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011章 第 11 章
11.
臉盲到一定程度,看帥哥基本都長一樣,看美女也差不多,只能通過一些不太産生變化的細節來判斷,比如身高,說話的聲音,信息素氣息,還有就是——相處時的感覺。
身處A大醫學院,亓佀早已聽說過關于林野的傳聞,她25歲從哈佛拿到博士學位,經青年人才項目引進到A大醫學院,曾一度因為出衆的才貌而受到無數網友熱捧,還有人偷偷潛入校園蹲點,就是想一睹這位史上最年輕的美女導師的風貌,結果被林野反手送進了派出所。
27歲評上副教授,林野的科研能力自是不必多說,更重要的則是她能拿在手裏的資源:科研經費、實驗室設備、合作項目、科研人員等等。
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很多青年人才回國之後面臨的第一個困境就是缺少實驗平臺,但林野能得到的資源都是最好的,人力物力都是現成的,她一出生就在羅馬,事業上平步青雲,手下的學生跟着雞犬升天。
目前她帶過的幾個學生畢業後要麽經她推薦去了哈佛的實驗室,要麽在京海市最好的醫院擔任主治,前程無限風光。
抛開一切功名成就不談,林野外表上看就是個年輕斯文的大美人,化着淡妝,頭發要麽披散着,要麽紮個低馬尾,額前散了幾簇碎發,發質輕薄、微卷,給她添了幾分書卷氣,再結合那雙微眯着看人的眼睛,平白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除了亓佀這種不長眼睛的笨蛋,沒有人會直愣愣地往她身上撞。
走廊的射光從頭頂打下來,五官的陰影覆蓋在臉上,再漂亮的人也會被照出幾分郁郁的死氣。
亓佀走到林野跟前,盯着那雙帶着笑意的淺色眸子,并未喚她“教授”或是“老師”,而是喚了一聲“姐姐”。
MII每次調戲她的時候,也是讓她叫“姐姐”,酒吧裏的客人也經常跟她開類似的玩笑,亓佀最多在姓氏後面加一個“姐”,或者單叫一個“姐”。唯獨會叫林野“姐姐”,而且不止一次。
她不能完全确信林野就是周丹青的朋友,但已有七八分把握。
首先周丹青的朋友是Omega,相傳林野也是Omega。
其次書香苑住的大都是 A大的教職工,這與林野的身份也吻合。
另外最重要的一點,她那天晚上為什麽會出現在那條暗巷?正常情況下,哪個不要命的Omega會獨自一人跑去那種地方?
當時的情況看起來不像是遭到流氓圍堵,更像是針對Alpha的獵殺。
這并非不可能的事——
如果林野真的研發出了能令Alpha腺體功能失效的藥,也許只要一點致幻劑或特殊手段,她就能放倒三個Alpha大漢了。
其目的可能是非法測試某種新型藥物的穩定性,也有可能僅僅是針對Alpha的報複,或者是出于個人喜好的随機行為……總之,這是亓佀能想到的唯一的合理的解釋。
年輕人對于自己的猜想總有莫名其妙的偏執,盡管她的猜想堪比于“室友是FBI特工一樣”離奇,偏偏落在林野身上應了驗。
亓佀說出後半句話的時候,她從林野眼神裏察覺到死人一般的寒意。
林野薄唇微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冷庫裏鑽出來的:
“你是在求我,還是威脅我?”
亓佀不敢呼吸:“我在求你幫我。”
歪打正着,亓佀猜中了她的身份,但似乎也惹了不該惹的人。
林野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學生,不愠不惱:“你知不知道,想要毀掉像你這樣的年輕人,究竟有多麽容易?”
亓佀:“我知道。”
林野眼裏再次浮現出嘲弄的笑。
亓佀坦坦蕩蕩,還能有什麽比她眼下的境遇更糟糕?她潤了下喉嚨說:“我碰到了一點麻煩,很棘手,如果你能給我提供一點建議,我會一輩子感激你。”
林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柳依蘭湊上來說:“教授,那是學生之間的矛盾,您不用管的。”
林野的目光停在柳依蘭手裏那根甩棍上,眉頭微微一皺:“你打人了?”
柳依蘭拿着甩棍的手往後縮了幾寸,自知理虧卻毫不心虛,心裏尋思着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可迎上林野的目光,柳依蘭根本不敢犟嘴,沒想到亓佀居然維護她說:“沒有,師姐只是唬了一下,沒有打人!”
柳依蘭不屑地看了亓佀一眼,她看不上這種讨好人的伎倆,正要自招,卻看見林野往前走了半步,鞋尖幾乎快碰到亓佀的鞋尖,逼得亓佀身體微微往後靠。
林野審視着亓佀,擡起手用微屈的食指支起Alpha女孩的下巴,這個動作光是代入一下就能讓柳依蘭心跳加速、呼吸不暢,像是做夢才會看到的場景。身為旁觀者,柳依蘭有點耳鳴,聽到林野清潤的嗓音說:“為什麽幫她撒謊?”
亓佀長得白淨,即便這種情況依舊面不改色,她臉皮比一般人厚,經歷過日曬風吹,經歷過嬉笑怒罵,即便被林教授近在咫尺的美顏沖擊也能不崩于色。
“柳師姐幫過我,”亓佀擡起眼睑,雙眸幽黑如一潭死水,“她幫我查清了裸鼠死亡的真相,沒有急于站隊或者向我發難,這讓我覺得她是個很好的人,她對我動粗是因為我貪婪,我想要向您索取更多的援助,她沒有錯,是我不對,可我現在……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林教授,您會幫我嗎?”
柳依蘭一臉驚愕,死死地盯着林野的反應。
她心裏一聲接着一聲地響:不會吧?不會吧?
她事與願違,眼睜睜看着林野被這個毛都不齊的新生說服了。
林野用眼神示意柳依蘭和黃邊離開,随後跟亓佀說:“你跟我來。”
辦公室的門敞開着,亓佀像犯錯的學生被叫到辦公室談話,眼神無意識地四處飄散,偶爾聚在林野身上又匆匆移開。
A大校區的教學樓老舊,這棟實驗樓更是破敗不堪,樓下鐵門緊鎖,樓道裏陰暗逼仄,據說還是木質結構樓,已經納入了文物保護範疇。在這樣一間破舊的實驗樓裏,林野擁有着一間兩面有窗的獨立辦公室,拱形窗戶複古優雅,牆壁是翻新過的灰藍色,一張大辦公桌上放滿了文獻資料,書櫃亦是如此,除此之外窗邊還有臺打印機和咖啡機。
林野坐在一張紫色人體工學椅上,腳尖點地輕輕往後推,側過身仰着臉懶散地看着亓佀。
辦公室沒有第二把椅子,想和林野談話只好站着,就算校長來了也是如此。
亓佀渾身不自在,她從來沒求過人,也不懂如何把握這其中的分寸,站在林野身邊的時候,莫名生出了退卻之心,尤其在林野開口之後:
“說說你的情況。”
回應林野的是漫長的沉默,亓佀第一次感受到成年人的自尊是如此沉重,根本無法輕易放下。仿佛她一直以來表現得不在乎都是僞裝的,直面自身困境就已經讓她心力交瘁了,她要如何才能輕松自如地跟人談論自身的困境?
最終還是林野開口說:“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麽?”
亓佀仿佛松了口氣,開口道:“林……教授,您能安排我跟蘇沫曉的爸媽見一面嗎?”
林野眼神複雜,沒拒絕也沒答應。
亓佀解釋:“我現在遇到的麻煩大都來源于蘇沫曉,如果我直接去找她,她大概不會把我放在眼裏,但如果我找她爸媽,憑借過去的一些交情,他們也許會重視我的話,由他們出面找蘇沫曉談,或許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林野:“你跟她家長還有交情?”
其實就一面之緣。亓佀:“見過面,說過話,她媽對我印象深刻。”
林野眯着眼說:“為什麽不直接求我幫忙?非得這樣彎彎繞繞?”
亓佀:“我聽說她家裏有人跟你打過招呼,所以她才能來你實驗室幫忙,當下你因為實驗室管理的問題将她辭退了,我擔心這件事可能已經影響到了你和她家裏某個人的關系,這種情況下再請你出面,我想你應該很難管,也不想管。但如果我去找他們,解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件事情就變成了學生之間的矛盾,但凡他們是個負責人的家長,就應該會好好管教蘇沫曉,而非繼續為難你,或者是為難我。”
林野目光閃爍着某種光輝,如金屬般混沌幽暗。
她三兩下就做了決定,蔥白的手指敲了下椅子扶手,懶洋洋地說:“報酬呢?”
亓佀驚訝于她的爽快,短暫地怔忪後說:“你……需要我做什麽?”
林野的眼神裏帶着意味悠長的打探,或許是想到了愉快的事,她唇角勾起,命令亓佀:“把衣服脫了。”
亓佀回身看了下敞開的辦公室大門,猶豫之後,将外套脫下來拿在手裏。
十月中下旬氣溫驟降,林野已經穿上了羊絨毛衣,但亓佀還是一件條紋短背心,搭一件普通的黑色外套。
外套一脫,那天在食堂裏勾得男女老少頻頻回頭的身材顯露出來,肩寬腰細腿長,身材比例如漫畫主角,而且還是戰鬥風格荒木筆下的角色。
林野身體微微後仰,自上而下欣賞着這位年輕Alpha女性的身軀,從鎖骨到腰際,肌肉線條流暢緊致,漂亮得像一件藝術品。
她看着亓佀的時候,亓佀也在看她,眉頭微微皺了皺。
“我這有跌打損傷的藥,你要嗎?”
亓佀追随她的目光,注意到自己右大臂上一塊紅腫,碰一下還挺疼,想是剛才柳依蘭用甩棍掄出來的。
“要,謝謝。”亓佀反客為主地盯着她看。
林野從辦公桌下面的抽屜裏拿出了跌打損傷藥。
藥瓶空了一半,而且放在最順手的第二層抽屜裏,這說明什麽?
林野身上好多謎。
用完藥,亓佀把藥瓶放在林野桌上,就驢下坡卻慷慨赴死的神情:“想好了嗎?姐姐,需要我的身體,還是只一個器官?”
林野差點噴口水,錯愕了一瞬,從仰躺的姿勢坐直,半笑不笑地看着面前這人:“你說話不要總這麽……驚天動地,我要你身體做什麽?”
亓佀鴉羽般的睫毛緩緩地擡起來,不确定地說:“做研究,藥物測試什麽的……”
年輕的女A思想十分純潔,林野有種被戲弄的錯覺,語氣陡然冷了下去:“你是自覺命賤,跟那些實驗耗材、裸鼠一樣?”
亓佀以沉默回應她。
生而為人,從某些方面來說就是耗材,她不知道這種奔波忙碌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因為她的默認,林野反而更無語了,接着是一股無力的憤怒,但很快這種情緒散開,開口時變成冷漠刺骨的挖苦:“既然有這種想法,又何必在學校裏折騰?賣器官也是賣,賣身體也是賣,你那麽想要錢,還不如找個有錢人包養,要麽去勒索蘇家那個,她家随随便便就能吐出幾百萬夠你花,以你的智商,難道想不出來錢快的犯罪手段?還是說你自我道德要求太高,寧可被人一步步蠶食瓜分了幹淨,也不肯做任何違法犯罪的事?”
亓佀難以想象這話居然會從為人師表的林教授口中說出來,她回頭看了下走廊,走過去關上門,平複了一下震驚之後說:“我的确還沒想到你剛才說的那些方法,這個可能要等我回去研究一下再說。”
林野平地而起的怒氣仿佛被亓佀用芭蕉扇輕輕一揮,倏然消散無蹤。
“明天晚上六點,蘇院長的夫人會來我家登門拜訪,有可能會帶上蘇沫曉。上次停車的地庫還記得嗎?到時候你提前等* 着,在路上把她攔下來,最好不要讓她上樓,我嫌煩。”
林野一次性把話說清,亓佀連忙拿出手機記在備忘錄上。
林野:“話說回來,那種人精一樣的東西,只會比學生更難纏、更惡心,你确定你能搞定院長夫人?”
“不管怎樣,先試試再說,試試不虧。”亓佀打字的手停頓片刻,看着林野說,“如果你還沒有想好從我身上索要什麽報酬,那就再等一等,我給你留個電話,如果你以後在外面遇到棘手的事情,随時可以給我打電話,我随叫随到,你給我報銷打車費就行。”
說到“棘手的事情”時,亓佀的目光落在她桌上沒收起來的那瓶藥上面。
林野并不領情:“滾。”
亓佀笑了笑,從她桌上拿起筆在紙上飛快地留了一串號碼,這才穿上衣服開門跑了。
推開門時只穿了一半的衣服,撞上柳依蘭震驚的目光,亓佀朝她做了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