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3   第六十三章

◎在下只惜時◎

閑暇時刻,時绾眠與時言玉對酌。

時言玉看着時绾眠第一次在飲酒時如此坦然地談論情情愛愛,笑道:“單純?你這是沒見過他在官場上的樣子。他雖如鳳踐昭那些文人子弟般溫潤如玉,可行事風格卻帶着不容抗拒的狠戾,絲毫不拖泥帶水,風頭都快蓋過鳳踐昭了。新官上任不到幾日,便将那幾個老臣整治得服服帖帖的。”

“我看中的人,自是不會平庸。”時绾眠聽到自家小郎君那麽能幹,心裏更替他開心。

時言玉輕啜一口桂花釀,若有所思地說道:“這樣的人若是騙起人來,也叫人難以看清真假。”

“那更有意思了,不是嗎?”

時言玉看着少女那自信從容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是啊。”

入夜,溫淮知回到家中,如同往常一般先沐浴更衣,然後來到房中,飲幾口清茶,再拿起時绾眠留下的書籍。

看到這些時,他眼中的疲憊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愛意。

正欲細細研讀,卻聽到房內傳來細微的動靜。

溫淮知循聲望去,看到來人,不禁驚訝道:“眠眠,你怎麽來了?”

他已經好幾日沒見到她了,但深夜來訪,卻是她一貫的作風。

然而,眼前的少女,卻讓他感到一絲異樣。

她一頭青絲如瀑,披散在肩上,身穿薄透的裏衣,露出雪白的肌膚,眼神妩媚如絲,不知何時已悄然出現在房中。

“小郎君......”少女輕輕挑起眉梢,朝着他走來,語氣中帶着一絲蠱惑人心的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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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罷,溫淮知感覺到不對勁。

她靜靜地站在那裏時,與時绾眠一模一樣,但當她開口說話,開始移動步伐時,溫淮知便察覺到,眼前的女子并非時绾眠。

時绾眠叫他小郎君,特別是只有他們二人時,她的語調會輕輕上揚,帶有些戲虐和愛意,可眼前的人完全就是蠱惑般。

更何況,眠眠的那股氣質,眼前的人模仿的一點都不像,甚至可以說完全就不是一個人。

眠眠容顏嬌媚,卻媚而不妖,一舉一動落落大方,而* 眼前的人卻少了一絲靈氣。

看着她一步步走過來,溫淮知眼中笑意更甚,或許那人并不知道他對時绾眠熟悉到什麽地步。

眠眠看書思考時,習慣性地将一縷青絲卷在指尖,日複一日,她的發尾總會留下一縷細微的卷曲。

但眼前這個女子,發尾雖然長度相同,卻一絲不茍地梳理得整整齊齊,毫無卷曲的痕跡。

還有眠眠見到他時,會習慣性地先輕微挑眉,帶有笑意,而後是先邁右腳,先出左手,再詳細些,會用食指指尖輕擡他的下巴,會喜歡拍他的..….

想到這裏,溫淮知沒有繼續想下去。

女子靠近他,甚至想要進一步貼近他,卻在即将觸碰到他的瞬間,被他迅速反制。

溫淮知動作迅捷,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書案之上,另一只手則擒住她的後頸,讓她動彈不得。

“夫君.…..疼…...”女子嬌聲呼喚,語帶痛苦。

溫淮知感覺到頭越來越暈,也反應過來之前的茶被下了藥。

他閉上眼睛,劇烈的頭痛席卷而來,意識開始模糊。

“你們的目的是什麽?”

女子眼神微動,有些不可置信,溫淮知居然能認出來她并非真正的時绾眠。

“你在說什麽?溫淮知,快給本公主松手,你想造反嗎?”

溫淮知自然也知曉自己不能撐太久,只好咬了咬自己舌尖,加重手中的力氣,感受到痛意和腥血時意識才清醒一些。

“你懂不懂憐香惜玉啊?”即使常年習武,女子也從未想過,眼前這個看似清瘦文弱的男子,竟然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在下只惜時。”

女子眼中寒意更甚,時間已經不夠了。

她柔韌的身軀如同靈蛇般扭動,右腿迅速後翻,狠狠地踢向溫淮知的背部。

就在溫淮知手臂力量減弱的瞬間,她掙脫了他的鉗制。

“你到是有點不一樣。”女子低頭,繼續道:“淮樂公主看上的,确實沒一個是庸物。可惜了......”

她低下身,看着溫淮知寧死不屈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

她學着時绾眠輕聲細語的樣子說道:“很快就會過去的,你什麽也不會記得.…..”

“真是副好皮囊。”她伸出手,想要撫摸溫淮知的臉龐,卻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餘力,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似要将她硬生生折斷。

“松手!”女子眉頭緊鎖,手腕上傳來的痛感讓她再也無法維持僞裝,殺意從她眼中噴湧而出。

她左手不知何時已從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寒光閃閃,直指溫淮知的脖頸。

“既然你着急送死......”她話未說完,胸口便傳來一陣劇痛,一支利箭穿透了她。

箭矢來勢極快,她甚至看不清是從何處射來。  她無力地倒在地上,雖然重傷,卻并未立即斃命。

她想掙紮着起身逃走,卻看到窗外站着一個蒙面黑衣男子,身影挺拔如松,周身散發着凜冽的殺氣。

明白今晚的任務已經失敗,她準備咬舌自盡。

“你剛剛的匕首是千門宗的吧?”離酥聲音淡淡,沒有絲毫漣漪。

女子捂住胸口,停下自盡的動作,眸光微寒:“你究竟是誰?”

她從未想過,溫淮知身邊,竟然隐藏着如此厲害的人物。

離酥半扶起溫淮知,确定只是普通的□□物後,從袖中掏出一粒藥丸,喂他服下。

他一邊動作,一邊輕描淡寫地說道:“匕首末端是四朵楓葉,而楓葉位于西南,尤盛于湘林。我是誰,你沒有機會知道了。但你的家人是誰......”

他并未繼續說下去,而是輕笑了一下。

女子渾身顫抖,放棄了掙紮,恐懼的目光緊緊地盯着眼前的黑衣男子。

“幕後主使。”黑衣男子起身,環抱着手臂,倚在窗邊,姿态輕松而随意問道。

女子猶豫片刻,唇瓣輕啓,最終還是不敢說出幕後主使的名字。

她用沾染了鮮血的手指,在地面上寫下一個名字,卻又迅速地将血跡擦拭幹淨,只留下一個轉瞬即逝的痕跡。

離酥看清了那個名字,眼神微動,  而後饒有興致地望向溫淮知,

“求求你們......”女子不停地叩首,額頭重重地撞擊着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幾個響亮的叩首之後,她狠咬舌尖,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你怎麽想?”離酥看着地上的血跡,感覺到越來越有意思。

溫淮知擦拭去唇邊的血跡,緩緩睜開雙眼,眼神中少了些許光彩,語氣平靜地說道:“試探吧。”

離酥另有深意地問道:“你真的只是那麽想嗎?”

溫淮知不再回話,只是說道:“感謝公子救命知恩。”

“不必,我也只是執行任務罷了。”離酥看着樹林深處傳來的動靜,迅速起身,開始清理地上的血跡,動作利落而高效。

溫淮知點點頭,目送他離去。

與此同時,在公主府的內室,時绾眠側卧于榻上,一只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扶着額頭,閉目沉思。

淡淡的檀香,萦繞在空氣中,卻無法驅散她心中的不安。

沈複明明已是世家,不缺錢財,可近些年來連一些小項目也要争着參與。

自從佛像案調查之後,她已經可以确定,他所圖謀的,只是錢財。

他這麽急着要錢,甚至動了鹽權的那份羹..….

看來沈複是想招兵買馬,自立為王。

然而,單憑沈國公這個身份,他絕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生出如此大膽的野心。

如此巨大的野心背後,絕不可能沒有支持者。

且不說中原現如今的局勢如何動蕩,就算他真的能稱帝,游牧部落也絕不會坐視不管,到時候,他将面臨內憂外患的困境。

她絕不相信沈複僅僅只局限于眼前。

他敢于冒如此巨大的風險,或許只能說明,他已經與游牧勢力達成了某種協議。

比如說,臣服。

自古以來,中原與游牧不相上下,任何一方都不可能輕易向對方俯首稱臣,唯有通過聯姻,才能穩固彼此間的友好關系,維持和平。

然而,如今游牧內部的局勢......

時绾眠想到那位白發蒼蒼,眉目慈祥的男子。

前些日子,她回到游牧時,瑪家很開心,說什麽都要給她舉辦一場宴會,拉着她徹夜暢談。

回到游牧時,時绾眠好似才會得到歸屬。

她曾告訴瑪家,自己遇到了心儀之人,過些日子便帶回游牧讓他見見。

瑪家并沒有像她的父母那樣,事事考慮身份背景、門第學識.

瑪家只是同她一樣開心。

時绾眠輕輕眨了眨眼,不知何時,淚水已悄然滑落,沾濕了她的衣襟。

那位赫赫有名的游牧鐵血戰神已經慢慢老去..….

游牧需要新的繼承人,因此內部的權力争奪,絲毫不亞于中原。

而她隐隐覺得,或許已經有游牧勢力與沈複暗中勾結,互相扶持,圖謀不軌。

昔日過往,歡聲笑語,而長大時,因為權利,逐漸遠去,甚至反目成仇。

她回想起往昔的種種,兒時的歡聲笑語,長大的權利争鬥,親人的反目成仇.

那些畫面,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讓她感到一陣陣的疲憊。

她不想再繼續想了。

帶着情緒處理事情,終究會受到情感的影響,做出錯誤的判斷。

時绾眠起身,走到床邊,侍女替她解開外衫,點燃熏香,熄滅燭火,靜靜地侍候在一旁。

她閉上雙眼,正準備進入夢鄉,卻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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