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哥你相信我……
第11章 第 11 章 大哥你相信我……
車輪滾過青磚馬路,停在周府前。
衛瑜然下了馬車後,便匆匆回到凝香閣,拆開周貫聿生前給她寫的信。
信中說到,周貫聿對她甚是想念,問她吃否安否,家中錢財銀兩可還夠?又說到待他秋闱結束,就帶她去北方看雪,讓大哥打只貂給他倆做貂皮大氅。
周貫聿在信中絮絮叨叨寫了許多,無非就是希望她安好,怕她一個人待在偌大的周家憋壞,待他高中解元回來,再帶她去游玩。
信箋上,字跡縱逸俊秀,筆下生風,許是考慮到她念書不多,便沒有在信上賣弄文采,和他平時在靜山書院做的文章,相差極大。
不過,正是因為這樣的小細節,衛瑜然能感受到夫君的愛意。
夫君生前那謙和溫潤搖着折扇的模樣仿佛就在眼前,衛瑜然眼眶不禁紅了起來,可是她再也不能看到夫君了,他們天人永隔,一個長埋地下,一個……在世上丢失了貞潔,忏悔度日。
一想到這,衛瑜然淚水漣漣,不能自已。
從廟會回來,到日落西山,衛瑜然一直消沉在閣中,連胃口都沒有。
直到押送流寇的周枭回來,徑直闖入凝香閣,打破了她這份低落消沉。
衛瑜然看着硬闖進來的男人,不好的預感自心頭冒起,擡起指尖輕輕抹去眼尾淚珠,幸好沒有換輕薄的衣衫,沒讓人瞧了去。
她站起來作了作揖,眉心蹙起,忍不住提醒:“大哥,有事為何不讓人禀告?妾身好準備一下。”
她本只是想提醒一下大哥注意男女大防,畢竟凝香閣是周府女眷的住處,他一個大男人總是不打一聲招呼過來,不符合規矩,若是傳出去,對大哥名聲也不好。
她這話剛落下,不料,一本書被重重砸在桌上。
衛瑜然被這聲重響吓了一下,下意識閉上雙眸,不明所以。
“衛氏,你最好解釋一下為何你車輿中會有這種書?!”
衛瑜然鮮少被人吼過,還是如此厲聲的質問,仿佛她已經被判了死刑,容不得她辯駁半句。
可是她連罪名都不清楚,一想到這,衛瑜然胸口感覺壓了一座大山,黑沉沉的,胸悶得厲害,她擡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書,上面只有三個字——春采圖。
她書讀得少,也只是在閨中學了幾年書認認字罷了,這種書她哪裏認識,頂着男人鐵青的臉色,慢慢擡起手翻閱。
蔥白細手剛碰上這本《春采圖》,衛瑜然能感受到她身上有一道目光正盯着自己,帶着壓抑怒火的審視。
這書裏到底有什麽值得大哥大發雷霆……
衛瑜然全然不知,瑩白指腹撚住側邊書口,随意翻到一頁——
活色生香的春/宮/圖猝不及防跳入眼簾。
她被吓了一跳,手快速縮回來,轉頭看向大哥,正欲解釋,不料撞上大哥陰沉的眼神。
幾乎是須臾的瞬間,她就猜到了大哥過來質問自己的前因後果——大哥懷疑這本書是她的,懷疑她生性浪/蕩。
“大哥……這、這不是妾身的書!”衛瑜然甚至上前一步,有些着急忙慌,“您不能随便将來歷不明的書扣到妾身頭上!”
她怎麽可能會和這種書有關系。
“來歷不明?”和衛瑜然的慌亂相比,周枭顯得格外冷靜,甚至譏諷,“這書正是從你車輿內找到的,你還敢狡辯?”
“車輿?”衛瑜然呢喃,頓時想起今早廟會上大哥在她車輿內檢查過後,卻一聲不吭離開的一幕。
難不成……大哥當時一聲不吭走掉是因為在她車輿裏發現了這本書?礙于在外邊,所以他才壓抑怒火,沒有當場質問自己?
“可是,妾身的車輿內怎麽會有這種書?”
衛瑜然眸裏委屈地凝起了淚,拼命搖頭否認:“這真不是妾身的書,大哥你相信我……”
“相信你?”周枭沉聲反問,“你說我到底該不該相信你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
先前她就有勾引大哥的前科,而今又是在廟會上和郝才捷拉拉扯扯,說是為了取回阿聿的信,可誰家媳婦會為了一封信而和別的男人不知羞恥當街拉扯?
她到底有沒有身為他人媳婦的自覺?
再說回這本書,書不是她的,難道是他周枭的麽?
周枭內心冷冷一笑,“郝才捷找你到底為了何事?”
他不得不懷疑到郝才捷身上,弟媳的馬車內有這種春采圖,偏偏他們又正好是在馬車旁牽扯不斷。
這事一個巴掌拍不響,一想到他們兩個極有可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按着這本春采圖尋歡作樂……一股怒氣積郁在周統制胸口,面色難看。
衛瑜然一聽到他提到郝才捷,微微睜大眼,突然明白過來,大哥這話的意思是,他懷疑自己和郝才捷在馬車內茍且,所以才會出現這本春采圖。
呼吸猛然一窒,眼睫顫了顫,雙唇霎那間失去血色,那股百口莫辯的窒息感又冒了出來,此刻,她深知若是不解釋,這盆髒水就會永遠留在她身上,再也洗不去。
“郝才捷來找妾身……是為了用夫君的信要挾妾身與他快活一晚。”
衛瑜然頂着來自夫君兄長質疑的壓力,一字一句将這份恥辱袒露在這個男人面前,“但是妾身并沒有答應他。”
她心底到底還是抱了一絲期待,期待他會理解自己,畢竟當初在靈堂上,大哥也是站在她這邊。大哥是見識過郝才捷的無恥的。
然而,周枭懷疑的目光并沒有撤去,他瞥了眼那本春采圖,既然不是她的書,那便是郝才捷所有,既然她說拒絕了郝才捷的無恥要求,那為何春采圖又在她馬車內?
前後矛盾的疑點,反而讓周枭臉色越發難看。
其中必然有一人撒了謊。
“你用什麽證明你沒答應?”
周枭向來有什麽話就直說了,這女人的一番說辭并不能徹底打消他的疑慮。
狐媚子慣會做戲,他得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殊不知他這一句話落在衛瑜然耳裏,無異于變相地站了隊,大哥寧願相信郝才捷,也不願意相信她說的,反而要她拿出更多的證據,證明她說的話。
衛瑜然聽到這句反問,半晌回不過神來,胸腔難受得仿佛被人用細針密密麻麻戳滿了洞,鼻尖倏然發酸,“大哥要妾身如何證明沒和郝才捷春風一度?”
眼淚終究還是沒能含住,簌簌落下,這世上總是要女人證明自己的貞潔,卻沒人讓男人證明一二,哪怕這個人是她夫君的兄長,是位叱詫戰場英明神武的大将軍,他也是第一時間過來質問自己。
越想越委屈,說到最後,對上男人難以窺測的眼眸,衛瑜然甚至生出一股怨憤,恨恨道:“直到現在,妾身也只是和大哥做了那種事——”
明明玷/污自己的人是他,他卻還能理直氣壯懷疑自己,他身為大哥,難道就不覺得自己有一分的錯麽?
衛瑜然将喉嚨裏的哽噎生咽下去,眼眶不知不覺又蓄滿了淚水,滿腔的委屈不知道要怎麽說出口。
隔着朦胧模糊的視線,衛瑜然看見面前的男人仍是緊抿薄唇,面上看不清神色,用一雙晦暗莫測的眼神盯着自己。
寒意從腳底升起,傳遍四肢百骸,衛瑜然失神地眨了眨眼,一縷風從窗棂吹來,熱淚滾落,劃過臉頰。
她咬了咬牙,開始解開身上的衿帶……直到所有的衣物盡數脫下。
她就站在這個男人一臂的距離,對方高大魁梧的身姿即便穿着玄色暗紋長袍,也絲毫影響不了武将的氣勢,身形對比的巨大差異,越發顯得站在他面前赤/身裸腳的衛瑜然孤弱無依。
玉臂虛虛環在胸前,鎖骨因心口的壓抑而微微下陷,每呼吸一口氣,仿佛随時能香消玉殒。
被逼得舉證無望,走投無路的二少奶奶頂着張脆弱不堪的臉望他,淚水在眼眸裏顫顫巍巍凝轉,将落未落。
“這樣……可以證明了嗎,周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