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事情遠不是栽贓陷害這麽簡單, 段啓文蟄伏許久,上下打點,證據完備,查起來也并不簡單。

段家人拿出段啓文傷情報告, 登門拜訪。

一陣兵荒馬亂。

聲音多起來, 許父怒不可遏, 連一慣護着他的許母,留着眼淚捂臉問他怎麽變成這樣子……許今野支着下巴,神情有些漠然。

也正常,他這樣子的爛人, 做什麽都不意外。

跟段啓文的見面是在兩天後, 他春風得意,酒吧被封的當天, 包下整個會所慶祝,他找到許今野, 自顧自坐下來,笑眯眯說忍了好久的一口氣,如今終于是吐了出來。

“就這樣?”許今野也笑。

段啓文閉了閉眼,“怎麽夠, 讨點利息罷了。”

“你這段時間跟沈青棠打的那樣火熱,我看着是真羨慕,金童玉女, 這樣的般配, 羨慕久了,免不了想起一些陳年往事。”

許今野擡眼, 眼底幽暗狠戾。

“你有沒有見過沈青棠拿刀的樣子?”段啓文點燃一根煙, 橫支在手指間, 饒有興趣開口。

“我見過。”

“她真的太裝了,在父母面前乖順的要命,她媽讓她給我輔導作業,她笑着點頭,轉頭就冷若冰霜,多聖潔一樣,面上一套,背地裏一套,沒人比她更會。”

“尤其是那只畜生來之後,她再也沒多看我一眼,我是真生氣,人怎麽還能連畜生都比不過,她越這樣,我越是心癢難耐,你知道嗎,我差一點就把她給睡了。”

段啓文促狹笑出聲,咂磨了下嘴,像在回味,“我現在都記得,她皮膚有多軟,比想象中感覺還要好,她叫的很厲害,那感覺太棒,她力氣那樣小,打在身上不痛不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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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倒塌,東西滾落一地,段啓文被揪着衣領提起來,他看見那雙盛怒陰骘的眸底,比上一次在酒吧瘋狂的多。

他依舊在笑,盯着他的眼睛,繼續道:“別急啊,你不想聽我說完,現在正是高……”

話音還沒落,臉上挨了一記重拳,鼻梁一陣劇痛,有液體從鼻腔裏流出來,段啓文倒在地上,擡手擦了擦,見血笑得更加癫狂,“好白好香,我渴得要命,這一點你比我清楚,真讓人嫉妒,太嫉妒了,如果不是她媽媽回來,有你什麽事?”

拳腳像是雨點一樣打過來,唇腔裏全是鐵鏽味,血液混着唾液,他滿不在乎地吐出來,許今野讓他閉嘴,他咧嘴笑,依舊不停。

“她在她媽媽懷裏一直在抖,哭的梨花帶雨好不讓人心疼,真可惜,這樣好的機會,後來,我将這氣全灑在那畜生身上,那養不熟畜生咬了我一口,叫的實在煩人,沒辦法,我只能将它從頂樓丢下去,啪的一聲,重重砸在地上,它終于是不叫了。”

“我也不知道沈青棠怎麽知道是我做的,她拿着水果刀,雙手握着刀,眼淚掉的沒完,肩膀抖的跟篩子一樣,好可憐啊,我忍不住逗她兩句,哪知道她發瘋一樣要砍上來。”

“……”

“我讓你他媽閉嘴!”

許今野從地上将段啓文提起來,又再一次重重推砸傷牆,那張清隽面孔變得猙獰,從未有過的戾氣從身體裏滿溢出來,恍惚間他看見十八歲的沈青棠,薄瘦的兩肩,稚氣的臉,猩紅的眼絕望又無力,握着刀泛着銀白的金屬光澤。他聞到血的腥味,手上是粘稠的濕意,像是角落裏爬行陰暗生物,腥臭惡心。

感官在衰退般,感知遲鈍,一遍遍重複的機械動作,他冷眼睥睨,像旁觀者,冷血淡漠,腦子裏想法很簡單,那就殺了好了。

有人踹開門,他回頭,眼底是濃郁陰翳,為首的人被怵的往後退了半步。

“有攝像頭,都拍下來了,你別亂來。”對方繞過他,過來将段啓文扶起來。

段啓文悶悶笑兩聲,“你說這些發在網上,別人會怎麽看,天才少年是吸食違禁藥品的暴力狂,許今野,你完了。”

“你以為我在意這些?”許今野。

“不在乎嗎?沈青棠呢?”段啓文捂着胸口,沉悶咳嗽兩聲,整個胸腔都因此被牽痛。

“哦,你可能不太清楚他們家情況,沈青棠一輩子都要被擺弄,她再喜歡有什麽用,最後做決定的是她父母,而你,從來就不在他們的人選裏。”

“現如今,更加不可能了。”

*

沈母打電話讓沈青棠回家,她不用再周末回去,但一個月總要回去一兩次,她還有課,這點并沒騙人,但齊叔的車已經到學校外,沈母則挂掉電話。

她不得不請假回去。

到家卻并沒什麽事,沈母看着心情很好,甚至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她愛吃的菜,餐桌上就兩個人,菜太多,反倒有些不相配的詭異。

“吃,多吃一點。”

“你最近應該學習辛苦,看着瘦了。”沈母夾菜,她并不怎麽吃,抿唇淡笑看着沈青棠。

“你有沒有什麽事要跟媽媽說?”沈母突然問。

沈青棠握着筷子的手頓了下,擡眼,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反應片刻後搖頭說沒有。

“我倒有事跟你說,”沈母放下筷子,“你們老師找過我,談起去國外做交流生的事,她說已經跟你說過了,但是你比較猶豫一直沒給回複,這麽大件事,怎麽沒跟媽媽說呢?”

“我還在考慮。”沈青棠道。

沈母笑笑,“我明白,你肯定也心動,從小到大沒去過那麽遠的地方,不過你現在不用為難了,我已經幫你拒絕了,我的女兒,不需要去什麽國外,你需要的,我在國內都能給你。”

“……”

沈青棠垂眼,指尖的血液像是涼透,回流進心髒,那股寒意,傳至身體每一個細胞,暖氣那樣足,她卻如墜冰窖,冰冷刺骨。

這種感覺太熟悉,在她被支配二十年的人生裏,重複體味。

沈母不以為意,胃口大好,重新拿起筷子,繼續夾菜,一塊剔除掉魚皮的魚肉,清蒸的,保留着魚肉的鮮甜,女兒跟她口味一樣清淡,少油少鹽少糖。

從沈青棠出生以來,她的一切都是自己親手打點,整個過程漫長又奇異,好似上陶藝課時,看着一團泥土在自己手裏逐漸成形,變成精巧的藝術品,這樣好的作品,出自自己之手,有着無與倫比的滿足。

“你們老師也挺逗,跟我說了很多,真有意思,你是我女兒,我清楚你要什麽。”

沈母将魚肉放在她碗裏。

沈青棠脊背發涼,沉默片刻,她輕聲問:“我想要什麽?”

沈母微頓,瞥她一眼,沒回答,只是催她快吃,菜涼了就沒滋沒味了。

吃過飯,沈青棠回卧室,坐在床上收拾帶回學校的衣服,一件一件重新疊好,堆在身側,周遭安靜,連空氣都像是凝固般。

卧室的門被推開,沈母進來,又重新關上,手裏也有衣服,黑色的,在眼熟不過,是沈青棠跟蔣清在校外買的那條打底裙,本該在學校衣櫃最底部,被她藏的不見不日。

“女兒長大了。”

沈母臉皮繃的緊緊的,眼裏全是刺人冷意,她面無表情将裙子丢過來,砸在沈青棠臉上,染上木櫃陳舊的氣味,又更像是煙霧散開後的餘味。

衣料柔軟,沈青棠卻感覺到自己臉上被狠狠抽過一巴掌。

她僵在原地,眼神空洞迷茫,呆呆的将衣服從臉上扯下來。

“不在下面講是有外人在,總要給你留幾分面子,家醜不可外揚,我丢不起這個人。”

沈母揚起手,是一沓厚厚照片,随着她的動作,嘩啦作響,她眼底隐隐有薄怒,下一秒全都往她臉上砸來,照片邊緣鋒利,擦過皮膚,是尖銳刺痛,沈青棠眨了下眼,眼淚忽地掉下來。

她撿起照片,照片裏主角是她跟許今野,兩個人對視、牽手、擁抱、接吻……像再普通不過的的熱戀情侶。

沈母走過來,不由分說要去脫她的衣服,也不是脫,是拉扯,恨不得将她身上的衣服全都撕碎,毛衣被拉扯到手臂,胸前紫紅的暧昧痕跡暴露在視野裏,發生過什麽都不言而喻。

“下賤!”

“你怎麽會這麽下賤!”

沈母扶額後退幾步,被這痕跡刺痛,她忍不住咒罵,不顧形象的咒罵,那些從未說過的難聽話,不斷往外冒,邊罵邊掉眼淚,她同樣被傷透。

“你是不是怨恨我,怨恨我管你太嚴,怨恨我讓你跟許知衡相處交往,所以你要報複我?”

“所以你費盡心思去勾引許今野,你跟誰在一起不好,你跟許今野搞在一起?”

“太賤了,我的女兒怎麽能這麽下作?”

沈青棠神情木然,眨眼,眼淚便撲簌往下掉,她搖頭說沒有,她沒有想報複誰。

跟所有的感情一樣,自然而然發生。

她擡頭,身體像懸在半空,有着強烈的失重感,“既然要跟許家聯姻,對你們來說,是許知衡還是許今野有區別嗎?”

沈青棠擡手,抹掉臉上眼淚,生出半分不該有的希冀,祈求一般,“如果是許今野,我願意的。”

沈母睜眼,眼眶幾乎要眦裂,全是失望,“不可以!你怎麽會變成這樣子?”

“我從一開始就叫你遠離他,你是半點沒聽進去,我真懷疑你還不是我女兒,你以前分明那樣乖巧。”

“是不是因為許今野,你才會變成這樣子,一定是的,沒錯,就是因為他,你完全像變了個人。”

“……”

沈青棠怎麽會忘記,提線木偶,做忌諱就是有自己的思想。

沈母焦躁來回踱步,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回過神後,又伸手給沈青棠擦眼淚,摸摸她的臉,撫上被砸紅的傷口,心疼說小公主就該有小公主的樣子,掉眼淚就不乖了,她們是母女,這世界上沒有人會比一位母親更愛女兒。

“我們不嫁許家了好不好,媽媽退步,再也不逼着你跟許知衡交往,你還小,還像往常一樣,你想繼續念書,我們就去見你們學校教授,讀研讀博都好,不想在京大也沒關系,市內的學校你随便選。”

沈母靠上她的額頭,平靜下來,如往常一樣,叫她小公主,“你可是媽媽全部心血。”

沈青棠沒有再說話。

毛衣已經被扯壞,沈母離開後,她洗澡換衣服,出來後沒能找到手機,她伸手開門,擰了幾下才發現門從外面反鎖,她根本打不開。

沈青棠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慌亂。

她拍門,無人應答,房子裏寂靜的可怕,她順着門跌坐下來,枯坐到天暗。

門再次被打開,沈母端來晚餐,光束滲進來,照不亮滿室的暗。

“我已經跟你們學校請過假,這幾天你好好在家裏,我陪着你,等過完這幾天,一切都會回到原點,我們還跟以前一樣。”

沈母自顧自将晚餐放在桌邊,蹲下身,揉了揉她的頭發,“乖,地上多涼,別坐在地上了。”

“媽,我想回學校。”沈青棠擡頭,開口才發覺聲音嘶啞的很。

“過幾天會讓你回學校,只要你想明白,什麽都好說。”

“想明白什麽?”

“你跟許今野斷掉,你提分手,答應我你們從此再也不要往來。”

沈青棠苦笑,卻是搖頭。

沈母也不逼她,“沒關系,你需要時間媽媽知道,我陪你一起熬過去。”

“能把手機給我嗎?”

“想聯系他?”

沈青棠沒說話。

沈母替她将耳邊碎發歸攏,“傻孩子,他現在是自顧不暇,哪有時間顧你,他那樣的人,身邊女生那麽多,你未必是獨特的那個。”

“他怎麽了?”

沈青棠睜眼,才回過神,無意識抓住沈母的手。

作者有話說:

小刀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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