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饴糖

第六章 饴糖

老浮頭這個人平日裏不說話的時候，都不會有人注意的到還有這麽個人。

家裏平常大大小小的事也都由老楊氏做主，但只要他開口讓做什麽事，老楊氏從不會反駁他。

就比如說現在，老浮頭說：

“和這兩個蠢貨有什麽可說的。

老大家的，抱着孩子，讓老大陪着你，現在就把孩子送村長家去。

把前因後果都說明白了，這孩子和咱們家一點關系沒有，愛哪去哪去，咱老浮家是養不起的。”

老浮頭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鬧心吧啦的撇過頭看都不看地上的二房兩口子，背着手又走回火盆前坐好。

“聽你們爹的。”老楊氏也發了話。

李氏樂的牙花子都要樂出來了，高高興興的應了聲：

“哎～～好嘞～”

說着就繞過沒人在意的二房兩口子，過去抱起孩子就走。

小楊氏急的一邊哭一邊去拉李氏的衣服，李氏眼尖而又靈活的躲開她，快步向門口走去。

一直和王氏和浮四白一起裝鹌鹑的趙氏趕忙擡頭說了一聲：

“大嫂，那裹孩子的小被子可是我家虎頭虎腦的，可得拿回來啊。”

“忘不了。”李氏應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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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大白拖着有點麻的腳，和小尾巴一樣抓着他衣服要跟着去的阿元去幫李氏開門。

浮二白和小楊氏眼裏的希望之光，随着門吱呀～一聲合上，徹底熄滅。

阿元颠颠的跟在爹娘身邊還未走到大門口，就聽見屋裏傳來一聲女人凄厲的哭嚎：

“娘啊！我的孩子啊！哇——”

阿元吓得打了個哆嗦了，一蹦挂在了爹爹的大腿上。

浮大白和李氏也往後看去，側着耳朵聽。

緊接着就是“啪”的一聲，像是誰挨了一耳光，老楊氏在屋裏罵道：

“作死的玩意兒！號喪呢你！號死了老娘，也沒得席面給你吃！”

“二叔母，惹奶生氣，挨揍了。”

阿元仰頭看着爹爹肯定的說了一句。

浮大白嘬了嘬牙花子，把她從腿上薅下來抱在懷裏，轉身同着李氏向外走去：

“出去可別說啊！顯得你二叔母又蠢的欠揍了！”

“喔。”

阿元把腦袋搭在爹爹肩膀上應了一聲，對二叔和二叔母都時常挨揍的事并沒有多大興趣。

已經大步向前走了好長一段路的李氏回頭催促道：

“啧，你們爺倆怎麽又磨磨唧唧的，辦點啥事都那麽磨蹭呢！挨揍有啥好聽的！”

“聽個熱鬧嘛，急什麽，這不快到了嘛。”

浮大白懶懶散散的抱着閨女跟散步似的。

阿元學着浮大白的語氣說：

“聽熱鬧，急什麽，快到了。”

李氏看他們爺倆那個磨叽勁兒就生氣，來氣的說了一句：

“沒人管你們。”

就抱着孩子先奔着村長家去了。

浮大白和茫然的阿元面面相窺。

阿元兩個小手撓着頭說：“咋又生氣了？”

浮大白嘆了口氣：

“哎，女人啊，大的小的都愁人啊。”

說着就大步流星的追了過去。

“你看你，說說怎麽就生氣了呢，那不得給我們點時間攢點力氣，好跟着你快走嘛。”

“對～不氣，給時間，我們，快走。”

阿元認真但依舊不利索的學着話。

李氏心口不一的呸他們：“誰稀罕你們跟着。”

一家人的身影在風雪裏越走越遠，越走越模糊，直到不見。

村長家住的也不算太遠，老浮家住的這趟房子走到頭，往後一拐，把頭第一家就是。

這家是正兒八經的青磚大瓦房，石頭圍牆兩扇不小的木門，過牛車都綽綽有餘。

和老浮家四處漏風的泥胚房子，高矮不一的栅欄圍牆，以及兩塊破糟板子的大門一點都不一樣。

浮大白一手抱着阿元，一手抓着門上的門環，叩了叩門。

铛，铛兩聲

院裏可能正有人，有兩個婦人的聲音一個年輕點的說：

“誰呀？來了。”

一年長點的說：“這大雪嚎天的，蓮兒她娘是誰來了？”

李氏忙喊了聲：

“莫大娘是我，老浮家的大媳婦，我們有點事兒找莫村長說。”

“哎呦，是浮大家的呀。”蓮兒她娘，也是村長的二兒媳婦一臉喜色的開了門。

見這齊齊整整的一家三口外加一個多出來的還要懷抱的孩子，先是楞了一下，然後一臉笑容的熱情招呼道：

“好家夥這是什麽事？連你們家這小丫頭也帶來了，也不怕凍着孩子。

快屋裏坐，你呀你，平日裏我三請五催讓你來家裏說話你也不來，這是嫁了人就忘了我這個小時候的玩伴了。”

蓮兒她娘嗔怪的瞧了李氏一眼。

又向屋裏喊了一聲：“娘，浮大一家來了。”

屋裏這才應道：“哦，是浮大一家啊，那快屋裏坐，外頭冷。”

大屋一開門，就是一道厚厚的棉簾子，掀起簾子一進屋，滿屋的暖氣一擁而上，大冬天的怎麽就能那麽暖和！

阿元瞬間就有了點精神了，無神的大眼睛，像是冒了點微光，四處瞧了瞧。

炕上的一個圓臉看着歲數比老楊氏還大不少的老婦人，正笑呵呵的看着她：

“哎呦，這就是浮大家的小阿元吧，蓮兒和念兒這幾天在家老念叨說，阿元又乖又可愛，一下雪就不能找阿元玩呢。

兩個小娃娃抓心撓肝的惦記着，今天一看還真是可愛，要我我也惦記着。

你們兩個做爹娘的可真是夠小氣的，這麽好玩的小娃娃，也不常帶來家裏玩，弄得我這老婆子還是第一次見着。”

莫蓮娘和莫念娘都是村長家的孫女，經常找阿元玩。

蓮娘是二房的，念娘是三房的，但是念娘沒出生多久就沒了親娘，親爹又不靠譜，好在老莫家比較團結，平時也有兩個伯娘帶她。

她們都是阿元的朋友，說起來阿元還是和念娘關系更好一點，但和蓮娘的關系也不算差就是了。

閨女得了誇獎，爹娘自然是高興的，但也不能直說出來還要謙虛一下：

“哎呦，可愛什麽呀，鬧着吶，我們這是個笨丫頭，哪比得上您家那兩個孫女，又聰明又漂亮的。”

果然互相一捧氣氛更熱乎了。

蓮兒她娘把李氏和阿元讓到炕上，又給浮大白搬了凳子。

得了婆婆的眼神出去了一下，不一會兒端回來了一碟子炒的香噴噴的花生瓜子，還拿了一把饴糖給阿元。

阿元看了看李氏，李氏說：

“李姨給你的，那你就拿着吧。”

蓮兒她娘本姓姓李，和李氏都是李家村的，也算是沾親帶故。

阿元見娘親點頭，就接了過來，乖乖的說道：

“謝謝李姨。”

“謝什麽，春梅不是我說，你家這小娃娃可比你小時候可愛多了。”

“去你的，我懷裏要不是抱着娃，你看我揍不揍你的。”

李氏假裝生氣的瞪了她一眼，把話題繞到了懷裏的娃娃的身上。

大人說的你來我往，阿元舔着糖塊，好奇的看着春梅。

大人總是有很多名字，什麽老大媳婦，浮大家的，李氏，阿元她娘，但阿元還是頭次聽別人叫娘親春梅。

阿元張張嘴剛想叫聲試試。

門簾子那邊不知道什麽時候探進來的兩個小人腦袋就先叫了她：

“阿元，阿元快來玩兒。”

阿元和大人們一起看過去，莫蓮娘和莫念娘正眼巴巴的看着這邊。

李氏就大手一揮叫阿元去和她們玩了。

阿元這會兒倒不是很想玩，但也知道在外面要聽大人的話，只好不舍的看了很熟悉但還有些新鮮的春梅一眼，乖乖出去了。

李氏覺得閨女那一眼有些奇怪，但小孩嘛古古怪怪也是常事，誰也猜不透那些小腦袋瓜裏在想什麽，估計也沒什麽大事，就轉頭和人又唠了起來。

而浮大白也和剛從裏間出來，好像午睡剛醒的莫村長說起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