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這個小夥子體能真的不錯, 除了韌帶方面的舊傷，只要不做一些過分拉扯的動作，就不會妨礙他正常跑步。”整理體檢報告的運動學醫生查理和同事交談着。

“他的身體各項數據驚人, 我現在相信他曾經為什麽能在英超一球成名了。嘿, 難怪露西崇拜他。”他的同事嘀咕道。

查理沒聽清楚, 他疑惑：“我沒忍住看了一眼名字, 他叫艾文德維特……喔，有些耳熟。”

同事驚訝：“他是那個踢球的德維特啊夥計，就是車禍退役的那個。”

查理恍然：“你一提醒我就想起來了，這段時間沒空看球賽。哎，這個身體數據，只能跑跑步太可惜了些……”

“視力也好, ”同事陳述着, “之前我看過歐冠那兩場比賽, 他看得特別準，我覺得這已經不是視力好能做得到的了。我猜這和智商有關。”

“你直接說人家有天賦不就得了。”

“聽說當時美國和德國最專業的運動學專家和骨科專家都沒拯救他的職業生涯, 啧。”

“我有朋友跟着德國那位骨科專家做助理, 他和我透露，他那位老師到現在還對德維特這個傷耿耿于懷呢。”

“不奇怪。如果不是看了他的體檢報告, 我一度以為他和完全健康的人沒什麽兩樣，換我也不甘心, 這仿佛讓人一度接觸到了尚未研究過的醫學領域，”查理感慨，“三個月出院已經是科學奇跡了, 再厲害的專家也不能做到更多，可能只有上帝能徹底治愈他。”

“類似的悲劇太多了。我之前接觸過阿蘭史密斯的診斷，那會我還在曼聯打下手，”同事聳肩，“他在一場賽事上斷了腿，再也恢複不了狀态，并且，如果繼續高強度運動，很容易二次骨折。結果，今年九月份，他似乎就在訓練的時候出事了。這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的。”

“紐卡斯爾眼看着要降級，”查理唏噓，“傷病對球員來說就是魔鬼，它讓一個天才球員、鐵血硬漢變成了一個玻璃人，還一度使他被喜鵲球迷稱為是‘十年來最失敗的引援’。”

艾文進來拿報告的時候，正好聽到閑聊的末尾。

“兩位先生，我來取我的報告。”艾文頓了頓，擡手敲了敲門。

“請進。”兩位醫生被他吸引了目光。

查理看見他本人，和藹地笑着，“duang”地一聲爽快地在報告上蓋了個合格的印章。

他遞給艾文：“先生，祝你升職順利。”

“謝謝。麻煩了，有機會請兩位一起吃個飯。”艾文笑容真誠。

“身體不舒服随時來找我們，裁判委員會的福利，小夥子，可不要浪費這個權利。”查理拍拍他的肩膀。

同事翻翻找找，找到了一個粉紅色的小本本：“小夥子，可以簽個名嗎，我女兒聽說你今天會過來，特意塞給我的。還威脅他可憐的父親說要不到簽名今年都不許再親吻她。”

同事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逗笑了查理：“兄弟，我記得你女兒露西也是一名裁判？”

“現在還不是，只不過她為了偶像，剛剛考了三級裁判資格證。”

三級裁判資格是入門，裁判的等級從低到高分別是三級、二級、一級、國家級（由地方推薦國家考核）、國際級（由國家推薦國際考核）。

艾文現在一級考核已通過，就等着什麽時候累積好經驗，成為主裁，去接受來自英足總的國家級裁判的考核了。

“您的女兒很可愛。”艾文說着，在簽下的名字末尾畫了個笑臉：^_^

查理哈哈大笑：“嘿，說起這個，小夥子，你可能不知道。之前其他來體檢的裁判和我們閑聊提到過，說最近的裁判培訓班湧入了一大批年輕女孩子，搞得那些年輕的小裁判心思浮躁。你功不可沒呀哈哈哈。”

同事也笑：“我聽說填寫[為什麽想要做裁判]的那一欄，她們大部分都寫了[想要追随偶像]、[想和艾文一樣優秀]，年輕人，你帶了個好頭。”

這幾天有媒體賽後的造勢，以及歐冠的熱度，那幾次越位判罰的GIF動圖在網上轉發速度之快，只要是玩推特的歐洲人民，都對“艾文眼睛賊牛逼”這個印象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是這樣嗎？如果是因為我，那是我的榮幸，”艾文認真道，“我覺得女孩子也可以做裁判，沒什麽問題，只要她們是認真想入行，不是一時興趣。”

“何止是女孩子，還有不少男孩子，”查理聳肩，“時間會證明一切。”

目送着艾文離開，查理嘆了口氣：“他名氣太大了，還沒登頂就已經成為了明星裁判，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夥計，你得往好的方面想。他都經歷過毀滅性的打擊了，可他不僅沒有被埋沒，還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心裏應該是有數的。”

＊

“嘿，我說，今天看臺上，怎麽多了這麽多面生的球迷？”

“你是想說多了很多漂亮的女球迷吧兄弟。”

這是一場英格蘭非職業聯賽，簡稱“英非聯”，由2004年之前的英格蘭丙級聯賽改名而來，是英足總下屬的第五級聯賽。

這些球隊的球員都是第二職業，他們有的只是踢踢球賺點外快，或是為了愛好，大部分踢到這個程度的球員都還算有些水準的了。畢竟還有最低級的南北聯盟比賽。

只要獲得英非聯比賽的第一名，或是在升級附加賽中獲得榜首，他們的球隊就能正式跻身英格蘭乙級聯賽——正式的職業賽事。

“所以，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什麽好日子嗎？”

“反正她們不是來看你的。”

“最近沒看推特嗎，喏。”說話的球員下巴一擡，指向場邊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那是本場比賽的第四官員，新晉的助理裁判，傳說中的勵志故事的主角，別人家的孩子。

“推特上傳瘋了，嘿，誰知道他是不是在給自己炒作。”一個球員嘟囔道。

另外一個球員嗤之以鼻：“沒有那個能耐，他再炒也就是個嘩衆取寵的小醜。”

這個星期，推特熱搜前十那個叫艾文德維特的邊裁包攬了好幾個，雖然都是間接和他相關。

比如瓜迪奧拉對歐足聯的駁回不滿意的那條發聲、比如一群人轉發的根本看不出越位沒越位的動圖、比如一向酷愛挖苦球員的太陽報，居然吹起了他的事跡……

嘿！你說他沒買熱搜，你信？！

本次比賽的主裁也是這麽想的，他很冷淡，只是和艾文例行握手，連眼神都欠奉。

艾文沒放在心上，或者說他也沒空就思考這些小插曲，他第一次做第四官員，他有些力不從心。

……還不如讓他去球場上跑120分鐘，寧願精神高度集中看犯規，也好過做這個“閑職”。

第四官員瑣碎的事情太多了，特別是得不到雙方球隊的配合的時候。

原本艾文和所有旁觀的普通人一樣，以為第四官員要做的事很少很清閑，登記首發球員，看好雙方教練，維持基本的場邊秩序順便舉舉牌子就好了……然而當他親自上手處理的時候，才發現，這個位置并不容易。

比如，原本很簡單的程序，在其中一隊的主教練的不配合下就變得很複雜。

開賽前例行場內清人，艾文把流程背得滾瓜爛熟，然後去看一眼雙方的替補席有沒有與球賽無關的事情。

接着，就開始了令艾文無語的溝通。

其中一個球隊的主教練帶着他的愛寵，見艾文示意他把狗送出球場，他還嚷嚷着，說自己看比賽有個習慣，抱着他的狗能讓他思路更清晰，這個習慣和曼聯主帥弗格森愛嚼口香糖是一樣的，裁判不能因為歧視就剝奪他的個人愛好。

“反正我們沒幾個替補，安置一條狗怎麽了？還是說您害怕狗？您就不能通融一下？”他外套下穿着的是球員的球衣，随時都能替補上場。

艾文：“……”

他蹲下來，朝狗張開雙臂。

那只不大的小型犬歪着頭，搖晃了下尾巴，湊過來嗅了嗅他的味道覺得不像壞人，以為他在和自己玩，就跑到他面前了。

“嘿！嘿！你當心，我的狗咬了你我不負責！”

艾文撸了把狗毛，這狗是那種很乖的寵物狗，看得出被照顧得很居家，不會咬人。

艾文把狗抱了起來，走向看着他靠近開始尖叫的女球迷，請她們幫忙照看。

女孩們紅着臉答應了，順便預定了數十張的簽名。

她們都有随身帶着寵物口糧，喂食一些路邊的流浪狗的習慣，所以照顧好這只傻乎乎的小動物90分鐘不在話下。

那位主教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艾文路過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可以告知我你們的首發名單了嗎？”

主教練一邊嘀咕着“古板”，“事多”，到底乖乖把名單說了一遍。

他內心還在吐槽着，一看就是那些剛剛出來混的裁判，聽口音還是個上流階級，嘿！首發名單？說得真專業，他就适合當那種古堡中只會跳舞的貴族，他和這兒格格不入。

然而他心中那點不情願到底壓下去了，沒再找這個年輕裁判的麻煩。

艾文接着統計首發球員名單，裁判會随身攜帶紙筆，以随時記錄一些情況。只不過它們的第一個用處就是拿來記球員的名字。

——全都是首發，永遠是一套陣容，贏球看心情，根本不會想到要打印什麽首發名單，那都是職業聯賽幹的事情。

統計完狗狗愛好者主教練的球隊，艾文走向下一個球隊唯一的替補，對方表示，他們主教練孩子出世，上醫院看兒子去了，有什麽事情問他就好。

艾文：“……”

他賽前有了解過，這兩個球隊都是新升上來的，比起其他幾個發展了不短時間的英非聯球隊，他們的配置要簡陋得多。

#連老板都是一個球隊幾個人一起輪流當的，主教練既是替補球員，又是球隊經理。

艾文于是好脾氣地讓他告訴自己他們在場上活動的隊員名單。

這位球員大概有着蘇格蘭或是威爾士的混血，他的口音很奇特，這讓艾文聽起來比聽法語或是德語還困難。

艱難地統計完第二份名單，期間甚至需要對方指手畫腳地給他拼寫字母。

艾文：“……”

艾文走向球場，給主裁過目球員的號碼，并确定場上的球員對得上號。

主裁一直關注着他的舉動，見他把這些事情搞定了，還頗為意外。

英超有英超的踢法，業餘有業餘的踢法，雖然上面要求的規定都一樣，但這種業餘球隊質量總是參差不齊，地方小幫派衆多，各有各的習慣，很多時候裁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許多流程什麽的能簡化就簡化。

很多裁判在這混久了、或是晉升無望，和這邊的球隊關系都算不錯，他們不會違背裁判的基本操守，但凡事能圓滑就會圓滑。

球場上被看臺上的女球迷吸引住視線的球員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他們時不時咬着耳朵。

“啧啧，這個裁判看起來和這裏格格不入的很，和我那嚴格的高中班主任風格真像。嘿！他那表情就和那個老頭讓我罰站的時候一模一樣。”

“就是，他就不像是會站在這草皮上的人，簡直就像是哪家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出來體驗生活。”

“別酸了，那些女球迷是來看他的。比賽開始了。”

比賽開始暫時就沒有艾文什麽事情了，其中一方主教練都缺席，更加沒他什麽事，他只需要看看主裁的表現，觀察一下他的執法風格。

他看了眼青黃相接、坑坑窪窪的草皮。草皮狀況很糟糕，這很正常，這個球場是好幾個球隊共用的。

艾文之前不是沒有在英非聯當過邊裁，更低級的南北聯賽他也去過，不過就那麽一兩次，他因為表現得好，很快就被放到上面級別的賽事去去了。

那些比賽，邊裁都不用怎麽動腦，越位什麽的，由于球員本身的素質跟不上，閉着眼睛都能看，還是比較輕松的。

後來在英冠，球賽稍微緊張了一些，有了職業的感覺了，艾文也并不吃力，他身體素質擺在那，規則也掌握得牢靠，還懂得舉一反三，動态視野也基本派不上用場。

即便是得到機會，在英超和歐冠露了臉，除了特殊的兩三次越位，他同樣沒怎麽動用過動态視野。

能一下子晉升的那麽快，除了自身水平，與這些年英格蘭入行做裁判的新成員不斷減少有關，大多數年輕人都不願意去幹這麽累，競争強度大又基本沒有機會出頭的職業。

近幾年英超裁判名聲在走下坡路也可能是一個因素，許多人對英格蘭裁判或多或少都有排斥，尤其是那些年被“坑”過的豪門球迷，比如麥克迪恩、阿特金森都“看不慣”的槍手阿森納。

阿特金森尤其是阿森納的噩夢，他們幾乎逢阿特金森不勝。

#搶手球迷一臉懵逼：不知道我們做錯了什麽，這些名哨是不是都把我們娜娜當boss推了？

#可能他們都姓阿

這幾年裁判待遇提升了還好了點，但底層裁判依舊拿不到多少報酬，有點能力的都踢球去了，能堅持下來的，都是那些對裁判這個職業懷有滿腔熱愛的人。

艾文扪心自問，當初踢球的時候，信手考了個三級裁判證也是為了了解一下裁判們的标準而已，沒想到後來誤打誤撞，成了讓他想到轉行的思路。

整場比賽下來，有驚無險，沒有多出其他的什麽事情。

這位主裁全程基本不怎麽吹哨，手比較松，除了少數球員做的動作比較大，他才會意思性地吹一下。

這是一個比較注重比賽連貫性的主裁，當然這樣的賽事也不會有太多的戰術犯規，倒是明顯的拉扯和手部小動作比較多，而且還不懂得躲着裁判，直接被主裁看個正着。

賽後，馬克例行打電話來了，艾文已經發現，他這位經紀人，非常有時間觀念，每次的電話都掐得特別準。

“Long time no see，艾文，”馬克熱情的聲音傳來。

艾文：“……”

馬克笑道：“嘿，這可是你的另外一個家鄉——中國那邊傳過來的說法，不知道為什麽大家好像都默認了可以這麽說。”

他打趣完，進入正題了：“天空體育的邀請，有興趣嗎？決賽你不願意，半決賽怎麽樣？不用太緊張，夥計。你以一個退役球員的身份去解說就好，別把自己當裁判，別挑當值裁判的毛病。”

“還可以趁機宣傳一下你的形象代言——天使香水，我認為挺好的。”

艾文輕笑一聲：“老實交代，是不是和我媽媽通過氣了，馬克？”

“怎麽會！你得相信我，我都是為你好，包括格蕾女士也是——咳咳。”

馬克在搞怪，故意說漏嘴，他不說艾文也大約知道，馬克本就是他媽媽指定的經紀人。

馬克苦口婆心：“适當的曝光不會是壞事的，親愛的艾文，你要知道，你和其他很多裁判不一樣。你比起他們，有着先天的優勢。”

“格蕾女士給我打電話的那天，說她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要把你打造成明星裁判，讓你盡快在英格蘭甚至是歐洲，讓人們耳熟能詳，這樣有助于你的發展，畢竟你足夠優秀——你的能力讓你不至被攻讦，名氣反而會成為你的跳板。”

“這話不該我說，夥計，不過她是支持着你的事業的。”

“我知道的。”艾文笑了，酒窩深深，令和他要完簽名遲遲不願意離去的女球迷駐足。

“OK，好的，那麽基本沒什麽事情了。其他一些事等到你當主裁後我們再讨論……對了，可能你沒登錄推特沒注意，艾文。身為經紀人，我覺得我有義務過問你這個問題，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

我要說什麽忘記了，明天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