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握着筷子的手腕抵着桌邊,許知衡頓了幾秒,不太舒服,兩個人的同框畫面讓他感覺很別扭,但具體哪裏別扭說不上來。

或許,單純是兩個毫無交集的人,忽然有了牽扯。

許今野肆無忌憚慣了,他什麽時候能考慮其他的人想法就謝天謝地了。

沈青棠低着頭,沒說話。

許知衡當她小姑娘面皮薄,不好意思開口,他皺眉,低聲喝道:“你坐那幹什麽?”

“那我該坐哪?”許今野輕笑,“跟你?”

“兩個男人,不合适。”

許知衡頭疼,“你願意坐就坐,坐正點,位置本來就不大,你別擠着棠棠了。”

又對沈青棠道:“他就這性格,你別往心裏去。”

“嗯。”很輕的一聲回應。

棠棠?

叫的倒親熱。

許今野輕嗤,沒理他。

位置的确不大,低頭吃飯時,手臂難免會碰上,只是不知道是有意無意,她總感覺到他總往這邊靠。

錯覺吧,畢竟空間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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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有球賽來不了,是球賽取消了還是你不上場了?”許知衡是聽到電話裏有人叫他比賽前去球場熱身。

他當時問:“比賽什麽時候開始,我已經到學校,一起吃頓飯的時間也沒有?”

許今野對他一向冷淡,只回沒有。

許知衡很想端出大哥的架子,但兩個相處太少,以至于他說很多話之前都要掂量自己有沒有資格。

“比賽之前也沒規定不能吃飯。”許今野回。

三個人吃飯,氣氛有些吊詭。

說話的一直是許知衡,他年長他們四歲,已經有長輩的架子,看他們像小孩一樣,許今野不搭腔,他就問沈青棠最近成績怎麽樣,未來有什麽打算,出國還是國內讀研?

“沒想好。”沈青棠停下筷子,說的是實話,她上次也是這麽說的。

“大二也不早了,很多事可以提前考慮了,你要是想出國,我有幾個朋友專門做這方面的,你有需要,下次見面一起吃飯聊聊。”

“好,謝謝。”

“你不用跟我客氣,阿姨跟我說你性格有些慢熱,沒關系,多熟悉來往就好。”

“好。”

“……”

沈青棠話的确很少,甚至已經到敷衍程度,這跟她以往受到的教育相悖,在社交裏,很不禮貌。

但她就是沒辦法,忽視掉許今野。

在距離近到可忽略不計,呼吸裏是屬于他的獨有氣味,在他的溫度仿佛能從衣料裏透過來的情況下,還可以淡然的跟另一個人談笑,她做不到。

餘光裏,許今野低着頭,不緊不慢的吃着眼前那份飯,分明的下颚線連接着流暢的頸線,得益于立體五官,側臉很像是漫畫裏勾勒出的清隽。

來電鈴聲忽然想起。

許知衡的話被迫中斷,他看向聲音的源頭。

後者并不急,姿态疏懶随性,将眼前這份飯吃了一半,偏頭問沈青棠有沒有紙巾,連沈青棠都很明顯怔愣一秒,從包裏拿出紙巾遞過去。

許今野嗓音低沉的說謝謝。

做完這些,他才接過電話。

電話是宋沅打過來的,他在宿舍将球衣套進去,出來時沒見到許今野的人,還以為他先去了球場,等他到球場,壓根沒看到他人。

“少爺您人呢,五點比賽呢,人都齊了就缺您了。”

“吃飯。”許今野語調緩慢吐出兩個字。

宋沅懷疑的看了眼手表,“這個點?”

“嗯。”

“好好好,您老吃完飯,可以移駕了嗎?土木那幫人已經來了,一個個吃什麽長大的,都一米九的大高個,哥,我們需要你來撐場子。”

電話挂掉,許知衡先問:“比賽要開始了,能觀賽嗎?”

話裏有示好的意思。

他是真希望改善彼此關系。

“綁你了?”

許今野從容起身,拿過餐盤,目光跟沈青棠相遇,漆黑如墨的眸底才有了點松動。

“沈同學。”

“北區籃球場,麻煩給帶個路。”

又是一慣的散漫不經的語調。

沈青棠心髒仿佛被擠壓了下,她緩了下,點頭說好。

許今野離開,反常的症狀才開始消失,只剩下她跟許知衡兩個人,許知衡善解人意,說她要是不喜歡籃球可以不去,他應該還記得路,食堂都找來了,球場就更簡單了。

“沒事,我晚上沒課。”沈青棠道。

或許是因為彌補心理,她話比剛才多了點。

她不喜歡籃球。

但想看許今野打。

前者,并不足以跟後者抗衡。

北區球場人不少,集中在一個區域,不用費心去找,一眼就能分辨在哪個球場比賽。

人多到許知衡都有些意外,“這麽多人?現在學生都這麽喜歡看比賽了嗎?”

其中一半是女生。

看球是假,看人才是真。

球賽還沒開始,已經有人喊加油,夾雜着周邊的笑意,一聲接着一聲,很起勁。

許知衡感受到青春活力,笑了下,感嘆:“在公司還以為自己年紀挺小,一回學校就忍不住感嘆自己真老了,這些事,感覺久遠,仿佛是上輩子的事。”

“您不老。”沈青棠不知道怎麽安慰人,随口道。

說完才意識到,這句話聽在耳朵裏,并沒有半點安慰作用,她說了句抱歉,忍不住笑。

許知衡也笑,“還是得謝謝你安慰我,不過下次就別用您了。”

“好。”眉眼彎了彎。

在交談中,兩個人已經走到球場。

沈青棠很輕易便在人群裏看見許今野,他穿着球衣,溫度婲低,外面套着件黑色夾克,周邊是隊友,另一隊也走過去,其中一個皮膚偏黑的高個男生朝他伸出手。

他回握,笑了下,聊起來了。

“我以前也打過比賽,差一點還進了校隊,”許知衡的聲音突然響起,可能是人多,他嫌熱脫下外套,只套着襯衫。

沈青棠收回視線,“那好可惜。”

“沒什麽可惜的,”許知衡笑,“他們說我還差一點身高。”

“……”冷笑話?

許知衡看着她認真思考的表情,挫敗的擡手揉搓了下眉,“抱歉,我的球技跟冷笑話一樣爛。”

“沒有。”

沈青棠抿了下唇,勉強點着頭道:“嗯,還是有一點好笑。”

偏偏又是很認真的神情。

跟那句“您不老”,許知衡想,他大概會記很久。

太可愛了。

許知衡笑,回敬:“謝謝你啊,有被安慰到。”

沈青棠聽出含義,有些莞爾,只好回:“不客氣。”

“卧槽,我女神來了,旁邊那誰啊,有說有笑的,看這身打扮學校老師?”

宋沅蹲地上系緊鞋帶,起身時無意中瞥到了斜對面的沈青棠,女神來看比賽的喜悅還沒上臉,就注意到旁邊位置的成熟男人。

許今野撩起眼皮看過去。

看到是交談甚歡的兩人,許知衡說了句後,沈青棠抿唇淡笑,她低頭,耳邊的碎發跟着往下掉,她擡手,又輕攏撚回去。

少女的嬌赧,盡顯無疑。

他輕眯起眼。

宋沅盯了許久,不确定地問:“挺年輕的不像老師,難道是女神校外男友?”

冷嗤聲忽然響起,像是回應他。

宋沅擡頭去看許今野,只看到背影,少年人高腿長,懶散地拍了下,“到點了。”

“好。”

衆人應聲,陸續脫掉外套。

外套大多是随意往包上丢,有女朋友的,遞給女朋友。

宋沅第一反應是去接許今野的,打算一塊放,卻看見他徑直朝着場外走。

他女神的方向。

宋沅:“?”

驚愕的不只是宋沅,在許今野走過來,将外套遞給沈青棠,懶散又禮貌說“勞駕,受累”時,她很明顯感覺到周遭的喧鬧都在那一刻寂靜,連風聲都匿跡。

很多道視線都看過來,不用看都能感知到,她有些愣住,以至于外套到手上,她感覺還是很不真切。

時間一分一秒,都像是拆開來,過得極為緩慢。

伴随着響亮的哨聲,比賽開始,時間流逝才重新變得正常起來。

手指不自然地動了下。

外套裏,還殘留着許今野的溫度。

“對不起啊。”許知衡忽然開口。

沈青棠不太明白他為什麽要道歉。

“你可能不太了解他,阿野從小跟着爺爺長大,再回來也沒有心平氣和相處過一天,他對我,始終抱有敵意。”

“我能理解,畢竟在他眼裏,我是搶走父母全部關心的人,所以他事事都跟我反着來。”

“可能他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才會故意這麽做,不是針對你,你別放在心上。”

許知衡道,說了很多,從高中到大學,在他畢業後接觸少了,矛盾也沒以前那麽深,他以為變了,現在看來,并沒有。

沈青棠卻聽到出神。

思緒不受控的回到那天晚上,沒點燃的煙還捏在手心裏,他靠近,叫她乖乖女,她心虛沒回應,他語氣玩味,“或許……我該叫你嫂子?”

曾經并未在意的細節,前所未有的清晰。

在選修課裏他主動跟自己組隊。

奶茶店,他耍賴拿走一杯檸檬茶。

他主動加自己好友。

半夜裏他朋友打電話給她,說他在跟人打架。

……

以及現在,他當着許知衡的面,在她旁邊坐下,遞過來的外套交她保管。

一切,都變得有跡可循。

沈青棠知道許今野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蔣清曾經在她耳邊提起過很多次,他身邊的女生,一個比一個明豔漂亮,身材個頂個的好。

她又有什麽特別的?

一個循規蹈矩,聽話順從的乖乖女,沉悶的像雲層厚重的陰雨天,寡淡又無趣。

許今野的靠近,其實很沒道理的。

弄清楚事實,好像也并沒想象中那麽難受,從一開始就明白不是嗎?

沈青棠垂了下眼睫,情緒恰到好處的被掩飾,她輕聲道:“我想起來,明天還有一份作業要交,要先走了。”

“這麽急嗎?”許知衡問。

“嗯,有些,專業課作業,很重要。”她道。

許知衡很理解,“好,還是學業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

沈青棠回應的很快,她将手裏的外套遞給他,手指酸澀僵硬,“他的外套。”

許知衡還是送她出球場,然後再折返回去。

沈青棠回頭說再見時,歡呼聲很響,有女生尖銳到破音喊出來,“許今野牛逼,我是你老婆!”

想必是又進了球。

沈青棠腳步頓住,深呼吸,冷空氣灌入肺中,涼意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眨了眨眼,那股澀意被緩慢消化,她擡腿繼續往前走。

*

上半場結束。

許今野投進三個三分球,一個人拿下了21分,硬生生跟土木那邊拉開三十分的差距,比賽到這裏,已經沒什麽懸念。

宋沅累得直喘,下場拿水狠灌了大半瓶,擦過汗後問了比賽開始前沒問出的問題,“你把外套給我女神幹什麽,她旁邊站着校外男友呢,真不怕人揍你啊。”

憋了半場的話,終于說出了口。

“那是我哥。”到底打了半場球,累過後,嗓音有些啞。

“?”

宋沅擡眼,目光裏的震驚程度比開場前更重了,“卧槽,我女神是你嫂子啊?”

讓嫂子拿外套,就合理得多了。

“……”

許今野看他,仿佛看智障。

“诶,女神什麽時候走的?”宋沅喘過氣,去看沈青棠,目光搜尋一圈,也沒見到身影。

“可惜了,我剛場上那麽賣力耍帥,不知道女神有沒有看到。”

許今野毛巾擦臉的動作頓了下。

他回過身,只見到許知衡,手裏拿着他的那件外套。

許今野抵着上牙膛,唇間溢出聲極淡的笑,他微揚着下颚,眼睛裏沒半點笑意。

很不好的感覺。

是贏了球,也無法蕩平的躁。

下半場,許今野比上半場更絕,在絕對掌控力的壓迫下,對面被打得喘不過氣來。

土木隊長受不了了,問:“都贏了,還至于這麽玩命嗎,我們有什麽仇什麽怨?”

“沒仇。”

許今野再次搶到球,當着他的面扣籃。

“只是不順眼。”

作者有話說:

還沒醋完就發現老婆沒了的許今野

的确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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