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夏目漱石, 傳說中最強的異能者——不管這個名聲是怎麽來的,總之他的異能力【我是貓】,表面看上去僅僅是讓他能變成一只三花貓而已。

而就連這個表面的能力, 都沒什麽人知道,身為他學生的森鷗外也僅僅是通過各種渠道收集情報才勉強沾了一點邊,更多的就不清楚了。而另一個學生福澤谕吉過于正派,除了最開始為了建立武裝偵探社而到處打聽, 努力找人以外, 之後就沒再調查過夏目漱石了, 因此他連沾邊的情報都沒有。

此刻,用自己的異能力變成三花貓來酒吧收集情報的夏目漱石,聽着旁邊港口黑手黨三人組聊天的內容, 陷入了沉思。

夏目漱石來到這個酒吧, 一開始的目的是太宰治。

夏目漱石作為政府相關人士, 雖然已經聲稱退休,但不可能說放下就放下,日常還是會關注相關的情報,尤其是他的三刻構想——白天是政府,黃昏是武裝偵探社,夜晚是港口黑手黨,三方一起守護橫濱——他始終在關注着。

比起福澤谕吉這種正派作風的徒弟, 森鷗外這個原先在軍警就有點走偏了的徒弟,更讓夏目漱石擔心一些。

尤其是這個徒弟還負責的是港口黑手黨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特別多的部分, 雖然他對自己看人的眼光還比較有自信, 但人心變化什麽的也很難說, 偶爾去看一看, 确定對方沒走歪路, 晚上睡覺也能踏實一點。

至于森鷗外的弟子太宰治,夏目漱石就更關注了。

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可以無效化他人異能力的異能者!可以說是某種保險栓一樣的存在,只可惜哪怕沒遇上森鷗外,這孩子的性格也有點歪,撈到政府這邊的可能性很低。

從這方面來說,夏目漱石其實有點理解森鷗外的顧慮——這孩子性格歪成這樣,确實是個不定時炸-彈,森鷗外一直試圖往他頭上套枷鎖的行為邏輯上說得通……但手段還是太糟糕了。

可沒辦法,自己收下這個弟子的時候,年紀已經不小了,三觀也養成了,這方面他也無能為力,如今不是特別大的事情,他也不會插手自己弟子的事。

不過該了解的還是要了解,這樣真遇到事了,情報足夠,他也好知道該怎麽做。

于是,最近夏目漱石通過一些渠道,得知了太宰治竟然也會在晚上跟友人一起喝酒的消息,就跑來酒吧蹲點,打算好好觀察一下。

……倒是沒想到,太宰治沒見到,他先見到了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殺手少年織田作之助。

難道太宰治的友人就是織田作之助……這可真是有點令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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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賣萌留在了酒吧裏,夏目漱石耐心地等待自己的目标人物出現……

雖然需要接近目标,但夏目漱石還沒忘太宰治的異能力,萬一被碰到後,自己變回了人形,那就太尴尬了,因此他靈敏地避開了。

反正貓咪都是任性的,不給摸很正常。

夏目漱石淡定地這樣想道。

被躲開的太宰治不滿地說着:“區區三花——還不如我的狛枝君可愛。”

夏目漱石聽着“狛枝”這個名字,心中直覺感到了不妙。

這聽上去不是正常人給貓咪起的名字,而且很巧,他之前在異能特務科關于殺人偵探绫辻行人的檔案中見過這個姓氏。

這姓氏并不常見。

如果太宰治說的真的是他知道的那個人的話——為什麽,他要拿一個人類跟貓相比?

然後夏目漱石就看到太宰治拿着手機炫耀貓的照片,并稱那只貓為“狛枝君”,就在夏目漱石有些困惑的時候,異能特務科派進港黑的卧底坂口安吾解答了夏目漱石的疑問。

夏目漱石:“…………”

糟了……以後還是小心一點吧,太宰治已經接觸過能把人變成貓的異能了,萬一聯想到他身上,那就麻煩了。

不過比起自己的身份可能被發現,現在夏目漱石卻對狛枝凪鬥更感興趣一點。

能被太宰治看在眼裏,還在友人的酒會上提起的同齡人,這是第一個吧?

然後夏目漱石就聽了一堆“狛枝君很喜歡夏目老師”、“那些句子我也沒見過”之類的話語。

夏目漱石:“……???”

直到這個時候,夏目漱石都還只是淡定地猜測,那個狛枝君,是不是記串了,或者模仿他的文風的文字被誤會了之類的。

太宰治還在繼續說着狛枝凪鬥和夏目漱石的話題:“……比如‘我是貓’……”

夏目漱石:“……!!!”

猛地聽到自己保護得很好的異能力的名字出現在這種場合,夏目貓貓差點全身炸毛。

不可能!就連政府裏跟他最親近的人,也僅僅是知道他會變成貓而已,至于他的異能叫什麽,他誰都沒告訴過!

這個狛枝凪鬥是怎麽回事?!

夏目漱石吓得差點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勉強耐着性子在酒吧又待了一會兒,大致确定了這三個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後,就跳下吧臺,飛快地往出口跑去。

“啊,貓咪跑了。”織田作之助語氣平平地描述。

“那只貓一看就是會蹭吃蹭喝的,不然不會那麽胖,織田作不用擔心。”太宰治事不關己地說道。

聽到這話,夏目漱石腳下差點被絆一跤。

老夫……老夫才不胖!至于蹭吃蹭喝……這個,大家主動又熱情的投喂,怎麽能算是蹭吃蹭喝呢?!

這小子真不會說話!森鷗外怎麽教的!

等确定那只三花貓已經跑遠之後,太宰治才若有所思地問道:“說起來,剛才織田作也摸過那只貓了吧?是公的還是母的?”

“三花基本都是母的吧……公的倒是很值錢。”坂口安吾随口問,“太宰怎麽突然問這個?”

“突然好奇問一下嘛。”太宰治說,“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舉着杯子沉默了幾秒:“我沒注意。”

一般來說,沒人會在撸貓之前先确認對方的性別吧?感覺有些怪怪的。

“那下次要是遇到的話,麻煩織田作注意一下吧。”太宰治笑盈盈地說道,“我感覺那是只公的,要打賭嗎?”

坂口安吾就算圍觀了全程,也不至于立刻就聯想到太宰治在懷疑貓的身份,“我是貓”這個,他已經先入為主以為是什麽新作的名字,就沒往異能力的名字上想,更沒聯想到夏目漱石,還添了把火。

“好啊,那我賭那是母貓,按照概率來說母貓概率比較大……賭注就是下次誰輸了誰請客吧。”

雖然跟太宰治打賭在港黑內部看來簡直是自尋死路,但作為對太宰治還比較熟悉的友人,坂口安吾覺得這就是個調劑,反正賭注也不大,打起賭來也毫無心理壓力。

“織田作呢?”坂口安吾問道。

“我嗎?”織田作之助想了想,“我是負責看性別的,就不賭了吧。”

太宰治噴笑出聲:“行,那等織田作确認了答案,就來告訴我和安吾誰贏了……我覺得那只貓還會出現的。”

“太宰是想養貓了嗎?”

坂口安吾感覺今天的話題有些奇怪,他剛來就被太宰治用貓照秀了一臉,現在又開始打賭偶遇的貓的性別,就算以前他們聊天內容也很沒營養,但也不至于到這種地步。

“不。”太宰治果斷回答,“我對貓沒什麽興趣,硬要說,也只是比狗強一點而已。”

坂口安吾嘴角抽搐:“是嗎,對貓沒興趣啊……”

那你在手機裏放那麽多狛枝君的貓貓照片幹什麽!甚至還有視頻!他都替素未謀面的狛枝君感到尴尬了!

看出了坂口安吾在腹诽什麽,太宰治辯解道:“狛枝君又不是真的貓。”

“……不是真的貓,你把人家的照片放自己手機裏不是就更糟糕了嗎?”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鏡,吐槽道。

太宰治理直氣壯:“除了你們又沒人知道……何況我當着狛枝君的面拍的,狛枝君都沒說什麽。”

坂口安吾:“…………”

人家當時是只貓啊!!你還想讓人家怎麽說!?說喵喵喵你倒是能聽懂嗎?!

對狛枝凪鬥的性格其實并沒有太深的了解,坂口安吾以正常人的邏輯去思考,覺得對方也許是貓的狀态說不通,變回人後不好意思再提這事,所以才讓太宰治嚣張到現在。

“好啦安吾,你變得好啰嗦。”

太宰治順手把一張狛枝貓貓設定成手機桌面:“你不覺得狛枝君的眼睛很好看嗎?別的西森可沒這種顏色的眼睛,那個異能力者又死了,我要是删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他鳶色的眼中閃着孩子氣的得意,還沖坂口安吾晃了晃手機:“世界獨此一份。”

坂口安吾:“…………”

狛枝君,好可憐。

“好像就安吾還沒見過狛枝君。”織田作之助也若有所思,“有機會給安吾介紹一下吧。”

“……狛枝君才十五歲,不可以來酒吧。”

坂口安吾一言難盡地看着太宰治:“你有資格說這話嗎?太宰?”

“我是黑手黨,不用在意法律,但狛枝君是普通人嘛。”

太宰治說着就把手機往口袋裏塞,結果竟然落空了。他怔了怔,意識到自己今天穿的不是平日的衣服,這才換了個地方重新塞了進去。

織田作之助冷靜地點頭:“我明白了。你不想讓狛枝君來這裏,所以換個地方就好了吧?”

“……不對!重點是不能給安吾介紹!”

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鏡:“……太宰,你是對我有什麽意見嗎?”

織田作之助思考了一下:“因為安吾大概會跟狛枝君合得來嗎?我也跟狛枝君合得來,我們是筆友,安吾也許也能跟狛枝君成為筆友,這樣就只有太宰不是了,太宰很不喜歡寫讀後感之類的吧。”

坂口安吾一言難盡地看着太宰治:“是這樣嗎?太宰?”

太宰治幽幽地盯着織田作之助:“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對太宰治的眼神毫無感覺,繼續說道:“其實我覺得狛枝君應該只是不會承認,心裏也許把你當朋友了……你今天這一身都是狛枝君的衣服吧?”

“嗯,我也覺得如果真的把你當普通的認識的人的話,可能更傾向于讓你下屬給你送衣服,而不是借出自己的衣服。”坂口安吾也接話,“橫濱這麽小,洗澡的時間足夠送過來了。”

太宰治剛才雖然說了一些狛枝凪鬥的事,但沒有在森鷗外那邊說的那麽詳細,比如自己跑去人家浴室自殺的事他就沒說,只稍微講了講織田作之助感興趣的夏目漱石相關。

至于為什麽能猜出來……對于觀察力敏銳的前殺手織田作之助,以及情報員坂口安吾來說,還是很明顯的。

太宰治平時總是一身符合港黑高層身份的正裝,今天卻一身休閑裝,袖子還稍微短了一點,剛才太宰治還因為不熟悉這身衣服的口袋位置,差點把手機弄掉了不說,畫風根本是整個都變了啊!

“……你們不懂。”太宰治回想起狛枝凪鬥那奇妙的好感度,就有些想吐槽,但他忍住了,本來玩鬧一樣的表情也正經了一些,“總之——郵件聯絡就算了,最近你們現實中不要太靠近他。”

坂口安吾本來也沒有非要認識狛枝凪鬥的念頭,剛才只是順勢聊幾句,畢竟他情報靈通。

“因為那孩子被好幾個勢力盯上了吧?保持距離也好。”

——尤其是這裏面還包括了他們的上司,森鷗外……像是織田作之助這樣不願意被關注到的底層人員,确實不應該表面上跟狛枝君太接近了。

“不說這個了。”太宰治恢複了笑容,“最近有什麽好玩的事嗎?”

***

第二天,狛枝凪鬥出門的時候,發現院子裏出現了一只可愛的三花貓。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諸伏景光的藥挺好用的,他的傷已經好多了,但看到貓他還是有點虛。

“喵嗚~”三花貓看上去很親人,主動靠了過來,圍着狛枝凪鬥的腿轉了起來。

狛枝凪鬥稍微放心了一點,蹲下來摸了摸對方:“我不能養貓啊,你還是去其他人家裏看看吧?”

三花貓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繼續沖他喵喵喵。

狛枝凪鬥卻沒有再在貓身上浪費時間,很快就站了起來。

三花貓乖巧地蹲坐在了一邊。

狛枝凪鬥也沒有把貓趕走的意思,直接就出了門,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而被留下來的三花貓目送他遠去後,很快就繞着這棟房子轉了一圈,發現浴室可能是為了通風,窗戶是半開的。

窗外裝的防盜欄能擋住人,但擋不住一只貓。

三花貓後退了幾步,一個加速跳了上去,勾住了欄杆,努力地從空隙中把身體擠進去。

……老夫!不胖!不需要減肥!

懷着這樣的信念,三花貓成功進入了浴室。

雖然夏目漱石曾經是政府的人,但做起事來有時候卻跟日本公安一個思路,非法入侵完全可以作為達到目的的手段。

當然,好好收尾也是必要的。

夏目漱石踮着貓步,躲過了浴室的積水,然後通過沒關上的門,直接進入了客廳。

這個房子的布局很經典,所以夏目漱石略微一看,就确定了卧室在哪裏。

……不,他當然不是想要做什麽壞事,只是有些事必須要确認一下才能安心。

自從昨天在酒吧聽到太宰治說的那些話後,夏目漱石就立刻聯系上了自己在政府中的熟人,把狛枝凪鬥的相關資料,包括異能特務科提到過他的,本質是绫辻行人的調查報告,還有前一陣坂口安吾害得異能特務科加班加點整理半天結果發現是個普通人的資料,全部都拿了過來,研究了一番。

不得不說,狛枝凪鬥的資料,作為沒有異能力的普通人來說,有些複雜過頭了。

他看着那些各種精密的巧合所構造出的人生,陷入了沉思。

夏目漱石想到了在酒吧中聽到的那些話。

這孩子,一輩子都在得到又失去,永遠也無法留下自己重視的東西,失去的和得到的其實并不等價——而這,竟然并不是異能力,根本沒辦法控制或阻止。

尤其是小學時期就失去了父母,這種人生會塑造出怎樣的人格,夏目漱石都有點擔心。

夏目漱石并不完全盲信資料中展示出來的東西,就算大部分人對狛枝凪鬥的評價都是“從容開朗”,他也不可能就這麽接受,覺得必須要親眼見一次才能得出正确的結論。

何況,這資料裏,根本沒有顯示過狛枝凪鬥跟自己有什麽牽扯,甚至連封信都沒給出版社寫,夏目漱石對于他到底是怎麽知道自己異能力名字這件事,懷有深深的疑慮,連帶着對這些資料都無法信任。

如果他能瞞過這麽多組織的情報部門,那他背後到底是怎樣可怕的勢力在操縱?

想到這裏,夏目漱石立刻就感到了危機感,他甚至信不過其他人——看看這些資料吧,這麽多人都沒看出什麽問題來,難道再查一遍還能得出什麽新的結論嗎?——最終還是決定自己上。

太宰治說狛枝凪鬥把那些句子寫在了課本上,那麽他就應該去書房或者床頭櫃這種地方看看。

好消息是,夏目漱石一進房間,就發現卧室和書房的功能被合并到一個房間了,十分方便他調查。

不過他沒有立刻輕舉妄動,而是先假裝是真的貓咪,四處找了一下有沒有攝像頭什麽的。

沒辦法,住在橫濱的人,一個個警覺性都特別強,家裏放點攝像頭監控器監聽器之類的簡直不要太常見,就算他自己沒裝,最近在調查他的那個跨國犯罪組織說不定也會偷偷進來裝點什麽……要是因為這種事而暴露了自己,那他再也沒臉去蹭吃蹭喝……咳咳,接受投喂了。

檢查過後,夏目漱石确定安全了,就變回了人類的姿态。

不光是爪子翻頁不方便的原因,總不能讓他把書從書架上一本本叼下來吧,留下牙印也不好解釋啊!

夏目漱石拿起一本放在桌面上的國語課本,随手翻了翻,果然找到了太宰治說過的那些片段。

「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那就是自殺。」(注1)

「我們已經都知道,人生是一場悲劇,更悲哀的是,這場悲劇的主角還不是你,而是命運。」(注2)

……

…………

這些句子很奇怪,他從來沒見過,但幾乎每一句都表達着時下少有文學家能夠表達的深邃的觀點……他相信,這些句子絕不是狛枝凪鬥這個十幾歲的孩子就能寫得出來的,而且稍微長一點的句子,也能從細節處理用詞方面感受到應該是出自不同人之手。

狛枝凪鬥都是從哪裏看到的這些呢?

夏目漱石懷着疑問,一頁頁地往後翻,更多碎片的文字落入他的視野。

「夏目金之助、糖尿病」

看到這裏,夏目漱石倒抽一口冷氣。

夏目金之助,這是他的原名……因為要從事的工作太過危險,加上自己一直以來貫徹的隐秘行動原則,所以才以夏目漱石這個最早僅僅是作為筆名存在的名字行動。

就連政府裏知道自己本名的屈指可數,他的相關情報都被抹消了,這個孩子——狛枝凪鬥,到底是哪裏知道的?!

狛枝凪鬥買完東西回來,把東西放在客廳後,隐隐有了種預感。

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而他卻找不出絲毫苗頭,對此沒有絲毫的猜測。

不過對狛枝凪鬥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麽,危機對他來說也是機遇,他從來不會擔心這個。

往卧室走的時候,狛枝凪鬥忽然意識到了自己感到不對勁的原因。

他走的時候,卧室的門是關上的,而現在卻開了一條縫。

狛枝凪鬥的腳步頓時遲疑了一下。

“進來吧,狛枝君。”

裏面的人好像完全不打算隐藏自己的蹤跡,竟然直接揚聲道。

“我們需要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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