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第三十四章

◎為何要吃藥◎

春日剛過,滿城栀子花漸漸露了花苞,飄香四溢。

傍晚時分,蟬鳴鳥叫,清閑安逸。

而此時,太子府內卻顯得有些急促,一名男子腳步匆匆,直奔金華殿而去。

他的衣衫略顯淩亂,步伐急促,臉上帶着一絲焦慮。

金華殿外,兩名侍衛眼神銳利地攔住了他,看着如此無禮的男子呵斥道:“放肆!莫要擾了殿下歇息。”

男子立馬跪下,磕頭在地,顫顫巍巍地喊道:“殿下,殿下,淮樂公主求見。”

話音剛落,殿內便傳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似是瓷器落地的聲音。

殿門很快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位鳳眉修目,長相極為陰柔的男子。

他面色有些憔悴,頭發披散,僅穿着單薄的裏衣便推門而出。

侍從們見狀,連忙上前,為他披上厚實的披風。

“你說......眠眠求見?”時言玉的聲音沙啞低沉,目光緊緊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男子,重複确認道。

男子再次叩首,肯定地答道:“是的,殿下!是淮樂公主!公主馬上就要到了!”

時言玉神情錯愕,他微微偏頭,凝視着遠處池塘中盛開的荷花,良久,才轉身走向府外。

他剛邁過臺階,腳步一頓,對着身後的侍衛吩咐道:“将殿內清理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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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侍衛領命而去。

清風拂過,仿佛剛才殿內的一切靡靡之音和不堪景象都從未發生過,只留下淡淡的荷香,清新淡雅。

太子府前,衆人翹首以盼。

許久之後,一輛馬車緩緩駛來,再看清女子的容顏後,時言玉快步上前,輕輕扶着女子下了馬車,眼神溫柔。

“淮樂殿下,金安萬福!”太子府侍衛們放下手中的兵器,與侍從、婢女一同跪倒在地,齊聲高呼。

感受到女子掌心傳來的溫熱,時言玉的身子微微一顫,心中原本醞釀已久的責備同埋怨,瞬間煙消雲散,只化為一句簡單的問候。

“眠眠,你瘦了。”他看着時绾眠一身素衣,輕聲道。

一路上奔波趕路,在她眼眸中,清晰可見疲憊之色。

時绾眠正欲開口,卻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

她知曉時言玉雖然喜好飲酒,卻從不飲用如此烈性的酒,這酒香,就連她都感到微微不适。

“哥哥,你喝酒了?”

“嗯,剛剛小酌了幾杯。”時言玉察覺到她略帶不滿的神情,卻依舊溫柔地回應。

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輕輕扶着她的肩膀,往殿內走去:“外面涼。”

“來人,備菜用膳。”

他解下身上的披風,交給一旁的婢女,随後走到時绾眠身旁坐下,并令聲道:“都退下!沒有孤的命令,誰也不準越過池塘一步!”

他頓了頓,眸中閃過一絲寒光:“違者,格殺勿論!”

“是!”  侍從們領命退下,只留下兩人在殿內。

待殿內侍從盡數退下,時绾眠才問道:“哥哥,事情如何?”

時言玉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夾起一塊鮮嫩的魚肉,輕輕放入她的碗中,又為她添了一只肥美的蝦:“用完膳後哥哥再同你說。”

時绾眠确實也餓了,幾日奔波,早已饑腸辘辘。

過往畫面浮現眼前,時言玉看着少女,神色溫柔。

他在一旁緩慢地拍着少女的背,以防時绾眠吃的太急嗆到。

待她吃得差不多後,時言玉才慢慢地問道:“眠眠,這些日子,你可以和哥哥說說發生了什麽嗎?”

時绾眠拿起一只小巧的酒盞,輕酌一口淡雅的桃花酒,随意說道:“我現在不太想說,等心情好了,再告訴你。”

“好。”時言玉沒有強求,而是繼續詢問:“還有什麽想吃的嗎?哥哥再讓下人去準備。”

時绾眠搖搖頭:“哥哥,後來如何了?父皇出事了嗎?我回來想見父皇,但是他們說父皇病重,不見任何人。”

時言玉點點頭,神色凝重。

他起身走到窗邊,朝窗外微微颔首,确認負責警戒的親信已将沈複的人馬驅散,這才重新坐下,輕聲道:“後來,游牧與中原再次交戰。然而,此戰,沈将軍戰敗。父皇禦駕親征。”

他眼眸中閃過一絲惋惜:“兩軍實力相當,父皇本可勝出,卻中了敵人的奸計,身受重傷。”

時绾眠垂眸,咬咬唇。

游牧一族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斷然不會使出暗算的卑劣手段,不過..….

她眸光一沉,想到了那個陰狠毒辣的三舅父。

三舅父舊疾纏身,行動不便,性情暴戾,常年閉門不出,在房中搗鼓些不知名的東西,就連師父也曾告訴過她,要離他遠些。

“父皇身受重傷,卻為了不讓游牧看出破綻,硬撐着打完了這場仗。”

時言玉聲音沙啞:“兩軍實力相當,游牧也開始忌憚,最終被迫議和,領土一分為二,回宮之後,在一個夜裏,父皇突然召見于我,那時,我才得知,父皇命不久矣……”

“父皇本已留下遺诏,傳位于我,卻沒想到,父皇身邊最信任的言公公,竟然是沈複的人……”時言玉提到沈複,身體微微顫抖,眼中怒火與殺意翻湧。

然而,看到時绾眠擔憂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氣,拿出一個小匣子,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幾粒藥丸服下,然後将瓷瓶重新收好。

時绾眠注意到他眼中布滿血絲,看着他略顯虛弱地坐下,擔憂地問道:“哥哥,你怎麽了?為何要吃藥?”

良久,時言玉才平複下心中的波瀾,他揉了揉眉心:“最近事務繁忙,吃些補血養氣的藥罷了。”

“父皇的龍體,仍在寶華殿。何時下葬,尚且未定……”

時绾眠緊握雙拳,指節泛白:“這群混賬東西!”

她明白,沈貴妃如今已無子嗣,即便想僞造一個,也絕無可能,而扶持其他皇子,更是難上加難,那些皇子背後,都站着強大的世家大族,一旦牽涉其中,局勢将更加複雜難測。

因此,對他們而言,最合适的人選,便是時言玉。

他已失去母妃家族的庇護,是成為傀儡皇帝的最佳人選。

相反,由于母妃家族的緣故,他在游牧中的地位也異常尴尬。畢竟,他未來的身份很可能是中原的帝王,極有可能與游牧為敵。

憑借他一己之力,難以對抗其他皇子,若想登上皇位,就必須借助沈複的力量。

“哥哥……”

時绾眠伸出手,輕輕握住時言玉的手臂,想要安慰他,就在指尖觸碰到他肌膚的那一瞬間,時言玉眉頭緊鎖,痛苦的神色一閃而過,喉間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輕微的低哼。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想要抽回手臂,時绾眠卻迅速拂開他的衣袖。

密密麻麻的傷痕,如同蜈蚣一般爬滿了他的手臂。

那些傷痕新舊不一,有的已經結痂,有的卻還在滲血。

時言玉知道,再也瞞不住她了。

他微微偏過頭,強擠出一個輕松的笑容,輕聲道:“沒事的,眠眠,都過去了……”

時绾眠想要拉開他的衣襟,仔細查看那些傷痕,時言玉卻異常抗拒,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眼中帶着懇求。

時绾眠停下了動作,不再強求,只是靜靜地看着他,什麽也沒有說。

最終,她還是控制不住的哽咽,眼睛通紅,一滴滴的淚水從眼眶滑落。

“別哭.…..眠眠…...”

“哥哥不疼,可是你哭,哥哥心裏卻疼得厲害。”時言玉的眼角也泛起了紅意,他輕輕拉下衣袖,用食指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動作溫柔而細致,如同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見她依舊沉默不語,時言玉繼續說道:“游牧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要接你回去。沈複他們為此頗為頭疼,現在倒好了……”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不過,哥哥覺得,眠眠可以回到游牧。”

“父母之仇未報,我要他們血債血償!”時绾眠眸色漸寒。

“上次沈複戰敗,我探得消息,他的手腕受了重傷,就算手握兵權,也不可能親臨沙場。”

時言玉說到這裏,目光轉向時绾眠,繼續說道:“裴小将軍年輕有為,骁勇善戰,此前戰役亦是伴駕左右,可堪大用。日後,我們可以考慮與他合作,讓他接管部分兵權,從而削弱沈将軍的勢力。”

他頓了頓,想到一些事後,看了看少女:“當然,如果眠眠介意,也可以不考慮。”

時绾眠點點頭:“知道了。哥哥,我有些累,先回府了。”

時言玉看着時绾眠的背影,終是忍不住喊道:“眠眠…...”

見少女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他才确認這不是一場夢,于是時言玉輕輕一笑:“記得明日過來尋哥哥。”

“嗯。”

而在另一頭的沈将軍府內,剛收到消息的沈貴妃猛地将手中的茶盞摔碎在地,臉上控制不住地抽搐起來,咬牙切齒道:“這個賤人居然還活着!”

沈複倒也不惱,而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後才說道:“活着也沒什麽不好的。正好解決了我的後顧之憂。若是游牧使者來發現見不到皇帝本就會多疑,若是再見不到淮樂公主…...”

“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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