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第37章悖德關系

◇ 第37章悖德關系

周五下午六點多,桓昱放學回來,手裏拿着成績條,在小區門口和周遲撞個正着。

拳館發薪日,周遲看着心情不錯,他遠遠沖桓昱吹了個口哨,問他想吃什麽,桓昱說都行,他又問是出去吃還是回家做。

桓昱嫌冷,說回家做,他說行,拽得款哥兒一樣,帶人去菜市場買菜。

周遲菜拎滿手,桓昱落他一大截,手腕挂着購物袋,低頭正專心地折什麽東西。

過完紅綠燈,周遲轉頭,看桓昱還在對面,他不耐“啧”了聲,不情不願地站在石墩旁等着。

車水馬龍,疾速飛馳的車身,一幀幀截斷對面的畫面,桓昱像是終于折好那個東西,他滿意地展開手心欣賞,然後擡頭,明眸笑容。

信號燈跳閃,周遲看着桓昱擡頭,邁開長腿,他虛握着拳,把剛折好的東西寶貝似地攥在手心。

周遲手上重物沉澱,他望着跑近的少年,空間有一剎那的凝滞,風裏吹來塑料袋,從他臉上蹭過,灰塵落在他眼裏,他甚至都沒來得及眨眼,只顧得上看桓昱。

“怎麽了?”桓昱氣還喘不勻,撐着膝蓋,彎下腰看周遲在揉眼睛。

“灰吹進眼睛裏了。”周遲手指揉了揉眼睛,勉強睜開後,目光徑直落在咫尺的桓昱掌心。

而掌心裏放着一枚用錢折的戒指。

桓昱把戒指遞給周遲,說今天剛在學校學的,折着玩,說完有些心虛忐忑地看他反應,周遲沒有騰出手去接,而是低頭端詳那枚戒指。

戒指是用一張二十元和五元一起折的,中間是一顆愛心,上面的數字5和20正好前後拼湊成一個平常,卻被賦予了某些既定暧昧色彩的數字排列。

“幼不幼稚。”周遲聲音故作輕松,但眼神慌張躲閃,他拿出很久不曾拿出來的家長做派,嚴肅地說,“心思用在學習上,別整天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桓昱看着他,低垂下眼睑,什麽也沒說,他合上手心,裝起那枚戒指,回小區的那一小段路裏,桓昱拆開折好的戒指,把兩張錢平平整整地壓好,裝進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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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天哥?”周遲半疑惑的聲音響起,桓昱下意識皺眉,他擡頭,看見樓下長椅上,坐着一位青年,出衆俊顏,沖周遲笑得溫溫柔柔。

“你怎麽過來了?”

“找你有點事。”

“你給我打電話說不就行了,這麽忙還特地跑一趟。”

“這件事想當面和你說。”嚴維天大衣扣子開解,布料垂感極佳,版型完美襯出他的身材,他雙手伸進口袋,攏在身前,上半身微微後仰,目光略帶觀察,幾秒後,他笑着問,“你頭發長長了。”

周遲尴尬地點點頭,說最近沒時間去剪,嚴維天笑,說這樣也很好看。

從剛才,周遲就把所有東西都遞給了桓昱,他手裏拎得沉甸甸,表情輕蔑不悅地注視這個叫嚴維天的人。

不知道是因為過于敵意的目光,還是因為旁邊杵了個又高又顯眼的alpha,嚴維天終于注意到桓昱。

他偏了下腦袋,越過周遲的肩膀,看了眼桓昱,問周遲:“這是桓昱?”

周遲跟着回頭,又轉過去說是。

“長這麽大了?”嚴維天體面客套的反問,像極了那種懶得聊天,但又不得不接話的人,他朝桓昱伸出手,“我叫嚴維天, 是你哥的朋友。”

桓昱表情倨傲,似不在意地嗯了聲,然後轉動視線,不去看他,“我騰不出手和你握手。”

氣氛一瞬尴尬,周遲擰眉望着他,不用猜,桓昱也知道他想說什麽,無非就是自己不懂禮貌,沒有眼力見兒。

依桓昱看,沒有眼力見兒的難道不是這個叫嚴維天的嗎,明明看見他兩手都拎着東西,還非要和他握手。

他又不是什麽非要被認識不可的人物,哪來的自信,覺得自己一定要特地騰出手去回應他。

桓昱偏不,他就不握。

這個小插曲只有桓昱很在意,在其他兩人眼裏似乎并不值得挂齒,嚴維天放下手,他視線又看回周遲,“有時間?”

“有。”周遲欠他人情,想都沒想就點頭,“怎麽了?”

“緊張什麽?”嚴維天看出他的反應,仍笑着說,“就是想跟你吃頓飯。”

周遲錯愕,将信将疑地眨眨眼,沒等他說話,桓昱接過話茬,只不過是對周遲說的。

“哥,你剛不是說想喝鲫魚湯,我先回家給你做飯了。”

“......”周遲無語瞥他一眼,“不用,我和你維天哥出去吃。”

“桓昱也一起去吧。”嚴維天擡擡下巴,他話說得停頓,看着周遲兩人目光相接,眼神眨動,像是在傳遞着只有彼此才動的訊號。

嚴維天不自覺皺眉,察覺到一絲怪異,接着他的眼神從周遲臉上轉向桓昱。

同為alpha,不明來意的敵對嚴維天感知清晰,他抿唇微微笑,銳利直接的目光,在周遲和桓昱之間再次轉還,僅十幾秒的間隙,他似乎窺探到這兩人隐藏的某種暗湧情感。

“走吧,一起。”嚴維天沒什麽明顯反應,依舊是彬彬有禮,他先走開兩步,似乎要等桓昱把東西放上樓。

桓昱沒說話,但心跳出奇的快,周遲表情凝重,跟他說桓昱不去。

他拿出手機給桓昱轉錢,又擡頭囑咐他,讓他先回家,要是不想做飯就出去吃,出門注意安全,別在外面待太久。

桓昱問他,“那你幾點回來?”

“我吃完就回來。”桓昱不看他的眼睛,繃着下颌線,轉身看嚴維天的時候,擠出一絲笑意,對他說走吧。

桓昱目送兩人離開,期間,嚴維天轉過一次身,不過他神情裏什麽也沒摻雜,可能只是平常的一眼,但相反,這種毫無表達的表情,卻突然激起桓昱心裏的恐懼。

他明白,嚴維天的出現,徹底打破了這份本就搖搖欲墜的平衡。

“你要和我說什麽事情?”周遲坐下,他脫下外套,欲蓋彌彰自己的緊張,掩飾性地反複折衣服。

“先點菜。”嚴維天沒擡頭,他翻看菜單,似乎也有煩心事纏心,沒顧得上把菜單給周遲,直接點了幾道菜。

上菜前,周遲盯着面前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下,他預感是桓昱的消息,剛準備去拿,對面正在燙洗杯子的嚴維天追随着他的手,一同定格在手機上。

“下班了還這麽忙?”嚴維天随口問了句,淡淡的語氣,周遲前所未有的想發抖,他吞動喉結,感覺被那種不經意,但又處處透着逼問的語氣逼到窒息。

“沒有。”

周遲放下手,雙手交握在推上,服務員把菜端上來,館子裏熱熱鬧鬧,有兩桌喝白酒的alpha,吆呼聲不斷,也算是沖淡了他的焦躁。

“我是想和你聊一下小許的事情。”嚴維天開了瓶白酒,給周遲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興奮劑的事情還沒調查清楚,他暫時只能回學校學文化課。”

話題說到許言之聲上,周遲聲音沉穩不少,“那怎麽辦?”

“這不是我今天要和你說的重點。”嚴維天擡眼,“小許已經十五歲了,你這麽多年為他付出了不少,等興奮劑的事情水落石出以後,他就能回隊裏訓練,體育總局什麽都提供,不需要額外再支付訓練費,再加上他打比賽也能拿一些獎金。”

說到這裏,嚴維天停頓片刻,周遲同樣面色沉沉,聽他說:“假如說這件事一直查不出來,小許回不去賽場,他也能在學校學習,費用可能就沒有之前那麽多。”

“維天哥,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從今天開始,你就不用再給我轉小許的撫養費了。”嚴維天說,“他往後的一切費用都由我來承擔。”

“不行。”周遲搖頭,“小許的情況是我家造成的,這本來就是我應該負責的,反而是你,非親非故的,替我照顧他這麽多年,我不可能讓你一直這樣付出。”

周遲猛喝了口烈酒,喉管嗆辣,灼得他脖頸通紅,他靠向椅背,苦澀地扯了扯嘴角,低垂睫毛無助顫動,“我知道你這些年不僅照顧小許,還出了很多錢給他找教練,我沒本事,沒法給小許提供更多,但是我能做的,一定會做下去,錢我得繼續給...”

“就算你給,我也不要。”嚴維天早猜到周遲會是這個反應,“我和你說過很多次,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太有負擔,這件事就按照我說的來吧,別跟我犟了。”

周遲固執搖頭,說什麽都不肯答應,嚴維天失笑,他端起酒杯,碰了碰他的的酒杯,玻璃清脆一聲,“行了,我掙錢總比你輕松一點,再說了,你不是還要供桓昱讀大學。”

“供桓昱讀大學我有錢,這個你不用擔心,況且這和我給小許錢不沖突。”

“那桓昱去讀大學以後呢?”

“什麽意思?”

嚴維天把酒杯斟滿,有些吃味地說,“你總不能一直這樣一個人湊湊合合的過吧,有人追你這麽久,你都不動搖,萬一哪天動搖了,估計花錢的地方也不少。”

周遲愣怔兩秒,才明白對方指的是什麽,他勉強笑意,搖搖頭說:“我沒考慮過這件事,我一個人挺好的,也習慣了。”

“是沒考慮過,還是沒考慮好?”

嚴維天似笑非笑,他從一開始就掌控着話題走向,小許的事情他早有定論,讨不讨論都改變不了結果,他說這些,無非是想把話題引到桓昱身上。

一時間,桌上沒人說話,也沒有任何想要開口的預示,最後周遲輕嘆一聲,悶頭灌了一杯酒,他吸了吸鼻子,手臂垂在雙腿之間,頹敗神色一目了然。

嚴維天放下筷子,“我沒有其他意思,不過我也确實詫異。”

“不是你想的那樣——”

“只是還沒發展成我想的那樣。”嚴維天打斷他,直截了當地說出這句話,“對吧?”

周遲喉嚨燒得難受,他忍着不适喝了口水,唇瓣水潤,透着無處安放的緊張。

周遲沒辦法反駁嚴維天的話,酒杯透亮,反射出他的臉,以及他臉上的羞愧。嚴維天說得對,他不是未谙世事,他在社會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千人千面,察顏觀色,他做得比誰都好,所以桓昱的那些少年萌動心思,他早就看在眼裏。

但是他沒有制止,直到今時,周遲都沒有辦法解釋,他始終保持着模棱兩可的态度,他覺得只要不挑明,這一切就會相安無事,他欺騙自己,騙自己等到桓昱高考完,去外地上大學,兩人分隔兩地,慢慢淡忘就會好,可是他又比誰都清楚,這個豁口根本不可能再合上。

周遲擡起頭,對視上嚴維天的眼睛,他沒有惱羞成怒,也沒有任何恨嚴維天的念頭,他明白,即使今天嚴維天不說,也一定會有其他人說。

可他卻忽然想要争論一句,“我沒有想過繼續,而且這件事也并沒有評判标準,說不了是對是錯。”

“是沒辦法評判對錯。”嚴維天順着他的話往下,“況且那些電影裏也有很多類似的情節。”

他說着看似贊同的話,但周遲聽到的卻是反駁。

“周遲,你猜為什麽電影會有悖德情節?”

周遲呼吸猛然急促,像是被那兩個字刺痛,他閉上眼睛,折磨的痛苦萦繞,占據他的身體,從四面八方進擊心髒,讓人有奄奄一息的錯覺。

“因為那是虛構的。”嚴維天說,“只有這樣才會有觀衆買賬,才會有賣點,如果這件事變得稀疏平常,像大衆吃飯睡覺一樣,那絕對不會有導演去拍。”

“當然了,我沒有什麽立場去插手這件事情。”嚴維天笑了下,“我是喜歡你,而且我們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你和桓昱的兄弟關系更坐實,這也是我從來不逼你的原因,我不想讓雙方陷入兩難的困境。”

“我說這個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要考慮清楚,畢竟要面對的不是三言兩語,有可能會是長久一生的指問,如果這是你慎重決定後做的選擇...”

嚴維天喝了半杯酒,他柔和語調,“那我祝福你。”

周遲沒回應,他一直在喝酒,視線游離渙散,腦子裏一團亂,他的人生早就爛透了,沒學歷沒本事,人見人躲,受的白眼和為難數不勝數,他早就不在乎了。

可是桓昱不行,他不能讓桓昱遭受這些,他舍不得。

客廳沒開燈,屋裏漆黑一片,桓昱坐在沙發上,他從回來就是這個姿勢,一動不動到現在。購物袋放在玄關,鲫魚的腥水從袋子裏留出來,淌到腳邊的地板上。

牆上時針一圈有一圈,黑暗中手機屏幕發散出刺眼的白光,伴随着“暫時無人接聽”的機械播報聲。

桓昱低罵了句髒話,扔掉手機,自暴自棄地仰躺在沙發上,直到魚腥味鑽進他的鼻腔,撥動着那根名為振作的神經。

桓昱打開客廳的燈,彎腰把東西提進廚房,處理好後房間冰箱,又拖幹淨地板。忙完這一切,他看了牆上的時間,已經差不多夜裏十一點。

他又拿起手機,撥通周遲的電話,還是沒人接,桓昱換上衣服,正準備出門,桌上的手機響起。

“哥,你在哪?”

桓昱的聲音略顯焦急,對面說了兩句什麽,他眼眸陰沉,嗯了一聲。

挂斷電話後,桓昱脫掉外套,去燒了壺熱水,又去周遲房間找出一套幹淨衣服。

嚴維天關上出租車的門,和師傅說了聲謝謝,駕着喝醉的周遲,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小區走,頭頂羽毛片狀的雪落下,很快就染白他的肩頭。

空無一人的窄道盡頭,少年alpha跑過來,從他手裏接過周遲,兩個清醒的人,一言不發,沉默地前後進了客廳。

桓昱把周遲抱進卧室,出來看見嚴維天脫了大衣,擡眼問他,“能抽煙嗎?”

“去陽臺。”

嚴維天走去陽臺,把窗戶推開一條小縫,望着沉黑冬夜,不知道再想什麽。

桓昱從桌上煙盒抽了根,側頭點着,站在離他幾步遠的位置,嚴維天唇間溢出一聲輕呵,低頭撣動煙灰,桓昱看過去,報以同樣不屑的目光,夜深人靜,沒有人說話,黑暗和敵意變本加厲,啃噬着神經。

卧室有細微聲響,兩人同時看過去,桓昱在煙灰缸裏摁滅煙頭,倒了杯溫水端進去。

周遲醉得不省人事,桓昱用濕毛巾給他擦身體,手擡起放下的陰影投射在他肩頸,漂亮弧線處透着醺紅,一點點淡淡的酒味,毫無防備的狀态。

桓昱把毛巾丢進水盆,半蹲回床邊,周遲抿動嘴唇,咬字含糊地說了句什麽,他擡手,手掌覆在人額頭,試了試溫度,聲音低啞,“哥,睡吧。”

桓昱搬了把椅子放在床頭,他坐下,久久沒動,若有所思地看着床上的周遲,一直守到人呼吸平穩,他才回神似地低頭擡手,揉了揉僵硬的脖子。

指尖摩挲着腺體,桓昱有些抗拒走出這間卧室,他不想面對那個叫嚴維天的人,那個人太聰明了,聰明到能一眼就看出貓膩。

一念及此,桓昱開始不确定,到底是嚴維天太聰明,還是他和周遲太明顯,過往的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思緒起伏萬千,最終沉回現實,桓昱出去,卻發現客廳裏的人已經離開。

夜半的陽城和榆京大有不同,周遭蕭瑟空寂,短短半小時,地上雪落得很厚,踩上去簌簌作響。

身後傳來跟随的腳步聲,嚴維天轉頭,看見桓昱追上來,他細細喘着氣,看起來是有什麽話要說。

嚴維天挑了下眉,等着他走近。

“有事?”

“我想問問有關許言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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