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9章 第九章

陪祖母?薛靜安和薛常安都驚訝地看着薛平安,她不知道祖母愛清靜麽?

從祖母信佛起,她愈發不與外面交際,每年只有千秋節,皇後娘娘宴請命婦,她才會出門。

如此一來,家裏除夕外的大小宴,她也不出面,交給子孫自己打理,到現在,晨昏定省,她也都減了。

那平安怎麽敢*7.7.z.l這麽說的呀,祖母哪缺她們幾個陪!

薛靜安和薛常安趕緊低頭,只怕祖母一個不悅,把她們也連累了,可是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座上生氣。

薛常安悄悄擡眼。

聽了平安的回答,老太太巋然不動,神色不見喜怒。

須臾,她吃了口茶,不經意間,眉間的褶皺,卻稍稍平了,她淡淡地說:“今日你們開罪了玉慧郡主,來日,得賠個不是。”

薛常安和薛常安趕緊答應:“是,祖母。”

平安卻眨了眨眼,什麽開罪,開罪誰?那個會在家裏欺負姊妹的人嗎?

接着,秦老夫人又說:“平安留下來。”

薛靜安緩不過來,就這樣,沒事了嗎?竟然連被斥責都沒有嗎?

薛常安反應快,立時說:“孫女也要陪祖母。”

此時,薛靜安才想到,如果就她自己回去,林姨娘定又要說些什麽,她不如留着,她跟着說:“祖母,孫女也一起。”

老夫人看了她二人一眼,默許了,叫雪芝:“搬幾個圓墩來。”

不多時,三個花一樣的女孩兒,圍在秦老夫人膝下坐着,平安離秦老夫人最近,女孩兒愛嬌的容顏,一團白玉糯糕似的,一雙明汪汪的眼兒,就盯着秦老夫人。

一時,誰也沒說話,要說這個場面,就是薛瀚來看到了,也會難掩驚異,他少時都不曾承歡母親膝下。

幹坐着不是事,秦老夫人将桌上的經書推過去,示意平安:“給我讀點經書。”

這話聽起來生硬得緊,與往常的命令無異,聽得薛靜安後悔留下來。

平安卻沒察覺般,她捧過書籍,對上密密麻麻的方塊字,她看了一會兒,翻到下一頁,又翻到下一頁。

小小眉頭,微微一皺。

秦老夫人:“怎麽?”

平安搖頭,說:“不懂。”

秦老夫人:“……”

平安是認識幾個字的,譬如“我”、“張”、“平安”幾個,還有今日新認識的象棋,可是這個書,她翻了好幾頁,也沒看到自己會的,一個個字畫得好複雜。

好難哦。

秦老夫人倒也不意外,她問:“那你想做什麽?”

平安把經書推回去,眼睛亮閃閃的:“祖母,讀。”

秦老夫人:“……”

薛靜安和薛常安都屏住呼吸,心中騰的一陣恐懼,平安不懂字就算了,竟然讓祖母讀經書,她怎麽敢的呀!便是父親,也沒要求過祖母這麽做吧!

兩人心驚膽戰的,怕又惹得秦老夫人不喜。

下一刻,秦老夫人翻開了書,她一張臉還是拉着的,不過,竟然挑起其中一節,低聲讀了起來。

薛靜安和薛常安既驚有疑,來不及多想,趕緊豎起耳朵,仔細聽着,生怕老夫人讀完,來考問她們剛剛所讀的片段。

老人聲音嘶啞,讀得又慢又長,就像一曲夜眠調,一下一下,把人的瞌睡蟲往上勾。

平安本來就困,她聽着聽着,眼皮越來越重,身體越來越軟。

不過一會兒,她趴在老夫人身旁的案幾上,長長的睫毛蓋住她那雙靈動清澈的眼眸。

她睡着了。

她竟然睡着了!

這回,薛靜安和薛常安,心中再提不起驚駭了,她們敢說,阖家,阖族,也只有平安,才那麽大的心,敢在祖母眼皮底下直接睡着。

而秦老夫人聲音一頓,她看着平安,又看看書,好像從沒處理過這種場面,所以,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醒着的祖孫三人,面面相觑,一絲絲尴尬裏,兩個女孩又怔忪,原來在怡德院,也有這麽平和的時候。

除了擔憂與害怕,她們與祖母之間,竟然也可以有“尴尬”這種感覺。

好新奇。

這時,雪芝從外頭進來:“老太太,大太太來了。”

馮夫人攜着琥珀,來得匆匆。

一路上,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就怕秦老夫人打了平安,

以前薛鎬十三四時,有一回在外頭和慶順王府幾位哥兒打架,秦老夫人上了家法,打得他三天下不來床!

雖則平安是姑娘,可老夫人向來鐵面無私!

馮夫人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邁進正房,繞過那架屏風,嘴裏已經蹦出話來:“母親,平安還小,她那裏懂得……”

話未說完,她和兩個庶女,以及秦老夫人,對上了眼睛。

而她家平安正趴在老太太桌旁,小小一團,睡得香甜。

馮夫人一下梗住了,乖乖!

秦老夫人冷哼,道:“她還小?她要及笄了。”

馮夫人低頭,只怪自己關心則亂,平白給秦老夫人遞話頭,但老夫人卻也沒繼續說,她話鋒一轉,說:“平安養在鄉下十年,還不認字。”

馮夫人從善如流:“是,我正想這件事。”

今日洗塵宴在馮夫人的安排下,沒有要認字的玩樂,但往後平安若去他人家做客,可不能做個睜眼瞎,京中多少雙眼睛盯着呢。

只是,家中女孩都快及笄了,才請女夫子,京中衆人一猜,也知道是為了平安。

國公府說将平安養在鄉下養病,卻也不該連字都不學,一個謊總該用千百個謊來圓,因此,馮夫人正發愁呢。

秦老夫人說:“總該識字的,”馮夫人考慮過的事,她更清楚,她合起經書,“我會進宮,與皇後娘娘請個恩準。”

“讓平安、靜安和常安,給八公主當伴讀。”

八公主是陛下最小的女兒,頗受寵愛,給她當伴讀,既可以讓平安識字,又能讓家中姑娘在皇後那過過目,于講親事上,大有裨益。

唯有個問題,三安年紀不算小,饒是只需伴讀幾個月,也不好選上,但秦老夫人若肯走動,依她的面子,十拿九穩。

此話一出,薛靜安和薛常安又驚又喜。

馮夫人也高興,秦老夫人肯為平安打算,是再好不過,可她也有顧慮:“才剛與玉慧郡主鬧不痛快……”

秦老夫人:“難不成要躲她一輩子?”

雖則她不認同孩子與皇嗣産生摩擦,可是,矛盾既然已經有了,就不該逃避,正好也趁機,與郡主講和,把面子做全,省得後患。

可謂一箭三雕。

馮夫人還是不太安心:“若是讓平安伺候人,我怕她做不好……”

薛靜安小聲說:“母親,我會替二妹妹做的。”

得了薛靜安一聲保證,馮夫人再想,反正每天晚上随宮門落鑰,平安就會回來,永國公府離皇宮也不算遠。

權當,權當平安去進學好了。

秦老夫人又看了眼睡得沉沉的,毫無知覺的平安。

事既已成,馮夫人忙叫彩芝:“這麽睡着不好,把姑娘背回去吧。”

平安軟軟地靠在彩芝背上,馮夫人怕她着涼,還跟老夫人要了條織金孔雀紋毛毯,蓋在平安身上,包成甜粽似的。

不多時,馮夫人帶着薛靜安和薛常安一起,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了。

怡德院又突的落入沉寂之中,常年如此,一直如此。

秦老夫人坐在原位,她正看着平安剛剛睡過的桌子。

雪芝端着藥來,見狀,說:“老太太,明日再叫二姑娘來吧?”

秦老夫人收回目光,她冷肅着臉,道:“不用了。”

她只是才來國公府,心性純真了些,日子久了,自然也怕她。

而此時,趴在彩芝背上,平安做了一個暖暖的夢,夢裏,她和祖母坐在村口的大榕樹下,一起下象棋。

将軍,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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