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第八章
◎狐媚子◎
某日,時绾眠像往常一樣,早早來到集市。
午後,集市上人群漸漸散去,時绾眠坐下稍作休息,卻不料一向沉默的吳大娘突然開口
“這長得漂亮就是賣東西快呀。沒想到這容貌居然也能當飯吃。”吳大娘嘀咕着,眼神若有似無地瞥向時绾眠。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是憑實力去掙錢,而是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時绾眠面色并無任何波動,也沒有去搭話,像是這吳大娘在自言自語。
見川竹不說話,吳大娘嘴角撇了撇,又提高了聲音:“大娘是過來人,別怪大娘沒提醒過你。這些人來買你的木材,可不是因為你賣的木材好,而是另有企圖。照我說啊,要是你長得和溫梅那小丫頭一樣,誰還會來搭理你呀?哎,我說話比較直,川竹你可別介意。”
時绾眠似是只聽到吳大娘叫‘川竹’後才有了些反應。
她慢慢轉過頭,看着吳大娘,純真如白兔,似是不确定地問:“啊,大娘是在喚我嗎?”
“你…...”吳大娘愣了一下,一時語噎。
大娘冷哼一聲之後又繼續說道:“你長得這臉狐媚樣也不怪你,不過大娘我還是要好心提醒你一句,溫淮知可是有主的人。誰人不知那溫淮知可是梁大人內定的女婿。”
她撇了撇時绾眠,見女子仍不為所動後,又假意好心勸道:“大娘當然知道你倆之間是清白的,但是你這狐媚樣指不定會叫人誤會。你看,這不,跟你買木材的幾乎都是男子,一定都是被你那狐媚樣勾了去。大娘還是好心奉勸你一句,早點離開,否則這梁大小姐誤會了,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呀。”
時绾眠內心感慨,難怪溫梅會被這位大娘激怒。
假意借着替你着想的理由,一嘴一個狐媚妖子。
聽到大娘的言辭,稍微沒有定力的人恐怕會正中她下懷,或是自辯反駁,或是一怒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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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時绾眠見吳大娘沒有直接點自己的名,便權當未聞,只是繼續笑着,任由她自說自話。
吳大娘見川竹裝聾作啞,內心極其氣憤。
她就不信川竹聽不到她在說話。
于是大娘走到川竹的攤前,用極低的聲音說道:“要十文錢的木材。”
“好嘞。”時绾眠立即起身,笑容甜美地幫她裝好木材。
“你!”吳大娘惱怒,随後冷聲嘲諷道:“某些不要臉的狐貍精可真是見錢眼開,只會裝出一副清純的樣子勾引男人。”說完,随手重重把十文錢砸在時绾眠的攤位上。
時绾眠雙眉上挑,旋即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微微張嘴,随後用手輕掩住小嘴。
吳大娘看着川竹的表情,心中得意,準備看她會如何失态。
這狐媚子馬上就要失去控制,暴露自己的本性在衆人面前了,看她到時候怎麽狠狠撕掉這妖狐的嘴。
“這麽厲害呀,那吳大娘可要小心看好吳大哥,別叫那狐貍勾了去呀。畢竟,雖然吳大娘姿色平平,但是川竹曉得,吳大娘心善呀。”
大娘話語流氓,時绾眠只管比她更流氓便是。
“你!”這話說得吳大娘臉色一黑,擡手欲往時绾眠的小臉上扇去。
豈料,看似柔弱的川竹,居然握住了她手腕。
吳大娘心中驚愕,那被抓住的手腕竟隐隐作痛。
時绾眠慢慢靠近吳大娘,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大娘三思,可別連心善都不剩了。”說完,她緩緩松開吳大娘的手。
眼見路人逐漸圍攏,一股麻意湧上掌心,吳大娘自知理虧,也不願事情鬧大,只恨恨地跺腳,收拾攤位狼狽離去。
時绾眠看着吳大娘離去的身影,面上雖無波瀾,心中卻輕輕冷笑。
想同她比臂力?
那些年她在游牧拉的弓可不是說笑的。
晚膳時,溫淮知難得提前回家,這讓時绾眠稍感意外,但見祖母與溫梅皆未露異色,她便也未開口詢問。
“川竹姑娘,今日吳大娘去找你可是說了什麽?”溫淮知擡眼看向川竹。
“啊?!川竹,那妖婆可是欺負你了?看我腿好之後...”溫梅氣得拍桌而起。
“沒有。就是問了一下溫梅的傷勢。”時绾眠輕描淡寫道。
“切,她能有那麽好心才怪了。”溫梅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地繼續用餐。
她突然想到什麽,一臉興奮地看向時绾眠:“川竹,待會吃完飯你去我房裏吧。我可要好好給你展示我今日的成果。”
祖母聞言打趣道:“祖母和哥哥也想看看梅兒進步到何種地步了。”
溫梅忙揮手道:“哎呀,等我練得...那叫什麽,哥哥,爐什麽來着...”
她想不起來那個詞,求助地望向溫淮知。
“爐火純青。”溫淮知輕聲說道。
“對,爐火純青!等我練得爐火純青,再給祖母和哥哥聽!嘿嘿。”溫梅越想越開心,随後轉頭催促時绾眠:“川竹,你可要記得呀。”
“好。”時绾眠溫柔地應道。
祖母看着兩個姑娘,心底滿是歡喜。
溫梅往日因性格原因,在鎮上甚少好友。
未料川竹和溫梅相處得居然還不錯,時常進出閨房談論悄悄話,還讓溫梅開朗了許多。
到了溫梅的閨房,時绾眠坐在一旁,靜靜地聽着溫梅演奏。
雖然一開始抱有期待,但曲調響起後,時绾眠發現自己的耳朵可能要受些折磨。
她這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度日如年”。
“怎麽樣,川竹?”溫梅滿懷期待地望着她。
溫梅難得看到川竹嘴角抽搐,誤以為川竹是被她所奏之曲感動到了。
“我覺得已經很棒了。但如果溫梅想要更進一步…”
時绾眠起身走到溫梅身側,輕輕半俯腰身,玉手覆上溫梅手背,慢慢引導:“這裏,還有這裏的節奏不對。這首曲子的背景是女子追求男子,最後卻愛而不得。”
“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嘗試着把自己代入進這個角色,從一開始愛慕到相戀,到最後的分離。它的節奏應該是初見時的謹慎,到相戀時的心動。遇到變故時要特別的急,最終愛而不得時再緩...”
溫梅側頭,川竹的側臉幾乎貼近她的肩,眼如水杏,嘴輕啓間,溫柔似水的聲音緩緩流入耳中,還有指尖上傳來的溫熱觸感....
她一時窘迫,面頰泛起暈紅。
“咳咳...你,你學過嗎?”溫梅趕緊轉移話題,掩飾不住臉上的熱意。
她是真的覺得川竹太好看了,她要是個男子,她都會忍不住對川竹動心。
“以前在夫人身邊有耳濡目染,便偷偷學了些。”川竹輕答。
中原不缺琴藝高超之人,就算她天賦過人,也并未在其中排得上什麽名號。
不過對于溫梅而言,如果能注意到一些情感代入的問題,應該會進步得更快。
她也很難忍受看到溫梅在彈奏傷感曲子的時候,臉上笑得就像那帝王打下了半壁江山....
着實不妥,卻又十分可愛。
“噢。那你演奏一遍給我看看。”溫梅退到一旁,她本來只是想轉移話題,話出口也沒想到川竹真的會彈奏。
當琴聲如涓涓清泉流淌,溫梅不由自主沉浸其中,終于明白川竹所言的重要。
溫淮知在房內看書,聽到溫梅彈奏的曲子時,嘴角微微上揚。
而後傳來的琴聲,讓他忍不住停下手中的筆,細心聆聽。
之後,一切照常如舊。
入夜,時绾眠準備歇息時,耳畔忽地響起輕盈的腳步聲。
她心中一動,應該是溫淮知回來了。
往日,他歸家多半無固定時日,因此,時绾眠并未刻意關注他的行蹤。
兩人之間的關系一直處于一種禮貌性的疏遠,每次見面也不過是簡單的寒暄。
然而,正是這樣的距離,使得時绾眠對溫淮知生出了別樣的興趣。
他與她以往見過的人都不同。
像是挑戰般,想讓她征服這眼中毫無情意的男子。
以往無論她去到何地,會有人因為她的身份而尊她寵她并讨她歡心。
有時一些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也會因為她的樣貌而接近她。
她完全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公主,只需要等着別人主動投懷送抱即可。
不過這樣得到的情感太容易叫人厭倦,食之無味。
時绾眠有一種罕見的耐心,她不會貿然行動,而是選擇靜觀其變。
她會不經意間去慢慢思考對方是怎麽樣的一個人,之後再去做出相應的策略。
就好比溫梅,言語上好似是一個不好相處的少女,但經過細心了解,便能發現,對方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
那,溫淮知呢?
時绾眠微微垂眸,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
真正的獵人并不是窮追不舍,而是懂得化身獵物,以柔克剛。
當對方無意間松懈時,便是她了解與深入的契機。
這樣的互動,更具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