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新身份
第65章 新身份
月色泠泠, 海風徐徐,連時間的流淌都溫柔,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留不住的,一切都在朝向着新年。
莊少洲怔在那裏, 這句輕柔的話語仿佛籠着一層白紗, 被海風吹來, 整個地罩在了他臉上,讓他有輕微的窒息感,不知道該怎麽辦。
因為陳薇奇回答得太輕松了, 沒有那些令他揪心的僵硬緊張,沒有不安,沒有逃避,甚至連猶豫都沒有。幾個月前她還極度缺乏安全感, 做不到對內探索,一碰就要縮回去。
現在, 她能平靜地表達喜歡。
太快了, 她治愈自己的速度太快了,像夢裏才會有,莊少洲覺得自己大概是被一場好夢魇住了。
濕冷的西裝很沉, 像一床被褥壓在他身上,更有身在夢中之感。
“……怎麽沒反應,沒電了?”陳薇奇蹙起眉, 拿手在莊少洲眼前揮了揮, 她其實也很緊張,心髒噗通噗通地跳。
莊少洲不是沒電了, 那強勁的電流一直從心髒流到四肢百骸,幾乎要燒斷他的思緒, 深咖色的眼瞳在夜色中漆亮無比,亮到陳薇奇打了個寒顫。
莊少洲此時像一只蓄勢的黑豹,随時随地在月光下躍起,吞掉她這只單純的獵物。
不該對他說喜歡,陳薇奇懵懂地察覺到自己或許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
“……你再這樣我走了。”陳薇奇臉發燙,完全不想和他耗了,冷風吹得她心頭的潮水瘋湧。
莊少洲徑直扣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兇,不準她離開半步,語調保持着一種冷靜:“陳薇奇,那句話是真的,還是哄我高興。”
陳薇奇呼了一息,不以為意,“莊少洲,我哄你開心親你一下就夠了。”
是的,他太好哄了。她根本不需要說喜歡,就能哄到他。
只是今晚氣氛到位了,她心底那片極少人抵達的荒原也做好了準備,在紐約種下的種子一直在野蠻生長,到如今,生了根發了芽,抽出了青翠的葉,所以這句喜歡,她願意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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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要到了,要辭舊迎新。
所以是真的,陳薇奇願意讓他住進她的心裏。
莊少洲滾動着喉結,抑制着一種巨大的驚喜,他不讓自己表現得太失控,他想從容一點,在陳薇奇跟前體面一點,不要太丢人。
“謝謝老婆。”莊少洲深吸氣,低沉地說出一句最保守的。
其實他想說的有很多很多——
既然你喜歡我,那有多喜歡我,夠不夠多,夠不夠深。
百分之五十,百分七十,還是百分之百。
喜歡我,還喜歡別人嗎?還是只喜歡我。
這種喜歡會持續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一輩子。
對他的喜歡和對周霁馳的喜歡比呢,給誰的更多?
…………
他突然患得患失起來,這種陌生的感覺,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都從未有過,令他一時無法完全掌控自己,寝食難安。
莊少洲心底被陳薇奇的喜歡劃開了一道口子,這道口子迅速成為一張血盆大口,無論如何都填不滿,只會貪婪地進攻性地,直到徹底吞掉她。他知道這樣并不好,太強的占有欲和太貪婪的愛意都是不好的,會讓對方窒息。
他不想吓到陳薇奇。
陳薇奇一直不開口,他還能保持克制,但她開了口,他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再讓她後退。她除了一點一點更喜歡他以外,沒有其它路可以走。
他不會學自己父親那樣,某一天良心發現了,肯放對方走。不可能。他父親一定是中邪了才會這樣做。
但他也會汲取父親的教訓,要在一開始就克制貪婪的占有欲,要徐徐圖之。
莊少洲把陳薇奇摟進懷裏,也不顧身上濕透的西裝會徹底弄濕她的裙子,他故意地,要用自己沾濕她,手掌扣住她的後腦勺,反複地摩挲,“我也愛你,Tanya。”
“我也愛你……”
陳薇奇被冰得打顫,不停地推他,低怒起來,“——莊少洲!你一身都是水,不準碰我!我裙子——”
她想說她這條裙子真的不能沾水,再被他多抱會兒,就徹底報廢了。
莊少洲低頭吻她不停張合的唇,很兇悍地撬開她的牙齒,橫沖直闖地進入,吸她舌尖上的甜汁。夜晚的山上其實有些涼,莊少洲身上的溫度卻比平日更灼熱,他的舌頭很燙,手掌也很燙。
陳薇奇也被他吻得發熱起來,身體裏一陣一陣湧起熱意,連脖子和耳根都紅了,吻到最後,成了一種難舍難分。
月亮懸挂在海上,靜默地看着他們,莊少洲并不知道,其實懷中的女人對他也有一種獨占欲。
陳薇奇在愛裏也是很貪婪的人。
“換衣服去,不然真要感冒了。”莊少洲戀戀不舍地在她唇瓣上輾轉。
因為這句話,他又挨了陳薇奇一句罵,“感冒也是你害的,害人精。”
莊少洲知道陳薇奇還記着那天他說了她一句害人精,所以找準時機就要報複回來,縱容地笑了聲,牽緊她的手,大步朝建築內走去。
沖涼的淋浴開得比平時高四五度,熱水嘩啦啦澆下來,那種舒服的感覺令彼此都發出喟嘆。
這樣坦誠地毫無遮擋地面對面,陳薇奇還是有些羞赧,雖然也不是第一次。和莊少洲一起,總要浪費很多時間,本來半小時能解決的事,現在要一個小時。
莊少洲擠了一泵沐浴露,在陳薇奇身上打出泡沫,他的掌心因為常年運動而布滿了薄繭,是粗粝的,在那滑溜溜的皮膚上游走,帶來一陣陣的顫栗。
“快點。”陳薇奇不好意思地背過身,催促他。
莊少洲從身後圈住她,手掌更為方便地籠住一雙彈跳的粉團,又像兩只羽毛潔白的小鳥,鳥的尖喙啄他的掌心。
莊少洲考慮以後要在浴室裏加一把沙發,就放在淋浴下面,要防水的材質,更要舒服,不弄疼她光潔滑嫩的皮膚。
最重要的是寬敞,能讓她完全地躺在上面,這樣就能更久地享受淋浴,不必她挂在他身上,吃了一二十分鐘就喊腿酸。
“快點……”陳薇奇這次說出口的快點和之前的快點又不一樣,軟綿綿地,像小狗在哼唧。
“好。”莊少洲接收到指令,嗓音透過蛛網似的熱霧傳出來,手掌扶握她的腰,理所當然很重,也更為利落地,在淹滿了溫泉的窄甬中進出。
陳薇奇單手撐着牆面,另一只手反過來揪他的胳膊,她連聲着急,氣息都不穩,“哎——不是讓你這個快!”
“那是什麽?”莊少洲笑着俯身吻她的蝴蝶骨,低着嗓音,“寶寶,你指令不清楚,我也不懂。”
陳薇奇就不該答應他,在這樣合家歡聚的重要時刻中做這種事。說好的半小時,他單方面撕毀協議,還來一下一下撞。
“害人精,我說的是快點結束。”陳薇奇咬他遞過來手臂,咬得并不深,像是在剛長牙的小動物在磨牙齒。
莊少洲手臂很癢,同時深深幢進令她顫抖的地方,仿佛要闖入不可能到達的最深處。不論是她的人,還是她的心,他都要去到從未有人抵達過的深處,那裏只會屬于他一個人。
“半小時太短了,寶貝,我怕你吃不飽。”
“……………”
主客廳裏,幾桌牌仍舊熱熱鬧鬧,傭人在一旁恭候,随時添茶,收拾垃圾。黎盛銘連輸了五把,手氣差到上火,脫了薄針織毛衣,掄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
“哎,不對,二哥呢!他怎麽還不來啊,我快輸到脫底褲了。”黎盛銘看着手裏的底牌,無助到想請場外援救。
莊竣謙敲桌面,示意黎盛銘跟不跟,“你二哥換衣服去了,剛才怕是在泳池裏喝了一肚子水。你們是鬧高興了,讓他在二嫂面前丢了臉,小心他秋後算賬。”
“把二哥扔泳池的主意不是你提的?”老五莊奕淙感覺背脊涼飕飕,畢竟他剛才是吼得最激烈的那一個。
莊竣謙挑了下眉,慢悠悠地說:“我提了,你們可以不采納啊。反正剛才我沒參與,二哥要秋後算賬也找不到我這裏。”
這句話引發衆怒,說老四最奸詐,從小就是,壞主意是他出的,兩袖清風作壁上觀的也是他。
黎盛銘把籌碼推出去,“跟!”又看了一眼手表,“都一個小時了,還沒換好?我在後臺換衣服頂多兩分鐘。”
模特的本事,換衣穿衣都有超乎尋常的速度。
“誰知道。”莊竣謙想到什麽,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
黎盛銘不懂老四笑什麽,像個玉面狐貍。
在一旁用麻将牌搭小城堡的莊裕瑩忽然說:“我剛才看見二哥和漂亮嫂嫂在泳池邊親嘴嘴。他們肯定是躲到沒人的地方羞羞去了。”
一群大男人聽到都默契地不說話了。
黎盛銘怒摔了牌,走到莊裕瑩身邊,把小胖墩抱起來,“你哪學的這些,還親嘴嘴。”
莊裕瑩咯咯笑:“在海島上啊,瓊齡姐姐和珊宜姐姐告訴我的,彼此喜歡的人會親嘴嘴。”
黎盛銘:“…………”
“我以後也要和靓仔親嘴嘴。”
“…………”
陳薇奇被折騰地汗水淋漓,從浴室裏出來後,被莊少洲用浴巾裹成了粽子,每一寸皮膚都被擦得幹幹淨淨,塗上了滋潤的乳液,還是不停冒熱氣。
她現在根本不想出去見人,只想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看一部電影,喝半杯微醺的香橙煮紅酒,什麽都不想,慵懶倒數今年最後一小時,等待新年降臨。
今晚應該是最後悠閑松弛的時光了,明天開始就會有各種各樣的應酬。莊少洲也是,過年對于他們這種人根本不是假期,是比平日工作還要繁忙的社交季。
“不出去沒事吧。他們會不會多想。”陳薇奇懶懶地,手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勾着莊少洲褲頭上的金屬扣袢。
“你在這休息,我去露個臉,再回來陪你。是不是想喝紅酒?還想吃什麽,我給你拿來。”
陳薇奇想到今晚廚房做的缽仔糕很香甜,還有從東南亞空運過來的菠蘿也很甜。
一刻鐘後,莊少洲回來,手中端着托盤,上面放着切好的水果,紅酒,缽仔糕,還有酸辣味小吃。陳薇奇不吃辣,但她喜歡加了檸檬和香茅草的爽口辣。
陳薇奇躺在床上,回着微信和WhatsApp裏鋪天蓋地的新年消息,點開曾文蘭發來的曾家豐盛的年夜飯,她幾個小侄女在那調皮搗蛋。
聽見動靜後,她掀起眼,看見男人高大峻拔的身體,遠遠走過來。
“你好像捕食回來的爸爸,來投喂我這個幼崽。”
莊少洲把托盤放在床邊的小茶幾上,拿起紅酒,喂陳薇奇喝了一口,嗓音沉沉地,“嗯?是爹地那種嗎?”
陳薇奇蹙了蹙眉,沒聽懂,懵懂地吞下紅酒。倒不是沒聽懂,是她想不到那種東西。
莊少洲不再說了,更加無微不至地照顧起陳薇奇,喂她喝酒,喂她吃菠蘿,拿餐巾紙替她擦嘴。他忽然邏輯完美地自洽了,他這不是伺候陳薇奇,不是什麽服務型,而是照顧陳薇奇的爹地。
他一直都是照顧陳薇奇而已,像爹地那樣。
他喜歡這個新身份。
臨近十二點,黑漆漆的海上忽然被一道煙花點亮,緊接着無數金色的煙花在天邊綻放,把海面照得雪亮。
“新年到了。”
陳薇奇走到窗邊,出神地望着夜空。
莊少洲:“嗯,新年到了。許個願,陳薇奇。”
陳薇奇莞爾,在盛大的煙火下閉上眼。
她的新年願望是——人生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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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陳薇奇和莊少洲回了陳公館。陳公館雖然沒有莊家熱鬧,但陳家也是人丁興旺的大家族,湊在一起也得開個兩三桌飯。
午飯時,整個陳家的核心成員都來了,吃了一頓團圓飯。下午,莊少洲則陪各位叔嬸打麻将。
陳薇奇心情很好,因為陳心棠沒有來。往年,陳心棠絞盡腦汁都要來吃陳家的團圓飯,陳薇奇看着就煩。
但最近,陳心棠見了陳薇奇就像老鼠見了貓,連話都不敢主動搭讪,更不提找茬。陳心棠這個年一直都在鄭家那邊,過得并不舒心,畢竟和陳薇奇在Terira鬥,她壓根就不占上風,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精力。
年前一個月,陳薇奇雷厲風行換掉了Terira的創意部總監和人事部總監,因為抓到了這兩人在財務上的漏洞。這個漏洞,當然要歸功給新上任的大中華區總裁美悠。
人人都知道美悠是陳薇奇安插在Terira的人。
當權力集中在一只手時,人人都會順從,一旦出現了兩個話語權,整個局勢都會徹底扭轉,變得不再溫和,就像在魚缸中放進了一條鯊魚。
陳心棠只能認栽,還得求陳薇奇不要把這件事捅到父親那裏去,并且保證過年絕對不踏入陳公館半步。
坐穩Terira總裁的位置很難,但讓Terira亂起來卻很容易。為了奪取權利,陳薇奇甚至要犧牲一部分利益,倘若Terira一直維持平穩局面,就永遠無法得到權力的缺口,就當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陳北檀教過陳薇奇,權力是第一位的,而錢可以源源不斷地賺,只有拿到了權力,賺的每一分錢才是為自己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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