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怎麽訓狗,白教你了嗎……
第33章 第 33 章 “怎麽訓狗,白教你了嗎……
晉聿這個人太能翻舊賬了。
秦意濃莫名其妙地就和他進行了靈隐寺兩日游與承山寺一日游。
去靈隐寺是小心眼晉先生的懲罰, 去承山寺是因為方丈在承山寺。
秦意濃陪晉聿在方丈那裏為老夫人求了護身符,晉聿又為她請了一個平安符放在她包裏。
即将五一國慶假期,串休的緣故, 這周日上班上學,她不需要給方澤曜補習, 而晉聿即便在外地,仍可以用碎片時間處理工作, 臨時離開北瓊的這三天,沒影響任何事。
三十號早班飛機回來,晉聿先送秦意濃回學校, 她下車後去店裏打印論文。
即将放假, 她要在節前拿去給自己的導師看,好方便五天假之間有時間在江教授工作室做實驗和修改。
論文是她在飛機上改的,晉聿以非專業、但很能挑毛病的老板角度看她論文,給她提了一些意見,她改好以後先發給江教授看。
江教授沒直接在她文檔上進行批注或更改, 都是發引導問題類的文字給她,讓她自己思考和更改,她明白是為了避嫌, 以防以後被人舉報教授父親幫她寫論文之類的情況,江教授明白這世界上的壞人比想象得多。
打印好厚沓的論文,秦意濃走向學校。
八點半的時間, 校門來往學生不多, 初夏的天空一片寶石般的深藍, 校園林木郁蔥如綠翡,秦意濃在心裏盤算着五天假期給方澤曜補習可以賺五千塊的事,一邊為錢欣喜, 一邊為方澤曜的态度感到頭痛。
正想着,忽然聽到連串的腳步聲向她跑來,她停步擡頭望去,就見到前方楊悅直奔她而來。
楊悅沒有好臉色,顯然已經等了她很久,就同小時候楊悅等她很久的生氣模樣一樣。
“秦意濃!你媽我生病住院這麽久,你一個電話不給我打,你也不回曲津看我,你還大學生,你有沒有心啊!我白養你!”
楊悅走向她,同時指着她鼻子罵,應是這些天來被她氣得不輕,實在忍無可忍特意來罵她,并要趁這五天假把她帶回曲津給她介紹男朋友,她明白楊悅的這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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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此時望着楊悅,她本以為自己心裏會很平靜,畢竟楊悅不是她親生母親,過往的一切都不過是場笑話。
但事實上,在再見到楊悅的這一刻,她心裏更多的是難過,說不上為什麽,只覺得心裏好像在流淚。
秦意濃沉默地看着楊悅走到她面前,眼見楊悅要伸手打她臉和抓她頭發,她敏捷退後沒讓楊悅碰到她一根頭發。
她跟沈沐琛學打拳,除了要在外面保護自己,也是為了在楊悅他們面前保護自己。
忽然一個身影從她身後晃了出來,一巴掌扇在楊悅臉上。
那個人影穿一襲紅裙,波浪長發,踩着一雙恨天高蛇形綁帶盤腳踝的黑色高跟鞋,直逼得楊悅往後退。
楊悅捂着左臉尖叫大罵“你誰啊”,接着那人影又一巴掌扇在楊悅右臉上,聲音響亮得好似要扇死楊悅。
秦意濃平靜地望着那一幕,靈魂好似和身體分開飄遠,只一個被抽了靈魂的空殼軀體立在這裏,感受不到任何情緒。
楊悅被那個人影逼得連連後退跌坐到地上,高跟鞋斷了鞋跟斷掉在一米外,上身向後傾斜得要躺下去,地面鋪設的是堅硬的花崗岩,楊悅磕到了手肘,痛得尖叫,她麻木地想,導師的辦公室好像在三樓。
忽然被人擋住了視線,本該離開去上班的晉聿出現在她面前,遮住了那邊的全部畫面。
她緩慢擡頭,眼不含淚,睫羽未顫抖,雙眼空洞地看晉聿,像是在看晉聿,又像是腦袋裏在想別的無關緊要的事。
晉聿的五官面容真的很好看,好看得令人仰視矚目,劍眉如墨畫遠山,鼻梁如高挺青峰,含黛如墨的雙眸有着直達人心底的深邃與銳利,英俊無俦。
他脫去外套披到她身上,溫熱掌心沉默地覆住她的雙眼,沉穩有力的安撫響在她耳邊:“我們都在,沒事。”
秦意濃眼前落入黑暗,沒有說話,也沒有掙紮,但仍能聽得到楊悅的聒噪刺耳的尖銳叫聲。
剛剛她目睹了養母被人打,無論養母這二十二年對她如何,她對養母都有很深的感情,叫她能作何反應?
她輕輕張開幹涸的嘴,想問他為什麽在這,想說她要去學校裏找導師,忽然被他戴上了降噪耳機,所有刺耳的聲音都遠去,一道不算溫柔、并很有氣場的聲音出現在她耳邊。
“秦小姐你好,”女人的聲音裏透出一種沉穩的優雅與大氣,“我是戴安娜的母親,阿聿的大姐,晉婕,女字旁的婕,聽說這段時間你很照顧戴安娜,戴安娜也很喜歡你,我一直想打電話給你謝謝你,一直沒抽出時間,今天剛好有空,請問秦小姐現在有空嗎?”
秦意濃飄走的靈魂逐漸回了體,她眼裏不再平靜和空洞,有了詫異情緒擡眼看晉聿。
晉聿的眼裏浮現些微柔和,接走她手裏剛打印出的還有油墨味的一沓論文紙,對她點頭。
秦意濃突然結巴:“晉,晉女士您好。”
晉婕笑:“自家人,跟阿聿一樣叫我大姐就好。戴安娜說你送了她一個立體的很漂亮的軟木畫,但她中文不好,英文又沒辦法講出那個意境,我一直沒有聽明白,你方便給我講講嗎?”
秦意濃注意力有兩秒的轉移,想要向晉聿身後看去。
晉聿卻傾身按住她發頂,不許她轉頭,并将她視線擋得嚴嚴實實,和上次在電視臺的情況幾乎一模一樣。
秦意濃定了定心神,與晉婕通電話。
她和晉婕的這一通電話打了十多分鐘,她才知道晉婕是二婚,一婚丈夫是華爾街金融巨鱷,戴安娜是她的一婚女兒,二婚嫁進王室又生了一個女兒,姐妹倆相處沒有太大問題,教養都很好,只是戴安娜生來遺傳了父親易怒易急躁的基因,身處于被所有人照顧的環境讓戴安娜認為自己在被控制,情緒一度失控,是晉聿幫忙控制住戴安娜的情緒問題。
晉婕感謝她為戴安娜翻譯的那七封信,說不是出自于工作,也不是出自于讨好,戴安娜感受到被喜歡、被真心對待,心情很是明亮愉悅,晉婕為此真心感謝她,邀請她有空和戴安娜一起回去玩。
其實秦意濃覺得自己只是做了很平常的一件事,并且也是戴安娜送她藏密財神雕塑在先,她感覺有一點受之有愧。
不知不覺間,她将全部思緒都專注地挪到了這通電話上。
直至晉聿拿下她耳機,對那邊說“我有事找意濃,挂了”,這通電話終于結束,她發覺她所有麻木空洞的情緒都得到了緩解,輕松地熬過了這十多分鐘。
同時晉聿讓開身。
秦意濃看到了站在遠處的夏卿。
一襲嬌豔紅裙,笑靥明媚奪目,仿佛天不怕地不怕一身如火焰般的自信與成熟,臉上有一塊出血的鮮紅傷口,更顯她明豔生動美麗。
是在她生命中出現了五年的人,以夏卿這個名字陪伴了她五年久的人。
“呀,濃濃寶貝,我們長得真的好像啊。”夏卿走到她面前熱情說。
秦意濃有一點忘記呼吸,嘴唇微微張開,但發不出聲音。
眼前人影一晃,被夏卿濃香溫軟的懷抱給擁住,夏卿輕拍她腦後的發,明媚又柔情地說:“我們長這麽像,你這不肯定是我妹妹嗎?真是的,那一群瞎子。姐回來了,不會再讓你受任何人欺負和委屈了。”
是與夏流螢女士不同的懷抱,夏流螢溫柔慈愛,擁抱裏總有哽咽,夏卿是柔情又強勢,和晉聿的強勢很像。
“你,你臉受傷了。”秦意濃說。
“沒事,姐不疼,小傷十天半個月就長好了。”夏卿放開她,不在意地說,邊仔仔細細地看她的模樣身高與胖瘦,眼眶忽然泛了紅,用力揉了揉她頭發說,“濃濃長得很好。”
秦意濃目光移不開夏卿臉上的傷。
夏卿打了楊悅,是為她。
她知道楊悅指甲很尖,應是楊悅用指甲劃傷的,一定很疼。
這樣美麗無瑕的一張臉,被劃傷後會落坑落疤嗎?
“你,哎,看你眼神就倔倔的,我真沒事,”夏卿比她年長六歲,沒煽情太久,成熟利落地安排她的事,“我這次帶夏葉繁回來的,鑒定結果是夏葉繁是你養母的女兒,但不是你養父秦大為的女兒。我現在帶你養母去見夏葉繁,還有爸媽也跟你養母見一面。你什麽都不用管,我們會安排好一切,你就安心去找老師改論文,晚上姐來學校接你回家吃飯。如果你想了解什麽,媽容易哭,晚上姐和單獨聊。”
夏卿說,夏葉繁是楊悅和另一個男人懷的孩子。
秦意濃怔怔地越過夏卿的肩膀,望向遠處的楊悅。
楊悅已經站穩,衣服頭發也都已經整理得體,但被扇巴掌的雙頰紅腫得厲害,楊悅遠遠看她,眼裏含着丢了魂般的不可置信。
楊悅臉上有淚,不知道是不是在得知她不是她女兒的這一刻,對她有了一絲不舍。
秦意濃對夏卿說“好”,脫掉外套還給晉聿,從晉聿手中接走論文抱在懷裏,平靜地向楊悅走去。
楊悅伸手要碰她:“濃濃……”
秦意濃閃身退後,退進了晉聿懷裏。
晉聿以山峰般的力量給她依靠。
秦意濃靠在晉聿懷裏,直截了當地問:“請問,你和爸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爸的女兒?”
楊悅看着面前和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秦意濃,眼前閃過很多畫面,從秦意濃牙牙學語到蹒跚學步,到秦意濃努力懂事聽話和讨好她,再到她對秦意濃指手畫腳大吼大叫,她第一次意識到了秦意濃的無辜與可憐。
“你們知道嗎?”秦意濃追問。
楊悅頹敗地低下頭,愧疚不甘和不願相信甚至無能為力的恨意與妒忌、盼秦意濃好又秦意濃秦意濃在新家得不到關注、希望秦意濃終于發覺她這個養母最好,種種複雜感情與可悲人性不斷在她心裏如海浪波動湧現。
最終楊悅擦着眼淚說:“你爸知道。你和我們的血型一樣,我又改了你出生月份,他本沒有察覺,但他懷疑我,偷偷去驗了你和他的DNA。”
秦意濃垂眼沉默。
楊悅早知道她不是秦大為的女兒,才對她不屑一顧。
秦大為早知道她不是他女兒,才對她表現出厭煩。
所以她沒有錯,她沒有性格缺陷,自始至終她只是成長在了錯誤的家庭。
“媽,”秦意濃眼眶泛紅,輕着聲音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媽’,感謝您這二十二年來的養育。家裏我的那些東西,我都不要了。我也不回去見爸和哥了,望珍重。”
秦意濃最後向楊悅深深鞠了一躬,走向學校。
晉聿摟着她肩膀送她進去,如山一樣守候着她。
“濃濃……”
楊悅還要再說什麽,夏卿冷眼上前打斷,警告楊悅不許再說。
楊悅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就是突然想到秦意濃每個月都會給她打錢,意識到秦意濃的乖巧懂事、讓她覺得心裏難受,再看秦意濃那樣決絕冷漠地離開,又讓她覺得心裏堵得慌想發火。
夏卿招手叫餘叔下車、帶楊悅上車。
準備帶楊悅去見夏葉繁。
夏卿忽然想起晉謹峋,高喊:“二叔,等一下。”
秦意濃身體微僵,同晉聿一起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