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哥,我是你弟媳…………
第21章 第 21 章 大哥,我是你弟媳…………
出了城門,周枭和幾名侍衛騎上馬,在衛瑜然的馬車身旁騎着。
一路上,衛瑜然好幾次想掀開車幔,看看那個男人的臉色到底如何,他到底有沒有看到錢駱通的舉動。
只有綠櫻還傻傻不知情況,甚至覺得周枭的出現幫她們解了圍,出了口氣。
“二少奶奶,幸虧周統制來得及時,不然那個錢少爺不知要糾纏多久。”
竟然還抓二少奶奶的手,簡直一登徒子!
過了會,綠櫻沒聽到回應,不禁看過去,發現二少奶奶憂心忡忡,疑惑問道:“二少奶奶,你怎麽了?”
衛瑜然心底嘆了口氣,“沒什麽。”
若真是解了圍就好了,可解了圍,卻又無端讓周枭懷疑上,還不如她自己解決。
更讓人焦慮的是,她并不知周枭到底有沒有看到錢駱通的舉動,若是看到了,對自己有幾分懷疑?
回到元臺新寨,衛瑜然剛掀開車帷,就看到周枭從黑馬上利落下來,一名侍衛牽走他的馬,這人大步往操練場走去,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衛瑜然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緒紊亂複雜,在綠櫻扶持下下了馬車,往竹軒居走去。
接下來幾日,衛瑜然察覺到周枭對自己微妙的變化,剛來元臺新寨那幾天,周枭對自己就如同大哥,親切豪邁,甚至還會對自己調侃他就不遠庖廚,讓自己別再記着娘教給她的訓言。
如今她就是在寨裏遇上了周枭,對方也只是看她一眼,繼續忙自己的事情。
如果只是在周府,她定然不會這麽煩擾,如果解釋過一次,別人仍是不信自己,她絕不會再去解釋第二次。
上次宴席一事,考慮到他要不久就要回軍中,她解釋與否,并不影響她的生活,就幹脆沒有解釋。
這一次不一樣,她如今住在周枭營寨裏,又靠着他俸祿養活,還得躲避林成弘和郝才捷的追求。
周枭懷疑她,對她沒有半點好處。
衛瑜然思來想去,決定做一份紅豆糍糕試探口風。
沒曾想,綠櫻端過去後,又端了回來,說:“二少奶奶,周統制說他不愛吃,讓奴婢端走。”
衛瑜然看着眼前辛苦做好的紅豆糍糕出神,連娘親都沒有吃過她親手做的。
“沒事……”她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綠櫻,“咱們換別的,炖一盅湯吧,你去重新弄。”
“好。”
綠櫻下去,換上了一份炖湯,衛瑜然打算親自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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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周枭不是在書房看兵法就是在操練場練兵,常常看不到人。
衛瑜然端着炖湯過去,得到通報後,她才能進去。
一進入書房,就看到那個男人坐在書桌前看兵書,衛瑜然将炖湯端到他面前。
“大哥,妾身看你近日事務繁忙,給你炖了一盅骨頭湯補補,你要不要趁熱嘗嘗?”
周枭的視線從書籍擡起,落到她手中的炖湯上,“端下去吧,我沒什麽胃口。”
衛瑜然啞口,見他又重新看起兵書,猶豫片刻,幹脆問道:“大哥到底是沒胃口,還是不待見妾身?”
這話說出來,面前的男人明顯一頓。
她就知道他在那件事上仍然保留懷疑,許是礙于身份,才沒有當面質問自己。
“實在是沒胃口,端下去吧。”
衛瑜然見他仍舊一副不想談論的态度,轉而改口說:“既然大哥沒胃口,那妾身有個請求。”
“說。”
“懇求大哥讓妾身明日出去一趟。”
“出去做什麽?”
“買些胭脂。”
這話一落,衛瑜然看到周枭手裏的書被握緊,書房裏的氣氛變得安靜。
過了片刻,周枭才說:“我讓人去給你買。”
“可妾身就想出去一趟,順便散散心。”衛瑜然定定看着他,有些自嘲,“大哥為何不讓妾身出去?”
周枭放下書,站起欲出門,“外面危險。”
衛瑜然站到他面前,勢必要他給個說法,“大哥到底是擔心我遇到危險,還是懷疑妾身在外面勾搭男子?”
周枭停下,目光生冷盯着她。
衛瑜然目光觸及他眼裏的不信任,胸口無端難受起來,她硬生生壓下去,顫着眼睫繼續反問:“那日在胭脂鋪發生的事,大哥是不是懷疑妾身和那位錢少爺有瓜葛?”
“就像當初大哥懷疑妾身勾引林大人一樣,故意在胭脂鋪勾引錢少爺?大哥心裏是不是這樣想的?”
勾引一詞莫名刺耳,周枭靜靜看着眼前端方清雅的女人,她身上确實蘊養着一股誘人的神韻,從容貌到身段,再到那秀口吐出的腔調,似有似無的馨香讓無數男子為之着迷。
既然話說了出來,那他便與她好好說道說道。
“你那日為何要隐瞞錢駱通送你胭脂盒?”
那日錢駱通在他面前藏起胭脂盒,他一個大男人怎會用胭脂盒,那只能是給衛瑜然買的。可那日衛瑜然卻只是說出來買胭脂遇上了錢駱通。
這女人剛到遙州沒多久,人生地不熟,卻偏偏為了一個剛認識的錢駱通,在兄長面前隐瞞陌生男子給她買胭脂盒一事。
怎麽不叫人氣憤,怎麽不叫人懷疑多想,更何況她還有前科。
“妾身若是解釋了,大哥難道會相信嗎?”
衛瑜然難就難受在這裏,他從來就沒有相信過自己,她為何要在一個不相信自己的男人面前,一次又一次苦巴巴解釋她和別人沒有關系。
“大哥怕不是忘了,上次宴席,我與林大人明明沒有任何關系,卻還是因為妾身不小心摔到林大人懷裏,而被大哥懷疑想勾引林大人。”
衛瑜然一想到這件事,眼眶不自覺發酸,前有狼後有虎,偏偏唯一的自家人還懷疑自己,個中苦楚和心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每每夢到郝才捷和林成弘對自己的羞辱,她總是驚出一身冷汗,猶如溺水的人,陷入窒息當中。
“不知大哥還記不記得,那日守靈,郝才捷沖進來羞辱妾身,讓妾身當他的妾,是大哥替妾身出頭……”
女人眸裏不知不覺蓄起了淚水,“妾身原以為大哥是值得信任可靠的男人,現在看來,是妾身想多了,這世上唯一會相信妾身的男人,只有妾身的夫君。”
周枭聽出她話語裏對自己的失望,對夫君的信任,胸口無端升起一股煩悶,“既然如此深愛二弟,你當初又為何進我屋裏?與我翻雲覆雨?”
衛瑜然冷不丁聽到他提起那件事,還是如此直白,臉色霎時蒼白,急得她顧不得失态,“妾身沒有!妾身根本就不喜歡大哥,怎麽會故意勾引大哥?!”
這話一落下,她的手腕猛然被一只大手扣緊,她吓得不輕,甚至連哭都忘了反應,只錯愕看着眼前陰沉的男人。
不明白她只是澄清而已,為什麽大哥臉色如此難看。
“那春采圖呢,為何那種□□之物會在你馬車裏?”
衛瑜然忽地啞口無言,她也不知為何會在她馬車裏,難道這就代表那本書是她的麽?
“既然大哥一直懷疑妾身不知檢點,又何必讓妾身住下來。”衛瑜然淚眼婆娑,倔強凝望着眼前的男人,看他抿唇不語,神色難辨盯着自己,這一刻她難掩失望,終究是不再對這個男人抱有希望。
垂下眼眸,淚珠滾燙劃過臉頰。
“不如讓妾身搬出去罷,就不礙大哥的眼了。”
周枭欲說些什麽。
她努力掙開他的桎梏,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時,忽然想起什麽,身形一頓,朱唇輕啓:“那件事,妾身希望大哥可以忘了,不要再想起,這是對夫君的不敬和亵渎,對妾身來說,也并非什麽好的回憶。”
“衛瑜然!”
一道低沉沙啞的嗓音從身後傳來,衛瑜然剛一轉身,就被男人抵在柱子上,高大結實的身軀幾乎将她整個人困在柱子和他胸膛之間。
驟然逼近的氣息侵入她鼻尖,讓她驀然發顫。這樣的逼近讓她想起曾經做過的一個夢。
夢中,自己在靈堂上為夫君守靈時,大哥身披盔甲從群山疊嶂中駕着一匹黑馬,疾馳而來,利落翻身下馬,直奔靈堂。
卻不是為弟弟吊唁,而是直奔她而來,裹挾着濃郁的肅殺之氣。
将她抵在牆上,毫不猶豫進入,絲毫不顧她的抵觸和提醒,亡夫的遺體就在她面前,而她卻毫無力氣反抗,雙手只能無力地抵在冰涼的金鱗甲上,承受他的粗魯對待。
現下的情形和那個夢如此相似,一股害怕自內心深處湧上來。
“大哥……”衛瑜然雙手抵住他胸膛,害怕地望進他漆黑如淵的雙眸。
“我是你弟媳……”
周枭看着她蒼白的臉,這一聲提醒把他神智拉回來,隐忍着想要欺負她的心思。
他也不知為什麽自己會變成這樣,在聽到她說那對她來說并不是什麽好的回憶時,一股莫名的怒火瞬間在胸腔爆發,幾欲奪去他的理智。
手上青筋凸起,周枭面色冷沉将人放下,緊了緊下颌,想到她說曾經覺得自己值得信任可靠,卻在一次次懷疑下對自己失望。
這也間接導致了她這次遇到錢駱通一事,下意識想瞞着自己,不敢對兄長袒露心聲。
“這次的事情,我就不再計較,至于郝才捷、林成弘以及那本春采圖,大哥也不會再以此來懷疑你。”
衛瑜然站穩,不明白為什麽他突然變了态度,“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周枭目光掃過她瑩白鎖骨與鵝頸,那日如夢似幻的情景在自己面前一閃而過,女人的鵝頸與自己交頸輕觸,秀口吐出的是一遍又一遍讓人迷亂的“夫君”。
他偏過臉,緩聲說道:“以後遇到事情,可以和大哥說,大哥會相信你。”
“大哥還有事,你先回去休息。”
話落,周枭就當着衛瑜然的面,徑直離開,留她一人在書房。
衛瑜然到現在都不知是什麽讓這個男人的态度,一下子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方才不還懷疑自己麽?
衛瑜然掃了一眼那空無一人的書桌,上前将那份炖湯端走,回到住處,綠櫻好奇湊上來問:“二少奶奶,周統制還是不喜歡喝?”
“不是,他沒胃口。”衛瑜然思緒紊亂,“你拿下去處理吧。”
待綠櫻走後,衛瑜然驚魂未定坐到椅子上,陷入深思,驀地在某個時刻反應過來,應當是自己說了曾經以為他值得信任可靠,所以大哥才會扭轉态度,想要自己重新信任他。
應該是這樣吧……
衛瑜然只能想到這個原因,豁然開朗,不管如何,起碼他不會再用郝才捷、林成弘和春采圖做文章,以此來懷疑自己水性楊花。
衛瑜然給自己倒了杯茶,壓壓驚,熱茶入喉,稍一獨處腦海裏便不受控想起他說起的翻雲覆雨。
她沒想到将近兩個月過去,大哥竟然還記得,這麽令人恥辱蒙羞的畫面,不應當早早忘記麽。
再不濟也應當抛諸腦後,難道這麽多年來那個男人從未嘗過女人的滋味?
這個想法剛冒出,衛瑜然就否認了,從軍之人,血氣方剛,怎麽可能會沒嘗過女人的滋味,怕是青樓都去了無數次吧。
想來想去,衛瑜然最後只能歸因于他們身份的背德,才讓大哥記得那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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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簿潘旗将議事堂的檔案整理歸案,路過一沐房,冷不丁撞見周統制從裏面出來。
渾身散發着冷水澡沖洗過後的涼意。
潘旗擡頭望了望并不火辣的懸日,好奇起來,“周統制,大白天怎麽洗澡去了?”
周枭整整沖了半個時辰的冷水澡才出來,一出來就被人揶揄,心情不快,語氣自然也不那麽悅耳。
“關你何事。”
潘旗一聽到周枭語氣,就知道自己撞火.藥.口上了,自讨不快,讪笑着,望着周統制離去的背影,他繼續往記室走去,打算整理今日的軍務議事錄。
這邊周枭回到書房,剛坐下打算繼續看兵法,看着看着,忽然無端望向書桌旁。
本來應該放置一碗炖湯的角落,此刻卻空空如也。
想也不用想,定是被她端走了。
周枭收回視線,繼續翻閱兵法,可翻着翻着,就停下不動了,眼前浮現的是一個時辰前弟媳來找自己的一幕。
在說到為何要隐瞞錢駱通為她買胭脂盒時,那淚水漣漣的委屈模樣,不似作假。
難道他一直以來都誤會了她?
這個午後,突然心煩意亂起來,周枭放下兵書,喊來李勇,差遣他去一趟集市,從胭脂鋪裏買回那份胭脂。
李勇雖不明白,但仍是照做了,“是,周統制。”
就在他要走時,周枭又把人喊住,“你再去替我打聽一下,那日胭脂鋪裏,二少奶奶到底發生了什麽。”
“是。”
約莫兩個時辰後,李勇拿着新買的紫礦胭脂和綿胭脂回來,放到周枭桌上。
周枭不懂胭脂的品類和質地,但看胭脂盒,似乎還不錯,“這就是她那日想買的胭脂?”
李勇:“正是,掌櫃說二少奶奶那日正好看上了這兩份胭脂,一份紫礦胭脂,一份綿胭脂,不過二少奶奶在付錢時稍有躊躇。”
周枭:“多少錢?”
李勇:“一共五貫錢。”
周枭沉默下來,這五貫錢對他來說倒是不多,對那個女人來說也許是天價,她身上的銀兩應當沒多少。
李勇:“據掌櫃說,正是二少奶奶躊躇之際,才讓那錢駱通趁機買下,借花獻佛,二少奶奶不領情,錢駱通還拉了二少奶奶的手,企圖将胭脂強行送出去。”
“當真?”
“千真萬确。”李勇能拍着胸脯保證,這是他提着刀命令掌櫃如實說來。
“下去吧。”
周枭揮揮手,讓人下去,如此看來,這事确實是他冤枉了弟媳,也怪不得她不再信任自己。
過了會兒,周枭站起來,拎上這兩份胭脂前去竹軒居,卻又在門口停下。
綠櫻從廚房端着碗蓮子羹,恰好從他面前經過,見到他,弓腰喊了聲周統制。
周枭招手讓她過來。
綠櫻不得已,只能端着托盤過去,“周統制,您找奴婢有什麽吩咐嗎?”
“你替我把這兩份胭脂給二少奶奶。”
綠櫻啊了一聲,等她反應過來,托盤上已經被人放置了兩份胭脂,她沒看錯的話,這兩份胭脂,正是二少奶奶當初看上的紫礦胭脂和綿胭脂。
難不成,周統制今兒給二少奶奶買了回來?
“還不快去?”
“是,奴婢這就去。”
綠櫻心裏忍不住為二少奶奶誇贊,一出馬,這些天的氣氛就全變了,甚至還不用花錢就取回了兩份胭脂。
施施然端着托盤前往竹軒居,彼時衛瑜然正坐在花園的石凳上看信。
“二少奶奶,蓮子羹來了。”她放到桌上,端到二少奶奶面前,邊道:“方才奴婢遇到周統制了。”
衛瑜然手中翻閱信件的動作停滞了下,只淡淡嗯了一聲。
“周統制讓奴婢帶兩樣東西給二少奶奶。”
衛瑜然這才從信件中擡起頭來,看向綠櫻手中的兩個胭脂盒。
“這是那日二少奶奶看上的紫礦胭脂和綿胭脂,周統制說讓奴婢轉交給你。”
綠櫻放在一旁,“奴婢先下去了。”
流雲緩動,夕陽西下,衛瑜然多次看向那兩盒胭脂,想起在書房和那個男人的對峙與質問。
明明那麽劍拔弩張,如此不體面,到最後卻神奇地轉向她料想不到的方向。
也許……衛瑜然垂眸掃過手中的信件,夫君的字跡映入眼簾,也許周枭是看在夫君的面子上才選擇妥協。
畢竟夫君是他親弟弟。哪怕弟媳再有錯,他也不會不管不顧,甚至願意重新給予信任,不再借着以前的糾葛懷疑人。
想通後,衛瑜然嘆了口氣,她能在營寨裏安身立命,受到周枭的庇護,看來終究還是沾了夫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