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才不是舔狗,是兩情相悅!……

第16章 第十六章 才不是舔狗,是兩情相悅!……

“上面是怎麽說的?”畫扇想下床,奈何傷口實在疼得厲害,只能一手撐在床沿,探出個頭來。

“那少年死倒是沒死,大抵是在湖裏的時候磕傷了頭,現下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顧衍之将紙條揉碎,聽見動靜回眸,正瞥見欲從床上下來的畫扇。

他眉頭一皺,快步上前扶住眼前虛弱地快要倒下的人:“回去躺着,下來做甚?”

畫扇強撐着身子站起來,卻又很快支撐不住地坐在床沿。她捂着胸口咳嗽兩聲,清澈的眸中帶着些許倔強:“我……我要去看看……”

“畫扇!”顧衍之雙眉緊蹙,有些嗔怒:

“現在這般情況,你就算去了,又能做的了什麽?你又不是神醫,難道還能讓他直接開口說話不成?當真是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

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激動,他緩和了語氣,緩緩開口:

“這件事就交給我去做,好嗎?你就在家好好修養,等……”

“等?我等的了嗎?我若不去拼不去搶,只會在原地空等,幾時才能爬得上去?”畫扇捂着胸口斜看他:

“顧衍之,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生來就是天之驕子,衆星捧月,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嗎?你知不知道,我上輩子費了多少年才爬到你最開始到位置?”

“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是……”顧衍之雙唇緊抿,良久才開口:“你真的不能試着相信別人、依賴別人嗎?哪怕……只有一點點……”

他就站在那兒,灼灼的目光讓畫扇不由得回憶起上一世火海中,他最後說的那句話。

“你六歲初來顧府時,怕生得很,像只敏感的小兔子,每天跟在我後頭,一口一個衍之哥哥地叫着,我離你半步你便要哭。可即便這樣,你也還是願意去相信別人。”

“我不知道你在寧玉山究竟都經歷了些什麽,才變成了這樣,上輩子我就一直在想,如果能再來一次的話,無論如何,我也要阻止你離開。”顧衍之緊緊攥着拳頭,眼中彌漫着淡淡的哀傷:

“所以那一天,我從馬車上醒來,發現自己回到了六歲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我想盡我所能地去保護好這一世的你,讓你不像之前那樣受到傷害。可是我又好怕……怕我來晚了,怕我還是來不及救下六歲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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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可上輩子的事情,不是都沒發生嗎?你沒事,你奶奶沒事,只要你不想,也不會有人再将你帶去寧玉山了。明明上輩子的所有事都沒有發生,你可以在顧府安心長大,為什麽……就不能像從前那樣呢?”

寧玉山嗎……

畫扇心頭一顫。

盡管已經過去那麽久,再聽到這三個字,她還是很難保持平靜。

八歲那年,初到寧玉山,她和同一批來的孩子被“師兄師姐”趕到全是毒蛇猛獸的後山上進行試煉。

一開始大家還相互幫助共度難關,可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不斷有人遇襲受傷,食物一點點減少,藥品也一點點減少。在這種極端情況下,人性的惡便被激發了出來。

起初只是有幾個人帶頭搶奪食物和藥品,到了後面便逐漸開始自相殘殺。

弱的人失去了食物,便只有想方設法從更弱的人那裏得來,可更弱的人,又哪還有食物呢?茹毛飲血、同類相食,這種事情,畫扇在寧玉山見了太多太多了。

初來寧玉山時,她還弱得可憐,險些死在同伴刀下。幸好有個叫長信的小哥哥将她救下,她才沒淪為他人腹中之物。

長信只長畫扇兩歲,卻比她要成熟不少。他教她怎麽制作陷阱捕捉山中的野兔,教她怎麽用幹木柴鑽出火,教她怎麽躲藏才不容易被其他人找到。

他說她像他死去的妹妹,所以畫扇信了。可直到後來大雪封山,他們幾天沒抓到一只野雞野兔,他才露出了他的獠牙。

那天夜裏,長信舉着從死人懷中得來的匕首,一步一步向她逼近,黑夜中刀鋒铮铮,他捂着肚子,眉眼森冷:

“好妹妹,我養你這麽久了,是時候該報答報答哥哥了吧?”

那時畫扇才知道,他将自己帶在身邊,不過是拿她當備用糧罷了。

鮮血順着刀柄流到她的手上,又一點點落在地上,将皚皚白雪染成紅色。三天後,她握着那把染血的匕首,作為勝者結束了了第一場試煉。

那是她第一次殺人,卻不是最後一次。

在那之後的幾年裏,畫扇再沒有信過別人,只憑自己本事,硬生生殺開一條血路。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她長呼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像從前一樣,談何容易?”

她坐在床沿,臉色慘白,眸中盡是酸楚:

“衍之,你知道的,人的閱歷不同,心境也會不一樣。曾經做過的事,走過的路,都會影響一個人的心境。哪怕回到最初的起點,哪怕如今這些事都沒發生,有些已然改變的東西,也并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回到最初模樣的。”

顧衍之靜靜地站在她的面前,身影有些落寞:“所以…哪怕是我……也不行嗎……”

畫扇藏在袖中的手攥了松,松了攥,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個字:“難。”

顧衍之原本明亮的眸子瞬間變得黯淡無光,似是蒙上了一層灰霧。

“……我知道了。”

這眼神讓人看了無端有些心痛。

畫扇偏過頭去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有些累了,扶我上去歇息吧。”

“好。”

他輕輕将畫扇扶上床,為她蓋好被子,最後回眸看她一眼,而後緩緩離開了房間,臨走還不忘把門帶上。

幾朵杏花點綴枝頭,為這春日小院平添了幾分生機,他自杏花樹下走過,沾了淡淡花香。白日的光輝傾灑院中,卻未能驅散他眼中的黯淡。

上一世世家血脈大批遇害,舊臣年邁,朝廷不得已自民間選舉大批年輕官員入朝,一時之間,布衣之臣崛起,世家勢力衰微。

十五歲那年,父親遇害,他作為世家大族裏所剩不多的血脈,被捧着坐上了高位。

官場之上,風雲變幻,群臣林立,各懷心思。他是世家大族在朝堂上最後的棋子,身上擔着世家所有的榮耀,每一步都走得慎之又慎。

利益糾葛牽扯其中,權謀交錯禍心暗湧,他被這叵測人心壓得喘不過氣來,唯有回到家中,看到沒日陪在自己身邊的畫扇時,他心中才有了一小片歸憩之所。

他好不容易在朝堂站穩腳跟,以為生活會一直如此,直到他查清父親遇害的真相,而後十裏紅妝娶他為妻。

可二十歲那年,朝廷開始推舉女子入朝為官,畫扇作為第一批女官正式步入官場,自那之後,一切都變了。

短短一年間,畫扇對他的态度發生了極大的轉變。她說他是壞東西,說他以權謀私貪贓枉法不要臉。

顧衍之也不知是哪個臭不要臉的給他潑了這髒水。他多多少少确實做過些身不由己的事,卻也斷然沒有壞到畫扇口中說的那般地步。

他倒想解釋,可官場爾虞我詐,有些事不是他想解釋就能解釋得通的。

同僚勸他放棄,他不聽;王府世子罵他舔狗,他不理。

用顧衍之的話來講,朝堂上那麽多號人,畫扇為何只逮着他一個人針對而不針對別人?她這麽做,心裏定是有他的。

既然他心裏有她,她心裏也有他,那這就不叫舔,叫兩情相悅!

他這麽想着,越想興奮,越想越激動,當即奪門而出,湊到畫扇跟前問她:“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畫扇彼時正在案前寫字,聞聲擡眸看他一眼:“你能不能先把門放下?”

顧衍之這才把門放下,又湊到她跟前:“所以你能信我一次了嗎?”

畫扇把筆撇在一邊,托着下巴看他,然後叫他帶上他的門,有多遠滾多遠。

所以,哪怕是重來了一世,她還是信不過他啊……

顧衍之只覺得鼻子有些酸。微風輕輕吹起他的發絲,他在庭中踱步,身影落寞,眼中透着淡淡的哀傷。

一朵杏花自枝頭飄然落下,他輕輕将那朵花拾在手心。他微微一怔,突然想到了什麽。

以往他問畫扇能不能信他,畫扇都是直接叫他滾的。可這一次,她說的不是滾,而是難。

難,卻并非沒有可能。

這麽說來,他倒是有希望了。

想到這些,顧衍之心中豁然開朗,緊皺的眉頭也迅速伸展開來。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找畫扇,卻礙于情面不敢回去,只能沒日往畫扇的藥裏加糖,眼巴巴地等着畫扇差人來叫他。

結果他這麽一等,又等了足足一旬,直等得杏花開了又謝,畫扇都沒有找過他。

他以為是藥太苦了,她嘗不出其中甜味,便越加越多,直到最後畫扇因為吃糖太多得了齲齒,顧老爺親自蹲點,将正在往藥裏加糖的顧衍之抓個正着,扭送到畫扇跟前,這事才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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