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048章 第 48 章

“夫人, 我去老爺說得館子瞧了一眼,莫說味道如何,我一進去便聞到一股嗆人的味兒, 門內居然是個婦人在招呼,性格也潑辣的很,張口便是做不了這趟生意。我再三央求,她卻始終不松口!”

馮慧将手中的茶盞放下, 轉而撐住額頭,似笑非笑地瞧着滿臉委屈的小橘, 道:“哦?這家人這麽不講理, 生意上門都不做?”

小橘忙點頭:“就是就是, 我都跟她說了, 只要您能開懷, 稍微多動幾筷子,銀子反而是小事。”

馮慧掀了掀眼皮, 臉上的笑微微轉冷:“銀子是小事?有意思, 我們小橘可真是個大方丫頭。這話我都不敢說呢。”

小橘吓得一抖, 人立馬就跪下來了:“夫人明鑒,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太過擔心您的身子,我、我……”

馮慧依舊不言不語, 金玉忙将微涼的茶水換了一盞熱的來,雙手捧到馮慧跟前, 道:“小橘說錯了話, 該罰該罵該如何便如何,但夫人您這兩日本就不太舒坦, 可千萬別因為這點小事兒傷了身體。”

馮慧頓了頓,沒動作。金玉便只好一直維持着半屈膝奉茶的動作, 也難為她,手不抖、臉上的笑也不變。馮慧嘆了口氣,接過茶水,點點她的額頭:“你呀你!”

“多謝夫人寬容。”金玉笑呵呵地又站了回去。

馮慧掃了一圈自己這屋子,發現幾個得用的丫鬟婆子都在,她想了想,叫小橘站了起來。

小橘喜不自禁地應了。

然而接下來,馮慧卻道:“今天這話,我只說一次,你們記在心裏了,自然好。記不住也沒甚,只是莫犯到我跟前,若是犯到我跟前了……”她冷笑兩聲,沒說結果,但冷厲的眉眼足以讓這群人意識到後果如何。

“我知道你們都覺得金陵好,但當初來泾縣也都問了你們是要跟着我走,還是就留在金陵的,也是你們自己選的來這兒。既如此,就好好當好你們的差,別再叫我聽見誰說金陵如何如何!再一個,院裏屋外,皮都給我緊着些,誰要是出去給我口出狂言、大放厥詞,壞了我馮家的名聲、惹了不該惹的人……那就別怪我面慈心狠了!”

話音一落,房裏嘩啦啦跪了一片,各個都說自己絕對不會這樣。小橘的臉色尤為慘白。

馮慧讓衆人都起來,只說:“別怪我心狠,我們于此地是個新人,尚且摸不清深淺,怎麽好随意開罪于人?”不說別人,就是縣令,二品大員說下獄就下獄,說砍就砍,那能是個軟柿子,“行了,你們都下去吧,留金葉金玉陪我待會兒。”

很快,偌大的房間裏又只留下主仆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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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葉,小橘那丫頭我不放心,你回頭親自走一趟,畢竟是相公的嫂子,便是不相往來也不該得罪了。”

“小姐放心。”

“金玉,喬遷宴安排的如何了?之前定的菜單……”

“之前定的單子怕是不行咯!”

馮慧臉色微微一變,随即笑着說:“相公怎麽這個點兒突然來了?”

“夫人你瞧瞧,這是什麽?”孫一鳴樂呵呵把一張帖子往馮慧眼前一晃。

馮慧嗔怪道:“相公也真是,這不是刻意戲耍我麽?”

“這是縣令的回帖!喬遷宴那日他要來!”孫一鳴那張還稱得上五官端正的臉,因興奮都快變形了。

馮慧一怔,随即拍手道:“這可是大好事兒!若是縣令對相公施以親眼,于你的前途是大有好處!這菜單是得改!”

孫一鳴握住馮慧柔嫩的手,深情道:“慧慧,若不是有你,我哪有今日?我真……”

馮慧羞怯低頭。

……

有句老話,時光如梭日月如織。不過一天時間而已,過得快得很。

李舒妄沒好意思讓楚思上門,她在家裏搜羅了一圈吃的喝的,溜溜達達去了縣衙。

縣衙後門是兩張生面孔——王志遠的事情結束後楚一把整個縣衙徹底洗了一遍——不單單是把不清不楚的踢了出去,順帶把之前誤傷了的一些倒黴蛋給請了回來,當然還補充了一些新人。

這回守門的是兩新人。

李舒妄開口想請兩人通報一聲,衙役卻主動往兩邊讓了讓,溫和道:“李姑娘是來找楚小姐的吧?她跟我等說了,若是見着您了,讓您直接進去便是。”

“多謝多謝。”李舒妄想了想,忍不住又問了句,“咱們見過麽?你們怎麽知道是我?”

“現在縣衙裏哪個不知道咱們這特別愛穿男裝,驗屍特別厲害的女仵作呀?”

李舒妄一擡眼,是楚思過來了。她忍不住捂了臉,照這樣下去,她真能有轉行的那一天麽?

楚思上來徑直挽住了李舒妄的手腕:“我還打算去接你呢,你怎麽自己來了?”

“哪有說我找人幫忙還讓人請的?”李舒妄讓楚思先停了停,從自己帶來的那一嘟嚕油紙包裏拿出一個來,遞給兩個衙役。

兩個衙役看了看楚思,沒好意思接:楚一前段時間才收拾了一批人,他們可不想因為這點東西又丢了飯碗。

楚思笑着說:“拿着吧,回頭我跟大人告狀保準只告狀她行賄,卻不會把你們供出來。”

“這算什麽行賄啊,裏頭就是些吃的!兩位若是餓了就墊吧墊吧。”這裏頭是石頭他娘給李舒妄做的酥點,夾心用的就是李舒妄那果林産的酸果子。別說,這果子雖然幹吃酸,做餡兒卻真不錯,香味很足!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李舒妄擺擺手,和楚思一起進了縣衙、又去了她的房間。

進了房間,李舒妄剛把手裏的油紙包放到桌上,一扭頭,楚思往床上堆了好幾件衣裳,而且她還在不停地往床上搬衣裳。

李舒妄:……

“你幹嘛呢?”

“哦,你之前不是都只能穿我的衣裳麽?我讓繡娘給你做了兩件,你試試看合不合身。”

這滿滿一床,兩件?這虛詞未免太虛了吧?而且今晚不是扮丫鬟麽?丫鬟要穿那麽……奢華麽?

“咱們大人今晚就是過去擺闊的,我們當然也要穿得好一點啊。再說了,丫鬟怎麽了?你莫小看楚家丫鬟哦,一年四季幾身衣裳也是不少的!”楚思大手一揮,“總之你趕緊試!我得知道哪些不合适回頭叫人改!”

李舒妄連着試了好幾身,精疲力竭得比了個停止的姿勢,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水藍色衣裳:“我瞧這身兒挺好看的,我白,穿藍的好看。”

楚思一看,确實不醜,于是點點頭:“行,那就這身兒,我也找個藍色的,跟你站一起更襯些。”

李舒妄面上有些驚訝:“你也去麽?”

“嗯,不說了麽,這次大人就是去擺闊的,兩個人去比較有排場麽。”

擺闊?李舒妄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楚昭到底為什麽突然要去孫一鳴的喬遷宴?

楚思一邊翻衣櫃,一邊說:“哦,這陣子大人把那群鄉紳逼得太緊了。若是再不露個面,吐個口,怕是會過猶不及。”

楚昭一來泾縣便放了自己要清隐田的消息——這固然是為了炸魚——讓那群別有用心的人能順理成章地跳出來,另一方面卻也是給泾縣各鄉紳提了個醒。果然等王志遠落網之後,便有不少識趣的鄉紳主動将隐田吐出來不少。

但是,這與楚昭預想中的相比還遠遠不夠。于是這些日子裏,楚昭帶着人拿着紙筆和尺,硬是一步步把泾縣踏了一遍。如此一來,各家各戶隐田私戶在他眼中不說宛若透明,那也是掌握的七七八八了。楚昭拿着賬冊往各大戶家要田要人:識相的這季糧食便還有他們留着,秋收後再上交便是;若不識相的,這糧食你好好種着,秋收後直接拉進官府糧倉去!

這無疑是拿着刀子往鄉紳身上割肉,他們自然是不樂意,然而王志遠和那幾戶被抄家的鄉紳的例子在前頭,他們便是想反抗也不敢輕舉妄動。

而楚昭跑了這幾天,也知道自己已經快探到幾家的極限了,再逼下去怕是這些人真要聯合起來跟自己魚死網破了。楚昭倒不怕跟這些人動武,然而這些人世世代代都在泾縣經營,勢力關系盤根錯節,若真是與對方大動幹戈,怕是泾縣百姓要吃一番苦頭了。所以楚昭便打算挑個場合露個面表表态度。

那天他本打算翻翻拜帖裏有什麽合适出席的場合,卻正好碰見了楚思在一張張整理拜帖……

楚思說起來還有些心虛:“你那事兒可真不是我洩密的,是大人他……”

李舒妄捂着臉半晌說不出話來,楚思輕輕戳了戳李舒妄的肩膀:“你怎麽了?”

“別理我了,我已經死了,現在站在這裏不是我。”李舒妄臉還是埋在手裏,不肯擡起來,“這裏只有一具因為自作多情快要羞愧而死的屍體。”

楚思:??

好長時間過去,李舒妄終于肯放下手,露出一雙被水洗過的、濕漉漉的、清亮的大眼睛,她嘆了口氣:“楚思,你跟我說實話,你們大人一直這麽心黑麽?”

“心黑我倒沒有,只是想着若是當時便說破了,怕是李姑娘要更……”

楚昭不知道何時出現在門口,倚着門框含笑看着李舒妄。

李舒妄:咦,地上好像有條縫诶!看看能不能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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