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 第43章五年零四個月

◇ 第43章五年零四個月

室外盛夏熱浪席卷,拳館裏空調溫度打得最低,可忙起來的人還是滿頭大汗。

詩詩送走最後幾個omega,回來栽倒在沙發上,心想生意太好也不是什麽好事,她這一天忙得都沒時間吃飯。

忙的又何止她一個人,大運和幾個alpha出來,感同身受地一齊躺下。

“累死我了。”大運阖眼休息,“教一個omega比練兩天拳還累。”

磊子剛買回來飯,看沙發上倒一排,禁不住笑。

“‘罪魁禍首’竟然不在。”

他一說,詩詩才反應過來,腰酸背痛下掙紮着起來,看了一圈,轉過頭問:“遲哥呢?”

“你遲哥出去幾天。”磊子抽完煙回來,“這幾天你肯定是見不到他了。”

“去哪?”

“沒說。”

詩詩語氣有些意料外地激動,“桓昱高考他不去送考?!”

“聽說就在八十中考。”磊子摸摸後腦勺,也搞不清楚狀況,不确定地說,“應該不用去吧。”

“這可是高考,人生大事之一,就算在家門口考也得有個儀式呀。”

詩詩甩下手裏的抱枕,嘴裏嘀咕着周遲不拿人桓昱當回事,怒沖沖地要去給周遲打電話,手機沒摸到,被大運一把奪過,對着她腦門彈了一下。

“疼。”詩詩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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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吃蘿蔔淡操心。”大運笑她瞎操心,“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你覺得周遲會想不到?”

“後天就考試了,他能趕回來嗎?”詩詩揉揉額心,出馊主意說,“要是遲哥趕不回來,那咱們就去給桓昱送考,我一會兒就去打印店弄個橫幅。”

“省省吧你。”

大運擡手,詩詩下意識閉眼,先一步捂住額頭,半天沒感覺到疼,她放松警惕睜眼,手剛拿開,又挨了一下。

“遲哥是有什麽急事嗎?”詩詩腮幫子被飯撐得鼓鼓,忍不住好奇,“怎麽趕在這兩天出去?”

大運臉上表情玩味,沖磊子擡擡下巴,問他:“你知道怎麽回事兒嗎?”

磊子手裏轉着打火機,不确定地反問:“因為小許吧?”

大運啧了一聲,一臉“我就知道”,名眼人都能看出來是嫌磊子沒用的神情。

“......”

許言之在周遲眼裏的重要程度,以前确實是沒得比,大運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了,但近幾年好像又有點不一樣。

其實一開始,大運也以為周遲是去陪許言之訓練,周遲請假那天,倚在沙發旁買票,他瞟了眼,不是去北方的票,而是更南一點的城市。

頭天去,第二天回,行程看着很緊張,大運本來想多嘴問一句,但周遲掩飾不談的态度,多少有點耐人尋味。

高考前夕,最後一次班會,徐老師強調考試注意事項,窗外烈陽,無限拉長夏日的灼熱火光,在一句金榜題名的美好祝願結束語,和熱烈的掌聲中——

桓昱結束了高中生涯。

教學樓前拉着警戒線,學生和家長在線外等候,高三本部的考場挨着家屬樓,旁邊有個教職工食堂,供早到的學生看書休息。

考場提供文具,桓昱索性什麽都沒拿,兩手空空,吃完飯不緊不慢地走到教職工食堂。

離進考場還有一段時間,桓昱找位置坐下,他習慣穿着校服外套,雙手插在口袋裏,視線在人群中不動聲色地來回,卻沒找到想要見的人。

也是,去年過年他和周遲鬧完以後,除了一兩次學校組織的家長會,倆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更別提心平氣和地坐下說話。

周遲從祈福廟回來,到家已經淩晨兩點多,躺下根本沒睡踏實,天剛翻魚肚白,他又起來洗簌。

周遲站在衛生間窗臺,往外面看了一眼,時間還早,天灰蒙蒙的,薄薄的晨霧裏,幾束光柱穿過。

學校沒開門,周遲在校門口吃了個早飯,眼見學生家長越來越多,他擱下筷子,扯了張紙邊擦嘴邊往學校後門去。

教職工食堂裏,考生們安安靜靜地坐着看書,周遲放輕腳步,沿着玻璃窗找人,沒走幾步,在令人眼花缭亂的校服中間,看見那狗崽子正在打哈欠。

“沒睡好?”

桓昱打了個哈欠,眼角濕潤淚光,一道低沉磁啞的嗓音,很熟悉的聲音,他僵了一秒,動作遲緩地擡眼,和周遲四目相接。

周遲穿着白短袖,手抄在牛仔褲口袋裏,站在他面前幾步遠的地方,目光居高臨下,細細從他身上掃過。

“你這是什麽眼神?”周遲看他微微張合的唇瓣,輕咳一聲,試圖拉回他的思緒。

“睡好了。”桓昱垂眸,手在口袋裏無所适從地攥了攥,“拳館不忙嗎?”

“忙。”周遲說,“請假來的。”

“考試怎麽不帶筆?”周遲看他兩手空着,又看了看旁邊的學生,發現有的帶了,有的沒帶。

“考場裏提供。”

“也不帶水?”

“懶得拿。”桓昱說,“反正就一上午,考完出來再喝。”

“什麽時候變這麽懶。”周遲說着數落字眼,嘴角的幅度卻愈發明顯,去買了兩瓶水回來,把其中一瓶扔給他。

周遲擰開水喝了兩口,一手握着水瓶垂下,捏得塑料瓶一手伸進口袋,又摸又掏,動作反反複複。

水瓶也讓他捏得直響,看着跟多緊張一樣。

“幾點考完?”

“十一點半。”

“行。”

周遲說完,話題冷了幾分鐘,人群裏有騷動,估計是快到進考場的時間。

周遲叫住起身的桓昱,吞吞吐吐的架勢,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類似香囊的物件,故作冷臉地遞給他。

桓昱低頭端詳,“什麽東西。”

“廢話多。”周遲不耐,把東西強硬塞進他懷裏,“讓你拿着你就拿着。”

祈福香囊上,金線繡着金榜題名四個字,在太陽下閃閃發光,桓昱眨眨眼,唇角露出個似有若無的笑意。

“你從哪裏弄來的?”

“買的。”

“不會是被寺廟外面的商販騙着買的吧?”

“胡說八道。”周遲嫌他啰嗦,差點脫口而出這是他特地跑去寺廟求的,只是話到嘴邊滾了幾圈,也沒說出口,輕飄飄地撂了句,“裝好,開過光的。”

桓昱附和他的興致,拖長聲音說好,把東西裝進口袋,清俊眉眼笑得彎彎,隔着衣服小心翼翼地拍了拍。

周遲目送人進去,上午的兩個半小時,他就幹巴巴地坐在食堂裏等,期間口袋的手機震動過兩回。

那天嚴維天說完許言之的訓練時間後,他猶豫了下,最後還是給他發消息說抱歉,說桓昱高考,他這邊确實走不開。

嚴維天估計忙着,再加上有時差,沒時間看手機,今天才回他消息,說不要緊。

鈴聲打響,廣播裏響起提醒考生停止作答的聲音,周遲攥了攥濕汗黏膩的手心,不多時,看着桓昱随其他考生一起出來。

“想吃什麽?”

“都行。”

“那就清淡點。”周遲動作自然,接過他手裏的校服外套,嘟囔着,“這麽熱的天還穿外套。”

“不穿外套怎麽裝你給我的香囊。”

“聽你這話裏的意思,你是一早就知道我會給你?”周遲聲線慵懶,随口一說,“猜我倒是猜得挺準。”

在食堂吃完飯,周遲看了眼手機,下午三點開考,時間還早,他問桓昱是學習還是回宿舍。

桓昱說想回宿舍睡一會兒,周遲點頭,囑咐他定好鬧鐘,話沒說完,一擡眼,撞上凝望他眸子。

有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周遲的錯覺,他看桓昱的眼睛,會感覺有種魔力,一種讓他不自覺妥協又認輸的魔力。

周遲張了張嘴,夏日熱風灌進胸腔,悶得人臉紅發熱,他望着桓昱的眼睛,突然笑了。

宿舍裏陰涼舒服,周遲拉開椅子,沖上鋪擡了擡下巴,“上去睡會兒,到時間我叫你。”

桓昱側躺枕着一只手,翹起的被角擋住他看周遲的一半視線。

周遲幹坐着沒事幹,有些犯煙瘾,宿舍裏不讓抽煙,他拿着打火機出去,輕手輕腳拉開宿舍門,又在下一秒微頓。

“哥。”

“什麽事兒?”

“你去哪?”

“抽根煙。”

“宿舍樓不讓抽煙。”

“我知道。”周遲摸了摸圓寸,欲出去關門,“我去宿舍樓下抽,你快睡吧。”

“哥...”

“又怎麽了?”周遲站在門縫裏,左半邊身子在裏,由半邊身子在外,耐着性子問,“說。”

“別走。”

桓昱睡在最裏面的床鋪,要擡頭,或者靠着圍欄才能看到宿舍門,周遲仰頭,從圍欄的方格空隙裏,看到一雙追随着他,充滿可憐央求的眼睛。

宿舍門關上,桓昱一個人躺了一會兒,昏昏欲睡,臨睡着前,又驚醒定了個鬧鐘。

周遲在樓下抽完煙上來,進門聽見他在床上窸窸窣窣,輕聲問:“幹什麽呢?怎麽還不睡?”

“定個鬧鐘。”桓昱放下手機,“怕你睡着了,沒人叫我。”

“......”

周遲上下唇輕碰,罵了他一句什麽。

桓昱閉着眼睛,不自覺輕笑,餍足地蹭了蹭綿軟的被子,在日思夜想的嗓音聲線裏,陷入不深不淺的睡眠。

宿舍外有棵柚子樹,枝繁葉茂,枝頭伸到玻璃上,周遲起身關上窗,吵吵嚷嚷的聲音頓時安靜下來。

這種上床下桌,周遲就只能坐在椅子上低頭玩手機,他手掌貼着後頸,無意識地揉動軟脹的脖子,視線淺擡,看到桌面上一側堆放着整齊的試卷。

再後面有個木質的橫條,周遲偏頭,看清那是一個向下倒扣着的相框。

周遲關掉手機,沒什麽底氣,餘光朝床上斜瞟,動作極輕極慢地翻開相框。

看清合照裏的人,周遲皺了下眉,冷峻的臉龐線條好像在一瞬間柔和下來。

上次成人禮拍照,他以為是學校要留存,沒想到還會發給學生,桓昱竟然也沒帶回去。

周遲心裏發軟,他擡手,摩挲過照片外的透明殼,指尖不自覺在桓昱臉上停留了很長時間。

別說,桓昱這狗崽子笑起來還挺好看。

魂牽夢萦的味道圍繞着桓昱,他睜開眼,周遲的臉近在咫尺,扶着床頭的欄杆,俯身溫柔低聲和他說話,“桓昱,起來了。”

“困。”

“考完試好好睡。”

桓昱沉浮在夢境現實間,盯了周遲看了好半天,然後他突然伸手,環住眼前人的脖子。

他沒裝迷糊,也沒裝可憐,甚至一個字也沒有說,只是在周遲側頸蹭了蹭。

周遲渾身發僵,被突如其來的擁抱搞得措手不及,他用力捏着床側圍欄,那些無數個輾轉難眠之夜,懊悔糾結頭緒,自我懷疑的苦澀,仿佛在這一瞬間從他眼前一一掠過。

同樣掙紮着,叫嚣着的還有那顆他隐忍的心。

考完數學出來,桓昱看着心情不錯,倆人吃完飯,月光輕紗流光,從香樟樹的縫隙裏照出斑駁光影。

“回宿舍早點休息。”

“嗯。”桓昱乖乖點頭,“我送你到學校門口。”

“我又不是不認識路。”周遲催促他往回走,臨末又咬字模棱兩可地加了句,“明天還是九點開考吧?”

桓昱沒回答,而是問他:“你明天還來嗎?”

“看情況吧。”

他說看情況,那就是會來,桓昱硬是把他送到校門口,周遲沉下臉,眼底有千言萬語,回頭看了他一眼,走出好遠一截,握在手裏的手機嗡嗡兩下。

他觸亮屏幕,桓昱的消息彈跳出來,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字眼,就只是發了個“是”。

應該是回答他剛剛那個問題。

英語考試的結束鈴聲打響,很快有考生飛奔出來,沖向校門外的家長懷抱,廣播裏适時播放着歌曲,越來越多的考生湧出教學樓。

桓昱因為監考老師收卷慢,是最後一波出來的。

周遲這兩天都在同一個位置等他,桓昱呼了口氣,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考完了?”

“嗯輕Tuan。”

“感覺怎麽樣?”周遲挑了下眉。

“正常發揮。”桓昱回答得中規中矩,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你現在回去嗎?”

“嗯。”周遲問,“你什麽時候搬東西?”

“就這兩天,宿管阿姨要清宿舍樓。”

“東西好收拾嗎?”

“還行。”

他說還行,周遲就知道他打什麽算盤,心想反正也考完了,倆人在一起也待不了多久了,再斤斤計較也不值當。

桓昱回宿舍先收拾自己的書,一本本地翻看有沒有夾重要東西,周遲腿靠桌沿,一言不發地看他收拾。

中途他接了個電話,回來放了把鑰匙在桌子上,作勢要走,“鑰匙我放在這了,你有時間就往回搬,搬不了再和我說。”

椅子腿在地板上猛地滑動,弄出刺耳的聲音,桓昱長腿一撐,雙手虛虛摁着桌沿,把周遲困在桌子和他雙腿間。

周遲神色陡然難看,眼底沉郁不悅,“你幹什麽?”

“哥。”

桓昱把椅子往前挪了挪,離他更近,近到周遲不得擡腿坐在桌子,躲閃他的肢體接觸。

“哥,對不起。”

“這件事到此為止。”周遲看向其他地方,很累很疲倦的語氣,“別再提了,我不想再提了。”

“我這半年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我才從家裏搬出來,讓自己離你遠遠的,我不敢看手機,不敢出校門,因為只要我一碰手機,一出校門我就想去找你。我每天三點一線地埋頭學習,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我以為這樣就可以忘掉你...”

“但是不行...”桓昱仰頭,他頻頻搖頭,眼眸浸在忽閃的淚光裏,低啞顫抖的聲音,“哥,我還是很想你,很喜歡你。”

周遲愣在原地,只感覺自己的心髒怦怦怦地亂跳,跟鈍器砸過一下,喘氣都疼。

他深出一口氣,閉了閉眼睛,竭力保持鎮靜,“桓昱,我來送你考試不是因為我對你有什麽感情,而是我不想在別人嘴裏留話柄,把我說成一個冷血無情的哥哥。”

“我不想聽你說別人,我只想問你。”桓昱站起身,雙手改撐到他身後,高大的alpha傾身靠近,氣息醇烈,“你呢?你這半年有想我嗎?”

“沒有。”

周遲無動于衷,不去看他的眼睛,也沒有過分掙紮,他知道,他越是表現得抵觸,桓昱越不會輕易放下。

熟視無睹是最好的方法。

“哥哥...”

桓昱腺體抑制不住地散發信息素,那是alpha的本能,用來誘導自己的omega,可惜周遲聞不到,就這麽冷漠地看着他。

“哥,你聞聞我。”桓昱抱住他,把他嵌入懷裏,扣着他的腦袋,讓他鼻尖湊近自己的脆弱的腺體,執着地重複,“聞聞我,你就知道我有多喜歡你了...”

周遲感到一剎那的肢體戰栗,alpha即将爆發的占有欲,無聲無息的侵入,團團包裹着他,壓迫着他的神經。

桓昱擡起枕在他肩上的腦袋,低頭無限靠近,吐息在似觸非觸的唇間糾纏。

桓昱還在一點點湊近,alpha的氣息被卷肺裏,周遲擡起手,捂住桓昱的口鼻,許是這層暧昧的白紙,戳得太過突然,他沒收住力氣。

兩人目光僵持了十幾秒,接着周遲手心下感覺到一股濕意。

桓昱的鼻子被他手掌撞出血,大股鮮血流出,桓昱仰頭,手足無措地擡手去擦,擦得下巴和脖子都是。

周遲拆了包紙巾扔給他,讓他好自為之,桓昱往鼻子裏塞紙巾,擡頭看了眼站在宿舍門前,回頭看他的周遲。

“我不回去了。”

周遲說随你的便,桓昱也沒生氣,很平淡地解釋:“暑假我去掙學費,錄取通知書下來以後我就直接去學校,以後都不回去了。”

這回周遲頓了片刻,他眼眶僵酸,心跟針紮似的,還是一句:“随你的便。”

“是你不讓我回去的。”桓昱搓了搓手上的血跡,“你不喜歡我,我就沒法回去,因為我不知道我下一次發情期會幹出什麽事情。”

周遲說他還真是死性不改,桓昱坦然承認,說他就是,還說如果周遲沒發現那瓶藏起來的安眠藥,那更惡劣,更下作的手法早就用在他身上了。

周遲氣得太陽穴突突跳,讓他趕緊滾,桓昱滿口答應,說從此以後倆人互不相欠,老死不相往來。

“互不相欠?”周遲眉眼冷硬駭人,他揪住桓昱的衣領,額頭青筋爆起,問他拿什麽兩不相欠,“你他媽有什麽臉和我說這句話,你是我養大的。”

“我還你。”

“你他媽拿什麽還?”周遲眼周通紅一片,“錢你能還,我費的心血你怎麽還?”

“你說怎麽還就怎麽還?”桓昱不甘示弱,最知曉彼此的痛處,他望着周遲的眼睛,一字一句帶着嘲諷,“那折成錢行不行?你不是最缺錢供那個叫許言之的?我給你折兩倍,兩倍不夠折三倍,三倍不夠折四倍,折到你覺得這筆生意夠值為止。”

周遲疼得有些麻木,他無力垂下雙手,看着桓昱不以為然地整理好領子,牽動唇角,說着似乎是早就考量好的話,“錢我會按月打給你,直到你覺得我還清了為止。”

“行。”周遲語氣陰晴難辨,“付出的心血我不要了,就當我這麽多年養了條狗,我不和一條狗一般見識。”

“好,那一共就是五年的撫養費。”

“五年零四個月。”周遲突然舒展久擰的眉頭,糾正他,“我不會多要你一分錢,但你也別想少我一分錢,不還清,你他媽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給你揪出來。”

“好,我一定還到兩清。”桓昱湊近他耳邊,“那你可得注意點,別讓許言之和我這條狗一樣,也跑了,到時候你竹籃打水一場空。”

下一秒,桓昱臉強烈痛意,他不還手,就讓周遲打,他能感受到周遲拳頭裏克制不住的抖,他不知道周遲得有多恨,才能抖成這個樣子。

離校後,範亦鳴給桓昱打過電話,問他要不要一起畢業旅行,費用他包了,就當是感謝他這幾年的學業輔導。

桓昱當時正從流水線下夜班,他腳步虛浮,往宿舍走,笑着說不用了,讓他好好玩。

範亦鳴問他在哪,怎麽這段時間都不回消息,桓昱穿着劣質的工作服,靠在牆邊吃臨期的面包,他仰頭看着初生的朝陽,脫口而出一句。

“我在外面。”

“你也旅行去了?”

“嗯。”

範亦鳴說那就好,計劃着等大家回來再聚一聚,又問他準備報考京大什麽專業,桓昱說成績還沒出,不一定能上京大。

對面見不得他虛僞的謙虛,讓他趕緊打住,趕快着手準備升學宴,請大家吃飯。

挂斷電話,桓昱兩口塞完面包,回宿舍補覺。

那半個多月,桓昱日夜颠倒,都有些記不清時間,公布成績那天,桓昱都沒想起來查成績,直到第二天早上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教育廳的老師先是恭喜他取得好成績,跟他說報考學校和專業的事情不着急,很快就會有招生辦聯系他。

桓昱站在生産廠房前,用手機進了下查詢界面,上面也沒顯示他的分數。

本來沒當回事,但是那天桓昱接二連三地接到陌生電話,當然,也有徐老師和夏妍他們的。

徐老師激動地說他考了全省第五,是陽城的市狀元,夏妍電話接通,二話沒說,先在那頭尖叫了一會兒,說桓昱你真他媽牛逼。

學校群裏很快傳開,中午八十中校門口的電子屏上就重複滾動着祝賀桓昱同學取得優異成績的字眼。

桓昱填完報考專業,從工廠離職,用半個多月的工資在城中村租了間房,然後把自己的成績打印出來,去各大暑期夏令營應聘助教老師。

暑期夏令營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家長最注重環境,桓昱頂着省前五,市狀元的頭銜,被各大夏令營争搶,開的薪資一家比一家高。

桓昱白天在夏令營做助教,下班輔導初高中學生功課,兩個月就掙夠了四年的學費。

八月的尾巴暑氣難消,桓昱給一個學生補完英語,從高檔小區出來,口袋的手機響起一聲新消息提醒。

之前的舊手機是周遲換下來的,反應很慢,經常閃退,收不到電話和信息,所以拿到工資以後,桓昱第一件事就是換個新手機。

他心裏還是不想錯過周遲的任何一條信息,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是癡心妄想,沒準兒周遲早就把他拉黑了,恨不得他滾得遠遠的。

但是他沒想到,這條消息還真是周遲發的。

——【大運他們要攢個局,當給你辦升學宴,不管你同不同意,都給他發個消息,告訴他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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