吃辣。”她說。
“那行。”長佑挺高興,果然還是得給他姐打電話,三言兩語就都敲定了,“一般周三客人少,能早點走,就周三吧,我去定位子。”
長佑的聲音透着興奮,為即将到來的聚餐感到期待。
精挑細選的日子轉眼就到了。
仿佛是命運的安排,這一天,好幾波剛剛結束答辯的大學生紛紛湧向KTV,歌聲和笑語充滿了整個城市。
這突如其來的熱鬧,讓長佑提前下班的計劃化為了泡影。
晚高峰時分,天空又下起了細雨,雨勢雖不大,卻給本就擁堵的交通增添了更多煩惱。
好在長佑原來的店因為那場事故停業整修,他被調到了東三環另一家店,離語言大學并不遠。
擔心自己遲到,長佑直到臨近目的地時才給俞茵發了消息。
俞茵踩着晚八點的鐘聲到達飯店,盡管已過了飯點,但店內依舊熱鬧非凡,幾乎座無虛席。
她将雨傘放在店門口的傘架上,轉頭便看到林城正在前臺小廳打電話,兩人點頭致意。
小佑坐在窗邊的四人臺旁,手裏舉着菜單,眼睛不時往門口瞄去。看到俞茵,他忙招手示意。
“姐,林總讓我點菜。”趁着林城不在,小佑趕緊說,“我點了幾個都是你愛吃的。”
俞茵坐到他旁邊,嘿嘿一笑,對長佑的細心表示贊揚,同時囑咐他:“你記着,點完菜就買單。”
“不用這麽着急吧。”長佑不解。
“你小孩不懂,林總做生意的,喜歡搶着付錢。”俞茵随口說。
長佑半知半解地“哦”了一聲,納悶道:“姐,你好像很了解林總啊?”
“還不是因為你。”俞茵瞪他一眼,“一和家裏吵架就離家出走,丢人。”
俞長佑抿起嘴,不敢繼續追問,他的眼神游移,直到林城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立刻挺直了後背,帶着敬意和禮貌,詢問林城:“林總,用不用點幾個不辣的菜?”
林城在俞茵對面的座位上坐下,語氣輕松:“不用,我喜歡吃辣。”
俞長佑的嘴角不自覺地咧開,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真巧,咱們三個都愛吃辣。”
俞茵在林城坐定後,關切地問:“失火的事查清楚了嗎?”
林城嗯了一聲,平靜地敘述:“起火點在隔壁美發店,一個新來的員工躲庫房抽煙,煙屁股把堆放的聚酯毛巾點了。”
俞茵松了一口氣,說:“那和你們店沒關系了。”
“也不是。”林城補充道,“店裏有幾個花灑壞了,導致火勢擴大。把我們的消防合格證撤了,又罰一筆錢。”
俞茵靜靜地瞅着他,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林城覺得自己已經說完了,但看到俞茵的樣子,似乎她還在期待更多的信息。
他略一思索,加了一句:“不用坐牢。”
這句話像是一顆定心丸,讓俞茵徹底放松下來。
林城轉而對小佑說:“你以後再和家裏鬧別扭,跟別人說一聲,上宿舍擠去。”
小佑連連點頭應是,服務員端上一大盤麻辣兔頭,又從兜裏掏出幾個一次性手套。
小佑先給俞茵夾了一個。
一次性手套并不能完全隔絕紅油,俞茵吃了兩個兔頭後,摘掉手套去衛生間洗手。
林城用餘光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大堂角落的小拱門後,便收回了視線,轉頭見俞長佑正津津有味地啃着兔頭。
他開口稱贊:“這家店味道很不錯。”
自己選的店得到林總肯定,俞長佑語帶自豪:“這家店,不誇張地說,我從開業吃到現在。”
林城好奇地說:“燕市少有人能吃這麽辣的。”
“我媽是川渝人,她做飯愛放辣。”俞長佑解釋。
林城斟酌用詞,說:“你确實有點川渝的影子,你姐一點都看不出。”
俞長佑正專注于與兔頭的較量,沒有多想便脫口而出:“我随我媽,我姐随她媽。”
林城挑眉,沒想到這麽容易就套出話來,頗感意外。
俞長佑見林城突然不說話了,擡眼看他,見他面上仍有驚訝之色,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他嘿嘿一笑,大咧咧地說:“看不出來吧,我和我姐同父異母。”
他言語輕松,似乎并不介意這個事實。
林城彎彎唇,說:“看不出來,你們倆看着比親的還親。”
俞長佑說:“那是,我姐可疼我了。”
林城點頭道:“那晚你出事,你姐非常着急。”
他見俞長佑并不介意向人說家裏的事,索性決定把問題一次問明白。
“其實那天我就想問你姐,怕她介意沒敢問。”林城說,“我好像見過你爸爸,應該是在二十年前。”
他微微皺眉,試圖連接過去的記憶。
俞長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好奇而期待地看着他。
林城繼續說:“那會兒我也就八九歲吧,記得不那麽清楚了。是在一個葬禮上,死者是個年輕女子,見義勇為犧牲的,所以有一些市民自發地來吊唁。我爸當時在附近打工,帶我一起去* 了。”
他的聲音低沉,眼神似乎穿越了時空,回到了那個悲傷而莊重的場合。
俞長佑先瞄了眼衛生間方向,見俞茵還沒出來,便壓低聲音,謹慎地說:“你沒問我姐就對了。在我家,這是禁止明說的事情。”
“所以,她确實是?”林城的語氣中帶着一絲探詢。
俞長佑點點頭,确認了林城的猜測。
林城眉頭微皺,對于這個家庭的禁忌感到不解:“見義勇為是讓人欽佩的事,為什麽不能說?”
“還不是因為兇手一直沒抓到。”俞長佑嘆氣,“為了保護我姐,畢竟那時她還小,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林城垂眼,低聲說:“二十年了……還是抓不住他。”
“具體我也不清楚。”俞長佑說,“我聽我媽說,我爸有個筆記本,裏面記得很詳細,但他誰也不給看。”
俞長佑年紀小,大大咧咧沒心機,他本就對“林總”心存敬意,又得他冒死相救,更是把對方當成老大哥一樣,信任有加,吃到勁頭上什麽話都往外說,對于林城的詢問毫無保留。
林城沉默片刻,又問:“你們住在一起?”
“小時候是住一起的,後來我姐上學,住她姥姥家多一點,那邊有房間更方便。”
怕是沒這麽簡單,林城暗想。
“那你姐和你媽媽關系怎麽樣?”
“挺好的呀。”俞長佑說,“我媽做菜都可着我姐愛吃的做。”
家庭的和諧關系讓他倍感自豪。
林城笑了下,長佑的天真直率讓他不以為然,卻又有點羨慕。
其實這個問題不用問,從幾處細節就能看出這個家庭的深淺。
俞茵很會替人着想,說話時能聽懂弦外之音,這多少說明她需要早早學習成人間的相處方式。
這種早熟的敏感性,可能是在複雜的家庭環境中逐漸培養出來的。
那天早上,俞爸跟姐弟倆說話,語氣是不同的,提到林城媽媽時,用的詞是“阿姨”。
這個細節讓林城意識到,盡管俞茵和俞長佑是同父異母的姐弟,但俞爸在處理這種關系時,還是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但另一方面,俞茵性格開朗,耿直不做作,不管是與同性還是與異性相處都很自然,可見她不是在壓抑的家庭氣氛中長大的。
而俞爸勸俞茵上樓吃早飯,語氣更是客氣的,幾乎帶了幾分讨好。
林城甚至想,他再婚有沒有可能是為了女兒能得到更好的照顧。
他肯定不是完美的單親爸爸,但也在盡力保護女兒幼小心靈。
從俞茵和長佑的關系看,俞爸的目的應該算是達到了。
俞長佑囑咐林城:“這事可千萬別當我姐面說,她其實挺在意的。”
林城視線落到紅油油的兔頭上,低聲道:“兇手逍遙法外,怎麽可能不在意。”
俞長佑扭頭看向拱門處,納悶道:“我姐怎麽還不出來。”
拱門內,狹長的過道盡頭,俞茵從衛生間出來。
經過通道時,看見一個女服務員正墊着腳尖夠東西。
那服務員個子不高,要拿的箱子在貨架最上排,她費了半天勁也只能摸到箱底。
俞茵見狀,快步走上前去,說:“我幫你吧。”
那服務員怎麽好意思麻煩客人,忙說:“不用不用,我去叫別人來。”
俞茵伸手,手指剛好能推動箱子邊,她試了一下,發現箱子挺輕的。
她一手推箱子,另一手托着底,把箱子往外送。
服務員連聲道謝,也伸着手在底下虛虛托着。
“嘩啦”一聲,箱子剛一離開貨架,箱底就開了,一堆白花花的一次性手套包掉了出來,有幾個掉到俞茵頭上。
俞茵正仰着臉,就見有東西朝着自己砸來,下意識閉眼。
瞬間,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仿佛不久前她才經歷過。
俞茵腦袋嗡地一下。
她穿到方萌身上時,與兇手纏鬥,從對方頭上抓掉一件東西,那東西就是這樣砸過她的腦門。
她光顧着震驚襲擊方萌的兇手與連環案兇手穿着一致,竟忘了這麽重要的證據。
事情發生時,是她在控制身體,方萌肯定不知道這件事。
只希望警察搜索現場時能發現。
她掏出手機,顧不上幫服務員撿那滿地的一次性手套,給齊莫揚打去電話。
此時的齊莫揚正在震天響的夜總會裏尋找肖筱,根本沒聽到手機響。
俞茵連打兩遍都沒人接,心急如焚。
她不能放過任何一點線索,尤其是這個兇手可能和殺害媽媽的人有關。
她快速在腦中盤算了一番。
那個地方是一片草坪,應該要好幾天才會修剪一次,如果警察沒發現那個小東西,它很可能還在那裏。
俞茵快步沖回桌子,抓起包。
“我有點急事,你們先吃。”
她忘了放在傘架上的雨傘,匆匆地走出飯店,正準備打車時,胳膊被人拽住。
林城舉着她的傘追了出來。
“你要去哪,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