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太宰治被十年火箭炮擊中後, 沒有感覺到任何痛苦——這在他意料之中。
彭格列家族，以及因為掌控着黑科技而不得不依附彭格列家族的波維諾家族的相關資料，全部都在他腦子裏好好地躺着, 十年火箭炮這種情報也是有心人想查就能查到, 只是礙于彭格列的威勢不敢出手而已。
那個叫藍波的波維諾家的小鬼, 拿出火箭炮來的時候，彭格列的其他人都很淡定, 就連沢田綱吉都只是一臉的“這樣不太好吧還有外人在呢”的表情，被炮口對着也不怎麽害怕，加上顏色奇妙又不正經的粉色煙霧，太宰治當時就猜到這可能就是十年火箭炮了, 所以躲都沒躲。
“那麽，十年後我在幹什麽呢……”
太宰治自言自語地站在原地等粉紅色的煙霧散開，發現……
自己站在了港口Mafia的首領辦公室裏。
“……”
太宰治陷入了沉默, 一時震驚到扶住了書架才站穩：“雖然确實有這種可能，但真的十年了我竟然還在這裏當社畜嗎……”
“你在說什麽鬼話啊。”中也中也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剛才那個惡心的粉紅色煙霧，是十年火箭炮吧？啧, 還真是好久沒見到這樣的你了。”
太宰治扭頭一看，嘆息：“所以十年了你還是這個身高嗎？一點變化都沒有啊。”
中原中也額上暴起青筋，咬牙獰笑着掰手指。
“你現在還不是首領, 我揍你可是一點顧慮都沒有, 十年火箭炮的效果只有5分鐘, 看樣子我要抓緊時間了——還有，十年火箭炮出問題了吧？！你明明看起來就十七八歲的樣子！這個世界的你也才24歲！我并不是十年都沒長高！”
然而太宰治直接無視了中原中也強調的點, 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第一句。
太宰治皺眉道：“‘我’現在是首領？我瘋了嗎？”
中原中也沒好氣地說：“我也覺得你瘋了, ‘你’差不多就是現在這個年齡上位的, 你竟然現在還沒有打算嗎？真就一夜之間忽然想當首領了，然後熬夜不休息工作了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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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宰治忽然說：“5分鐘到了吧？”
中原中也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啊，是的……你怎麽還沒回去？”
“跟我說話客氣點小矮子，如果交換不回來的話，我就是你的首領了。”太宰治坐在了辦公桌上，“也許時間流速有問題，也許是十年火箭炮出了故障……”
他沉思了幾秒，爽快地放棄了：“反正另一個我肯定會想辦法的，不管啦。”
中原中也：“…………你真是連自己都不放過。喂，不要亂碰那些文件！”
“別那麽小氣嘛，反正都是我，看看又怎樣。”太宰治随便翻了翻，感覺全是自己毫無興趣的內容，“……無聊。”
“無聊你也幹了四年。”中原中也煩躁地說。
“……嗚哇，你對我突然這麽客氣我好不習慣……還有，能麻煩你不要用那麽奇怪的眼神看我嗎？我還沒死呢，那種看化石的眼神是怎麽回事啊。”
太宰治的語氣還是那麽浮誇，臉上也還帶着欠揍的笑容，但他的眼神卻已經沉了下來。
不對勁，這個十年……不對，五年後，很不對勁。
從中原中也的反應來看，他在五年後的行事作風和現在截然不同，竟然熬夜也要工作，為港口Mafia盡心盡力，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
出于對自己的了解，會發生這種情況的話……
太宰治拉開了辦公桌的抽屜。
“等等，你別亂翻……”
中原中也看着從随便翻翻桌上的文件，變成翻箱倒櫃的太宰治，猶猶豫豫，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阻止——他不太了解什麽時空穿越，萬一太宰治今天從這裏看到的東西會是促使他轉變的契機呢？
這種因果閉環，他真的不想摻和……
太宰治按照自己的記憶，找到剛來時面對的書架的位置翻找了一下，發現了一個被抽出來一點點的文件袋，打開一看，最上面的是織田作之助的情報。
這個世界的織田作之助，在武裝偵探社工作，和“太宰治”沒有交集。
……搞什麽啊，這個世界的我，如果跟“我”沒有交集，又為什麽會去關注織田作啊？！
太宰治瞬間就在大腦中想到了十幾條可能，這個數量随着他的思考和翻找更多的資料，增增減減，直到他翻到了另一份文件。
文件內容很簡單，就是說明了一下，狛枝凪鬥，查無此人。
不存在的人，又為什麽會知道并且去調查呢？
太宰治把自己猜想的各種可能性，删到了個位數。
“麻煩了啊……”
太宰治苦惱地拿着這單薄的紙，盤腿坐在辦公桌上，撐着下巴，盯着紙上狛枝凪鬥的名字一動不動了地看了一會兒，忽然跳下了桌子。
“中也，‘我’有彭格列的電話嗎？”
“有……”中原中也看着忽然充滿幹勁的太宰治有點迷惑，“你要幹什麽？”
“看看彭格列能不能早點把我送回去啊。”
中原中也嘴角抽了抽：“你剛才還說另一個你會搞定的。”
“那是我不知道這裏的情況——”太宰治不爽地說，“現在我知道了，那家夥根本不會急着回來，說不定還樂見其成！”
因為，在這個世界……
——“太宰治”一無所有。
*****
和太宰治想的一樣，當上了首領的太宰治發現5分鐘時間過去後，一點都不着急。
“不，肯定不能一直這樣吧。”沢田綱吉戰戰兢兢地說，“你原本的世界難道就沒有需要親自處理的事嗎？”
“年輕的我會解決的。”太宰治以親切過頭的态度對沢田綱吉說道，“沒關系，彭格列，修不好我也不會怪你的。”
沢田綱吉：“………………謝謝。”
他的超直感告訴他，這是真話。
雖然笑容很淡，但這個人大概很高興吧……
“蠢綱。”在年長的太宰治離開去找狛枝凪鬥後，Reborn跳上了沢田綱吉的肩膀，“收收你的表情，他現在只是沒時間跟你計較，你以後還這樣遲早得罪人。”
沢田綱吉連忙板起臉來，慌張地問：“我剛才什麽表情？”
Reborn不答反問：“看出什麽了？”
“……”知道Reborn是在問什麽，沢田綱吉猶豫了一下，小聲說，“在他的世界，狛枝前輩是不是已經死了？”
那種仿佛看到美好的幻覺一樣的眼神，怎麽看也不像是看活着的人的。
好可憐啊，難怪不急着走，一定是想多看看還活着的朋友吧。
他很努力地試着腦補了一下有朋友死去的感覺……只是想想，就很痛苦，但沢田綱吉覺得自己應該是能繼續生活的，因為還有家人和其他朋友陪着他啊！大家一起扶持着，總能走出去的！
也許是因為這個朋友特別重要？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世界上有人就是這麽重感情，可就算如此，也不用直接抛棄原本的世界吧，被留下的其他朋友怎麽想啊？
……啊。
不自覺地視線跟着太宰治走了一段路，看着太宰治蒼白的面容和雖然有所減淡，但依然散逸着死氣沉沉的感覺，沢田綱吉終于反應過來了。
會有這種想法的話……一定是對原本的世界已經毫無留戀了吧？
他到底都經歷了什麽啊……
被沢田綱吉盯着的太宰治側頭看了看他的方向，發現對方已經慌慌張張地移開了視線後，才淡笑着回過頭來，繼續了剛才的話題。
“就是這樣，我其實是平行世界的太宰治，經歷和你認識的太宰治有所不同……這裏是夏威夷嗎？”
狛枝凪鬥很快接受了來自平行世界的太宰治這個設定，很自然地接話：“是的，本來太宰君是代表帝愛集團來跟菲茨傑拉德先生談生意的，我是跟工藤君來度假，沒想到正好遇上，真巧啊。”
“帝愛集團嗎……”當上了首領的太宰治陷入了沉思。
他和這個世界的自己不同，他曾經得到過傳說中的“書”，并從“書”中窺視到了很多平行世界的發展。
平行世界很奇怪，比如有些世界有彭格列家族，但有些世界沒有，有些世界有帝愛集團，但有些世界沒有，有些世界有狛枝凪鬥……
但他所在的世界沒有。
比較統一的是，幾乎所有的世界，織田作都會死亡。
他觀看了無數的平行世界，只有一個世界織田作獲救了，那就是他跟狛枝凪鬥認識的世界。
可是他找遍了自己的世界都沒找到狛枝凪鬥，只能在排除了所有失敗的選項後，用自己的辦法試着救下織田作——于是他成為了港口Mafia的首領，并且與織田作形同陌路。
他剛才已經見過了織田作了，那個他在其他世界的友人，用槍指着他，所以他覺得，現在就去死也沒關系了。
他離開了那個從來不曾是他與友人聚會地點的Lupin酒吧，回到了港口Mafia的大樓，打算交代忠于港口Mafia的中原中也一些事把他支開，再銷毀一些沒必要讓其他人知道的資料，然後就可以去天臺，等待策劃了四年半的計劃最後的收尾了。
結果就在自己就要把想銷毀的文檔拿出來的時候，他因十年火箭炮的效果到達了這個世界。
因為覺得十年後自己肯定已經死了，所以從來沒有試着跟彭格列讨論過十年火箭炮的事，沒想到卻在這種時候忽然到了平行世界的過去。
——簡直就像是臨終關懷一樣啊。
太宰治在心中自嘲地想着，目光貪婪地注視着這個态度如常的“友人”。
“……诶？你那個世界的織田先生沒有出版嗎？我倒是帶了一本過來，因為是很适合反複細讀的作品……你等一下。”
未曾謀面的友人态度平和地跟他讨論着織田作，這場景簡直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美妙。
狛枝凪鬥把還沒放下的背包拉到身前來，翻找了一下，拿出了一本書遞給太宰治：“因為想休息的時候再看一看，所以就帶來了，你還沒看過的話就送你好了……哈哈哈，廢物的我在這種時候倒是意外地能幫上忙啊。”
“……狛枝君真有趣呢。”太宰治對于狛枝凪鬥的說話語氣毫無抵觸，甚至還有些感慨，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接過書看了一眼，“《月照》嗎……”
他摩挲了一下封面，翻到扉頁，發現了扉頁上的簽名。
【送給我的友人——織田作之助】
“……”太宰治的手頓了頓，“真的要送給我嗎？”
“當然，我相信織田先生如果知道也一定會贊同我的。”狛枝凪鬥笑着擺手，“啊，也許這本書本來就應該是屬于你的，織田先生送給我就是為了這一刻，讓我能夠幫上你們的忙……哇，這麽一想，我真是太榮幸了！”
太宰治失笑，雖然這是他第一次真正見到狛枝凪鬥，但顯然已經深谙與狛枝凪鬥的相處之道：“那就謝了，辛苦你幫織田作捎給我了。”
“能幫上忙我就很高興了——姑且問一下。”本質其實十分敏銳的狛枝凪鬥問道，“你來之前又在自殺嗎？”
“被發現了啊。”太宰治倒也不否認，甚至嘴角掀起了一個微笑的弧度，“跟你認識的我不同，我這次是最後一次了哦。”
狛枝凪鬥頓時語調高興地問道：“你找到答案了嗎？”
“找到了。”
蒼白單薄得好像一個剪影的太宰治溫柔地說。
“現在，我已經可以沒有遺憾地去死了……用狛枝君的話來說，我是為了‘希望’才選擇了死亡。”
“你真是太厲害了，太宰君！”狛枝凪鬥喜悅地雙手握住了太宰治的右手，“恭喜你！雖然無法見證那璀璨的一幕，但我會一直在心中為太宰君加油的！真希望我也能有成為希望的一天啊！能聽到這個消息，我今天真是太幸運了！”
太宰治盯着自己被握住的手看了幾秒，慢慢反握住，視線緩緩上移到狛枝凪鬥的臉上。
狛枝凪鬥專注而熱切的眼神，和不久前織田作陌生又冰冷的眼神重合又分離。
“狛枝君。”他的尾音帶了點不易察覺的顫抖，目光帶着一點神經質的動搖，“如果你還是想着哪天成為希望的墊腳石，為此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的話……要和我一起殉情嗎？”
“——等等！等等！我忍了很久了……你剛才是開玩笑的吧？”工藤新一氣勢洶洶地插話，“慫恿他人自殺是犯罪哦！”
太宰治看向了工藤新一：“你在和我說犯罪？”
工藤新一：“…………”
是哦，這是個貨真價實的黑手黨……
“但是……”工藤新一糾結了一下，還是堅定地站在了狛枝凪鬥的朋友立場上，“狛枝學長是我朋友，我不可能對剛才的話坐視不理……你那是對朋友該說的話嗎？要死的話一個人……不對！你就不能不要自殺嗎？”
太宰治平淡地說：“就算沒有我，狛枝君也會為了其他在你看來不可理喻的理由去死的，還不如跟我一起呢，我剛剛忽然想起來這麽多年都沒能找到殉情的人，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跳樓，果然還是有點遺憾，如果是狛枝君說不定願意讓我更不留遺憾——”
重視生命的工藤新一低吼：“開什麽玩笑！”
“嗯，我就是開玩笑的。”太宰治忽然話鋒一轉，“邀請別人和我殉情是我的個人愛好。”
“……”工藤新一懷疑地看着他，他感覺剛才如果狛枝學長答應了，太宰治絕對不會說什麽這是玩笑，而是會立刻拉着人去死一下試試。
“別這麽看我，我要死也肯定是回我的世界死，狛枝君又不能跟我一起回去。”太宰治淡淡地道，“所以，就只是個玩笑而已——你滿意了嗎？可以讓我跟狛枝君繼續說話了嗎？”
工藤新一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這個邏輯很通順，他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算了，只要學長沒動搖就行！
何況他也覺得……如果太宰治真的打算回去就死的話，他不應該再打擾對方跟學長的對話了，他大致能推理出太宰治對待學長的态度微妙的原因……但要不是太宰治突然邀請學長一起死，他本來也不打算說話的！
雖然還有些擔心，但看着太宰治蒼白羸弱的樣子，工藤新一還是選擇了走到遠處，不再打擾他們——感覺這個人，其實跟死了已經沒什麽區別了，只是見到了狛枝學長，才好像回光返照一下……
被工藤新一打斷了一下，導致自己沒能聽到狛枝凪鬥的答案，太宰治有些遺憾，但錯過了那個氣氛，他也不打算再問一遍了……也許，沒有得到答案也是一種幸運。
“狛枝君。”太宰治打斷了好像還在想着上一個問題的狛枝凪鬥的思考，“再和我說說織田作的事吧。”
“啊，好的。”狛枝凪鬥回過神來，“唔，織田先生的話，最近其實在考慮如果稿費穩定的話，明年就試着辭職，但很擔心港口Mafia那邊不放人之類的……”
太宰治安靜地聽着，注視着狛枝凪鬥的眼神輕盈又柔軟，直到狛枝凪鬥的話告一段落後，才自言自語般輕輕地道。
“也不知道織田作如果現在在這裏的話，會說什麽。”
狛枝凪鬥很自然地接話：“以前我們讨論過這個話題哦，織田先生的話，雖然他表面不說，但其實不贊同太宰君自殺的。”
“诶？”太宰治睜大了眼，“你們會讨論這種話題嗎？”
“會的，因為要陪織田先生找靈感，加上織田先生一直很糾結沒有結局的那本書，對于生命的讨論真的太多了。”狛枝凪鬥嘆氣，“我覺得死得有價值就行，但織田先生不同意……為此他特意寫了一篇文章去投稿了。”
太宰治感興趣地問：“什麽文章？”
“抱歉，我只帶了這本書，不過大致就是在說……”狛枝凪鬥想了想，“——就算找不到答案，活着至少還有希望，說不定會有好事發生……”
他的話音未落，眼前忽然炸開了粉紅色的煙霧，伴随這幾聲咳嗽，煙霧散去，他認識的那個太宰治又回來了。
“啊，比我想象中快一點……”十七歲的太宰治揮手把眼前的煙加速趕跑，然後打量了一下狛枝凪鬥，“我就知道……你們之前在聊什麽？”
“唔，那位太宰君說找到了答案，回去要自殺，然後又聊了一下織田先生……”
太宰治臉色不太好地想說什麽，但想了想還是閉嘴了。
“對了，還邀請我殉情了，不過我沒來得及——”
“那家夥！”太宰治情緒難得外露地擺出了氣鼓鼓的樣子，“什麽嘛，自己沒有就搶別人的……我和狛枝君才是朋友吧？這次被十年火箭炮擊中，也是因為狛枝君把我當朋友了吧？”
狛枝凪鬥沒有像以前一樣立刻否定，而是因為這番話陷入了疑慮。
诶？太宰君對他來說，已經重要到可以成為不幸的代價了嗎？好奇怪啊，他并沒有這樣的感覺啊……
就仿佛能聽到狛枝凪鬥在想什麽一樣，太宰治的聲音及時響起：“雖然狛枝君一直覺得不是，但人本來就很難理解自己，不是嗎？”
對于已經把這次意外歸結到自身原因的狛枝凪鬥，聽着這話，不禁覺得确實有道理……所以，其實他早就把太宰君當朋友了，只是因為各方面的原因，自己沒有發現嗎？
不過……
“如果是這樣的話，太宰君就是因為我遇到了不幸……看上去卻一點都不在意啊。”狛枝凪鬥感慨道。
“我早說過了。”
明知道狛枝凪鬥其實并沒有把他當朋友，但卻誘導狛枝凪鬥往這個方向想的太宰治說道。
“我期待你帶來的一切不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