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封情書
第13章一封情書
晚上拳館聚餐,在旁邊的烤肉店,一群人裏alpha居多,還沒到結束,桌子上就堆滿了空酒瓶。
磊子明天要陪媳婦産檢,他沒喝酒,看時間不早,和大家打了聲招呼,前腳剛出門,身後又跟出來一人。
“遲哥,你怎麽也出來了?”
“困了,回家睡覺。”
周遲側頭點煙,吐了個煙圈,今晚他一直不在狀态,喝酒也沒盡興,瞧着像有心事。
注意到磊子的眼神,周遲強裝無恙,他把煙遞過去,“能抽嗎?”
磊子用手擋了下:“不抽了,一會兒回去身上有味,我媳婦兒該說了。”
“管這麽嚴?”
“遲哥,等你結婚你就知道了。”磊子笑,又突然正色起來,“哎,對了遲哥,上回他們開玩笑的時候,你說要彎道超車,是不是有目标了啊?”
周遲晚上下肚不少白酒,思維有些遲鈍,反應半天才想起來磊子說的是哪次,他抽了口煙,想解釋那是玩笑話,開口又頓住。
十字路口綠燈,一個騎單車的高中生路過,彌漫煙霧模糊視線,周遲習慣性眯了眯眼睛,接着說:“開玩笑的。”
“遲哥,你也老大不小了,追你的omega那麽多,我覺得你可以試着先處一處。”
“哪有那麽簡單,處了就得負責,我現在沒那個精力...”周遲話沒說完,剛騎車過去的高中生折返回來,桓昱的臉龐愈發清晰,他扶着車把,單腿撐着地面,在兩人面前停下,先叫了聲“磊子哥”,然後才看向周遲。
磊子看了眼時間說:“這麽晚才放學啊?”
“我在學校寫了會兒卷子。”桓昱搖頭解釋,重新看回周遲問,“哥,你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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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
周遲甩掉煙頭,正好到分叉口,磊子擺手過馬路,倆人往回走,寬敞柏油路,自行車在路面碾壓發出膠黏聲,在耳畔怪異游蕩。
到小區樓下,周遲心裏有事,想在樓下抽根煙解悶,和桓昱說:“你先上去。”
桓昱停好車沒動,他盯着周遲看了一小會兒,察覺人焦灼煩悶的表情,最後也沒說什麽,乖乖上樓。
夏夜裏少許晚風,不醒酒,越吹越燥,周遲坐在長椅上,火機嚓的一聲,藍色火焰噴出,老小區活動區域少,燈光也暗,這個時間點沒什麽人,四周靜悄悄。
口袋的手機震動,周遲都懶得看,過了一會兒,他掏出手機,屏幕上彈出嚴維天的信息。
話說得很委婉,但周遲不是傻子,他讀得懂畫外音,這是告訴他小許要交訓練費用。
周遲回了個“嗯”字,然後手機開始接二連三的震動,他沒管,就這麽仰靠在露天長椅上,一手夾着煙,一手蓋住眼睛。
他心想,真不知道這日子他媽的什麽時候是個頭。
最後一根煙,抽得沒滋沒味,周遲掐滅猩紅火星,連同空煙盒丢進垃圾桶。
桓昱聽見開門聲,從衛生間出來,“哥,你頭暈嗎?要不要喝點醒酒湯?”
周遲聞聲擡眼,注意到站在透光磨砂玻璃門前的少年,他洗完澡,頭發還沒來得及吹,胸前水珠滾落,沒入腰間圍系的浴巾裏,稍長頭發擋住眉毛,他單手向後抓了下,露出完整的額頭。
“沒暈到那個程度。”周遲丢下鑰匙,疲憊地往沙發上一坐,看桓昱走進廚房,接着傳來金屬碰撞,咣當的微小聲音。
“現成的醒酒湯包沒有了。”桓昱把杯子擱在他面前的茶幾上,“用蜂蜜給你泡了點。”
周遲半躺,他微微眯眼,透明杯壁裏,水中央還打着微小的漩渦,能看出攪動的痕跡。
沙發上堆着剛收進來的衣服,桓昱走過去,他彎腰,鼻端沖進一股雜亂的alph息素。
alpha的天生侵占思維裏,過于強勢釋放信息素,對omega來說是調情和邀約,但對其他alpha來說,會引起生理上的強烈排斥。
桓昱眉頭緊擰,竭力克制自己,最後實在忍不住,他語氣裏藏匿不住的不滿,“你和誰喝酒去了?”
“拳館下班聚餐。”
“以後少喝點,煙也少抽一點。”
周遲仰靠在沙發裏,他昨晚沒怎麽睡,白天陪練一天,整個人累極倦極,聞聲睜眼睨過去,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你好好學你的習,別管這麽寬。”
鑒于倆人上次因為這個冷戰,桓昱沒接腔,似默認,過了會兒又問:“哥,你明天是白班還是夜班?”
“白班。”周遲問,“你有事?”
“沒有,我就是問問。”桓昱又委婉提醒,“那你明天打電話問一下床和櫃子什麽時候能送到,我最近作業比較多,要寫到很晚,老在你房間會打擾你休息...”
聽這意思挺善解人意,但其實明裏暗裏都是在告訴周遲,他懶得睡地板了。
“行倒是行,不過...”周遲目光粗略掃過桓昱身體,仰頭灌了半杯他遞過來的水,嘴裏甜絲絲的,“你他媽知識點背得挺快,我的排班表半個月了還記不住。”
“......”
周遲唇齒輕嗤一聲,他起身抓着短袖衣領,順勢向上一拽,衛生間裏沒開燈,一扇小窗聚攏燈光,他把上衣丢進髒衣婁,站在洗衣機旁脫牛仔褲。
他脫鞋彎腰擡腿,光腳站在地板上,大腿肌肉緊繃,內褲松緊邊緣緊勒人魚線,桓昱目光自下往上,忽然一陣口幹舌燥,不自覺地吞咽起喉結。
周進屋拿換洗衣服,看見枕頭邊丢着一個內褲,跟在身後的桓昱神情微窘,他眼疾手快抓在手裏,背到身後,和他解釋:“幹淨的,我準備洗完澡穿。”
周遲沒說話,掃了眼他腰間的浴巾。
周遲彎腰拉開抽屜,看着散亂混在一起的幾條內褲,和旁邊桓昱疊得整整齊齊的內褲,他眉頭緊擰,撐着衣櫃閉眼呼了口氣,氣不順似地說:“你這些貼身的衣服還是拿回你自己房間,別和我的攪在一起。”
其實周遲倒沒那麽小心眼,說這話主要就是擔心,他大大咧咧慣了,很多時候拿衣服都是随手一抽,萬一哪天沒看清拿錯了,到時候兩人都尴尬。
“嗯。”
“你那些不穿的衣服先放我這,這些常穿的你拿回去。”
幾句挺稀疏平常的話,周遲說出來總覺得黏嗓子,他清了清嗓子,說不上來的微妙尴尬。
走到房門口,周遲又回味過來,桓昱這年齡段比較敏感,再無心的話,他都能在心裏百轉千回出另一層意思。
果不其然,他剛回頭,就看見桓昱走向衣櫃,臉上搖擺不定的難堪和委屈。
“現在就別折騰了,明天吧。”周遲平聲靜氣地說,“要是沒作業了就早點睡覺。”
桓昱點頭,不一會兒聽見水流聲,他朝浴室望了一眼,隔着磨砂玻璃,倒映的晃動人影讓他瞬間僵住。
心又是猛然一跳,桓昱心虛地轉過來,手忙腳亂地解開浴巾,把衣服穿好。
周遲洗澡快,他沖掉身上泡沫,雙手朝後撸了把寸頭,頂着浴巾出來。
前後也就十分鐘,等他走到房間門口,就看見桓昱側躺在地鋪上,像是睡着了。
周遲關掉燈,輕手輕腳走過去,他彎腰抖開旁邊的薄被,給桓昱蓋上,嘴裏念叨着:“狗崽子,感冒還沒好,又吹涼風。”
漆黑一團的房間,一滴水珠掉落,正好砸在桓昱鼻梁,捎帶着橙花的芬芳,一路滾落到他唇中央,沁到口腔裏。
桓昱抿緊唇,無聲又用力地閉了閉眼睛,他臉側高熱發紅,掌心自發自覺地湊近胸口,小心摩挲着肋骨,感受着肋骨間隙下不同尋常,又跳得極快心髒。
很奇怪,桓昱覺得它在緊縮,似乎紮根出了一些其他東西,沉重,緩慢,不知不覺地在瘋長,跳得太快,以至于節奏變得模糊,讓人意識不到,那其實對兄弟血緣紐帶的一種出賣。
*
晚些時候,拳館訓練結束,浴室裏一群糙爺們兒插科打诨,周遲很多時候不喜歡摻和,就在外面休息室坐一會兒,等其他人洗好出來,他再進去。
前臺交完班,看見周遲出來,和他打招呼,“遲哥,大楊他們剛還找你去喝酒,才走沒一會兒。”
“不去了。”周遲皺眉搖搖頭,他往外走,解釋說,“家裏一團亂,買的床板到了還沒組裝。”
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商家給周遲打電話,說是他買的床和櫃子到了,家裏沒人收貨。
周遲飯沒吃兩口,擱下筷子回去,正午溫度正高,送貨師傅和安裝師傅在外面等,情緒挺大。周遲混社會這些年,擅長打交道,他把剛買的冰水遞過去,說了幾句好話,又幫着把東西搬上去。
床和櫃子組裝需要時間,安裝師傅一會兒還有下家,但周遲沒法在這裏等,他想了想讓師傅先走。
家裏有工具,安裝倒不難,周遲把東西搬進已經騰空的房間,大致看了眼安裝說明。
按照定位點打螺絲,這都是簡單的技術活,周遲熟練,就是木板太重,他一個人弄有些吃力。
“狗崽子,真他媽欠他的。”周遲對齊木板一端,累得氣喘籲籲,在裝好一半的床框邊坐下,他抹掉脖子上的汗,視線環過房間的擺設,注意到之前牆面的墨水印記都已經被擦掉,房間的每個角落都堆放着桓昱的物品,幹淨整潔,只有緊挨床頭的地方貼着一幅手工蠟筆畫報,署名六年一班桓昱。
周遲擡手觸摸上去,指尖從上往下,撫過蠟筆畫的京大校門,又細細摩挲着“我要考京大”那幾個工工整整的字,摸着摸着,他不禁開始聯想桓昱考進京大的那天。
也許就在明年夏天,桓昱會搬出這個家,一南一北,山長水遠,到時候這個房間、這幅畫、這房間裏滿滿當當的東西、一切的生活痕跡,包括他都會在桓昱的記憶裏慢慢淡去。
周遲想這樣也挺好的。
愣神之際,桌子上的手機嗡嗡震動,周遲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他斟酌片刻接起。
“喂,哪位?”
那頭笑了下,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周遲聽清後,下意識地站起來,走過去關窗戶,周遭瞬間安靜下來,他清了清嗓子,禮貌回應:“徐老師,您好。”
徐老師待會兒夜自習還有課,她沒多說,幾句挂斷電話,說等明天下午周遲來辦公室再細聊。
“請坐。”
徐老師執教十幾年,四十出頭,說話總是心平氣和,溫文爾雅,她給周遲倒了杯溫水放下。
周遲尴尬點頭回應,他從小學習就差,還調皮搗蛋,班上同學沒少去老師那告狀,罰站、留堂,打手心,對他來說都是家常便飯,到初高中的時候更是幾番徘徊在被退學的邊緣。
現在冷不丁在辦公室裏和老師面對面坐着,喝對方泡的茶,他還挺不适應。
徐老師客套開場,先和他聊了聊桓昱的成績,接着從抽屜裏拿出一張信紙。
周遲抿了抿唇,看了眼徐老師,對方臉上溫和笑意不減,把信紙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這是我在桓昱交上來的練習冊裏發現的。”
淡紫色信紙隐約散發着香味,字跡工整地寫了半頁內容,周遲辨認出桓昱的字跡,他拿在手裏掃了眼。
那是封沒寫完的情書。
【作者有話說】
情書這個事情有點誤會,到後面會有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