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簡隋英怪郁悶的。也不知道昨晚喝多了撞着哪兒了,脖子上多了一條淤青,實在有礙觀瞻。他去公司的時候女職員都暧昧地看着他,估計她們都想歪了。

他是快午休的時候才去的,到了之後才知道小林子和李玉都是早上就來了。簡隋英挺滿意,這倆孩子都不懶。

他讓梁秘書給小林子訂了今天晚上的機票,并且要求他必須有成果才能回來。

到公司打了兩個電話,就到午飯時間了。梁秘書跟了他好幾年,非常的貼心明理,只要李玉來公司的時候,午飯肯定要訂兩份送到簡隋英辦公室。

簡隋英左等右等都不見李玉來吃飯,打電話也沒人接。簡隋英有點兒餓得坐不住了,又不想自己先吃,就出去找李玉去了。

這個寫字樓也是他的資産之一,自己的公司占了三層樓,其他的都租出去了,要在三層樓裏找個人,說難也不算難。

他随口一問,就有人告訴李玉和簡隋林在會議室呢。簡隋英就往會議室走去。

會議室裏的兩個人,一個坐着一個站着。

簡隋英看到簡隋林雙手撐在桌子上,正神色嚴厲地說着什麽,好像在質問李玉。他看不見背對着他坐着的李玉的臉,但是從他雙手抱胸的防禦姿态來看,應該表情也好不到哪兒去。

簡隋英印象中,除了上次他因為李玉受傷那事之外,這倆人關系一直很好。現在怎麽看起來好像有矛盾的樣子?

簡隋英疑惑地走近他們,他靠近後,就聽小林子說:“你當初就應該跟他說清楚,讓他站在我們這邊,就不會有這麽多的麻煩。”

然後是李玉低沉的聲音:“你不了解,如果我告訴他,他當時絕對會阻止我們。”

簡隋英對于他們的對話根本摸不着頭腦。

然後簡隋林就透過玻璃看到了他,他站直了身體,臉色有些不太好。

簡隋英推開門,靠在門板上,皺眉道:“你們倆吵什麽呢?”

簡隋林道:“工作上的事。”

李玉看了簡隋英一眼,扭過頭去。

簡隋英直覺這倆人有事瞞着他,但是瞎猜也猜不出什麽來。他也沒打算這時候問,別人真心要瞞着一件事,是直接問就能問出來的嗎?就算要問,也要逐個擊破,不能當面一挑二,絕對被人糊弄過去。

他看了小林子一眼,又看了李玉一眼;“午飯送過來了,去吃飯吧,有什麽事兒吃完飯再說。”

李玉站起身,沉着臉往外走。

他擦過簡隋英身邊的時候,簡隋英故意拿肩膀撞了他一下。他就好像才意識到簡隋英在場似的,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眼神瞬間從思考狀态恢複了清明,他輕笑了一下:“我們經常這樣,以前打球時候也常争執的,吃飯去吧。”

簡隋英別有深意地看了他兩眼,然後扭身走了。

簡隋林僵直地站在會議室裏,咬牙看着他們結伴離去的背影。

吃飯的時候簡隋英就裝作不經意地問:“你倆剛才說什麽呢,挺着急的樣子。”

李玉埋頭吃着飯,随口道:“沒什麽,就公司的事兒。”

“哦,公司的事兒?公司有什麽事兒是我不知道的?”

李玉看糊弄不過去,就擡起臉來,半嚴肅半認真地說:“簡哥,這是我們倆之間的矛盾,我不太好說,能不問了嗎?”

李玉把話都說得這麽直白了,簡隋英實在沒法繼續逼問下去,他悻悻地低頭繼續吃飯。

這頓飯吃得很是沉悶,畢竟倆人心裏都有事兒。只不過一個心裏是驚濤駭浪,表面故作平靜,另一個則滿腹疑慮。

雖然在李玉這兒碰了釘子,簡隋英的好奇之火并沒有被撲滅。

吃完飯之後他跟李玉以及其他幾個人一起研究了一下午的項目,研究完了都快下班了。等這些人都走了,簡隋英掏出手機打算給簡隋林打電話。

結果一打電話,那邊兒已經關機了,他這才想起來小林子已經坐上去北海的飛機了。電話裏不好逼供,他就沒再打,打算等小林子回來再說。一來二去的,這件事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腦後。

簡隋林這一去,足足去了一個星期。

簡隋英也沒閑着。

由于公司的兩個大項目一個已經接近竣工,另一個在穩定施工中,今年之內兩個項目都可以交付,他必須積極為明年的投資項目做準備。他現在手裏确實有幾個可行的項目,他跟公司的高管開了好幾次會研究了,大部分人都對五環這個地持樂觀态度,但是由于風險大投入高,沒人敢直接建議做這個。

簡隋英對那塊地很眼饞,這塊地如果拿過來,哪怕他什麽都不幹,轉手一賣,就是好幾個億的利潤。這個項目讓公司的人都蠢蠢欲動,垂涎三尺,人人都想摻上一手,大幹一場。

幾次開會研究下來,他們已經把這塊地摸了個清清楚楚。

這确實是一塊産權清晰的優良資産,挑不出半點兒瑕疵,付了錢馬上過戶,過戶完立刻可以報建。以這樣的優良資産去申請貸款,銀行也會非常幹脆地掏錢。可以說除了前期投入太大之外,這地就是一塊巨大鮮美的肥肉,只要正常運作,利潤是以幾十億計算的,這對于公司的前景來說,是一個巨大的飛躍。

在經過幾番評估和讨論之後,大家都覺得這項目可行性非常大,唯一的問題就是資金。因為資金的問題,簡隋英始終無法下決心去做,底下的人也沒有敢随便進言的,怕這項目萬一出點兒什麽事,怪到自己頭上,誰都負擔不起。

而李玉,一直是抱持着謹慎甚至是反對态度的。

其實他一個在校大學生,在公司并沒有什麽發言權,但因為簡隋英這個大老板器重他,所以開什麽重要會議他都能出席,還能插上兩句話。

雖然他年紀小,但是做事穩妥,而且很有自己的見解,他說的話簡隋英都很往心裏去。

李玉這麽消極的态度,也算是給簡隋英潑了桶冷水,讓他發熱的腦子冷靜了不少。最後決定還是再觀望一段時間,最好等秦皇島的項目開盤之後,公司進來錢了,再運作起來也有底氣。

簡隋林從北海回來之後,先去了公司。他并沒有告訴簡隋英他回來了,在被簡隋英追問北海一事的內幕之前,他必須先見到李玉。

他跟李玉通了電話之後,知道李玉正在公司,于是他下了飛機連家也沒回,直奔公司。

倆人都沒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只能找間會議室談,只是他們這次沒敢再去那種半透明的會議室,怕被人看見,就找了間全封閉的。

簡隋林一身風塵仆仆,手上還提着行李箱,潔白的襯衫透出了後背的汗。

李玉面無表情地坐在他對面,看着簡隋林把一疊資料放到他面前,然後他們互相對視着,都期望從彼此眼中找到對方的弱點。

簡隋林緩緩開口:“李玉,這回你必須幫我……”

這時候簡隋英正滿公司找李玉呢。手裏有個活兒要交給他幹,前半個小時還在他自己的辦公桌裏,怎麽轉眼就不見了。他走到他辦公桌前,手機還躺在上面,他随手把屏幕按開了,最近的通話記錄赫然寫着“隋林”。

小林子?小林子給他打電話了?

簡隋英把手機放回原位,走到辦公室外邊兒,正好看到打掃衛生的阿姨,就問:“你看着李玉了嗎?”

“小李啊,看到了,剛才跟老板您的弟弟在一起呢。”

“我弟弟?”

“對呀。”

簡隋英心裏疑慮更深。他根本不知道小林子已經回來了,他來了公司,第一件事不是來跟他彙報,而是先去找李玉?這是怎麽回事?

簡隋英繼續問道:“他們倆上哪兒去了?”

“我不知道呀,就看他們往那邊兒走了。”

公司一層面積有一千多平,随便指個方向都十多間辦公室,簡隋英皺着眉頭往那邊兒看了看,猶豫着要不要去找他們。

他心裏覺得異常的不舒服。那天倆人的争執,他到現在還不知道什麽原因,他們口中的那個“他”是指誰?是他認識的人嗎?李玉的閉口不談,更是讓他疑慮加重。今天小林子回了北京不通知他,來了公司不找他,卻先去找了李玉,這裏邊兒到底有什麽事呢?

簡隋英平時并不是個疑心病重的人。那種愛耍小心思又技巧拙劣的人,他發現一次保證給踢得遠遠的,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要是成天身邊的人都互相算計着,他的精力都得耗在防別人身上,而不是正經做大生意,那他也不用過日子了。

只是現在背着他藏着秘密的人,一個是自己親弟弟,一個是自己小情兒,倆人可都是自己人,人家抱成團瞞着他什麽事兒,他實在心裏不痛快。

簡隋英這個人是非常霸道和大男子主義的,他從小就有一家之主的意識,容不得別人挑戰他這個權威,李玉一句“不想說”他尚且能容忍,但是小林子敢瞞着他事兒他可不能幹。

于是他就一間一間辦公室地找他們,他非要弄明白這倆人背着他搗鼓什麽不可。

李玉已經坐不住凳子了,他站起身,臉色鐵青,厲聲道:“簡隋林,你瘋了嗎!”

簡隋林淡淡道:“沒有,我很清醒。”

“你怎麽有這麽大的膽子,你如果真的幹出這種事,你哥能活活打死你!”

簡隋林扯着嘴角一笑:“他不會的,到時候簡家就該換換當家的人了。”

李玉把桌上的資料用力地揮到了地上:“你憑什麽以為我會幫你,你們兄弟之間的恩怨……”

“我們兄弟之間的恩怨?”簡隋林搶過話頭,“你早就陷在裏面了,你難道現在才想說與你無關嗎?”

李玉神色有幾分狠厲:“不錯,我确實脫不了幹系,但是該做的我已經為你做了,這件事我絕不可能答應!”

簡隋林略帶諷刺地問道:“李玉,你是愛上我哥了嗎?”

李玉慌道:“別胡說八道,這是兩碼事。他以前再怎麽不對,畢竟是你親哥哥,你做出這種事,如何跟你爸交待?”

“這些不需要你操心。你只要幫我,事成之後我給你公司15%的股份。”

“不可能!”李玉怒道,“簡隋林,你真的瘋了,你怎麽會變成這樣?”李玉在憤怒的同時,只覺得一陣痛心,這還是他印象中那個溫和又軟弱的簡隋林嗎?

簡隋林的拳頭在背後握緊,又慢慢地松開,他臉上的表情慢慢凄切了下來:“李玉,你喜歡上我哥了吧。”

李玉僵硬地扭過頭,無法回答。

簡隋林壓抑着心裏的怨恨,低聲說着:“你忘了我們十多年前的約定了嗎?你說過等你長大了,你一定會把簡隋英打趴下,讓他再也不能欺負我,你說過你會幫我,幫我得到我該得的一切。”

李玉咬牙道:“可你後來也說過,他對你還不錯,你身為簡家少爺該有的,他也沒缺着你。這些都是你親口跟我說的。”

簡隋林辯解道:“那個時候我跟你已經分開那麽多年了,我也長大懂事了,不可能還像小時候一樣受了委屈就找人訴苦,我也開始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萬一我抱怨他的話繞了一圈回到他耳朵裏,我會過得更難。”簡隋林一把抓住李玉的手,漂亮的臉蛋兒上帶着哀求,“你難道忘了他是怎麽對我的?你忘了我們第一次怎麽見面的?你忘了你說過的話了嗎?這個世界上只有你能幫我,不然我和我媽一輩子都只能看着他臉色活下去!”

李玉閉上眼睛,嘆聲道:“隋林,你從你哥那兒拿走的,算下來也有好幾千萬了。我們的公司明年就可以在香港上市了,前景非常好,只要我們好好經營,以後你的發展不會比你哥差,這樣你還不知足嗎?你還要多少?你明白家族的概念嗎?家族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利益共同體,你們兄弟這樣內鬥,會給你們簡家帶來什麽後果,你考慮過沒有?”

簡隋林的手輕輕貼在了李玉的臉上。

李玉驚訝地睜開眼,滿臉疑慮和戒備地看着他。

簡隋林輕聲道:“這些我當然懂,所以我只是把我哥的東西拿到我手裏罷了,說來說去還是簡家的,不對嗎?我只是希望我和我媽,能在簡家擡得起頭來。”

“那你也不該用這種方法。”

簡隋林湊近李玉,低聲道:“李玉,你喜歡我吧?”

李玉如遭雷擊,怔愣地看着他。

“你可能忘了,在北海的那天晚上,你喝醉了,你跟我說過,你喜歡我。”

李玉臉色變了又變,抿嘴不語。

簡隋林循循善誘着:“你喜歡的不是簡隋英,而是我,你心裏明白的,對不對?”

李玉只覺心裏一陣凄涼。

十多年前被簡隋英逼着穿上女裝,偷偷躲在牆角哭泣的那個小男孩兒,才是他喜歡和想要一輩子保護的人,絕不是眼前這個攻于心計,算計自己親哥哥的人。

高三那年轉校回來,再遇到簡隋林,他就跟自己想象中一樣,又漂亮又聰明,臉上總是帶着溫和的笑容。他高興壞了,他覺得像簡隋林這樣美好的人,足夠他喜歡一輩子。也許是他變了,也許是自己本來就不了解他,誰能想到短短一年多的時間,面目全非。

他雖然迷茫,無法确定自己對簡隋英抱着什麽樣的感情,但他就是搜腸刮肚,也再找不出對簡隋林的喜愛和憐惜。

他也絕不會答應簡隋林現在的要求,他抓住簡隋林的手,依然想要勸阻他:“隋林,你說得沒錯,我是喜歡你,但那是以……”

“砰”的一聲巨響在倆人耳邊炸開,安靜的會議室就像被爆破了一樣,結實的木門被硬生生給踹開了。簡隋英就跟個惡鬼一樣,滿臉陰沉,瞠目欲裂地看着貼靠得極近,互相握着對方手的兩個人。

李玉和簡隋林也同時臉色驟變。

簡隋英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當他一路從頂樓溜到這個公司最最偏僻的角落,并隔着門板聽到倆人你喜歡我我喜歡你的狗屁對話的時候,他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腦門兒上。

一腳踹開門之後入目的景象更是讓他快要炸開了。兩個漂亮小青年含情脈脈地面對面站着,還拉着小手在那兒互訴衷腸,他真恨不得眼睛瞎了算了。

怪不得剛認識李玉的時候,他對自己就如嚴冬般冷酷,對簡隋林就如春天般溫暖,成天擺着臭臉膩歪他,原來那陽光啊熱情啊都他媽用在簡隋林身上了。他怎麽就這麽蠢,他怎麽就會以為倆人是純潔的友情,他一定是給美色沖昏了頭了,才會看不出來李玉對簡隋林那小心思。

簡隋英三步并作兩步沖了過去,一個大耳瓜子扇在簡隋林臉上。

李玉見狀趕緊攔住他:“你冷靜點!你誤會了!”

以簡隋英這樣沖動自我的個性,這時候能聽進去話那就奇怪了。李玉阻攔的動作只讓他更加暴躁憤怒。他這輩子沒這麽生氣過,他就覺得自己從頭到尾都被倆兔崽子耍了。

他心目中清高傲慢的李玉,他之所以開始對自己百般厭惡,不過是因為心裏已經有了人,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看不上的那個娘了吧唧軟弱膽小的弟弟。難過李玉一開始不待見他,他那麽擠兌李玉的心上人,李玉能給他好臉色就奇怪了。

各種狂躁負面的情緒将簡隋英塞得滿滿的,他已經徹底被激怒,李玉架着他胳膊不讓他打簡隋林的時候,他就回身一個拳頭砸在李玉臉上。

李玉被他直接打趴在了地上。

簡隋英照着他肚子就踹了一腳,然後又回過身去踹簡隋林。今天他不把這倆傻逼打個半死,他簡隋英仨字兒就倒着寫。

兩個人果然被他一陣瘋狂地拳打腳踢,都趴地下了。

簡隋林是向來不反抗他哥,李玉則是自覺理虧,就縮手縮腳,被簡隋英抓住機會狠削了幾下。

簡隋英先指着簡隋林罵道:“我的東西你他媽也敢撬,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然後又指着李玉罵,“你磨磨叽叽的一直拒絕我原來就是為了他,你那雙狗眼直接捐了算了!”

李玉抹着嘴角的血從地上爬了起來,他面上一片陰沉,被這麽連打帶罵的,他又不是沒脾氣,也給氣得不輕,他低聲道:“你鬧夠了沒有,嫌不嫌丢人?”

簡隋英飛起一腳把旁邊兒的垃圾桶踢了起來,裏面一堆碎紙果皮煙灰跟雪花似的飄了下來,飄了李玉和簡隋林一身。

簡隋林臉色白得跟紙一樣,唯有臉頰上的紅手印特別顯眼。李玉氣得眼睛都紅了,哆嗦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簡隋英咬牙切齒地說:“去死吧你!”他覺得特別累,沒力氣再跟他們僵持下去了,更何況現在多看他們一眼他都犯惡心。他把發麻的拳頭塞進了褲子口袋裏,撂下最後一句話,“滾吧,別讓我在公司再看到你們。”然後扭身倉惶地走了。

李玉和簡隋林僵硬地站在會議室裏,看着一屋子狼藉,都沉默了。

簡隋英回到辦公室拿了車鑰匙和錢包,直接下樓開車走了。他也不知道要去哪裏,只是無法忍受跟那倆人呆在一棟樓裏了。他真沒想到,他簡隋英人生中也會有這麽一天,碰到如此讓人厭惡的窩囊事兒——自己喜歡的人喜歡的卻是自己的弟弟。

一想到那兩人在一起的場景,他氣得都快吐血了。

他受不了李玉因為一個在他眼裏什麽都不如他的小林子而不喜歡他,這讓一向自視甚高的簡隋英怎麽都接受不了。

還有小林子,從小到大對他唯命是從的小慫蛋,明知道他跟李玉好着呢,居然敢背着他挖他牆角,是不是太久沒挨他揍皮癢癢了?

這也就是他親弟弟,要是換一個人敢動他的李玉,他非整死那人不可。

怎麽想這倆人對他的愚弄和欺騙都不可原諒,簡隋英一回憶起李玉對小林子的那句“我喜歡你”,他心髒難受得就跟被人捅了似的。

他這一輩子的挫敗和傷心,全都拜李玉所賜,早知道談個戀愛這麽費心又傷神,他一定在見到李玉的一開始就離他遠遠的。好好的逍遙日子不過,非得學人家玩兒感情,能吃還是能喝啊?到頭來人家還不把你放心上,艹了就。

簡隋英在連闖了倆紅燈又違規掉頭之後,被交警的摩托車攔了下來。

他降下車窗,在那小交警開口說話之前已經把駕駛證遞了出去,然後疲倦地趴在方向盤上。

小交警正抄牌呢,看他那半死不活的樣子就擔憂地問了一聲:“先生,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簡隋英說:“我戴綠帽子,你說我舒不舒服?。”

小交警就一臉同情地說,“哎,這也不能怪你。你看你又帥又開這麽好的車,那人掰了得了。”

簡隋英覺得自己窩囊透了,居然淪落到需要一個陌生人同情的地步。他接下小交警遞過來的駕照和罰單,往副駕駛一扔,升上車窗就要走人。

熱心的交警同志還嚷嚷着

簡隋英一腳油門飛了出去。他心情極度郁卒,回到家後就忍不住想起李玉在這裏的情景

他即使氣得想抽死那倆人,卻不知道如何下手才能平複他心頭之恨,畢竟這倆人,哪個他也下不了狠手。可要是什麽都不做,他又咽不下這口氣。

他打開冰箱,把裏面的啤酒都拿了出來,乒乒乓乓地往茶幾上一放,歪在沙發上就往嘴裏灌。這時候才下午四點多,天還很亮,一點兒也不适合借酒消愁,他卻知道如果不借助酒精的話,他會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心慌暴躁,坐立不安,滿腦子都想着剛才發生的事,一刻都不得安生。

他喝了幾瓶之後,電話似乎響了,迷迷糊糊地拿起電話,仔細辨認着屏幕上的重影,似乎是“李玉”兩個字。簡隋英含糊地大叫了一聲:“去你媽的小白臉”,然後奮力把手機摔在了牆上。

就在簡大少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時候,李玉和簡隋林也各懷心事,忐忑地回想着适才發生的一切,擔憂着事情的後果,誰都沒比簡隋英好多少。

簡隋英那天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不知不覺就在沙發上睡着了。第二天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捧着發脹的腦袋醒過來。

在認識李玉以前,他很少因為私事耽誤工作。雖然自己是當老板的,但是工作日幾乎也是天天去公司,可自從認識李玉以來,不是甜蜜過頭了就是鬧心過度了,随時曠個工已經是常事兒了,要不說小白臉就是禍水。他對于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縮起來喝酒的自己,也無奈透了。

這時候簡隋英已經清醒了不少,也意識到光喝酒逃避不是辦法,這事兒總得解決。

反正在他眼裏,李玉已經是他的東西,誰都別想從他嘴裏撬走,,誰敢打李玉主意他跟誰翻臉。

但是在對抗外敵之前,他得先摸清楚李玉是怎麽想的

像他這樣向來眼裏只有自己的人,對李玉已經算是掏心挖肺的好了,他簡隋英什麽時候對人這麽忍讓關懷過,如果這樣子還不能把他的心焐熱乎,這樣的小狼崽子他也用不着跟他客氣。還是那句話,誰敢讓他簡隋英不好過,他就加倍奉還。

簡隋英進浴室洗了個澡,把一身酒氣都給洗掉了,然後打電話讓鐘點工來給他收拾家。

過了半個小時,他聽到了鑰匙開門的聲音。清潔公司有一副他家的備用鑰匙,只不過每次上來都有樓下的保安跟上來登記,簡隋英也沒有在意,以為是鐘點工來了。

可他一扭頭,見推門進來個漂亮小夥子,不是李玉是誰?

簡隋英二話不說把手裏的茶杯朝他砸了過去,罵道:“誰他媽讓你進我家的,滾!”

李玉一閃身躲過了茶杯,茶杯砸到他背後的防盜門,水漬依然濺到了他身上。他也沒在意,他輾轉了一晚上才有勇氣來找簡隋英,以他對簡隋英的了解,他已經做好了被連打帶罵的準備,簡隋英要是不揍他一頓,那還能是他嗎?

李玉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他把手裏提着的超市袋子往地上一放:“我來找你談談。”

簡隋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誰要跟你談,你不喜歡小林子嗎,你找他談去!你愛找誰談找誰談,從我家滾出去。”

李玉嘆了口氣,跟教育小孩兒似的說:“你以為自己幾歲了,處事還這麽沖動,你不能聽我解釋嗎?”

簡隋英不傻,看着李玉那表情,再聽着他這商量的語氣,他心理立時踏實了幾分,他覺得李玉是來找他和好的。果不其然,李玉信步走過來,拿起桌子上搭着的毛巾就要給他擦頭發:“頭發也不擦幹淨就開這麽大空調,不怕感冒了。”

簡隋英一把推開他,惡狠狠地瞪着他:“你有屁快放,裝什麽裝。”

李玉垂下手,坐到他對面的沙發上,看着他的眼睛誠懇地說:“我昨天說的話,你沒聽完……”

簡隋英怒道:“再聽就該山盟海誓了吧,媽的。”

李玉皺眉道:“你別搶話,聽我說完。我小時候,是喜歡過他,但是已經過去了,我現在跟他只是朋友。”

簡隋英雖然表面上生氣,心裏卻已經開始竊喜,雖然他有些将信将疑,但是李玉接下來也許要對他表白的誘惑實在太大了,他寧願相信。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捏着他的下巴,直白地問:“那你現在喜歡誰?你喜歡我嗎?”問出這句話後,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得極快,就好像一個人渴求了很久的東西就在眼前了,觸手可及了,他只要伸出手……

李玉反抓住他的手,表情有幾分猶豫:“簡哥,我……”

他這一兩秒鐘的遲疑讓簡隋英嘗到了幻想破滅的滋味兒,他心裏說不上的難受,用力抽回了手,扭過頭沉聲道:“趕緊滾吧。”

李玉坐到他旁邊,一把抱住了他,在他耳邊低聲道:“你給我點時間……簡哥,你不明白,你給我點時間。”

“給你個屁時間,你是娘們兒嗎?你心裏對我是個什麽想法,說出來,有什麽難的?這點兒事用得着你這麽糾結!”

李玉抱着他發顫的肩膀,抱得特別緊,他苦笑道:“比你想得難。我喜歡隋林,喜歡了十多年,如果沒有你,我還會繼續喜歡下去,因為有你,所以我……我現在也很亂,簡哥,給我點時間吧。”

李玉的心裏,真的亂成了一團。

李玉只知道自己不想和簡隋英分開,卻又不知道自己對他的喜歡究竟體現在哪裏?在他的認知裏以前對簡隋林的感覺才叫做喜歡,而跟簡隋英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那他究竟是不是喜歡簡隋英,他自己也沒有答案。

像李玉這樣說句話都要深謀遠慮的性格,哪怕僅僅是說一句“我喜歡你”這樣的承諾,對他來說也非常的沉重。因為對他這樣自私并且自我保護意識很強的人來說,不經大腦說出一句話,就可能讓自己處于被動,尤其承諾的對象是簡隋英這樣不會善罷甘休的人的時候。所以在他理清自己的感情之前,他什麽都不會說。

簡隋英聽着耳邊的一席話,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兒。

李玉難得用這樣帶着懇求的語調和他說話,他即使心有怨氣,還想口出惡言,卻發現自己已經不舍得為難他了。稀罕一個人就是如此地艹蛋,換別人三番兩次讓他不痛快,他早兩大嘴巴子把人扇得遠遠的了,可是對上李玉,他還得上趕着套近乎,因為跟他的一點甜蜜而高興很久。

這要不是上輩子他欠着李玉了,實在解釋不通他這麽明白的一個人怎麽就對李玉犯賤。即使李玉說出這樣含糊不清的話,他也依然抱着期望,期望有一天李玉正正經經、清清楚楚地跟他說他喜歡他。

他現在都不知道是喜是悲了。

“簡哥,咱們倆這段兒過去沒有?”

簡隋英撇了撇嘴:“你想得美。”

李玉嘆道:“那你還想怎麽樣,我話都說清楚了。”

簡隋英雖然不能再指着他鼻子讓他滾了,但也沒打算這麽輕易放過他

李玉嘆了口氣:“簡哥……”。

簡隋英一看他那為難的樣兒就來氣了:“行了行了行了,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別在我眼前煩我。”

李玉真是哭笑不得,他湊上去咬着簡隋英的耳朵:“我他媽就犧牲一回,你滿意了嗎?”

簡隋英突然兩眼放光:“真的?”

李玉點點頭:“真的,這回你滿意了沒有?”

簡隋英一下子撲到了他身上,笑逐顏開:“小李子,哥真沒白疼你啊。”說着就湊到李玉臉上一陣親。

李玉摟着他的腰,含糊地說:“可不是現在啊……”

簡隋英擡起頭,皺眉道:“什麽意思?你是打算去做個美容啊還是練練腰肌啊?”

李玉無奈地看着他:“你給我個準備行不行?”

一邊嘟囔道,“我看你上輩子絕對是個娘們兒的,沒見過你這麽矯情的。”

這事兒李玉不知道下了多大決心才答應他,要他當場就範,他實在做不出來,怎麽也需要時間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他只能硬着頭皮說:“等你生日,等你生日總行了吧。”

簡隋英算了算,自己生日也就兩個月之後了,說長也不算長,他摩拳擦掌地看着李玉:“行,你等着吧。”

這次的風波,表面上已經煙消雲散。

簡隋林刻意躲着簡隋英不出現,簡隋英也就沒打算特意去找他的麻煩,倆人暫時相安無事。只是他有點發愁北海那件事,讓小林子去調查,如今不知道結果怎樣,出了這麽尴尬的事情,他實在沒法主動聯系小林子,這事兒只好另想辦法。

簡隋英和李玉雖然已經算是和好了,但是因為這件事,簡隋英心裏已經有了隔閡,一想到李玉說的那些話,就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他原本的想法是就算李玉是騙他的,只要一直騙下去他也就當真的了,他不願意浪費時間糾結着李玉對他有幾分真心,只要倆人能樂樂呵呵的在一起就行。想法雖然很豁達,實際操作起來卻比他想象中難,他沒法不去想李玉究竟還喜不喜歡小林子,小林子對李玉又是什麽态度。一想到簡隋林也有喜歡李玉的可能,他就煩躁得不得了。

比起他弟弟看上他的人了,他弟弟看上一個男的更讓他無法接受。

就這樣,簡隋英帶着不安依然和李玉繼續相處着。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李玉又開學了,忙着學校的事,來公司也少了。簡隋英則忙着張羅股東會議。他打算在會議上跟其他股東商讨決定究竟要不要投資五環那塊地。

雖然簡隋英手握公司大部分股權,絕大多數項目可以自己說了算,但是這樣大的投資還是要上股東會議決定。簡隋英本人是傾向于大幹一場,這個項目雖然投資額度大,但是風險在可控制範圍內,并且回報誘人,能做下這個公司就上升到了一個新的臺階。

但是他并沒有把自己的意願表現出來。

公司的幾個高管有零散的股權,并且由于熟知公司的運營狀況,在股東會議上雖然沒有投票權,但有發言權。他不打算給這些人透露自己的意向,而是希望看到各種各樣有建樹和深謀遠慮的意見。簡隋英大膽但是并不魯莽,如果那天真的大部分人都反對投資,他也不會一意孤行。

最近簡隋英的日子過得還算滋潤,也許是因為上次的事兒,李玉對他熱情了不少,他現在是商場情場都得意,難免有些飄飄然。就連當初把他惡心得夠嗆的北海那塊地的事,因為已經過了氣頭上,冷靜思考了不少,他都有些懶得管了。

連續一個來月,他都沒見過簡隋林,而李玉也對他絕口不提,以前簡隋林隔三差五有事兒沒事兒都要給他打個電話,現在一個短信都不敢來,他仔細想想,那天估計是把這小子吓壞了。他覺得總這麽下去也不行,他得跟小林子好好談談。

那天倆人手拉手的情景還在他眼前直晃悠,其實比起李玉喜歡小林子,他更害怕小林子喜歡李玉。

于是他挑了一天心情不錯,确保自己能和顏悅色跟小林子說話的時候,給他去了電話,并在電話裏直接說自己要跟他談談。

簡隋林沒有理由拒絕,只能懷揣着不安說好。

簡隋英翻了翻自己的日程表道:“這個星期五吧,我回家吃晚飯。”

“嗯。”

簡隋英懶懶道:“別這麽緊張,我不揍你。”

簡隋林握緊了拳頭:“哥,我跟李玉沒什麽。”

“我量你也不敢有什麽。你呢,不能像我這樣,你得走個娶妻生子傳宗接代的正道,這樣咱家才沒白養你。得了,電話裏不說了,咱們回去說吧。”

挂上電話簡隋英回想了一下那天的場景,估摸着給這孩子吓得不輕。孩子長大了不像小時候那樣不會記仇,現在不能随便打罵了,長大了有自尊心,心眼兒也多起來了。雖然他一輩子對小林子他媽都不會給一個好臉色,但是他不想把兄弟關系弄得太僵,想來想去沒什麽好處。

到了星期五中午,簡大正在自己辦公室裏午休呢,手機突然響了。他挺煩自己睡覺的時候有人打電話的,就特別不耐煩地接了。

一接通那邊兒就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差點兒沒把他吓得從床上掉下去。

“哥——救救我——”

簡隋英趕緊把電話從耳朵邊兒拿開,扭曲着臉辨認着那邊兒傳來的哭聲,好像是白新羽的。

“哥,救救我吧,我錯了,這地方我一天也不能呆了我快瘋了啊哥!”

簡隋英聽着這聲兒,差點兒沒笑出來。

白新羽那邊兒還催命似的叫着“哥哥哥哥哥”。

簡隋英朝着話筒吼了一嗓子:“閉嘴,叫魂兒呢你!”

那邊兒立刻噤聲,顫巍巍地吸了吸鼻子。

簡隋英“哼”了一聲:“你還有臉給我打電話,早幹嘛了你,呆得爽不爽?”

“哥,我對不起你,你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放過你?行啊,你把那三套房子給我吐出來,我立馬讓你回來。”

白新羽哭得聲兒都不對了:“哥,這地方真是鳥不拉屎手機沒信號天天五點起床連個女的都沒有他們還總欺負我都瞧不起我嗚嗚嗚哥,你讓我回去吧我求求你了嗚嗚嗚嗚。”

這小子直接語無倫次了,簡隋英憋笑憋得腮幫子都酸了。

“我他媽跟你說房子,你跟我說這個幹嘛?你到那個地方是你自己自找的,從小到大我簡隋英哪裏對不起你了,你他媽背着我坑我錢,你是良心給狗吃了還是腦子裏全是屎!啊?”

“嗚嗚嗚哥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我也不想的,但是我欠了人家錢,那刀都架我脖子上了我敢不還嗎,再說這也是小林子慫恿我的要不我哪有那個膽——”

“你說什麽!”簡隋英如遭雷擊,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你剛才說什麽?”

白新羽抽泣着:“哥,我之所以一直躲着你,不是怕你揍我……不是,也是怕你揍我,但是,主要是,我見着你我就不敢撒謊了可是我又不敢說實話我害怕呀。”

“你別他媽廢話,你剛才說小林子什麽!”簡隋英心跳得極快,冷汗順着背脊滑了下來。他一早懷疑就白新羽這個腦殘哪兒來的膽量和智商坑他的錢,要沒個人幫着他,他能辦得到嗎?他不是沒懷疑過簡隋林,可他沒有認真地懷疑。

白新羽這句話就跟個炸彈似的,一下子在他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就好像一個人養了很久的一條溫順的小狗,有一天卻發現這條狗其實是只狼,而且随時預備着咬人一口,這叫人如何接受?

“小林子,是小林子當初教我的。我欠了賭債還不上,我不敢跟你和我爸媽說,被他知道了,他說他能幫我,但是不能和你說……那、那房子沒經過我手,他就是給了我三百萬還債了,然後、然後房子他弄走了,然後我、我害怕你找我,我就、就跑國外去了。我一直不敢回來,除了怕你怪我,還有,我怕、我怕告訴你這個,你接受不了。”

“我去你媽的!”簡隋英狂吼一聲,“白新羽!你他媽要是長了一丁點人的腦子,就他媽應該早告訴我!”

白新羽吓得心髒直哆嗦:“哥,對不起……”

簡隋英覺得全身發寒,連一個輕巧的手機都有些拿不住了。

白新羽說的話對他震撼太大,他實在……實在無法消化。他腦子就跟過電似的,嗡嗡嗡直響,半天回不過神來。

白新羽還在那邊兒哭喊:“哥,我求求你了,我都跟你坦白了,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你讓我回去吧哥嗚嗚嗚嗚嗚哥——”

簡隋英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個傻逼就在那兒呆一輩子吧!”

簡隋英開車的時候手都有些發抖。

白新羽這個小腦殘,遇事只會往他娘懷裏鑽,但卻沒有具備撒謊的智慧,而且看他哭成那樣,應該更不敢騙他了。可是一想到他說的話,簡隋英就覺得背脊發涼。

簡隋林剛來他家的時候,留着半長不短的頭發,羞怯得直往他媽背後躲,跟個小姑娘一樣。從小到大,簡隋英對他的印象都是軟弱的、逆來順受的、絕對不敢反抗他這個大哥,無論他說什麽做什麽。如果這樣的簡隋林竟然有膽子背着他做出這些事,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白長了。

簡隋英咬着牙,一路往家裏開去,他要看看簡隋林如何解釋白新羽對他說的一切。

他到家的時候,才下午三點多。

簡隋林也剛從學校回來,衣服都還沒換。

簡隋英平時回家基本都是吃飯點兒才來,多一會兒也不想多呆,所以簡隋林很是詫異地看着他,在發現他臉色陰翳之後,心裏更是升起一絲不安。

就連趙妍也發現了簡隋英臉色不對,緊張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子。簡東遠還沒回家,她沒有人可以依靠,因此面對簡隋英的時候,更加恐懼。

簡隋林道:“哥,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簡隋英雙手插兜站着,背挺得筆直,下巴微微擡着,面無表情地打量了他一番。

簡隋林還是他熟悉的那個樣子,眉清目秀得像個小姑娘,看上去溫和無害,可以任他搓圓搓扁,絕不敢反抗。就是因為對自己的權威太過自信,就是因為簡隋林從小到大,都沒有一次敢于反抗他,他就想都沒有想過簡隋林膽敢做出違逆他的事情。

簡隋林被他看得發毛,他直覺出事了,而且不是有關上次跟李玉的事。那天他哥打電話給他的時候,明明很正常,甚至在安撫他。他哥是向來不屑于在他面前掩飾自己的情緒的,那麽必然是這幾天發生了什麽事,不,應該是今天發生了什麽事,不然他哥不會現在出現在家裏。

簡隋林強自鎮定下來,又問了一句:“哥?”

簡隋英擡腳往樓上走去:“上來,我有話跟你說。”

趙妍眼裏閃過慌亂,擔憂地看着簡隋林。

簡隋林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搖了搖頭,跟着簡隋英往樓上走去。

簡隋英上樓推開了簡隋林房間的門,率先走了進去。

簡隋林看着那扇等待他的門,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吸了口氣,平靜了下來,挺直了腰板,昂首闊步地走了進去,并随手帶上了門。他想到樓下滿臉焦急的母親,默默上了鎖。

簡隋英靠坐在小林子的書桌上,雙腿交疊,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煙。他點上煙,慢悠悠地抽了一口。

簡隋林輕聲道:“哥,少抽點兒吧。”那種溫柔關切的語調,一如既往。

簡隋英擡起頭,沖他說:“你過來。”

簡隋林邁步走到他面前。

簡隋英手指夾着煙,細小的火光在簡隋林面前一閃而過,他道:“我今天接到了你羽哥的電話,你猜他說了什麽?”

“是求你讓他回家吧。”

“對,除了這個還有別的。”

“哦,什麽?”

簡隋英淩厲的目光望進簡隋林的眼裏:“他告訴我,送給範廳他們幾個的那三套房子,是你給貪下了,是不是真的?”

簡隋林面上一絲訝異都沒有,他反而輕輕笑了一下:“哥……”接下來他感覺到肩膀一陣火辣的痛。

簡隋英把煙頭按在了他肩膀上,襯衫瞬間被燒出了一個窟窿,空氣中彌漫着皮肉燒焦的味道。

簡隋英冷道:“是,不是?”

簡隋林忍着痛,不閃不躲,他知道事情走到這一步,已經瞞不下去了,他突然大笑了起來。

簡隋英把煙頭扔掉,狠狠揪起了他的脖領子,一個轉身,把簡隋林按在了書櫃上。“砰”的一聲巨響,書架上幾本書散落了下來,砸到了兩人的肩頭。

簡隋英兇狠地瞪着他:“你活膩歪了。”

簡隋林用複雜的目光看着簡隋英:“哥,其實這件事我自己都覺得漏洞百出,你卻一直沒有懷疑到我頭上,你這麽信任我,我真感動。”

簡隋英狠狠一拳擊在他肚子上,簡隋林被迫彎下了身,表情有些扭曲。簡隋英揪着他的脖領子讓他重新站直:“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嗯?”

簡隋林微微一笑:“哥,我只是想賺點零用錢,你放過我吧。”雖然嘴上說着求饒的話,可他的臉上卻坦蕩得找不到一絲悔意,這番話說得就像在諷刺簡隋英。

簡隋英心裏的憤怒翻江倒海般湧了上來,他揮起了拳頭,狠狠朝簡隋林臉上砸去。

這十多年來,他沒少揍簡隋林。

倆人的關系,從簡隋林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不能相親相愛,簡隋英是長大到足夠成熟了,才放棄了用暴力去發洩他的不滿。沒想到繞了一圈,他依然要用拳頭,才能纾解他現在一腔怒火和被欺瞞的恥辱。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跟以往無數次不同,他的拳頭沒有順利地落到簡隋林身上,而是在半空被攔了下來。

簡隋英愣住了,他看着半空中被簡隋林抓得生痛的手腕,徹底愣住了。

他從來沒想過簡隋林會反抗他,他從來沒想過簡隋林已經有能力反抗他。

簡隋林露出諷刺的笑容:“哥,你是不是沒有想到,我已經長大了。”

簡隋英看着他挑釁地、嘲諷的神情,頓時覺得這個人讓他覺得異常的陌生。

簡隋林趁他愣神的工夫,手臂狠狠一使力,簡隋英的胳膊頓時被反扭了下來。

他悶哼了一聲,腰部又受了一擊猛拳,頓時半邊身子都軟了。

簡隋林退後了兩步,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簡隋英忍着痛直起了身子,眼神如寒冰般瞪着簡隋林。

簡隋林露出森白的牙齒笑道:“哥,我最喜歡的就是你這個表情,好像在你眼裏所有人都是狗屎。”

簡隋英今天受到的震撼太大,他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怒喝一聲,朝簡隋林撲了過去。

兩個人終于不再一個任意打罵一個不敢還手,而是像男人一樣互毆了起來。

就像簡隋林所說,簡隋英萬萬沒有意識到,這個他印象中總是怯弱的弟弟,已經長大了,而且跟他認知裏的那個人,完全不同。砸在他身上的每一拳頭,都又重又狠,是真正屬于男人的力道,而不是記憶中軟弱的小男孩兒。

簡隋林寬敞整潔的房間,片刻便狼藉不堪,随着倆人戰火所到之處,各類物品散落了一地,整個房間就跟在拆遷一樣,咣當作響。

倆人身上臉上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卻依然死死糾纏着對方,試圖造成更大的傷害。就在他們打得渾然忘我的時候,門板已經被敲得震天響。

“隋英!隋林!開門!你們開門!別打了!開門!”被趙妍的緊急電話叫回來的簡東遠,滿頭大汗地捶着房門。

就這麽敲了半天,傭人終于找出了簡隋林房間的備用鑰匙,簡東遠着急忙慌地打開門,就見到倆人滾落在地上,兇狠地扭打着。

簡東遠愣了幾秒鐘,才怒吼一聲:“你們兩個王八蛋,給我住手!”

簡東遠的司機和保镖一左一右地沖了上來,冒着被打冤枉拳的危險把兩個人架開了。

趙妍看着簡隋林鼻青臉腫的樣子,一下子哭了。

簡東遠上去一人一耳光,喝道:“怎麽回事!啊!怎麽回事!你們多大了!多大了!”

簡隋林嘴一扁,委屈地哽咽了起來:“爸,對不起……”

簡東遠一個頭兩個大,朝簡隋英喊道:“你是不是又欺負你弟弟了!啊?你說!”

簡隋英鄙夷地看了簡隋林一眼,朝地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扭身就走。

簡東遠氣得直跳腳:“隋英!你給我站住!他媽的反了你了!你自己說說你多大了!你快三十了!”

簡隋英充耳不聞,這個地方把他惡心壞了,他只想出去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就在他腳踏出門口的一瞬間,簡隋林給他扔下了一個更重的炸彈

簡隋林低着頭被他媽心疼地抱着,他眼裏閃着狠毒的精光,張開嘴,期期艾艾地說:“哥,如果你還是誤會我,就去問問李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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